第167章 黑竹灵地
参战散修每人都有三道镇鬼黄符,至少是一阶中品以上的,对于低阶散修来说,无异于三次保命机会。
这场战事必定会死人,无论是赤龙门还是那些散修,都心知肚明,事后能活下来的自然收获不少,活不下来的,也怨不得谁,因为选择参战,本身就是给自己下了生死注,赌赢和赌输都得自己承担。
身为战事招募方,钟紫言只是尽可能给这些信任赤龙门的散修们多一分保命机会,灵符每人三道,补气、回春、固本灵丹一共十颗,一阶下品克鬼灵器每人一柄,若是各人有带更好的兵器,也可将灵器换成灵丹或者灵符,总之价值是相等的。
除了事先承诺下发的灵符灵丹,每个阵位里面另给三个阴魂瓶,分别赠给实力最强的三个练气巅峰修士控制,用来收集阴物死后的阴气,还可以镇收弱小阴物。
阴魂瓶是个好东西,早年只有槐阴坊出产,据传是高阶灵器玄阴瓶的仿制之物,专克制同阶阴魂,随着阴气吸收的越来越多,它会自主晋升,起初是一阶下品,而后是中品,继而上品,如果吸收足够阴气,甚至能晋升二阶。
但它有很多缺点,只能身据水木灵根的修士用,只能吸收纯正阴气,吸收满以后就得立刻炼化,否则就会毁坏碎裂,另外任何阳属灵器攻击都承受不住。
优点就是专克阴物,缺点举不胜举,利弊分明,由此价格不至于太贵,但也花费了不少灵石。
对于散修,赤龙门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毕竟是招他们来卖命的,不是摆宴请客座上宾,他们自己也很清楚。
这世道,敢出来混饭吃的,都或多或少有些看家本领,但凡修士,大都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别看现在台下这群人面善和言,上了战场一个比一个凶狠。
东洲虽然佛家宗派多,但此界乃是道家超级宗门开辟,千万年修行理念传下来,修士每每争斗,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就是不死不休。
将七百散修分出阵营,姜玉洲军阵乃是魁首甲字,司徒十七负责乙阵、商富海负责丙阵、庞大掸丁阵、申屠燧戊阵,留下最后一个火灵阵位是钟紫言负责,跳过己字,算作庚字阵营,暗合七星之数。
阵法统筹布置由陈盛年负责,他得先自每个阵营挑选阵法一道精擅者,面授机宜,相互探讨,而后下发阵器叮嘱细节。
所铺阵法范围太大,一共抽调了十八人辅助,这些人有些对阵法一道见解颇深,有些只是粗浅略懂,但也只能临时教授赶驴上坡,只因为当初小剑山招募时,精擅阵法一道的散修大多被别家抢了去,赤龙门财力比拼不过人家,只能省了这笔损耗,靠买阴魂瓶和克鬼灵器弥补。
每一个阵营都得演习简单的聚合炎阳术法,这是为了对付强大阴物而必须学会的,钟紫言旗下百名练气散修一共能聚合三座小军阵,每个军阵二十一名散修,聚合在一起能挥发三四十次烈阳波,这是只攻不守的情况,若是要集体凝结防御屏障,估计反击的次数不会超过十次。
姜玉洲讲过大致攻伐事项,散修分列归于各个领阵者身后,六个阵营散开商讨,散修们知道了各自所处位置,然后去乱石广场西侧领罢参战牌,这便陆续登上云舟准备向东出发。
负责下发参战牌的是苟有为,张希云和冀狈在一旁帮忙,张希云将庚字一百号发去最后一人手里,七百散修的参战牌便都发完了。
钟紫言走至苟有为面前,“灵石资源还要劳烦你多耗些心神,寒亭孤身往返于明月城我有些不放心,教张老道兄也跟着他做事吧。”
苟有为点头应承,又道:“此次七百散修,有两位与先前登记的有出入,本是两个练气中期修士,不知怎的变成了练气后期,我想来应是临时突破或者先前隐藏了修为。”
钟紫言笑道:“这是好事,事后门内多给一些补偿,这些人谨慎是正常的,咱家先前在槐山名声不显,也怪不得人家多心,那两人唤什么名字?”
张希云道:“名字是能对的上号,一个唤作康仇,一个唤作宇文护。不过,老朽总觉得那个叫宇文护的在哪里见过他~”张老道一边说着,一边极力回忆,奈何岁数大了,想也想不起来。
“无碍,说不得张道兄以前真见过呢,就这样罢,我该走了。”钟紫言摆了摆手,向着云舟走去。
张希云侧头嘀咕思索,“在哪里见过来着…”
冀狈猛的一拍张希云的肩膀,“张老哥,恭喜啊,你被掌门选中去做运输商事,这可是不得了。”
张希云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哈哈一乐,“掌门器重,老朽必然竭尽全力做好援手。”
苟有为微笑摇了摇头,“那便如此吧,我且先回断水崖处理宗务。”
张希云和冀狈行礼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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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飞至落魄峰西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原本在乱石广场就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此时到了目的地,天也快黑了。
在云舟上往下看,前方不远处既是一座较大灵地,名唤‘承露台’,是座小丘坟模样,阶位在一阶上品,按照计划这里是司徒十七要攻守的地方。
远远就能感受到,落魄峰散发着压抑阴蕴之气,云舟上的散修多有面色凝重者,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司徒十七冲众人拱手,而后施放出巨大飞剑灵器,向散修群里呼道:
“执乙字参战牌者,随我下去!”
属于乙字小阵的百名散修陆续踏上司徒十七的飞剑灵器,钟紫言说了一声:“司徒前辈可先在西侧外围驻扎,待明日天光大亮,再攻打此处灵地。”
作战计划就是每处小军阵先拿下所负责的灵地,而后陈盛年组织铺设烈阳冲阴大阵,之后才是正式开战。
司徒十七朗声道,“钟掌门放心,此地阴物,还不足为惧,待明日天光大亮时,我这乙字军阵早已拿下了它。”
此番言语,说不出的豪气自信,姜玉洲爽朗大笑,“司徒道兄威武,我那东面辅阵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领头的有信心,跟随者自然也有信心,散修们听筑基前辈这般豪兴畅快,整体气势氛围迅速升涌起来,有胆大者为自家壮胆,高呼斩鬼诛邪小事尔,一众修士啸声震天。
钟紫言心想,初番来此气势上没有露怯,但愿半年后这些人还能如今日这般有胆魄狂啸。
看着司徒十七带人飞了下去,云舟继续向东飞行,不一会儿来到落魄峰西南面这处灵地上空,钟紫言传神藏在怀里的碧游鲸,是他显现本体的时候了。
呜咦~叽~
一声鲸鸣响彻云间,碧游鲸通体碧蓝散着筑基威压出现在云舟旁,躯体变大四倍直化二十丈长,鲸翼展开足有八丈,头顶金纹红角散发宁和清凉,它虽不吓人,但如此巨大躯体顷刻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令他们震呆良久。
“这是什么东西?”
“乖乖,如此壮丽神俊的灵兽~”
“这是赤龙门的护山灵兽?”
……
碧游鲸乃是珍稀灵兽,槐山本属偏僻小域,在修真界不大起眼,这里的修士哪里见过如此俊丽兽属,惊骇振奋有之,狂呼神异有之,信心大增有之。
司徒宓站在钟紫言身侧张着粉唇,拍问钟紫言:“这,这就是你那头小不点儿?”
钟紫言微笑点头,这场面他以往想到过,自家宝贝出场必然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本来是该高兴,一想到送自己小鲸的陶老祖还未归来,心情免不得又低落下去,跳上碧游鲸背部,凝眉沉声:
“执庚字令牌者上来,随贫道参战!”
司徒宓第一个跳上鲸背,俯下身子摩挲碧游鲸的大圆头顶,游不动感到微痒,一个喷嚏打出,巨大气流呼啸向前产生狂风咆哮,又吓了云舟上不少修士一跳。
执庚字令牌的散修们原本是有些不相信钟紫言实力的,虽然他是赤龙门掌门,但毕竟就是个练气巅峰,比不得其他小军阵有筑基修士压阵,现下突然出现一头实力堪比筑基期的灵兽,他们好不高兴,信心大增纷纷跳上鲸背,惹得其他小阵散修很是羡慕。
所有人都到齐,云舟上陈盛年也准备跳上来,钟紫言摇头制止,知道这孩子担忧自己,但早前已经说好他先去商富海军阵,此时哪能意气用事。
钟紫言冲云舟一众拜礼:“有劳诸位,三月后我等再会!”
一旦开始清扫,阵法没稳定之前谁都休息不下来,约定三月后再相聚还是乐观时间,谁也不知道整个大阵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布置稳定。
碧游鲸离开云舟向下飞去,钟紫言拿出一根散发青光的狼毫木笔物什,这是苟有为给他买的蜂铃子,专供与其他阵营联络之用。
司徒宓道:“钟大哥,你这根狼毫好漂亮。”
钟紫言闻言,便将蜂铃子借她玩耍,烈阳冲阴大阵未布置稳妥前,蜂铃子暂时还用不多。
下方这处一阶中品灵地不大,纵横只有二十来丈长宽,是一座黑竹林地,连小丘坟都算不上,只比平地高出五六丈,其上被阴黑之气包裹,隐隐能看清一些屋舍建筑,应该是当年黑煞堂建造的。
碧游鲸落下的位置在黑竹林西面两里地,四下无物,山道宽阔,阴气弥漫不算重。
钟紫言带着百余散修刚一落地,便查觉自那黑竹林高地涌来一片幽影,此时已到夜间,不消说,必然是有些修为的阴邪闻到生人气味,追寻而来。
……
第168章 小乱魂阵
“快看那边!”
“那是什么东西?”
……
钟紫言能看到,自然也有其他修士能看到,阴风吹来,那片幽影加快前冲,突然被一声鲸鸣吓得止住了势头。
碧游鲸此时还未变小,鲸鸣之中带着筑基威压,周围修士只觉灵魂震颤,那片幽影散发的气息也不过相当于练气后期,哪敢继续往前,迟疑少顷,掉头退回了黑竹林地。
便有散修哄堂大笑,说阴邪鬼祟被钟掌门的灵兽吓破了胆,他们提议干脆一鼓作气今夜就端了黑竹林,免得被其他军阵散修赶了先,返回头来笑话这边。
钟紫言微笑摇了摇头,教碧游鲸缩小变作拇指般大,钻回怀里,指着漆黑夜色道:
“眼下正值阴黑深夜,我等初来此地,怎能冒然行动,两位精擅阵法的道友速速布设防御阵法,其余人按照计划拉开大帐,四面建起监察寮来,安守一夜,明早再论清理灵地事宜。”
先前那些话,散修们也只是壮胆说说,眼下钟紫言沉稳发话,他们也收了心,抱拳遵命,顺道赞扬钟紫言行事稳妥,不愧是一门掌教。
临时布置防御阵法也有讲究,庚字阵营负责阵事的两个都是九十多岁的老修,是陈盛年专门给钟紫言挑的,他们在阵法一道很是精擅,特意跑来跟钟紫言商量:
“钟掌门,此地四面无有遮掩山石,空旷广泛,我二人历来精通三阳护御阵法,只需确认中心位置便可依序布阵,您的大帐是想安在何处?”
底层修士当贯了下人,做起事来就会本能的问掌权者想怎么干,虽然他们自己心里都有一套最好的方案,但是他们不敢擅自去做,需要先了解掌权者的脾性和习惯,才会一步步顺着掌权者的脾性做事。
钟紫言心里清楚这些人大多时候在想什么,但他和槐山其他主事者不同,敢把这些人招揽进自家军阵,就敢信任他们放手干。
这俩老头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因为钟紫言的身份尊贵,要先摸摸这位掌门的底,钟紫言凝眉开口:
“战事之期无尊卑,两位道兄是此间阵法一道最强者,你们说贫道该在何处安帐,贫道就往何处安。”
这便给了俩老头充分的发挥权利,他们对视一眼,一股脑儿说出了心中想法,钟紫言只说了一个字,‘可’。
俩老头抱拳领命,转头招了几个帮手就开始布阵,钟紫言拉着司徒宓找了一处较高的石台暂时停留。
默契这种东西,是需要长时间配合才能产生的,虽然事先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涉及到协作交汇,难免产生摩擦,钟紫言就是要这些人在最短时间把摩擦都碰出来,然后一个个当面解决。
遇到事情,当面解释清楚,私下里就很难再产生嫌隙。能来参加军阵的,多数都是生存环境很差,难以寻找活计的人,这些人中善人有之,恶人更多,与其等到三五个月后训斥处理,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暴露出来,早早解决干净,后面就能齐心协力清理阴邪鬼物。
人是脆弱的,亦是坚强坚韧的,有些底层散修混迹于腌之地,练就了一副奸猾皮囊,他们会欺负同阶柔善之人,而受贯欺负的散修又自带奴性,只要不涉及性命危险,被欺负的状态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钟紫言不希望自己手下这群人会出现这种情况,于是等到阵法布置妥当,监察寮也建立好后,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了一起。
一个领袖,讲话时必然要洪声正气,要凝目面示所有修士,话讲的不需要多,但强调的东西必须到点子上,讲话之前沉默一段时间,会让下属稍微感受到一些压力,钟紫言此时就是这样做的,等那些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这位掌门身上以后,钟紫言便开始说道:
“你等都知贫道是这赤龙门之主,先前一路行来,有敬我者、惧我者、谄媚者、探视者、猜疑者,唯独没有信任者。
为何?只因你等之中,恶性者居多,己心恶便会反猜他心恶。人性本恶,这是常事,即便签订了灵魂契约,也难以轻信外人。
但贫道要说的是,我赤龙门上下,珍惜每一位前来报名参战之人,绝不会教你等平白踩坑送死。
贫道做事,力求稳妥,凡令喻所及,令行禁止。平时行事,矛盾嫌隙皆可摆在明面解决,此间无有不可说之事!
有一技之长者、有高见者、有重大发现者,直言不讳来报,事后皆有重赏。
此行若是各人有机遇获得宝物,尽可收入囊中,贫道绝不强夺,若是怕他人抢夺,也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请贫道保管,事后贫道亦会归还……
诸位,可曾知悉?”
百余人各个凛然正身,纷纷开口道:
“我等省得,钟掌门乃仁德信义之士。”
众人散场以后,各自归位忙碌,钟紫言呼出一口气,身旁司徒宓纤手轻轻一拍,“钟大哥,蛮威风嘛~”
这话自然是善意调侃之言,钟紫言无奈自嘲一笑,“可不是,很威风。”
话毕,招来已经布置好阵法的俩老头,“两位道兄且坐镇大帐,等会儿召集各队领事商谈明日作战事宜,我先去周遭查探一番,半个时辰后回来。”
俩老头一个叫枯叶道人,一个叫崔琰,都是练气九层老修,听钟紫言吩咐罢,拱手应承。
钟紫言再唤出小鲸显露本体,而后跳了上去,他前脚上去,司徒宓后脚也上去,钟紫言问:“你怎也上来,不去大帐呆着?”
司徒宓发傻说道:“不是你教我寸步不离跟着你嘛?”
钟紫言无语,教小鲸飞至上空向东缓缓游动。
夜色漆黑,阴风阵阵,司徒宓有些害怕,躲在钟紫言身后,将钟紫言当做挡风板。
“教你不要跟着出来,现在怕了吧?”
“谁怕了?人家只是有些冷~”
……
游荡方圆十里,知道了周遭景象,南面是溪流,东面是山坳,西面和北面空旷无物,阴气最重的地方就是黑竹林,然后越向落魄峰方向靠近,越心悸,钟紫言也不敢跑太远,头一天来,稳妥最重要,寻查了方圆十里,小半个时辰后回返原地。
司徒宓跳下鲸背,嘟嘴抱怨,“你看看,什么也没有嘛,非要查探。”
钟紫言自然不会和这位姑奶奶计较,快步走入中央大帐,帐内已经聚了十一位散修,各个都是练气九层以上的修为。
百名练气散修,共分九个小队,每队七人,余下三十来人,一半负责清扫、侦查、疗伤、测风测气等杂事,一半由枯叶道人和崔琰统领,专管阵法要事。
钟紫言落座主席,说道:
“我先前探查周围十里,其余地方还好,唯独黑竹林阴气过盛,练气阴物不下两百,约莫也有筑基阴物,明日会是一场恶战!”
有筑基阴物是大家都预料到的事情,这也不算什么大消息,在坐诸人面色平常,没有惧意。
枯叶道人脸颊瘦长干瘪,一双圆珠精神抖擞,“老道粗略看了看那座灵地,怕是有落魄草种植,才招了那么多阴物,若想稳妥攻占,私以为,先摆‘小乱魂阵’干扰那些鬼物,让其一个个跑出来以阴魂瓶收下,七八日后再进行总攻,是上上之选。”
老道强调稳妥二字,其实专门是顺着钟紫言的心思说的,钟紫言听了自然没有意见,但有一个中年男修不太同意:
“这样打太慢了,其他军阵怕早就拿下了那几处灵地,咱们拖了后腿,连烈阳冲阴阵的布置都会耽搁。”
人的脾性各不相同,这个中年男修唤作赵充,长了一张浓眉方脸,周身散发微热火灵气,“钟掌门,赵某以为直接以聚合之阵轰打烈阳波最快捷,不管黑竹林上是练气巅峰还是筑基阴物,不管他有一百还是二百之数,十来次烈阳波轰炸过去,保管全部诛灭。”
崔琰红色眉毛挑动,白胡须一抖,“我虽赞同赵道友的方法,但是如果那里面有落魄草或者其他灵物,直接轰打是不是有些可惜?”
另一个练气九层的女妇人说道:“崔老道兄之言咱们不可不听,这灵地本不是难打的地方,何至于着急呢,再说老婆子手里的阴魂瓶连一丝阴气都不曾收得,失去了这次机会,往后遇到厉害阴物定然不好对付”。
这老妇人姓蔡,心机颇深,不过说的话也有道理。
议论来去,总体看,基本就是两条路,要么强攻省时间,要么布阵扰魂耗时间,最后钟紫言定下先布阵扰魂一日看看情况。
夜间钟紫言返回后帐打坐,司徒宓也跟着走了进去。
“你!”
“钟大哥,其它地方不安全,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娶谁?”
钟紫言不知如何作答,想了良久,“好吧,便在这帐中安心呆着,这块灵地打下以后你一定得回去,可好?”
“打下以后再说嘛~”
“你怎耍开了无赖?”
“谁把人家耗了八年也不说声对不起,我来又不是累赘,亦能帮上忙的,不信你看,我准备了好多克鬼物什,而且我本生灵魂强大……”
“好了好了,我信你!”
“嘻嘻~”
……
翌日清晨,雾气散了大半,钟紫言率领着众人来到黑竹林一里外,“开始布阵吧!”
枯叶道人和崔琰利索扎下阵器,带领帮手沿路布阵,黑竹林地阴气浓郁,竹子高耸漆黑,上面的建设因为天光大亮的缘故清晰许多,钟紫言能看清上面有几处院子和木楼,似乎还有一条条类似猫狗一般的东西窜动。
阴物见不得光,日光之下实力大打折扣,好在黑竹林上方有阴黑之气遮挡,他们只要不出来实力就不会降太低,可惜钟紫言哪能让她们如愿。
乱魂阵主要功用就是扰乱阴邪意志,越是低阶阴邪智识越低,他们受到这种挑衅不会克制,本能的就要冲出来害人。
一个时辰后,黑竹林南面,钟紫言和司徒宓站在乱魂阵外,他二人前面还有手持阴魂瓶的三人,后面是分散开的散修,只等低阶阴魂受不住往这边跑,他们便会一拥而上,诛邪斩鬼。
一直等到中午,终于看到一头幽黑凶魂飘了出来,练气中期修为,被蔡姓老妇人一刀斩了,直接收入阴魂瓶。克鬼灵器可不是白拿的。
等到了下午,乱魂阵威力越来越大,钟紫言见一大片阴黑之物席卷下黑竹林,心道,这些阴邪终于出动了。
谁也没想到,这一次来的竟然不是阴物。
……
第169章 鬼物章邗
阴邪之属,由生灵死后怨戾、阴恶之气凝结,依靠能增加魂力的灵物、纯阴之地、战乱死亡之地而修行。
低阶阴物多是虚幻幽影,攻击手段不多,基本是乱人心魂和控制兽类躯体两种方式,畏惧烈阳之物,畏惧灵魂强大的修士。
这时冲下黑竹林的是一群散着阴气的豹猫兽类,其间夹杂着几头幽狼,不需怀疑,他们躯体被阴物控制了。
单纯对敌同阶阴物,修士是占很大优势的,靠着灵器和符篆能轻而易举的打杀他们,如果有阵法支持,更是有屠鸡宰狗之势。
但如果去对付被附魂的妖兽,难度就会成倍提升,低阶兽类灵智低能,躯体强悍,被控制后可以短时间忘记疼痛,修士与其搏斗,难免气力不足抵挡堪忧。
“看数量当有上百,贾诩、王道昌、罗定春、朱玉子和蔡娆,你等率众上前清扫。”钟紫言指派了五支小队出战。
其中罗定春、朱玉子和蔡姓老妇人既是三个阴魂瓶执有者,她们所率三十余人有条不紊列开阵型对冲上去。
对面袭来的妖兽群里没有特别强大的气息,练气巅峰的也只有一道,这是钟紫言下令五支小队出击的原因,作为智识健全的修士,如果连这种局面都应对不了,那这次攻占落魄峰就得从长计议了。
初次与此地凶物交锋,肯定不能瞎打,有序发号施令半月,所有修士都掌握基本节奏以后,钟紫言就可以放任他们以各自小队为主开始作战。
这段时间最主要的是观察百名修士每人到底有几分本事,明面上显露出来七分,说明真正实力最起码有九分。
百名散修岁数没有低于二十二的,大多数人心眼多的很,没遇到危险境地,绝对不会多露真本事,别人多耗一道灵符,自家就能省一道,活到最后的机会就多一成,这是关乎性命的事,各个都是人精。
豹猫体型干瘦敏捷,反应速度奇快,幽狼凶狠嗜血,钢爪尖利,三十余练气修士与那群凶物混打起来,时有受伤者,但都没有性命危机。
修士所用灵器多是长剑,灵根属性不同,斩击出的光影也不同,近身厮杀考验的是反应速度和体魄强度,道家修真之士多注重术法修炼,此种局面难免吃亏,但吃点小亏受点小伤才能激发斗志精神。
进入状态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前方战区灵光闪烁,哼哈吼叫,乱魂阵外观战的人们也多有紧张。
小半个时辰后,场间只剩下两头幽狼嗷呜嘶吼,三十余参战修士你一剑我一剑,硬生生把它们耗死,蔡饶张手握着阴魂瓶,将那头练气巅峰幽狼尸体内的精纯阴气吸入瓶内,瓶身深蓝暗光闪烁少顷,蔡饶就地盘坐炼化,阴魂瓶归于平静。
妖兽骨架对于低阶散修也是值些灵石的,谁参战谁打扫,五位领头的按照下属负伤情况和战时表现将有价值的东西分配干净。
虽然那些东西对钟紫言来说不值多少灵石,但他不会按照自己的标准去比算散修心里的价位,每个人该拿多少尽力分配均匀,有意见的直接提出来,这时候领头的就会把手里的东西给那些觉得委屈的下属,这算是一种笼络手段。
回来复命时,五个领头的将分配情况都告诉了钟紫言,下属们也没有不满意的,钟紫言见有七八人受伤较重,安排他们去后方打坐修养,其他人原地调息。
这时天已经阴沉下来,既是入夜时刻,又似要下雨了。
天际轰隆一声雷鸣,枯叶道人抬头看了一眼,大笑:“天助我等,雨夜之前有一段雷鸣时期,天威自能压制阴物,钟掌门,此时正是攻上去的好时候!”
钟紫言本打算教众人休整一个时辰,既然遇上了好时候,便不得不让他们继续作战了。
“除负伤、布阵和疗伤监测大局之人,其余人随我冲杀一回,赵充、齐鹕、骆云子,海月和尚,你四人下属与我冲在前列,其余五队在后方以术法辅助我等!”
众人齐齐应声,天上雷声愈来愈响,闪电霹雳时时照耀,钟紫言拿出那柄泛着幽蓝白光的退魔刀,对司徒宓说,“你好生呆在枯叶道兄身边,莫要乱跑。”
司徒宓手中多了一柄清冽长剑,剑影时而土黄时而赤红,应该也是一柄克鬼属性的灵器,但她见钟紫言神色坚定不容否决,只好将剑收入鞘内,沉默点了点头。
钟紫言朝身后诸人看了一眼,又对视枯叶和崔琰二人,少顷,说了一声:“走!”
六十余散修跟着冲向黑竹林,原本距离仅有半里,不过十几息所有人已经到得黑竹林下,赵充双掌包裹浓烈火灵力,说道:“钟掌门,先让赵某施他一道炎阳术法,震震这些邪祟!”
钟紫言点头应允,赵充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步罡踏出三丈后,凌空跳起,“火云诀!”双手推出数十道掌力,每一次推出都会有三道炎阳灵波射上黑竹林。
三四十道炎阳灵波射入黑竹林,有些竹子直接被烤热灼烧,里面阴物凄厉尖叫,低阶幽魂纷纷冲出来。
“杀!”
钟紫言率先抬刀就斩,二十余练气跟随着一起冲了进去,后方蔡饶、朱玉子和罗定春安排下属施放火灵术法烧掉竹林,而后他三人一路捡拾纯正阴气,紧跟第一波修士冲入竹林。
阴风呼啸,这纵横二十来丈的黑竹林光竹子就占据了一小半地方,钟紫言练气巅峰气势爆发,眉心青绿风印显现,退魔刀每斩一处,就有一道幽影化作尘雾阴气。
冲过竹林,空旷地面十几座阴黑屋舍映入眼帘,赵充跟着钟紫言进来立即停住脚步,饶是他胆魄过人,心头也不得不泛起寒意。
此间院落屋舍,十几具阴黑尸体四面斜躺,有的干枯露骨,有的冰寒霜冻,那些阴物多似人样,各个散着比练气后期还要强的气势,爪子和利齿已经半凝实,见生人涌入,一股脑朝钟紫言和赵充扑来。
“钟掌门,小心!”赵充双拳火焰包裹,一道道炽热火团施出,他见钟紫言没有唤出筑基灵兽反而孤身对付六七头几近练气巅峰的阴物,不由出声提醒。
钟紫言施出疾风术,闪躲来去劈砍六头阴物,虽是支撑艰难,但自家灵力充足,心中无有恐惧,退魔刀砍在黝黑阴躯上划开灼热伤口,那些阴物嘶鸣吼叫,一炷香的时间,钟紫言身上二阶灵袍只是多了几道划痕,这屋舍院落内只剩下了三头阴物。
二十多个练气修士人人握着克鬼灵器围攻,钟紫言得已抽身向东,东面那座小楼内还有一道很强的气息,他要把那头东西也引出来。
却不想刚接近楼门,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破门而出,入眼便是黑气利爪,直抓眼珠,钟紫言下意识掐诀施法:“水花雾影!”
身影瞬间化作水花落地,而后消散,真身出现在鬼影背后抬刀就砍,那鬼影已然凝出实体,真真切切的筑基境界,满脸凶厉好不骇人。
“筑基阴邪!”散修们纷纷警觉大喊。
钟紫言退魔刀砍在鬼躯身上,只造成了浅浅灼烧痕迹,那鬼物吃痛闪身,又掉头撕来,钟紫言正要与他对攻,突然双眼一晕差点栽倒,再施术法,“水花雾影!”
闪了身子心头大震,却是忘了这东西擅长扰乱神念,若不是识海本命低鸣,稳心劲施放,那一鬼爪撕下,自己天灵当即就会碎裂。
“我等速速杀了这三头阴物,去助钟掌门!”那边赵充甚是焦急,他也担忧钟紫言有个什么闪失。
很快最后那三头练气阴物也被围杀,二十余练气修士一齐与钟紫言对付这头黝黑筑基鬼物。
这东西腿脚全是黑气看不清是内貌,上身类人,尖爪利齿,头部披散黑发遮了面孔,但能看到眼眸深红凶厉,穿着人类服饰,还有一个玉佩吊挂胯恻,隐约刻着‘章邗’二字。
鬼物抓不住钟紫言,转身朝着一个练气中期的散修冲去,瞬间贯穿其胸膛,鲜血爆嘭好不残忍。
“该死,我和赵充纠缠于他,你等围施烈阳灵璧,看看能不能困他一困。”钟紫言说罢拿着退魔刀直击鬼物。
赵充听得钟紫言器重他,振身而上,两人刀拳相加,奈何这头东西已堪比筑基初期的修士,鬼爪撕了三四次,赵充左肩已被抓破,阴毒攻心立刻退出战团。
其后骆云子和海月和尚出手与钟紫言共同对付鬼物,他二人一个擅长火术,一个有三十二颗克鬼佛珠金光乱飞,给那鬼物造成不少干扰,使得钟紫言压力减轻许多。
战团外,有十六个散修围着施放烈阳灵壁,眼看着快要聚合完成,钟紫言却被鬼物猛力横扫撞破一个灵壁,刚聚合好的包围圈又破碎了,钟紫言大吼:
“莫走神,再结灵壁,困不住他我等都得死!”
钟紫言起身将疾风术施展极致,狂劈鬼物躯体,他本身没有什么技法,刀落之地不得要害,急匆时难免做了无用功,那鬼物要害部位应在头颅,奈何头部不好击中,钟紫言只得多费力苦苦纠缠。
这时蔡饶一众赶来,见情况危机,吩咐下属在外围结设第二道烈阳灵壁,有一个二十多岁面白无须的练气中期青年道:“蔡婆婆,钟掌门为何不教他家灵兽出战?”
蔡饶一巴掌挥向自己带来的青年,“多什么话?速速凝结灵壁。”训罢顾不得青年委屈,也参入了中心战团。
那些早年黑煞堂建造的屋舍本就没了阵法加持,这般打斗之间,术法轰炸,纷纷破裂倾倒,筑基鬼物发觉越来越多人包围他,开始专门撕杀内层凝结烈阳灵壁的修士,几息时间又死去了二人,他们的空缺被几个练气九层的领头人极速补上。
轰隆!
天际最后一道雷声响罢,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随后既是倾盆大雨,烈阳灵壁本是火系术法,遇上大雨,炽热威势消减大半,雷声过后夜色漆黑,那鬼物气势暴涨,众人抵挡的好生艰难。
……
第170章 攻占灵地
到了这个时候,要说撤退,谁也不会甘心,好不容易给这筑基鬼物造成了创伤,哪能前功尽弃,可要是不撤,已经死了四位散修,鬼物气势越来越盛,明显还会接着死人。
外围烈阳灵壁已经结设,钟紫言环顾扫罢,心头一狠,“诸位全都撤出去!”
蔡饶和海月和尚等人感觉自己听错了,照旧苦苦坚持,钟紫言道:
“诸位全都撤出去加固烈阳灵壁,看贫道引出雷符震杀这头邪祟!”
那几位这才明白钟紫言意思,纷纷退出战团辅助加固烈阳灵壁。
钟紫言呼出小鲸上前抵挡鬼物攻势,碧游鲸没有什么攻击手段,只一个皮糙肉厚的优点,平日虽然温和,但战时也有怒气。
此时钟紫言手中青色灵符出现,符条暗纹闪烁红色霹雳,正是去年在狐儿岗用过的附有赤雷属性的灵符,当初得了那赫连天几千张灵符,时至今日已经只剩下不到九百张了,附含赤雷属性的灵符更只剩了两道,不过再肉痛也得用。
掐诀念咒,灵符飞上半空,红色霹雳愈发闪烁,也许是老天帮忙,这时黑冥冥的天空突然又落响雷霆,那鬼物被震晕一瞬,钟紫言心头大喜,“真乃天助我也!落!”
青符化作赤雷轰隆落在鬼物头顶,直接顺着躯体劈入地底,碧游鲸连忙化作拇指大小钻回钟紫言怀里。
那头筑基鬼物阴躯麻痹,极力嘶吼,浑身上下灼热燃烧,趁此机会,钟紫言忙道:
“速速施放火灵术法一起攻击,务必在雷符余威失效之前将其诛除!”
结设烈阳灵壁的五十余练气修士纷纷收势再施法,一道道火灵术法轰击在筑基鬼物身上,最后赵充起身双掌化拳,耗尽全身灵力施出一招唤作‘熔炎崩裂’的术法彻底震碎了鬼物的躯体。
雨势并未减弱,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松了口气,凉风吹动雨水倾斜刮下,钟紫言灵服滴水不沾,他并未放松警惕:
“各队散去四面搜查,看看是否还有残留阴物,朱玉子速去乱魂阵外召集所有人前来,今夜便要建造据点,铺设防御阵位,以免再有强大阴物前来侵犯骚扰!”
朱玉子看样貌约有三十来岁,容貌普普通通,身材却凹凸有致,领了命,快速向黑竹林外飞跃去。
赵充灵力耗尽,正在原地盘坐调养,钟紫言走近观察他伤势,虽中了阴毒,但已经控制住了,只需修养两三日应该就能恢复。
有下属清理战场将一枚半个巴掌大的玉佩交来,“钟掌门,此物得自那头筑基鬼物消散的位置。”
钟紫言接在手中细看,‘章邗’两个字很清晰,玉质上乘,等闲术法竟然弄不碎它。
海月和尚就站在钟紫言身侧,他有着一双卧蚕浓眉,浑身气息厚重古朴,回忆思索着:“这章邗乃是当年黑煞堂外部商务主事,其黑煞掌下镇杀多少鬼物,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最后竟然是这般下场。”
钟紫言对黑煞堂的事了解不多,这下一听,倒是对这个章邗起了同情心,问向海月和尚,“你对黑煞堂了解多少?”
海月和尚是个半吊子僧人,所学佛家修真法门并不正统,如今七十来岁尚未筑基,对那参天大道的追求甚是迫切,今次报名参加赤龙门军阵,完全是奔着结交鹿王庙的筑基僧人来的。
“不瞒钟掌门,和尚我年轻时候也给他家打过长工,后来机缘之下得了散修传承,才自行修炼起来,对这黑煞堂上下还是颇为了解的。
黑煞堂创于三百多年前,初创时名声不显,一二十年后不知怎的,被王家选中提拔,慢慢发展壮大。
钟掌门可知世间阴寒怨戾,熔炎火毒,皆有克制之法,唯独这煞气无物能克,他家能延续这么多年,都得益于独门秘法‘黑煞经’。
黑煞堂最后一任堂主死于九年前,在王家覆灭之前就死了,唤作‘章闫’。
堂主死后听说有个资质不错的继承人,可惜比较倒霉,还没接任两年,整个落魄峰就被阴物侵占了。”
海月和尚有些唏嘘,毕竟年轻时候他也算黑煞堂的下手。
钟紫言点了点头,心道,这黑煞堂发展了三百多年还是没什么大变化,也不知是何原因。
枯叶和崔琰等人很快就赶到了,司徒宓走近钟紫言跟前围着看了一圈,见钟紫言完好无损,心情欢快许多。
大雨倾盆,枯叶道人和崔琰并没有多耽搁时间,勘察这片灵地以后,就开始安排人手布置阵法,随着一个个阵器铺开,整个黑竹林的阴气快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热暖意。
死去的那四名散修都是练气中期,被一排排列在屋舍废迹前,这四人都是与同伴一起报名参战的,遗体自然由同伴收走。
散修一般无家室,抚恤会直接给事先交代好的同伴,若是几人中最后没一个活下来,那便不需要给补偿了。
人命说贱也贱,说贵也贵,全看他们自己怎么看自己,有些共同报名参战的同伙巴不得同伴在战斗中都死掉,这样他们就能多得灵石报酬。
钟紫言没看到过这种情况,死了的那四人跟前站着七八个散修,神情间悲伤不似作假,都痛恨自己没有实力保护好同伴。
良知是存在的,有些修士的七情六欲比之凡人压得更深,没到触及真情时不会轻易显露。
一旦有人死,就会有人不安,这才第一天参战,就死了四个人,往后的一年该如何度过?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个过程,钟紫言知道,修士也是人,是人就会害怕,就会恐惧,这时就需要领头人出来告诉大家:一旦阵法铺设,所有人暂时都是安全的。
不安只是一时的,一个修士的一生,要经历太多坎坷曲折,今天悲伤,明天遇到好事就会高兴,只要心中有希望,多数困境都会被适应。
火灵大阵在后半夜布设妥当,黑竹林已经没有任何阴物邪祟,干杂事的散修控驭建造力士、搬山力士等傀儡将废迹清理干净,搭建简单的居住木楼,每个房间布置隔音小阵,这片灵地便算完全归属于赤龙门了。
监察寮一共建设四座,位居东南西北角落,每个寮台有一位修炼瞳术或者明晰类术法的巡值修士,算上这四处角落,自天空往下看,能发觉整个黑竹林上空泛着微弱火红光亮,若有阴邪触及,必受炎阳灼烧。
在黑竹林东南方向有小片灵田,落魄草与杂草共同生长,钟紫言下令全都采摘,一个不留。
林地中心木楼内,宽大堂间,钟紫言与几位小队领头人看着桌上的黑紫色草茎议论纷纷。
赵充说道:“怪不得有筑基鬼物盘踞,原来是有这东西诱惑。”
海月和尚道:
“这是一颗二阶上品落魄草,着实稀罕。我当年对此草很是熟悉,一阶落魄草色成淡蓝至深蓝,是炼制固本滋魂类灵丹的必备灵材,二阶落魄草色成淡紫至黑紫,市面报价奇高,可直接服食增加修士魂力。
落魄草生长至三阶以上,会孕育结魄花,那种花外貌酷似灯芯火苗,又称‘结魄灯’,用来修补残缺魂魄颇有奇效。
听闻这种灵物有几率变异成‘崮玄魂灯’,可使修士魂力灵识提升至不可思议的地步,甚至连搜魂术都不惧怕。不过这都是传说,这么多年,和尚我只见过一次结魄花,那都是被王家天价买了去。”
钟紫言猜测,落魄峰能聚集那么多阴物,定然与‘结魄花’脱不得关系。
由于二阶落魄草较为贵重,下属们见者颇多,不敢独吞,送来木楼内给钟紫言定夺,这却难为了钟紫言。
要说这场厮杀谁出力最多,自然是钟紫言,但别人也没有偷奸耍滑,有些人甚至搭了性命,按出力多少来分未免不近人情。
如果太近人情,又会给那些散修留下仁善好欺骗的印象,最后钟紫言决定将这株落魄草分给赵充,此人身先士卒,屡次不顾性命保护周边下属,对钟紫言更是言听计从费心护驾,灵物分给他,其他人怨言不多。
战利不多,自然大多数人没有收获,一夜艰难厮杀好不容易攻占这处林地,又被钟紫言催着抓紧建设据点布置阵法,清晨时多数人困倦乏累,钟紫言巡察各处以后,便下令安生休整。
用蜂铃子联系其它几处军阵,司徒十七和姜玉洲两部,已经建立据点搭建好基础阵法,正明、申屠燧、商富海、庞大掸四人所率军阵还未攻占下要负责的灵地。
雨夜过后既是烈阳,四季之夏即将来临,钟紫言站在高地眺望落魄峰,总感觉那小山上的阴气与日俱增。
司徒宓成了一个跟屁虫,钟紫言走在哪里她就走在哪里,夜间休息也要同处一屋各自打坐冥想,钟紫言起初是不好意思的,后来想,反正日后要结亲,索性多多交谈了解彼此,没什么不好。
待到五日以后,陈盛年与商富海驾着云舟来到了黑竹林,这五日间,赤龙门所有军阵都占领了各自所负责的灵地,此时要准备开始结设烈阳冲阴大阵了。
第171章 山魈骂人
凡是大阵,最重要的就是可持续性,灵气得源源不绝供输阵基,一旦阵基毁坏,阵法就会露出缺口,修补的时间足以教敌人逃跑干净或是冲来消灭己方。
烈阳冲阴大阵覆盖范围其广,整个落魄峰周围三十里全都要覆盖,一共十二座阵基,六座主阵基,六座辅阵基,每个方位各三座。
除姜玉洲负责的那处辅阵位以外,其它辅阵都是暗阵,阴物找寻不到,只能去攻击主阵位,主阵位依灵地建造,自然是易守难攻。
黑竹林灵地不算大地方,但等闲阴物绝对是不敢来攻的,陈盛年除了布置原本的烈阳冲阴阵所需,还在内部建设了二层防御护罩,这算是给钟紫言额外的照顾。
搭建这处火灵阵位一共用了四天时间,忙完黑竹林,他和商富海赶去东面正明僧人负责的那处,又耗了三天,等到落魄峰周围所有阵位都布置妥当,已经过去二十日,到了真正启阵的时刻。
落魄峰上空云舟,陈盛年拿着八卦玉盘操控搜寻,他说将云舟停去哪儿,云舟就得停去哪儿,几位筑基只夸赞他小小年纪阵法造诣如此之高,不愧是赤龙门高徒。
陈盛年选定了位置,便叫姜玉洲御剑飞去天空,众人见姜玉洲背着一根三丈长一抱粗的赤金石柱,知道那是启阵的关键所在。
那根赤金石柱看似山石构造,其实是烈阳竹打造的,用来连结八方阵位,定位大阵阳顶,姜玉洲御剑缓缓移动,直到陈盛年说停,他就停止身影将背上石柱猛力向下掷去。
赤金色光辉如天外火陨钉进落魄峰内,下一刻落魄峰周围泛起赤色光亮,一道道烈阳灵线好似囚困巨兽一般,将落魄峰严合包裹,起初阵法外表类似巨大金丝鸟笼,而后就是混元光罩,随着阵法逐渐稳定,落魄峰上涌的那股滔天阴气生生被压住势头,内里无数阴邪嘶吼,他们难受的时候到了,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陈盛年收了八卦玉石阵盘,拱手告诉众人:“诸位前辈,这便真正开始了诛除万千阴邪的任务!”
姜玉洲点头道:“好,我等各自归位!”
钟紫言唤出小鲸,跳在它背上很快返回黑竹林,已经见黑压压的一片幽影冲着黑竹林外奔袭而来。
每月阵法都要全开三日,这三日是阴物最难忍受的三日,他们会试图打破樊笼冲出大阵,不论他们从哪里往外冲,最终都会集结去各个灵地阵位,因为只有那里才能出去,别的地方根本找不着出去的路。
作战时,人们最怕的不是敌人有多强大,而是明明自己有万千手段攻击敌人,就是气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冲上来对自己捅刀刺剑。
也就是说,没法还手是最可怕的,别人打你十下,你哪怕只能出手一次,也不会觉得这场战斗一定会输。
冲来的阴物上千头,内里幽影飘荡,妖兽嘶吼,真像群魔乱舞,但黑竹林上防守的修士们并不惧怕。
不是他们本生不怕那些冲来的阴物,而是那些阴物只能在防护阵外攻击灵气屏障,在阵内的自家修士只管往死施放术法。
阵内的修士之所以有恃无恐还有闲工夫骂那些邪祟,完全是因为供输阵法灵气的是脚下的一阶灵地,若是换成供输阵法灵气的是他们自己,他们此刻的脸色估计比死人脸还不如。
这一点来讲,参加赤龙门军阵攻打落魄峰的这些散修比参加其它门派军阵的人要幸福太多,谁也不希望自己是站着挨打不能还手的那个人。
反过来看,看着自己的术法将阵外那些急的跳脚的阴邪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该是多解气爽快的事情,当然前提是低阶阴物得有鼻子有脸,不过即便没鼻子没脸能把他们打消散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三天下来,黑竹林外堆积了上百具妖兽尸体,太多阴气弥漫四周,氤氲不散,一碰阵法屏障就会灼烧化作清风消无。连着施放了三天术法的修士们各个累得盘坐调息,有些修为不足,直接趴在地上晕死过去。
烈阳冲阴阵威力降低至一成以后,阴物退散,钟紫言安排蔡饶、朱玉子和罗定春出去收集阴气。
第一轮攻势结束,蜂铃子传讯除姜玉洲那个小军阵死了八个散修以外,其它灵地没有损失人手。
发生的事情在意料之内便不会让人惊讶,所有军阵领导之人都知道,姜玉洲那处阵位最不好守。
第一轮才死八个人已经很幸运了,要知道阴物冲阵数量最多的时候就是前几轮,熬过前三个月,后面剩下的阴物数量会减少很多,修为会越来越高。
到了第四日,黑竹林的修士们就得按小队出去猎杀阴物,每天两个小队出动,早出晚归,能猎杀一百绝不猎杀八十,因为平常多猎杀,下月烈阳冲阴阵威力全开的那三日就可以少打一些阴物。
钟紫言每日都要出去六个时辰,有时夜间也会出去,这是在做自家的事,当掌门的都懒散懈怠,哪还能指望别人给你多出力。
六月中旬时,蔡饶的阴魂瓶首先升至一阶中品,按照一头练气初期阴物一丝精纯阴气来算,她最起码得杀一万头练气初期阴物,或者一千头练气中期阴物,不过即便是日夜不休的猎杀,也不能杀够这个数,只可能是众人猎杀后她直接吸收炼化才会这么快。
阴魂瓶有诸多弱点,唯独克制阴物最最强悍,一阶中品的阴魂瓶可以直接对付练气中期的阴物,蔡饶小队其它散修自然跟着沾了光。
又是一天傍晚时分,黑竹林外一道道人影飞跃回阵内,东北角监察寮值守的李二愣看着那些满脸喜滋滋的道友们一个个穿过阵法,好生羡慕。
羡慕也没有用,谁让自己修为平平,拿的出手的只有一门【火眼明晰术】。李二愣暗下决心这两个月要好好修炼那门【炽焰术】,这是他自枯叶道人那里花了十颗一阶灵石换来的。
李二愣本名李守信,‘二愣’是其它修士给他起的外号,只是因为样貌呆愣所以多被人取笑,黑竹林中还有一个叫李义丰的散修,外号‘大愣’,与他同病相怜,两人有时会坐在一起互相谈玄论道,也算抱团取暖。
低阶散修没有尊严一说,在不认识的人前是人模狗样,在认识的人前是阿猫阿狗。
看着阵外一个灰布麻衫的高壮修士穿过阵门,李守信对他极力招手,“义丰道兄,回来啦?”
那个高壮修士愣头愣脑转过头,看到是李守信在叫他,面色虽然困乏,还是笑着招手回应:“信云子老弟,今日收获不错,与你说道说道。”
边说着,边快速飞跃上监察寮,而后自怀中拿出一颗闪着紫光的半尺獠牙,“看看这物件,如何?”
李守信双眼大睁,不可思议道:“这最起码是练气后期幽影狼的獠牙吧,你是怎么得到的?”
李义丰摇了摇头又大咧笑道:“哪里是练气后期,这头幽影狼已经堪比练气巅峰修士了,被同样一头练气巅峰阴物控制,钟掌门与赵充道兄出手把它杀了,其间为兄出了一点儿绵薄之力,钟掌门便将这颗獠牙赏赐下来。”
“这可是最起码能打造一柄一阶中品匕首类灵器啊!”李守信羡慕不已,对比人家这些天天外出的人,自己真的是什么都得不到。
人最怕的就是有对比,看到别人拿了好东西,自己心里就会羡慕嫉妒,都是贫穷低阶散修,为啥人家就能获得好东西?
有了嫉妒,有了贪婪之心,就会想办法满足,李守信此时迫切希望自己快速掌握那门炽焰术,届时轮到换岗,他就可以跟着队伍出去猎杀阴邪和妖物,若是侥幸能跟钟掌门一起外出,那就更好了。
规则之内,人只要有目标,一般是不会生出坏心思的,他会按着规矩一步步提升自己,然后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类似李守信这种人,赤龙门各处军阵都有,每个人有不同的性格,胆子大敢冒险的,收获会多,同样遇到危险的比例也不少,胆子小求稳妥的,就呆在阵内安心巡逻看守,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这处监察寮内哥俩口中议论着钟紫言,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钟掌门此刻正在艰苦战斗着。
黑竹林东北方向八里以外的小山坳,钟紫言、司徒宓、还有赵充三人,正在围杀一头练气巅峰的山魈。
山魈这种东西,钟紫言见得多了去,当年刚来槐山的时候断水崖上那一群尸魈可比现在这头吓人的多,按说三个人杀它该是绰绰有余,可现实却和猜想的不一样,这头山魈着实不好对付。
看个头,这家伙应该算山魈群里的孙子辈,但那一张褶皱瘦脸明显没有七老也有八十,最令钟紫言震惊的是,这头山魈阴测测的会说话,不仅会说话,说出来的全是骂人的话,一边打一边骂:
“你这老不死的什么时候从棺材里爬出来?”
“老东西养了一群白眼狼…”
“我命好苦,委身了你这头畜生…”
“再不起来老娘也不管你了…”
……
山魈重复的话大概十来句,喉咙里尖利沙哑呼呼作响,很多时候都是老妪腔调,说完一轮嗓子累了,就闪躲休息,而后没过多久又开始骂。
赵充简直气炸了,因为每次山魈去打他,都要说一句‘我命好苦,委身了你这头畜生…’。
多半时候钟紫言主要是看护司徒宓的安全,每当山魈弃了钟紫言去打赵充,司徒宓就哈哈大笑。
赵充忍无可忍,狂啸嘶吼,“今日赵某不诛了你这头孽畜,哪有颜面回去面对一同协战的众位道友。”
第172章 大阵安定
愤怒可以增加人的勇气,也可以使人玉石俱焚,当下赵充的打法完全是不要命的乱轰,火灵术法施出后紧追那头山魈不放。这也可以理解,被一头畜生羞辱成畜生,放在谁身上也会怒火上涌。
司徒宓见钟紫言突然停身不再去出手帮助赵充,翘嘴问:“你也想看人家笑话?”
钟紫言默不作声,他在思索的是一头畜生怎么会说这么多言语,以那头山魈的修为,完全没到口吐人言的地步,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专门训练这畜生学人话。
什么人能将说那些话训练成山魈的本能?暂时不知道,但多半是黑煞堂的人,而且听那些话的意思,训练者恨透了一个人,以至于让山魈学这些话时时骂那人。
“问你话呐!”司徒宓作生气状,轻推了一下钟紫言。
钟紫言回神道:“当然不是,我在观察这头山魈的弱点。”
“那弱点在哪里?”
……
钟紫言紧盯那头山魈,良久回应道:“此兽速度虽快,力量却不足,附身其躯体上的阴物已被消磨的失了气势,马上就要被山魈原本的意志赶出体内,那一刻就是我出手的机会!”
司徒宓笑颜如花,“钟大哥,你怎么这么聪明?”
“你这是在夸我?”
“当然了!”
“这些天,同样的话你一共说了十七次,话一旦说多可就没有原本的意思了。”
“那人家以后换些妙语。”
……
钟紫言笑了,这个姑娘的确带给自己很多欢乐,将来若是真娶了,也该是能合得来的。
夜色愈发阴黑,赵充双掌追着那头山魈狂轰,钟紫言紧紧跟着赵充,眼看山魈向落魄峰方向快速跑去,二人心头都有不甘。
越靠近落魄峰肯定是越危险的,遇上筑基期的阴物很有可能会丧命,很快二人又追出半里,这里离落魄峰山体不足三里,实实在在的危险境地。
钟紫言不打算追了,抬手就要喊赵充立即回返,却看到山魈一时呆滞,要出口的话语转为:“就是此时,杀它!”
看着山魈体内一头幽黑影子飘出,钟紫言将疾风术施展极致,瞬间出现在幽影身前,退魔刀挥出,一刀接着一刀,一瞬间六连刀挥砍而出,直接将那幽影斩成两瓣,炽热火炎顺着阴物两瓣躯体直接向末端灼烧,不一会儿就烧化了它。
回头时,见赵充已经将那头山魈轰成了烂泥,钟紫言本打算抓活的想法也打消了,来到赵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赵道友,解气了?”
“唉,解气,今日实乃平生最气愤之时,竟教这畜生恶心了半天。”赵充呼了一口气,恢复理智感激抱拳,冲钟紫言施礼。
由于刚才跑的太快,把司徒宓落在了后方,此刻见那个粉色身影朝这边赶来,钟紫言示意赵充是时候一起回黑竹林了。
今天猎杀了不少阴物,原本此时该是高兴的时候,可就在钟紫言要动身时,一股恐怖危机由心而生。
钟紫言和赵充一回头,见落魄峰方向一头高两丈的银黑鬼物奔来,他二人亡魂大冒,钟紫言忙朝正在向他赶的司徒宓大吼,“快回去!”
下一刻那鬼物已然出现在了钟紫言身后,鬼爪猛烈撕下,钟紫言在同一时刻施展出化疆手作用于上半身,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已经被轰出七八丈,五脏翻滚,朦胧看见赵充已经跑向司徒宓所在方向。
碧游鲸顷刻变大将钟紫言甩上后背,那鬼物二次跃来双爪齐下,碧游鲸连带着钟紫言又被打出五丈。
钟紫言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跑!不跑一定死,这头鬼物至少筑基中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钟紫言艰难站稳跳上鲸背,“闪游啊!”
碧游鲸瞬间施放天赋之技【闪游】,鲸躯连带着钟紫言一瞬消失,一瞬又出现在已经向黑竹林跑的司徒宓和赵充二人身边,钟紫言无力道:“快上来~”
那二人快速跳上鲸背,眼看着后方巨大鬼爪即将撕盖下来,碧游鲸施放了第二次【闪游】。
七息过后小鲸已经来到黑竹林外,赵充厉声呼喊,“速速召集人手,有强大阴物来犯!”
碧游鲸穿过阵法回到黑竹林,钟紫言此时五脏六腑震荡不已,头晕目眩,又被司徒宓这个笨蛋摇晃来去,可以说是求生求死都不能够。
“钟大哥你怎么样?”
“莫~莫再摇晃~”
见钟紫言只是双眼晕转,还能说话,司徒宓放宽了心,轻轻将钟紫言的头放下。
此时枯叶道人和崔琰组织所有修士正在施术轰击那头筑基中期的鬼物,那鬼物疯狂撕抓阵法屏障,抓了半刻时间没有成效,朝阵内怒吼一声,露了不甘的情绪后回返落魄峰。
钟紫言慢慢溜下鲸背,在司徒宓的搀扶下稳住了身子,小鲸化作拇指大小钻回怀里。
赵充惭愧问道:“钟掌门,您可是受了伤?”
钟紫言摇头摆手,“无碍,只是被那鬼物蛮力盖了一爪,现在还有些吃不消,其威力着实恐怖,单凭爪子一撕竟教我五脏六腑翻滚难受。”
赵充刚才可是亲眼看到钟紫言被鬼物一爪子撕盖而下,给了平常修士,早已经被抓成三四瓣了,由此更加开始佩服钟紫言,“那东西真真骇人,若非钟掌门相救,赵某怕是早已变成了亡魂。”
钟紫言此刻也有些发懵,惊魂未定,待枯叶和崔琰一众都来看望时,才完全回神,只感叹一句:“筑基鬼物果真可怕,刚才那头东西,直接带给我一种死亡阴影。”
众人见他无碍,心里也放松许多,刚才所有人的精神力都提到了最高点,生怕钟紫言出什么事。
各人回归原位干各自的事,钟紫言叫了海月和尚来,问他:“你可知黑煞堂何人驯养山魈这类兽属?”
海月和尚思索良久,回应:“不曾记得,没有这等人,钟掌门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钟紫言叹了口气,“在那头筑基中期鬼物之前,我与赵充碰了一头会说话的山魈,那物已将不少恶毒言语变成本能,着实惊奇。”
具体是什么话,钟紫言也不打算告诉海月和尚,赵充就在一旁,提这一茬难免教其丧些颜面,既然海月和尚也不知道这事,索性不再多说。
回到自己的小楼居所,司徒宓殷勤变出一瓶灵露,“喝吧,好东西!”
“这是何物?”钟紫言不明所以,自己脏腑受了内劲创伤,正该安静调养。
司徒宓一把将青绿小瓶推至钟紫言手中,“怕啥啊,我还能害你?”
钟紫言犹豫少顷,仰头将之喝净,灵露入口顺温润,顺着嗓子游经肠胃,所过之处治愈之力散发,原本疼痛肿胀的脏腑各处很快恢复如初。
钟紫言大震,“这是?”
“回元露~”司徒宓随口说出了那瓶灵露的名字。
钟紫言惊诧又惋惜,“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嘛,二阶上品疗伤灵露,就这般浪费,我只是受了一点轻微震荡。”
司徒宓本是好意递出的灵露,哪想钟紫言话语中似有埋怨之意,于是重重哼了一声,“我不都是为了你,不识好心!”
钟紫言立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宓姑娘,是我不好,多谢你这回元灵露。”
听钟紫言温和认错,司徒宓转脸又笑了,“嗯,本姑娘原谅你了。还有,你就不能换个亲切些的称呼,不是‘你’就是‘宓姑娘’,好生份~”
话到了最后,声音几若无闻,钟紫言亦是尴尬干笑,良久只‘嗯’了一声。
……
自己的命掌握不在自己手里的滋味是不好受的,经此危机,钟紫言外出猎杀阴物愈发稳妥,再不轻易涉入危险境遇。
到了第二轮烈阳冲阴大阵全开的三天,阴物数量比第一轮只多不少,且愈发凶恶强大,三天守下来,连钟紫言都消受不住,练气中期的下属们一个个都力竭晕死,姜玉洲那处军阵又死了十四人。
再过一月,到了第三轮,阴物数量降低不少,但练气初期的阴物和妖兽基本都没有了,各处阵位要面对很多练气巅峰甚至是筑基期的阴物,散修们在阵内施放术法能斩杀的少之又少,导致三天下来基本是阴物妖兽们狂乱发泄一气,最后暴躁离去。
姜玉洲那处据点三轮下来一共死了将近四十人,可谓异常惨烈,若不是有灵魂契约,剩下的一大半散修早跑干净了,人们怨声载道,都觉得当初跟错了人,对姜玉洲小剑山斗擂打败筑基后期老妪的崇敬之心都淡灭许多。
姜玉洲自己也气恼,他何曾不想保住那些人的命,但每轮千余妖邪阴物攻来,即便自己有克制它们的雷属术法剑招,也难看护己方众多人的性命。
再多抱怨,再难守,姜玉洲也得守着,他是那个阵位的最强者,如果他都放弃,那还了得?
再说姜玉洲本人气恼归气恼,从来没有生出怯战的念头,他生来好强好斗,立誓要做赤龙门最强战力,要做门中脊梁股肱,连一处阵位都守不住,哪有脸面对同门师兄弟。
幸运的是,情况到了第四轮就好转了,低阶阴物基本没有了,剩下的全是练气后期、练气巅峰和筑基期的阴物,为了支援姜玉洲,司徒十七、申屠燧和钟紫言三个阵位的人,一共派出四个拿着一阶上品阴魂瓶的修士去帮助他。
到了秋转冬季,第七轮烈阳冲阴大阵威力全开时期,各处阵位基本稳固,外面的阴物再怎么打也无济于事,姜玉洲所部的压力减轻很多,没有再继续死人,至此,整体大局便算安定,剩下就是一个字,耗。
落魄峰上空自南向北飞过一艘棺舟,其上唯一一位筑基黑衣修士灰头土脸,原本黑布遮着的面孔也都露了出来,那是一张类似祭奠死人时家属吊丧的面容。
澹台庆生稍停棺舟,望向下方赤龙门所布烈阳冲阴大阵,心里对比自己攻打的鲮鱼洞灵地,面色愈发灰暗。
他身旁一名练气巅峰干瘦男修抱怨,“早知如此,咱们就该选择攻占落魄峰,他赤龙门倒是赚了大便宜,教咱家可犯了愁。”
澹台庆生冷眼撇了那名男修一眼,“你能打的过秦封和姜玉洲?”
那男修灰溜溜低头住嘴,澹台庆生叹了口气,“走罢,回去调兵!”
同一时刻,黑竹林内,冀狈兴冲冲的给钟紫言带来一个好消息,简雍他们自尹春平原归来了,还带回来二十多位半大幼童。
第173章 德行败坏
简雍回来了,去时拢共三人,归时带着二十三人,除了唐林和孔雀以外,还带了二十一个幼童,全是身据灵根的孩子。
赤龙殿内,钟紫言看着三排孩子整齐并列,就好似看到了赤龙门未来的希望,那双眼睛从第一个孩子身上看到最后一个孩子身上,又来回过了两遍,再满意不过。
这些孩子穿着各色红花绿袄,有的吊着鼻涕,有的精灵古怪打量钟紫言,有的怯生生不敢抬头,还有的站着打瞌睡。
最小的一个孩子四岁,最大的一个七岁,大一些自然比小一些的懂事,但其实都是孩子,所谓的‘懂事’只是哭闹的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很多人的命运不是自己选择的,在其幼年时,他的父母如果目光长远,做出的关键决定可以使孩子比其他同龄人未来过更的幸福。如果父母见识短浅、能力不足,这个孩子长大以后获得幸福快乐的几率要低得多。
凡人一世,庸庸碌碌、浑浑噩噩者居多,绝少有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的,幽幽百年眨眼即过,盍然而逝入殓受奠时,灵魂消逝的那一刻回首往事,净觉蹉跎一生,纵是不甘怨悔,奈何寿元枯寂早已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毫无疑问,殿内这二十一个幼童是幸运的,尽管他们此刻浑然不觉,但他们的路注定与凡俗生灵不同,他们受赤龙门挑选收入门中,得已参悟天地玄理奥妙、探究风雷水火真意,这是多少痴人梦寐以求苦苦不得的事情。
钟紫言走过一个个幼童跟前,问这些男女童儿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你唤何名?”
“苏猎!”
“你呢?”
“魏音!”
“来自何处?”
“游尾郡,小池镇~”
……
轮到最后那个打瞌睡的四岁幼童时,钟紫言驻足良久,默默看着他,直到别的孩童哈哈大笑时,他才恍惚睁眼,左右看看,把鼻涕往袖口一抹,抬头看见面前有位身型挺拔高耸、穿着黑白云纹道袍的男子正温和笑看着自己,他也呆木木看这人。
钟紫言照例问,“你唤何名?”
这小童口齿不清,应是没学几个字,含糊开口,“常…自在,常自在~”
“来自何处?”
“不…不…不知道~”
“哈哈~”钟紫言温笑探视向殿内的简雍和唐林几人,“这是常运常乐那一族的孩子?”
简雍笑道:“测其血脉,的确是,不过他无父无母,被一衰老妇人养育,前些日子那妇人染病死去,他便成了孤儿。”
钟紫言点头沉吟,“常自在,甚好!”
二十一个孩子,资质最差的是四灵根的一位女娃儿,资质最好的就是常自在,单土灵根阴阳鱼本命,两灵根的孩子有四位,苏猎、苏宁、魏音和鲁麟蛟,余者皆是三灵根。
这些弟子仍算赤龙门二代弟子,从今日起,他们要归于天枢殿下,受唐林管束教养,待到十六岁以后,按照各自意愿分派其余大殿,开始他们真正的参天悟道之路。
见过钟紫言以后,唐林与孔雀带着一众孩童离开赤龙殿,殿内只剩下了简雍和钟紫言,他将此行经历一番讲说,钟紫言清晰明了,连连赞叹。
尹春平原三面环水,西面和北面有渭水隔离,东南面是槐阴河分支,唤作沐森大河,这条大河流到尽头乃是大片低洼丘坟,丘坟过后是连绵山脉,再往东既是晋地,晋地广袤无垠,乃是水宗罩护的凡俗地域。
简雍三人去鲁国的这几月,并未遇到多少困难,按照他向当地国君打听,早在七八年前,尹春平原四面的水怪阴魂就已经开始向西南争涌,到了去年和今年,强大的妖兽都已经绝迹,所以那个国度这些年过的风调雨顺,不像钟紫言想的那样艰苦难熬。
对于尹春平原上的凡俗来讲,攻打他们的妖兽阴魂变少自然是好事,但钟紫言听到这个消息可没多乐观,因为那些妖兽阴魂顺着沐森河进入槐阴河,明显是为了某种好东西。
生灵自有领地意识,尹春平原乃是肥沃之地,灵地虽然没有,但生存环境很好,能教它们甘愿舍弃领土的,大概率是对他们有致命诱惑的珍稀灵物。
“槐阴河中定然生了某种变故,这个变故很可能是黄天荡魔镇邪大阵引发的,只是如今槐山修士都接近不了河水,更别提入内查探,中游阴邪散发的气息在天空千丈都能感受得到,何其可怕!”简雍皱眉感慨。
钟紫言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说道:“虽有诡异,我们却改变不了什么,还是看顾好自家,抓紧提升实力。这样,一月后你再挑两人去常驻凡俗鲁国,每隔一年换弟子轮守看护,将沈英也派去,这孩子年岁愈大,是该结亲了。”
简雍点头应承,“落魄峰之事可否需要我来帮忙?”
钟紫言叹笑,“那边只是时间问题,师叔不需多虑,倒是门内灵石用度得多费些心,我算了算,还得再让那些招募来的修士多帮咱们一两年,这一大笔耗费支出甚是头疼。”
“掌门历来稳妥,这是好事,匮缺灵石交由我来办。”简雍生财有道,这种事他不犯愁。
二人又将明年商事探讨许久,到得晚间,才各自离开了赤龙殿。
翌日午间,钟紫言巡视过宗门各处,正坐在赤龙殿翻看账簿,司徒宓如少女一般蹦跳着走来。
“钟大哥,看看我今日这件桃衣耐看不?”
钟紫言略看了两眼,道:“甚好~”
司徒宓白眼一撇,心想,这人连看都没仔细看,口不对心,哼!
心里不瞒,脸上就没好脸色,走近坐在钟紫言跟前,故意不小心碰了一下钟紫言。
钟紫言抬头再看,温笑:“不多看可不是不在意。”
这就是说出了司徒宓的心声,司徒宓顷刻又露娇羞,葱白小拳一捶,“不多看,就是不再意。我问你,将来我若是嫁给了你,你会不会变心?”
钟紫言放下账簿,沉吟思索,认真道:“我何曾说要娶你?”
“你,哼!”司徒宓将头摆去一边,很快抽泣开来。
钟紫言将之摆正,笑道:“与你说些笑话,怎不经逗?这般多的眼泪,流也流不尽?”
司徒宓立刻擦干眼泪,笑颜如花,“我亦是逗你呢,我这眼泪说停就停,说落就落,你说厉害不?”
钟紫言无奈一笑,又听她道:“与你商议个事情?”
“何事?”
“将来你我举行大婚,我不穿红服行不,就穿这件桃仙裙。”
“好~,你说穿甚,就穿甚!”
得到钟紫言温和耐心回应,司徒宓笑的更开心了,虽然话说的直白,但她内心还是有很多紧促怯生,面前这男人也不知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她虽直率,但不傻,这桩婚事大半是家主赶架督促,也不知姓钟的真实心意如何。
良人在跟前,不管以后如何,当下是要珍惜的,司徒宓露出白藕玉臂,将之搭在钟紫言肩膀,这动作似男似女,教钟紫言觉得好生别扭。
芳香脸蛋凑上来,就要接近嘴唇时,偏有不长眼的踏入殿门,周洪大咧咧愣头闯入,见了这等画面,直捂脸:“哎呀呀,对不住!”
钟紫言和司徒宓尴尬分离,司徒宓桃粉脸蛋愈发羞红,“我去找孟蛙妹妹玩耍~”说罢,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周洪连连懊悔,想要认罪,又不知如何开口,好在钟紫言瞬时摆正脸,“周师兄何事?”
周洪回声赶忙应答,“那那那,那阴卒墓地的人去找司徒十七前辈,想要教他帮说个话,借咱家一些散修兵丁和两位筑基力量,去帮他家打鲮鱼洞!”
周洪本是在司徒十七那个军阵帮忙,今早得知此事,才赶回门里禀报钟紫言。
钟紫言疑惑,“两家从无交情,他家因何向我们求助?”
周洪挠头也奇怪,“就是,我看还是拒了他家算了,咱们刚稳定下来,借了他家散修兵丁,咱们这边出个事可咋办。”
实际上如今的烈阳冲阴大阵,没有修士专门破坏阵基,里面的阴物基本是不可能冲出来了,周洪本人不喜欢阴卒墓地那帮与生灵尸体打交道的人,自然不愿意自家去帮忙。
钟紫言考量的却不同,人家主动求上门来,直接拒绝定然不妥,这阴卒墓地非比一般小势力,在今年小剑山诛邪法会上,表现相当不俗,实力很是了得。
钟紫言问道:“阴卒墓地的澹台庆生?”
“正是,还有司徒家司徒飞云前辈也来了,向咱家求助多半是那两人商议的结果,想靠着司徒十七前辈的脸面探探您,司徒前辈直爽,直接教我来邀您去谈谈。”
钟紫言颔首点头,“好,你先下去,我半个时辰后去找你,届时一起去那边。”
周洪执礼告退,出了赤龙门大殿,把刚才说的话早抛去脑后,心里想的还是自家掌门和那位司徒家小姐的好事,越想,心里越美滋滋,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就是高兴,看来两家联姻的日子不远了。
正兴兴准备回一趟自己的洞府,却听见弟子居所东侧有女声传来:
“冀师兄,请你自重!”
又有一尖利男子嗓音淫笑道:“秋月师妹,你以前干什么的我还不知道?今日从了我,你可就是真正的赤龙门核心弟子了……”
周洪一听这男子之音,立刻火冒三丈,怒目向西冲去,来到女弟子居所门桅,见冀狈酒鼻通红,正抓着秋月上下乱摸,行为粗鄙猥琐,可恶至极。
周洪揪起冀狈,单拳直盖其眼,怒吼,“你这畜生,净干德行败坏之事!”
第174章 暂借人手
只两拳下来,冀狈已经被周洪打趴在地,身躯抽嗦痉挛叠起,看的出来周洪是下了重手。
冀狈撕牙咧嘴呻吟叫唤,一时间酒醒了大半,他自知理亏,捂着肚子艰难爬起来,怨毒看了一眼周洪,吐出口中血水,狞笑道:“好好好,你厉害,你们都厉害,总有一天我会教你们匍匐在我脚下求饶!”
说罢,他弯腰拖着重伤的身体快步跑离,那样子好似半醉半醒之间,刚才的狠话或许也是借着酒劲儿才敢说出来的。
“杂碎,若不是掌门宽厚,这门里哪有你的容身之处!”
周洪唾弃骂罢,回头看看受惊的秋月,其容貌美丽,白衣如雪,捂着身子皱眉抽泣,周洪活了四十年哪里安慰过女人,左右张手迟疑,讪笑“呵呵,秋月姑娘,你无碍吧?”
秋月目中凶狠隐去,转而稍显妩媚止了抽泣,娇弱说了一句:“没事的,多谢周师兄~”
只一声,周洪听后骨头都感觉快要酥了,心道,这秋月师妹真是漂亮,冀狈真是丧心病狂,好端端的怎能欺负一个弱女子。
周洪做了英雄救美的举动,但他没想过要什么回报,见秋月没什么大事,自己留在女弟子居所不太妥当,“既然没事,那便快些回去罢,这次的事,我定会禀明掌门,不出几天,那畜生就得受到责罚。”
周洪说罢,转头就要走,身后秋月唤了一声,“周师兄。”
“呃~师妹还有事?”
周洪回头又见秋月躬身行礼,“多谢周师兄。”
这已经是人家第二次道谢了,周洪很不好意思,尴尬摆手,“举手之劳,秋月师妹莫客气,呵呵,这都是举手之劳,我且抓紧去掌门那边!”
粗犷身躯迈步离去,他心里也不知怎的不敢再多呆。
留在原地的秋月面色恢复平静,眸中明灭闪烁,良久,一抹温暖浮现双颊,回头向着居所而去。
周洪再返回赤龙殿时,见冀狈在那里跪着哭泣,掌门皱眉沉吟,这场面,他再傻也能猜到,一定是这畜生恶人先告状来了。
钟紫言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冀狈哭着跑进大殿,口鼻之间满是血迹,说周洪仗着修为欺负他,此时周洪一脸怒气奔进殿里,这二人何时有了过节?
两人一番争辩,钟紫言听出了大概原委,冀狈喝了酒去找秋月欲要表明爱慕之心,周洪路过以为冀狈在行猥亵举措,于是动手惩治了他。
钟紫言将手中账簿收起,“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闹得这般不愉快?”
周洪知道掌门仁善,但冀狈的行为罪大恶极,他怎能罢休饶了冀狈,于是抱拳直禀:“掌门,他是否意图不轨,咱们传来秋月师妹一问便知!”
钟紫言点头,“也好,冀师兄,你以为如何?”
冀狈捂脸怯懦,哭诉道:“掌门,我酒后态度却是不好,但我是真想与秋月师妹结为道侣,周洪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打成重伤,门规有定,无故伤害同门者,轻则关去禁室面壁……”
周洪本也怒火难压,见冀狈满口胡言乱语颠倒黑白,忍无可忍,“你这杂碎,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拳头就要落在冀狈那张满是血迹的脸上时,周洪突然感觉一道冰寒气息聚焦在自己身上,回头看见钟紫言不怒自威,周洪忙跪地抱拳,“掌门,我知错了!”
冀狈那张得势的嘴脸稍露片刻,又装着哭诉道:“掌门,我正想与您求个事,可否将秋月师妹许配于我!”
钟紫言留意到了冀狈一闪而逝的奸猾目光,在此之前,他心情本是很好的,被周洪和冀狈这事闹乱了心,烦扰生怒,怒气生起后又听着冀狈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在殿内一直哭啼,于是厉声训斥:
“放肆!这偌大殿堂全听着你在做那女儿姿态,大丈夫哭哭嘤嘤成何体统?
周师兄一向正直,若不是见你德行有亏,哪里会出手打你?
年界不惑,明知大道艰难还去喝酒?可否羞愧?”
话一旦骂开,以往那些心里憋了很久的不满也一并训出,直骂的冀狈狗血淋头:
“你看看门中哪位师兄和你一样,嗯?修了**年突破一层境界,刚受了我的奖赐就拿着那柄赤血匕首到处显摆,你叫其余同门怎么评价我这当掌门的?还想迎娶秋月,照镜子看看,何人能够看的上你?
脑中浆糊一直拧不清,真是蠢物!
速速站起来将面上打理干净,老老实实去给落魄峰各处阵位运输灵物食材!
冀狈呆滞跪地,他懵了,虽然以往多有腹诽掌门,但掌门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斥责过自己,这已经不是斥责了,这般言语句句扎心,难道自己真的一无是处?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蠢物?
似乎是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同门愈来愈与自己走的远了,连以往相熟的沙师弟也在刻意躲避自己,太多的心里话,太多苦楚其实都没一个人能敞开心扉说一说。
冀狈就那样看着钟紫言和周洪齐齐离开了殿内,这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如卑微的蝼蚁一般跪伏在地,他哭泣,他疯癫大笑,他无奈晃头。
冀狈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后一起与师兄弟们在清灵山学术法,同龄孩子都没有他学的快,师父特别疼他,慢慢长大以后,师父死了,他还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将来一定能有一番成就。
跟着陶老祖来到槐山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行,天资不差只是疏于修炼而已,他要是想修炼,一定比其他人进步的快,那时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厚积薄发嘛。
钟紫言,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孩子竟然能当掌门,他觉得不公平,但其他人都拥护那个人,他一时也没办法。
平凡是最难忍受的事物,庸俗是最痛苦的折磨。冀狈不相信自己是个庸人,连着修炼了**年,他终于证明了,他自己只是体质与别人不同,能进步的,确实能进步的,他这两月的灵气吸收速度快了何止十倍。
“我是一个蠢物?”冀狈跪坐赤龙殿内无数次的自问,当门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时,冀狈牙关紧咬,失散各处的目光重新汇聚为一,坚毅凶狠、怨毒阴鸷、恨透宗门。
“我不是,总有一天,我冀狈会教你们通通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做这赤龙门之主!”冀狈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出赤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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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峰西面,烈阳冲阴大阵的木灵阵位建在承露台灵地上,这座山丘纵横看着约有两里,不高不矮。
钟紫言、司徒宓和周洪三人此刻降落在阵内,司徒十七带着几人出了大帐前来迎接。
澹台庆生和司徒飞云赫然在列,一行人寒暄一二入帐谈话。
牵线搭桥者是司徒飞云,这是钟紫言第二次见他,第一次被司徒飞云误以为他撺掇司徒宓占司徒家便宜,这一次钟紫言哪会给他好脸。
按理说,主要攻占鲮鱼洞的是阴卒墓地,那开头的交流言语应该是澹台庆生开口,却不知为何,好像这事情和司徒飞云有很大关系,看着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求人者矮三分,谁都一样,司徒飞云这次收了那副牛气劲儿,人毕竟也年轻,说话直冲,抱拳道:“钟掌门,这次有求于你,要何条件,直接开吧。”
钟紫言笑了笑,“司徒前辈说笑了,能帮忙自然会帮。不知……澹台前辈是要借多少人、用来做何事、多长时间?”
总得把事情弄明白,才好讲条件,看对方也都不是忸怩纠缠的老狐狸,钟紫言自然不会拐弯说话,平白浪费了时间。
这时澹台庆生终于开口了,他虽然极力展示友好的一面,奈何说话的声音很不好听,阴恻磁性,好似天然含着一块尖刺石头在喉咙里,这可能也是他不多发言的缘故。
一番解说下来,钟紫言听了个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鲮鱼洞位居鬼灵溪北面,其内连通着槐阴河暗流支脉,灵地品阶虽然不高,但阴物奇多,且全都汇聚在洞里,行动时都是一起行动,很难对付。
河流支脉内有一种能吞吐毒瘴的鱼类,唤作‘魔甲鱼’,它们本身虽然没什么修为,但吐出的毒瘴却能对练气后期以下的修士造成伤害,长期吸入,损耗胫骨极重。
澹台庆生在尸甲一道很是精擅,但尸甲并不克制阴物,相反,如果阴物里面灵魂极其强大者,反而能夺了澹台庆生的控制权。
他从六月开始攻打鲮鱼洞,到现在率领着八百散修已经死了五百多人,筑基战力也折了两位,可谓损失惨重。
目前的鲮鱼洞内毒瘴散尽八成,练气期的阴物也已经清理干净了,可筑基阴物还剩了足足二十三头,凭澹台庆生剩余的人手,再打下去就要全军覆灭了。
昨日他们回去向门内借兵,无奈阴卒墓地这次一共招募了三个大军阵,其他两个也遇到了困难,根本没有修士调给澹台庆生用,愁苦之际,澹台庆生和司徒飞云商量来去,见赤龙门打的轻松,才厚脸来开口借人。
其实要借的不仅仅是人,还有众人的头脑,尤其是阵法一道的人才,澹台庆生手下这方面的人极缺,一开始打的时候就吃了大亏,没用对阵法,导致好些布阵的人都力竭殉职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听罢他家惨相,钟紫言决定不把自家情况告诉他们,不然澹台庆生那张脸得难看成什么样儿,简直不敢想象。
“那,前辈是要借多少人?”钟紫言直接问出了关键问题。
澹台庆生沉默少顷,开口道:“暂借三位筑基、两百练气精英!”
“什么?”周洪忍耐不住,直气的跳脚,他是个急性子,一向管不住情绪,忙劝钟紫言道:
“这哪里成,掌门,万万不可借给他们!”
第175章 水精寒泉
借人手和借灵石不一样,灵石借出去还能还回来,人借出死了咋办?
钟紫言也犯难,但他心里自有一杆称,沉吟片刻后:“恐怕,两百练气散修加上三位筑基前辈,也不一定能处理了那二十多头阴物吧?”
司徒飞云拍着胸脯保证:“钟掌门放心,再加上那边原本屯守的三百散修,澹台道兄还有他两位筑基同门,算下来,应是差不太多。”
听司徒飞云的口气,钟紫言暗自叹息,这人虽是筑基前辈,但智识真不怎么样,总想着拼人数,按照他的思路,槐山万千阴物,就是所有修士都死绝,也清除不净。
心里虽对司徒飞云看轻了几分,面上却没有表现什么,钟紫言笑道:“依贫道看,若不然先拉来我门中阵法精擅弟子,我等一齐去鲮鱼洞看看状况,再做定夺?”
司徒飞云很快变了脸色,“弯弯绕绕的,你是不想借?”
钟紫言无奈笑着连摆手,“绝无此意,只是就论澹台前辈刚才说的数量,我赤龙门全数借给贵派,怕也还会损失惨重,贫道以为,两方力量悬殊之时,不妨走走偏门,靠智计取胜!”
澹台庆生比司徒飞云较为稳重,他也知道自家缺的就是阵法一道精擅者,点头道:
“钟掌门所言不虚,是该如此。”
司徒飞云催促,“那就赶紧唤来你门中的人才,鲮鱼洞那边的散修们僵持甚难。”
钟紫言回头叫周洪去北面军阵拉来陈盛年,周洪不情不愿出了大帐,嘴里嘀咕:“什么玩意儿,好像掌门欠他似的,筑基修士了不起?真是……”
很快陈盛年被周洪自商富海所负责的军阵内请来,钟紫言略做解说,让他理解事情原委。
“练气五层的毛头小子?”司徒飞云不敢置信,他不相信一个练气五层的小修士会是阵法大家。
按他的想法,怎么着也得白发苍苍才能在阵法一道有所见解才是。
钟紫言也不想再多与他解说,只道:“咱们还是先去看看鲮鱼洞的情况吧。”
待司徒十七安排好防守阵位的下属,澹台庆生亲自驾驭棺舟带着众人向南飞去,很快就到了鲮鱼洞上空。
鲮鱼洞是自地面直接斜贯地底深处的洞窟,外部出口和洞道看着特别宽大,足有三四丈长宽,在洞口边缘外围堆满了金属性铁石,澹台庆生下属驻扎的地方在鲮鱼洞西面两里远,此刻那些修士们也看到了上空的棺舟,一个个萎靡不振,双眼无神。
陈盛年疑惑问道:“前辈,为何周边全是阴铁金残迹?”
“我所精通之道,乃是尸甲控驭,这阴铁金中的灵气可源源不绝供应黑铁尸甲,若非如此,根本没有机会进去勾引那些阴物出洞。”澹台庆生回应。
“不知洞内是何构造?”
“洞口宽近四丈,洞道曲折弯度不大,有漩涡转痕,洞内空间宽阔,中央有一【水精寒泉】,阴物全都聚集在那里,寒泉旁边既是槐阴河支脉。”
陈盛年心中有了数,又问:“贵派先前是如何清理此处阴邪的?”
澹台庆生指着地面驻扎军阵南方的一大片黑绿巨木,“瘴毒以雕木吸收,魔甲鱼以海灵犬驱逐,低阶阴物以焰金火离阵灼诛,唯独筑基以上的阴物最难对付,全以人命填之。”
这是他们半年来用的各种方法,进度虽然已经完成了七八分,奈何最后的那些筑基阴物根本对付不了。
钟紫言听了以后心中只有一种感叹,阴卒墓地财力真是雄厚。要知道雕木、海灵犬都是珍贵灵物灵兽,还有那焰金火离阵,二阶上品阵法,范围虽然大不了,但杀伤力极其恐怖,阵法一旦布设,练气后期以下阴物片刻就会魂飞魄散。
陈盛年道:“水精寒泉可以孕育玄阴铁,内里寒气可直接冰杀低阶生灵,阴物之所以汇聚,乃是为了寒泉底部时而演变的纯**精,若想驱散它们,只两种阵法可取。”
他们都以为陈盛年至少要探查一段时间才能给些建议,没想到只看了几眼、听了几句话,就有了对策。
司徒飞云有些不相信,“什么阵法?”
陈盛年拿出一个火红色八卦阵盘,运灵掐诀,将阵盘启动,只见他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阵盘上方灵气浮影变幻,很快变作一个火灵阵法。
“鲮鱼洞乃是倒贯洞口,按澹台前辈所说,内部空旷直通,洞道壁垒自然是坚硬无比的,洞底中央有水精寒泉,寒气自然会上涌,若以狂炎阵倒灌炎流,纯**精的凝结势必会受影响。
那些阴物本也厌恶火阳灵气,苦守多年的寒泉因为我们的阵法而不再凝结纯**精,它们哪里能忍,必然会向洞口涌来毁坏阵法。
敢来攻击阵法的,必是对炎流有一定抵抗之力,此等阴物该是那一群里最强的几位,届时前辈们在外伏击便可,只要阴物落单,有的是办法对付它们。”
“还有这等事?”司徒飞云并不通晓阵法之道,对水精寒泉也认知不深,一听陈盛年开口头头是道,立刻懊悔自己刚才小看了人家,侧面暴露了自己的愚蠢。
年轻人一般好面子,司徒飞云少年得志,此时也不过才三十五六岁,既暴露了无知,总不会再继续犯傻下去,他问完那句以后,全程没有再发一言,想着等之后清理阴物时展露手段,好教赤龙门一众重新认识自己。
陈盛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过布置狂炎阵是冒险之举,晚辈也不知那水精寒泉是何品阶,若是其诞生至今已经超过千年,狂炎阵不过二阶下品阵法,炎流威力再是厉害,对那寒泉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众人便开始追溯鲮鱼洞诞生的年代,据澹台庆生说,水精寒泉自鲮鱼洞被发觉就已经存在了,那是六百多年前,王家刚刚扎根槐山,一早便将这里收拢至其下属手里。
正常情况下,泉池潭塘汇聚的水精火精,三百年为一阶,五百年为二阶,千年既是三阶,其间若是有外物干扰,有可能提早升阶,有可能延迟升阶,因为受年份影响极大,判断阶位该是很好判断的事情。
司徒十七猜测道:“槐山开辟已有一千多年了,那寒泉依托灵地而生,怕也达到了三阶,澹台道友,你家要夺这地方,应该就是为此而来的吧?”
澹台庆生点了点头,“却是如此。”
涉及他自身金丹大道,多余的话也不好讲给众人听,只能打住探讨,问陈盛年:“第二种阵法是?”
陈盛年道:“第二种阵法乃是我一直在研究的阵法,唤作‘烈火大阵’,三阶阵法。”
“烈火阵?这不是五行阵法中最普通的阵法。”周洪虽不懂阵法,但也知道基本的五行小阵。
陈盛年微微摇头否决,“此阵乃是刘师叔独创阵法,阵成后覆盖范围其广,且内里会灼烧‘炫灵流火’,可瞬间秒杀阵内所有筑基中期以下生灵,生灵死后所化燎气还能再次反哺阵法,使之威力更胜。”
周洪不信,“这么厉害?不对呀,那当年……”
陈盛年苦笑:“这只是预估的威力,真实情况谁也不知,此阵根本没有面世过,连名字都是刘师叔随性唤的。”
澹台庆生不知陈盛年口中的刘师叔是谁,但他听到那阵法似乎还未演化出来,不明白为什么陈盛年会提到它。
陈盛年道:“此阵虽未尽数参出,但晚辈能依其演化脉络先结一套威力次等阵法,只因其耗费甚巨,威力也从未试过,故而不太推荐。”
这意思就是陈盛年自己也把握不了阵法有多大威力,只知道用多少灵石能成阵。
澹台庆生沉吟良久,下了决定:“陈小儿尽管说需要多少灵石。”
“两百三阶下品灵石!可持续一炷香时间。”
众人一听,纷纷倒吸凉气,什么阵法一下子要耗费这么多灵石,澹台庆生也哑然失色。
陈盛年补充道,“此阵结出不过三丈方圆,阵法移动不得,内里孕育的也是‘炫灵流火’,阶位至少是二阶上品,很可能是二阶极品。”
澹台庆生沉默思索了很长时间,最后开口:“那就试试!”
钟紫言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家伙是真不缺灵石啊,那可是三阶灵石,花那么多只为维持一炷香时间。
“我还有一请求,可否请钟掌门调派两位筑基战力,五十练气精英前来参战。”
保险起见,澹台庆生仍没放弃厚脸开口借人,不过这次借的少了一些,同时承诺给出一百三阶灵石作为补偿,若有人战死还会额外再多给灵石。
这次钟紫言没法拒绝,两方商谈至天亮以后,钟紫言带人回返落魄峰黑竹林,自己人一合计,准备在每个阵位里抽十人出来参战,筑基修士就唤上姜玉洲和司徒十七。
七天以后,钟紫言带着人南下鲮鱼洞,此时澹台庆生已经准备好了陈盛年所需要的一应阵器材料,他手下那些散修也精神很多,每四十九人组成一大矩阵,如果陈盛年的方法可行,算上钟紫炎带来的五十人,正好聚成七星火离军阵,那些阴物敢出来一头就轰杀一头。
令钟紫言意外的是,这次他在司徒飞云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司徒可儿,修为已达练气六层,浑身透着精练气质。
上前与其相谈,仍是那副热切模样,楚楚动人,问她怎出现在这里,她也不多说,正想解释半年前自己与司徒业求情来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原来是可儿妹妹~”
司徒宓不仅上前,而且挽住了钟紫言的胳膊,不仅挽住了胳膊,还暗掐了一手。
钟紫言疑惑看着司徒宓,听她指着远处布置阵法的陈盛年说:“钟大哥,陈师弟在那边唤你呢。”
钟紫言听罢,向司徒可儿投去歉意目光,转身朝陈盛年走去,刚走了一半,只听一声巴掌打响,回头看,是司徒宓打了司徒可儿,而且看样子还准备打。
钟紫言连忙弯回去制止,皱眉握住司徒宓的手:“你在作甚?怎能欺负自家姐妹。”
司徒宓气哼哼道:“什么自家姐妹,她刚才说什么你根本没听到,她说……”
“她说甚你也不能动手,女儿家如此泼辣,在这百余人前给可儿姑娘难堪,我往日真是看错了你!”钟紫言冷哼一声,他以前从未想过司徒宓会是这种人,这哪里能娶得。
看着司徒可儿脸上五指红印,钟紫言生了怜惜之意,“可儿姑娘,你~”
“钟掌门,没事的,我出生低贱,被宓姐姐教训是应该的。”司徒可儿强忍着不落泪,更让钟紫炎觉得司徒宓德行有问题。
司徒宓气道:“你说什么?明明是你……”
话未说尽,司徒可儿又抢道:“还请宓姐姐留些情面,要打要罚回了族里任凭发落。”
司徒宓嘴笨怒目,“你你你……”
她心底恨不得将司徒可儿的一切劣迹都抖搂出来,但终究不是傻子,知道今日再说下去只会教自己心仪的男人更加误会,于是气哼离去,一边走一边暗骂钟紫言是大笨蛋。
留在原地的二人一个哭诉一个安慰,司徒宓远远站着,手中草茎纠成了乱麻,一句句‘钟紫言是大笨蛋’出口,越骂越火大,最后眼不见心不烦,离开了这里。
钟紫言劝慰罢司徒可儿,又拿出一枚三草灵丹递送出去,见她接手服食,脸上红印消失,这才暂时告辞,去向陈盛年处。
是夜,鲮鱼洞外,陈盛年手中拿着一块火红色八卦木牌,洞口方圆三丈火灵光辉闪烁,钟紫炎和澹台庆生一众筑基站在一旁,见他一切布置妥当单手指诀按下八卦木牌,所有人闪躲退后。
鲮鱼洞口火红灵光耀眼无匹,阵法灵丝旋转变大,受陈盛年控制倒转向内,周围八十一处小阵基上的三阶灵石快速消耗,狂热火浪冲入鲮鱼洞内,看这气势,那个方法应该是能成。
五息过后,陈盛年喜色道:“成了!”
还不等众人高兴,所有人只感觉地下一股热气震荡而来,钟紫言眼疾手快忙上前把陈盛年扯离洞口,下一刻,那洞口狂暴流火直直冲涌上天,随着周遭小阵基灵石的极速耗尽,狂热流火以后便是极寒气息,湛蓝色的水流形成龙卷喷出洞口,直冲夜空,寒冰地面极速凝结,周围所有人跳闪向后退却,足退了二十余丈。
那龙卷宽度自小变大,湛蓝色的寒泉似水似冰,随着寒泉一起喷涌出的还有二十多头不住旋转的阴黑鬼物,此等异相配合天上星夜,可谓九天惊落,星海回流。
第176章 喜得贵子
惊呆、错愕、不敢置信、瞠目结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相同。
低阶散修哪里见过此等异相,只感觉被钟掌门提着的那个瘦弱身影好厉害,区区练气五层,布了一个阵法竟然一下子冻住二十多头筑基阴物,他到底是人是神。
陈盛年自己也呆懵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敢相信。
自鲮鱼洞口喷出的寒泉龙卷在七息过后凝结成了稳固冰柱,整个冰柱高达三十多丈,冰柱自上到下每隔数尺便能看到黑影被冻结在内。
本是秋风肃杀的季节,夜色更添阴寒,连钟紫言都冻的直打颤,三十丈外那冰柱犹如蛟龙盘旋凝结不散,此番景象根本不可能是在场修士能造成的,只可能是意外发生演变至此。
发生了什么是事后要分析的事情,当下澹台庆生回神的那一瞬间,立刻下令军阵集中火力攻击冰柱,自上而下从最顶端的那头开始轰打。
数十波炎阳火团轰打上去,冰柱纹丝不动,依旧寒气逼人,冻彻骨髓。
陈盛年道:“此乃纯阴寒冰,甚是坚固,前辈可令人围结炎阳火墙缓缓化它,待有松散迹象,再做轰击举措!”
澹台庆生照着下令,三百余修士散至八方,火灵根修士顶在前面向着冰柱顶部持续施术,这就开始了融化。
几位筑基和钟紫言互相探讨,陈盛年分析来去,能生出此等景象,很可能是寒泉内纯阴之气本在凝结纯**精,恰逢炫灵流火光柱冲击,以致寒泉内的某种力量暴乱,反涌出纯阴寒水,顺带着把那些阴物也都冲刷出来。
这些阴物都已拥有筑基修为,躯体凝实,耐不住冲刷暴露出来,倒省了众人准备的后续章法。
“真是遇上了运气,这却省了我等太多气力!”司徒飞云好不开心。
姜玉洲道:“眼下这冰柱之内的东西多半数还活着,我等需做好准备,逐一轰杀!”
众人点头应是,一齐凌空飞起环绕冰柱,到了后半夜,顶部冰柱开始松泄,姜玉洲率先出剑,黑色雷霆霹雳直轰被冻着的那头黝黑鬼物,那鬼物模样半兽半人,被黑色雷霆自冰里轰出,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位筑基齐齐施术,很快便将它诛灭了。
杀这些阴邪不需顾公不公平,轰出一头来围杀一头,三天下来就杀干净了,澹台庆生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邀了赤龙门一众步入大帐摆下简单小宴,谢了又谢。
没有谁天生就是敌视所有人的,人生来孤独,遇上合得来的朋友自然会多结交,澹台庆生而今不过八十多岁,亦算筑基修士中的壮年,平日少言寡语,好不容易赶上高兴的时候,言语说的就多了一些。
阴卒墓地诞生自两百多年前,早先是给王家王甲一系打下手的,受了王甲恶名牵连,他们一派也被多数人视为邪魔外道,因此门下之人朋友很少,多有独来独往者。
“……我阴卒墓地与死尸打交道,多受其他散修诟病,但道家既然存在这一支脉,必然有其道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属又比其他生灵高在哪里?尸体怎就受不得驱使?
我澹台庆生活了半生,仍见不得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私下干得事连畜生都不如的虚伪之辈,与之相比,尸甲虽然冰冷,但它忠诚,养一具黑铁尸,寿长者可帮我征战数十年,主人遇了危机,尸甲自会牺牲自己护御主人,所以在我眼里,人与尸却差不太远。”
灵酒入口,澹台庆生说出了心里话,他所走的道路类似符魂傀儡之道,平日与人相处并不太多。
姜玉洲豪迈饮罢灵酒,“澹台道兄所言甚合我脾性,待我家攻下落魄峰,你我二人来一场切磋,好教我见识见识黑铁尸的厉害。”
司徒十七笑道:“姜老弟不厚道,你那葬冬雷霆专克阴鬼,明摆着是要占澹台道兄的便宜。”
众人哈哈大笑,言谈之间,关系变了熟络许多。
帮人办了事情,获得报酬是应该的,澹台庆生不仅给足了灵石,还答应钟紫言,等待鲮鱼洞完全清理出来,他就率人去落魄峰帮赤龙门猎杀阴邪,交朋友是相互的,你慷慨帮我一次,我自然不会吝啬帮你。
赤龙门一众没多在此处停留,第三天傍晚就都上了云舟,钟紫言回头作别,告辞向落魄峰回返,司徒宓也跟在钟紫言身后。
途中周洪大发感概:“这澹台前辈却是值得结交,是性情中人!”
司徒宓道:“你的意思是我家飞云不值得结交?”
司徒宓和司徒飞云自小一起修炼,二人关系很好,早先她也看出了周洪对司徒飞云的不满,此刻开口逗弄刁难。
周洪干笑一声,“都值得结交,都值得~”
司徒宓又转头看钟紫言,轻轻拍了他一下,“还生我气呐,那天司徒可儿挑衅骂我,我气不过才打她的,以往她就心机忒多,那日专门装可怜,你还上他当?”
“眼见为实,我所见,既是我所知。”钟紫言平淡回应。
司徒宓气愤踩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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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黑竹林,又是一日日的猎杀阴物,到了第八轮烈阳冲阴大阵威力全开的三天内,各处阵位防守的修士已经不得不出阵近距离围杀阴物了,只因为练气后期的阴物都几乎没有了,余下的都是修为强悍者。
年近十二月底,大雪降下,三天下来黑竹林这边一共杀了五头筑基阴物,死了十四位练气散修。
阵内受伤人员静静躺在一间木屋内,床位有六张,李守信站在左侧那张床的旁边,默默看着已经熟睡的李义丰。
这一次,死去的那些修士不算,余下受伤的人一共五位,李义丰受伤最重。
李义丰是为了救李守信而受伤的,做人得讲良心,李守信觉得这位大哥他拜定了,等到赤龙门攻打下落魄峰以后,他就跟着李义丰混。
修士大多没有家眷,李守信想了想,以后与大哥去明月城租两间洞府,好生修炼到练气后期以后再来槐山闯荡,这次赚的灵石能买很多提升实力的灵丹和修炼物资,以他的资质,冲破练气中期应该不是难事。
刀尖舔血的日子不好过,看着一个个一同战斗数月的散修说死就死了,心情低落是在所难免的。
李守信没什么胆量,通过这两月的战斗他愈发确信了自己的缺点,李义丰教育他说没胆子的人活不长命,李守信觉得这话不太对,胆小的人会跑,总该是比胆子大的人活的长些。
李守信虽然也想有胆气,但每次战斗他都露怯,只有到了生死关头他才会发愣乱冲,幸运的是每到生死关头他的实力都会有所增强,那门炽焰术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争斗一道上,他也算有了看家本领。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窗外下起了雪花,李义丰干咳嗽两声,他醒了,而且口很干,李守信忙将一碗泉水端来,喂他喝下。
“信云子,我睡了多久?”
“大哥才睡了不到两个多时辰。”
“那头阴物死了?”
“死了,被钟掌门和海月大师杀了。”
“这次一共死了多少人?”
“十四位。”
……
李义丰就那样睁眼看着木屋天花隔板,良久叹了一口气,“这次竟然死了这么多道友,钟掌门呢?”
“他邀了其他几处阵位的筑基前辈前来商议以后的打法,咱们这些低阶散修的用处越来越小了。”李守信有些落寞。
李义丰艰难撑起身子,拍了拍李守信的手背,“用处自然还是有的,你也抓紧修炼,咱们争取再多赚一些妖宝财物。”
李守信点了点头,透过木窗,他能看到那边木楼内有一个黑白玄纹道袍的身影在来回度步,想来钟掌门也发愁越来越不好对付的落魄峰阴邪。
他猜的没错,此刻那座木楼内,钟紫言召集了所有筑基修士,还有几位练气同门,一齐商议明年该如何作战。
姜玉洲剑眉凝重,嘴唇多日不曾打理的胡须杂乱无章,他开口道:“若不然再让盛年布置那【小炫灵流火阵】,一次该是能杀不少的。”
“不妥,不说耗费甚巨,这里和鲮鱼洞根本不一样,咱们围困不住阴物,那阵法发动了也无用。”司徒十七不赞同这种方法。
楼外有下属来报,钟紫言踏步走近听了两句,说道:“诸位前辈先商议,我去看看伤员。”
说罢快步出了木楼,来到西南面的一处房间,里面司徒宓正坐着发呆。
钟紫言进去以后见她发呆,忙道:“快快躺下,伤势好些没有?”
司徒宓这次也受了伤,伤势虽然不重,钟紫言还是忧心忡忡。
“我无碍了,钟大哥,谢谢你。”司徒宓翻开被子就要下床。
“那也再修养半日,冒冒失失,教你莫参战,非要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闯。”钟紫言探手输出灵力查看司徒宓伤势,发觉确实没了大碍,才松了口气。
司徒宓红着脸道:“人家还不是为了你,那头阴物差一点就伤到你了。”
“我自有保命手段,哪里用你相救,能力不大,硬要逞强。”
钟紫言数落两句,见司徒宓灰丧低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她,心里叹息‘天性直率,时而泼辣,情义也深,人哪有各处皆优时,是我苛刻了。’
相聊了一炷香时间,钟紫言离开此间再回木楼内,听众人还没有商议出个结果,他开口道:
“这事也急不来,山上筑基阴物少说有上百头,我等拉长时间慢慢打吧,寒冬时节,散修们灵丹该是用的差不多了,不二,你稍后随我回返山门向简师叔再讨些灵丹,给他们发下去。”
宗不二领命后,钟紫言又对杜兰说道:“杜师姐既然已悟得筑基之路,稍后也一同回去,拿了筑基丹闭关筑基吧,战事就莫操心了。”
杜兰冰酷面容娇美点头,她此刻周身灵力有些收拢不住,泄散整个木楼内。
“关于探查落魄峰内,我有一门术法或许有用处。”
钟紫言正要讲解,楼外又有人来,这次是冀狈,喜冲冲道:“掌门,姜师叔,大喜事,颜师妹生了!两灵根单本命的孩子……”
第177章 杜兰筑基
襁褓露眼黑豆豆,红唇小嘴乐哈哈。断水崖姜玉洲洞府外阁,韩琴抱着那孩子摇晃逗弄,就好像孩子是她自己生的一样,显不尽的疼爱关切。
这也正常,毕竟随着韩琴年龄愈发老去,她自己无有子嗣,原本便是想着与颜真莹处好姐妹关系,为老年光景谋后路的,这下好了,姜姓诞下麟儿,她韩琴便算半个养母,小时候多疼爱些,待小家伙长大,那时她即便人老珠黄也有依靠。
人不能光看着眼下风光,始终得顾及往后生活的,大道无望的修士和凡人没太大区别,都得想着老年时怎么度过,修真宗门不养闲人,若想老年不被欺负,就得早早养育一两位徒弟为自己送终。
洞府门开,三个高大男修步入洞府,为首者正是姜玉洲,他欣喜看着韩琴怀里的孩子,呆愣少许,慢步走近。
孩子的父亲来了,韩琴便识趣的将孩子缓缓递送给姜玉洲,“姜师叔,恭喜了,是位小男儿,两灵根单本命!”
姜玉洲看着襁褓中还未生出眉毛的儿子,似笑似哭,怜惜慈祥尽显,父爱满满。
韩琴随后向洞府门口那黑白玄纹道袍的高耸男子执礼,“见过掌门!见过简师叔。”
钟紫言微笑颔首,与身边跟着的简雍慢慢走入。
姜玉洲看罢孩子,又问韩琴:“啊莹呢?”
刚问罢,颜真莹穿着亵衣自后阁间缓步走出,韩琴连忙扶着,“哎呦喂,我的好妹妹,你这刚休养半日,怎能出来呢?”
“不碍事,我恢复的很好。”颜真莹脸上满是甜蜜,她刚才应该在休寝,听得外阁有人谈话,很快醒来,见钟紫言和简雍都在,施礼见过。
宗门核心人物诞下能修炼的子嗣,这是大喜事,钟紫言高兴之余,与简雍对视一眼,二人都知道该送一件吉祥礼物祝福的。
姜玉洲将孩子送还到颜真莹手里,颜真莹笑骂他不知礼数,慢慢将孩子抱送至钟紫言身侧,“掌门,你来看看这孩子~”
钟紫言哪里抱过这么小的幼儿,有些惶恐,慢慢抱在怀里,只感觉他如朝阳初生一般,透着无尽生气。
老人死的时候有死气显现,孩子出生的时候有生气铺散,修士追求长生久视,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钟紫言温和赞叹:“如此灵慧活泼,这孩子将来悟性该不会差的。”
韩琴接话道:“可不是,掌门你知道么,这孩子生下来时不曾哭泣,伴着笑声降临,我们都以为他是星君转世呢~”
“可惜只是两灵根,资质怕是差了不少。”姜玉洲虽高兴,但对孩子身据的灵根有些不太满意。
颜真莹狠狠掐了一把姜玉洲,“再差也是我儿,你这当爹的真没良心。”
韩琴眼珠机灵闪烁,看了看钟紫言,又看向姜颜夫妇:“这孩子还没有名字,此间掌门最是博学,颜师妹,你看若不然?”
“正该如此,还请掌门为我儿赐名。”颜真莹哪里不懂韩琴的意思,孩子能得掌门赐名,日后不论公私总该多给些照佛。
钟紫言犹豫少顷,“这……也好!”
他抱着孩子度步思索,那小儿一直吃着手指头看他,小眼珠忽闪忽闪,钟紫言停了脚步,说道:“今日乃是旧年尽头,刚才一路赶回来又见大雪消停、日月同升,恰合天地清明之象,便取‘明’字如何?”
“姜明!”
“好名儿!”
众人纷纷赞同,钟紫言将一根紫色玉竹放入襁褓,说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温润而泽,锐而不害。我赤龙一门人丁稀薄,弟子甚少,但愿此子受这紫玉竹庇佑茁壮成长。”
此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根短小玉竹散发的浓郁生机,怕是品次早已达到二阶,即便不是灵器,也是少有的珍稀灵物。
礼物其实不在贵重,关键看其寓意为何,钟紫言所送出的东西,乃是长辈对晚辈的期许之意,谁都知道掌门在凡俗时是位穷书生,竹玉代表君子骨气,这是先生对学生寄以厚望才会送出的东西。
姜玉洲和颜真莹一同谢过掌门,言语中亲切更多。人一旦为人父母,肩上会自然多出担子,不知不觉就会生出超乎寻常的私心,这是人性,钟紫言对此颇有明晰。
简雍送出的是一双琉璃软镯,安神护心一道最是见效,他历来洞悉人情世故,能猜到宗门之后十来年弟子们的发展格局。
姜明日后在门中的地位怕不会低,这孩子有其父母庇护,最怕娇惯长大,日后修行时难免心性不定,最缺的还是抱元守心一类的灵物。
孩子见完,就该早早离开,呆在人家夫妻二人的洞府内肯定不妥当,钟紫言和简雍离开此间,向着赤龙殿走去。
简雍道:“亦是剑类本命,金火两灵根,灵根一定程度决定修士脾性,这孩子将来怕也不好管束。”
钟紫言笑道:“现在定论为时过早,你我且观测几年,即便如你所说,门下弟子多有顽劣者,也不差他一个,只要是心性正直,天良有存,我门中尽可容得。”
钟紫言一向不怕门内热闹,就怕死气沉沉,幼儿顽皮是应该的,凡天枢殿教受的学识,只重技法与天地奥理,善恶交由各人自己判断,仁义礼智只作为偏门讲授。
论起弟子培育,简雍却有一些疑问,“天枢殿下,唐林一人负责弟子教养之责,怕是会有力不从心之局,掌门没打算多分些人给他?”
钟紫言苦笑:“哪里来的人手?落魄峰战事吃紧,总要熬过这两年的,两年后我再挑敛三位合适人选一同教养那些孩子们。”
简雍点头道:“这一代人条件好了太多,根基若是打不扎实,恐有后患!”
钟紫言也明白这个道理,对于宗门来讲,弟子养授极其重要,既不能完全照着傀儡方式调教,也不能自然放养,礼字当先,仁善忠厚可以推崇,恶欲贪念拆解明晰,一幢幢一件件,最磨人心。
一路走进赤龙殿,二人谈论近日槐山各地战事,聊来聊去原本的好心情逐渐消散干净,只因阴邪鬼物的清除没有想象中的理想,对比下来,赤龙门的损失何其细小。
“前些日子余香来报,东岸下游到现在才得了两处灵地,绝非是南疆修士实力不行,而是鬼物的数量超出了他们原本的想象,那吴老祖频频为他家下属出手,亦包庇不得成百上千人的战死。”钟紫言叹气抿了两口茶。
简雍道:“听闻司徒家打法很是稳重,看来他们做好了长期攻守的准备。”
“这是自然,小剑山法会那时,司徒业前辈便透露过一个信息,光是东岸中游王家旧址便有三四头金丹阴物,不做长期打算都不行,总不可能一拥而上全都战死,我等毕竟是万物灵长,终究要靠智力取胜。”钟紫言说罢,思索少顷,又道:
“咱们落魄峰还是得稳着打,等明日我传姜师叔一门遁形术法,下月教他潜入落魄峰看看具体情况,时间一拉长,事情总能办下来。”
做很多大事情,只要主事之人能稳住,下属们的心多半不会冷却,钟紫言做好了长时间作战的心里准备,门下弟子们按部就班干事,每天总能看到进步。
二人又聊了半个时辰,各自离开了赤龙殿。
翌日,钟紫言将一枚筑基灵丹交至杜兰手中,一应辅助之物也准备了不少,这位杜师姐素以冰美人著称,其实内心也是个要强的人儿,虽然向来不多和钟紫言沟通,但钟紫言能感觉出她对宗门还是有归属感的。
杜兰筑基和简雍一样,也不打算去外面,就在断水崖筑基,钟紫言将陶老祖的洞府收拾干净,安排她借用这处洞府筑基。
杜兰在门中其实没什么知心朋友,颜真莹算半个,但二人性格迥异,随着修为差距拉开,话也渐渐说不太多,杜兰每日大部分时间就只能与剑作伴了。
钟紫言与其站在陶方隐的洞府外,东西都给了她以后,唠叨嘱咐道:“若是心魔收拢镇压不住,那三阶清心符莫吝啬用;凤血丹虽有妙用,但不能救命,不要太看中;玄清羽衣记得早早穿上;还有一点,实在迈不过去那道坎,就先退出来,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俊逸掌门如老夫子一般叮嘱自己,杜兰冰酷的面容泛起温馨,她一点儿也不嫌掌门师弟唠叨,相反,掌门师弟认真的样子真好看,且看不够。
再担忧,时间也到了,钟紫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毛病,每当门内有人要经历一些大事时,都要去追着叮嘱很多东西,虽然有些事他自己也没经历过,但就是感觉若是少说一两句,万一对方就差那一小步就能成功,岂不可惜。
杜兰一改往日冰寒拒人模样,莞尔温笑,柔语透着亲昵:“师弟,我都晓得了~”
钟紫言瞬时呆了,他没有见过杜兰今日这般柔丽的模样,少顷后他羞脸讪笑:“呵呵~是我说的有些多,师姐这就进去罢。”
一袭清蓝长衣,杜兰向着洞府内走去,快要步入洞府门时,回头再看,钟紫言还在驻足望着这边,杜兰挥手温柔一笑,洞府门缓缓闭合。
这是第三位同门筑基了,钟紫言心中依然很忐忑,人的心都是由各种责任、柔善和委屈撑大的,作为掌门,他能将自己互换成任何门人弟子去体谅宽容,同门受伤他会心疼,有了喜事他会高兴,这个门派中的人只要将自己当成掌门,自己就得无限为他们的生存发展操劳费心下去,不负前人所托,不负后人期盼。
下午时,钟紫言唤了姜玉洲商谈,将那门自白石洞筑基手里得到的【龟息遁形】术法拓本递给姜玉洲,灵简翻开,灵文印入脑海,姜玉洲直叹这术法之神异。
术法的修炼和个人悟性有很大关联,悟性不行,别人一天就能学会的东西,放在自己手里十年都不一定能学会。
毋庸置疑,姜玉洲的悟性极高,那门隐匿身形的遁术在他手里,只用了七天就小有成就了。
第七天辰时,断水崖边,钟紫言与姜玉洲正准备去落魄峰,冀狈突然疾跑着赶来,脸上满是喜色,钟紫言用心查探,发觉他竟然突破了练气初期,这真是怪事,“冀师兄,你这是练气四层了?”
冀狈双眼应是打熬太久,泛着些许黑气,不过整个人很是振奋,点头应是,他的确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连突破两层境界。
姜玉洲皱眉疑惑,不是他不相信冀狈,而是这么多年下来,这人一直都松散碎嘴修行滞缓,怎么今年进步如此神速,真是奇怪。
……
第178章 尸启阴物
“难得你这般刻苦,便随我二人一道走罢,既然已至练气中期,不妨多去那边观摩一二战事,也好学些临阵搏击之术。”
冀狈进步神速,钟紫言是高兴的,早前怕他因为上次赤龙殿训斥之言心生懈怠,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三人踏上姜玉洲的飞剑疾驰向东,路途间,钟紫言对冀狈多有赞赏,谁都知道在练气期,修士年龄愈大突破几率愈小,冀狈资质中等,一年内迅猛修至练气四层,背后下的功夫定然是不小的。
来到黑竹林时,天色大亮,其他几处军阵的筑基修士早已到场,钟紫言与姜玉洲步入木楼,开始与他们商议战事。
冀狈一直负责的是灵材阵器的运输补给,对于黑竹林很熟悉,去年一整年他来来回回一共跑了十多趟,这里的散修们也都混了个脸熟。
李守信照着往常的习惯晨起散步,见冀狈一个人呆看着落魄峰方向,过去搭话道:“冀道兄,这次来这么早?”
感受到冀狈已是练气中期的修士,顺口恭祝了两句。
李守信修为练气五层,比冀狈要强不少,且很年轻,按道理没必要对冀狈多尊敬,不过没势力的散修面对正统赤龙门弟子,多半还是自觉矮了几分。
冀狈对这类散修其实不大看中,随口装模作样道:“战事吃紧,掌门赶早把我带来,自是要出份力的。”
李守信愣了愣,凑近小声问:“冀道兄,你和钟掌门是师兄弟,贵派是不是有什么新动作?”
冀狈斜撇了一眼这愣头家伙,虽然他个头比李守信矮不少,但心里自有一股说不出的优越感,“二愣,瞎问那么多干什么?掌门有甚计划,和你这小修士关系能多大?”
李守信尴尬笑了笑,被人家一说,打量一下自己,只觉说的确实对,自己修为低微,有什么大动作和自己关系也不大,自卑无力感油然而生,而后心底暗自发誓一定得快快修炼,莫再教别人小瞧了自己。
见李守信稍显落寞神情,冀狈探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这家伙我看着挺踏实,好好干,门里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守信点了点头,全然不以为冀狈是在狐假虎威、瞎诈唬。
人的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弱者想要变成强者,修为的高低只是其一,心中那股气节也很重要。
冀狈心情不好的时候,和他搭话的一切身份不高的人,都讨不到好脸色,心情好的时候,见了谁都能说笑两句,趾高气扬。
现在,他的心情很好,便对正要转身离去的李守信道:“往后啊,我可得多来看看这边,二愣,你们平常出去作战是怎么个打法,给我讲讲?”
“道兄不是负责灵材物资的运输?难道您也要参战?”李守信疑惑道。
“那是,身为赤龙门人,哪一个不得沾染些血气,运输补给自然还是会做,不过掌门亦安排我多来盯盯战事,你且说说?”
冀狈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教李守信愈发迷糊,他只得遵照着如实讲说日常参战情况,冀狈时不时点头称是。
二人扯了很长时间,等冀狈见议事木楼中的钟紫言和其他筑基都起身以后,才挥手放了李守信,李守信走回李义丰修养的那处屋子,李义丰刚刚打坐完毕。
“信云子,你怎去了这么长时间?”
李守信将与冀狈谈论的所有话都讲了出来,李义丰鄙夷唾弃道:“以后不需给那姓冀的好脸面,我打听过,他在赤龙门没什么地位,一日日装什么大尾巴狼,去年几位兄弟抓了一只水灵兔,他仗着背景愣索要,真不是个东西。”
李守信点头应承,他知道他这位大哥嫉恶如仇,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和那些有势力背景的人,还是不生争执最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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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紫言和其余几人走出木楼,陈盛年施放云舟,众人都踏上去以后,云舟向着落魄峰飞去。
先前商议,今日由姜玉洲入峰查探情况,其余人担忧他有什么闪失,他却与钟紫言对视神秘相笑。
来到落魄峰南侧上空,姜玉洲冲钟紫言拱手罢,跳下云舟,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钟紫言说道:“这是我门中一门敛息遁隐之术,诸位只管稍待,小半个时辰,内里有什么异况很快就会明晰。”
龟息遁形之术,二阶极品术法,可令自身气息身影在一定时间消失无终,非筑基修士和水灵根不得修炼,能隐匿多长时间,全看自身灵力多寡,术法小成时能令大多同阶修士不可察觉,术法大成时能令高一个境界的修士不可察觉,且疾遁速度会成倍增加。
这门术法有没有克制之道,自然是有的,通**目和先天灵觉超强的人能感应到,但鬼物和修士不一样,它们哪有这种本事。
这些详细秘诀钟紫言不可能告诉外人,即便在场的几位筑基多有疑惑,也只能干等着消息。
落魄峰下方上冲的阴气比去年刚来的时候已经减少了一半,但即使是只剩下了一半,还是很骇人的景象。
好在阴气不比煞气,实质的杀伤力不太重,众人在半空还没等半个时辰,下方山峰已传响惊天凄厉嘶鸣,阴鬼嚎吼。
姜玉洲驾着飞剑自下方显现身影飞了上来,教云舟再往上升,他本人身上冰寒之气逼人,脸色凝重异常。
“如何?”众人纷纷问道。
“不太乐观,黑煞堂建筑浩荡,内里七弯八绕,我都查探完,发现整个落魄峰有百余头筑基阴物,大部分围着一道被封印的石门不挪躯影。”
姜玉洲盘坐驱散自身寒气,接着讲道:“后峰的落魄草甚多,亦有十多头阴物盘踞,有两株已达二阶极品,我冒险将它们连根采挖,才使得阴物暴乱。”
两株黑紫色灵草出现在姜玉洲手中,根部还连带着灵土,生机浓郁,散发着阵阵洗涤灵魂的气息。
钟紫言问道:“内里可否有超越筑基的力量?”
姜玉洲摇头道:“并无,只是有四头筑基巅峰阴物,气势骇人,我不敢过分接近,其中那头身披血甲的鬼物好似灵智颇高,竟能调喻一些筑基初期同类,那道石门也是它在把守着。”
司徒十七惊问:“身披血甲,若没猜错,那东西是不是头生暗红铁角?”
“正是!角似犀角,又有鹿冠。”姜玉洲连忙回应,既然连司徒十七都认识,那定然不是等闲阴邪。
司徒十七愁眉苦脸,“这下坏了,那东西唤作‘獐血鬼’,灵智比十多岁人类还高,肉身强悍坚不可摧,精擅控魂。”
“獐血鬼,尸启类阴物怎会出现在这里?”正明对那东西也有一些了解,又对众人讲了其厉害之处。
金丹以下的阴鬼邪物分寄生、虚魂、实魂、尸启四类,大多阴物都是虚魂类阴物,攻击手段单一,用阳炎术法就能狠狠压制灭杀;寄生类阴物多诞生自瘟疫暴乱之地,它们以同类为食,起初鄙弃生灵,能活到金丹以后才会猎杀阳物,这种阴物自诞生时就会被同类清除,很少有大成者。
实魂类阴物和尸启类阴物较为稀少,它们对阳炎天生有抵抗之力,实魂类阴物多数是人为炼制出来的,灵智会保留生前很大一部分,这种阴物多半是与走鬼道一途的修士同时出现,本质不算天然阴物。
尸启类阴物最可怕,混合着躯体和魂魄一同诞生,怨戾之气远超其他类型阴物,魂力超强天生能控驭比自己低等的同类,这种东西修炼到元婴境,被直接称作‘鬼王’。
阴物的修炼多数都是由虚向实,区分种类只是诞生情况不同,也有些阴物直走虚空一道,那基本是实魂类阴物。
阴物和人类不一样,先天根基百分百决定后天成就,同样是元婴境,三头虚魂类阴物都斗不过一头尸启类阴物。
这就是司徒十七愁苦弯眉的原因。
“总该是有办法对付的,我等先回去商议!”
钟紫言招呼众人回返黑竹林,却见澹台庆生带着百余下属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真是太好了,我等正犯愁之际,澹台前辈与司徒前辈便来了,快快入内商议!”钟紫言喜色邀请他们一同走入木楼。
司徒飞云带着司徒可儿和另外两名司徒家弟子,澹台庆生带着一位筑基同门和百数雇佣散修。
鲮鱼洞大事初定,先前说好要来帮赤龙门,时间虽然晚了一些,但能来就说明是守诺之人。
司徒飞云笑道:“澹台道兄一言九鼎,答应的事,哪会失信?”
众人纷纷笑了,随后议起落魄峰内的阴邪鬼物,商讨来去,决定以那两株落魄草为诱饵,在落魄峰下结阵设伏,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要设伏,也不是现在就动身,那么多筑基阴物万一都引来怎么办,肯定是打不过。
只能继续催发烈阳冲阴大阵猎杀三四轮,先清除一些数量,再开动。
将澹台庆生带来的百余散修都安排去姜玉洲所负责的阵位,司徒飞云也过去帮忙,澹台庆生和他家另外一位筑基留在黑竹林。
就这样一轮轮攻打下来,到了第四个月,一共才清除了三十二头筑基阴物。
己方损失也不少,四个月一共死了七十多个散修,钟紫言再心疼也没办法,死人是事先都预料到的,不死才奇怪。
又一轮烈阳冲阴大阵开启前夜,杜兰驭着冰霜剑来了,她筑基成功,稳固了一个多月,忧心战事,连夜赶来。
师姐筑基成功是好事,钟紫言却高兴不起来。此时木楼内躺着的八具尸体,其中一具正是李义丰的,这人与钟紫言并肩多次,一直以来都悍不畏死,没想到今日却意外死在巡逻途中,对于一个勇力胆魄皆有过人之处的修士,死在自己人手里真是奇耻大辱。
……
第179章 吾妻宓儿
木楼内,李守信就在李义丰的尸体旁边蹲坐着,他有些呆滞,不发一言,七尺身躯时不时颤抖一二,无助的像个孩子。
李守信从来没感觉死亡会离他这么近,今天他感觉到了,因为心里有块地方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灰色,空落落的。
李义丰死的时候告诉周边人,他的一切报酬和储物戒指都留给李守信。
这句话,是等到人们抬着李义丰的尸体回到黑竹林后,李守信才知道的,他确信了,李义丰真的很看中他。
二人早前只是相聊投机,李守信虽然对李义丰多有崇敬,但从未自李义丰口中听过什么过分交往的话。
所谓的‘大哥’一直以来都是李守信主动开口叫的,没想到李义丰真把李守信当成了兄弟。
人与人之间的情义有时候说不出的微妙,你遇见一个人,只相处了一两天就感觉这个人可以一辈子信任,这种机会不多,李守信向来珍惜每一次落在手里的机会,只可惜,这一次,这个机会还没来得及珍惜就已经失去了。
李守信是想为李义丰做点什么,例如报仇,可是敌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敌人是一头筑基巅峰的鬼物,他没那个实力去报。又例如照顾李义丰的家眷,可惜李义丰孤身一人闯荡,也没什么家眷。
钟紫言也知道李义丰和李守信的关系,把其余七具尸体全叫人抬下去,唯独留了李义丰的尸体在这宽阔木楼大堂。
钟紫言面色有些疲乏,说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信云子,既然李义丰临终前有所交代,关于他的酬劳,事后都会如数给你。”
李守信悲伤点了点头,见钟紫言要离去,抬头突问一声:“钟掌门,贵派能杀的掉那头凶物么?”
钟紫言见他目中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无奈的祈求,回应道:“那东西关乎此番落魄峰战事是否能够成功,必定会诛灭它的。”
走出了木楼,身侧跟着的是陈盛年,二人走到一间隐秘屋内,陈盛年说道:“掌门,这李守信比之李义丰大不如,胆魄心性皆是下乘,我看黑龙殿在这次战事中挑选散修探子的名额,弃了他吧?”
钟紫言沉吟少顷,说道:“李义丰死去确实可惜,他想将名额让给李守信,发呼情义也能理解,当下看此人确实怯懦,不过离大战结束尚早,再观察观察~”
人是会变的,钟紫言觉得李义丰确实为赤龙门付出太多,既然他已死去,那个早先的请求不妨多考虑考虑,看看李守信到底适不适合干那份差。
黑龙殿的建设离不开无数外聘散修,这些散修都是暗子,来自槐山各地,目前为止一共有二十多颗,主要做的事还是收集情报,以情报换取修炼资源,行走在黑暗中的公平买卖。
秦封在北上天雷城之前就告诉过钟紫言,可以借这次落魄峰战事筛选一些不错的人加入那张网,黑竹林这边早前发出十个名额,李义封就有一个,他死的时候拜托了另一个名叫叶坚的散修恳求赤龙门考虑一下李守信。
死人的请求,是可以不理会,但钟紫言不是那样的人,“你将叶坚再传来此处,待我细致问些问题。”
“那明日的战事?”陈盛年领命后又问道。
钟紫言回应:“继续那样做吧,既然死人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就尽快拼杀,獐血鬼主动出来狩猎我们的修士,应是感觉再这样下去它自己也会被围诛,这畜生灵智之高,超出了寻常人类,确实不能小觑。”
陈盛年转身离开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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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坚是一个练气后期的散修,个头中等,模样还算俊俏,时常穿着一件黄蜂道袍,在黑竹林一众散修中,出了名的奸猾。
他虽然奸猾,但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外人眼里他比较精明,冷酷时不近人情,热情时油滑狡诈,总之是不好欺负的那类人。
半夜受了传唤,叶坚心底颇有怨言,但一听是钟掌门唤他,立刻打起精神,将黑发束整一丝不苟,很快来到隐蔽小屋内。
此间无有灯火,只有外面夜色透进来的些许光亮,叶坚发现此时的钟掌门与往日大不相同,月光只照到了钟掌门的云靴,上边的身影完全遮掩在黑暗中,平添不少阴霾,若不是自己目力好,一般人都看不清钟掌门是什么表情。
“钟掌门,您唤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叶坚斗胆问了一句,能看出来,他面对钟紫言还是有些势弱胆怯的。
钟紫言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尔后将旁边的另一把木椅挥手挪至叶坚身侧:“坐下说。”
叶坚忐忑坐了下来,只听钟紫言随口说道:“除了李义丰,死去其余七人身上的储物戒指都是你拿了吧?”
叶坚身子一凛,额头突有冷汗冒出,噗通跪在地上,“钟掌门,我错了。”
钟紫言摆了摆手,神色略显疲乏,“起来说话,此时唤你来并非是要说这件事。”
叶坚将信将疑慢慢又坐回原位,听钟紫言继续说道:“他们七人都是独身散修,身上财物也无亲友托付,你拿了也就拿了。能将李义丰临终遗言带回来,说明你还是有底线的,这也是为何贫道门下黑龙殿会给你一份差事的原因。
此次传唤,乃是想教你再详细说说遭遇大难时的前情后景,直至那几位筑基前辈赶至时的一切细节都莫说漏!”
叶坚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要制裁自己贪昧那几位死去道友的财物,而是要问事情的完整经过,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等九人照着往常路线巡察,走至东南六里外的山坳时,刚看到甲字阵营的十多名道友,突然己方最前面那人向后挥刀就砍,他身后的道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死了。
我由于走在最后面,发觉情况不对立刻放了传讯灵竹,刚放罢,身侧牛道友突然双目发红探爪向我袭来,转眼再看其他几位道友,都各自互相打了起来。
隐约间似有一股强悍魂力要控制我肉身出招,那东西不知道我本命乃是蛰魂蜂,灵魂一道颇有免疫抵抗之力,我躲闪开牛道友杀招,再看甲字阵营的那十多位道友也开始互相残杀,杀到只剩下五人时,他们红着眼珠向我们这边杀来,我吓得赶忙往回跑。
跑了十丈距离时,身子好似被定住了,甲字阵营中名唤‘宇文护’的道友极追而来,他的眸子并没有散发红气,而是散发着黑气。
本以为我也要命丧当场时,姜前辈和澹台前辈几人赶来,此时场间只剩下了我、李义丰道友和宇文道友。
宇文道友本是向我冲的好好的,突被李道友半中间拦截,他二人打了三两息,李道友被黑色拳掌贯穿胸口,那位宇文道友也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我只见澹台前辈指着北面不远处的巨石上,说了一句‘在那里!’,那几位筑基前辈纷纷疾驰围去,我的身子也得到解脱,下一刻便看见他们几人围着一头高有两丈红角狰狞的筑基鬼物轰砍,打了没多久那鬼物就跑离了。
这空档间……我把那几位死去道友身上的东西都搜刮入囊中,因为那位宇文道友只是昏死过去,所以我并没有碰他的身子,最后搜李道友的身时,发现他还有口气,便听了遗言交代……”
整个过程颇为诡异,钟紫言听罢陷入思索,想了很久还是没明白那獐头鬼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杀己方散修,筑基鬼物收割练气散修无异于砍瓜切菜,再容易不过。
那鬼物费心控驭别人躯体互相残杀,难道存心挑衅?钟紫言想不通。
“也罢,你且先下去,明日还有战事参加。”想不通归想不通,不能干耗着旁人,钟紫言挥手教叶坚先回去休息,他自己则在这间木屋内呆到了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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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快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钟紫言很快回神,起身后,小屋门被推开,司徒宓抬着纤瘦柔腿踩在门槛上,“陪我去看星星!”
明日又是一轮战事,钟紫言哪有心情看什么星星,“这么晚,你也不早些歇息?”
“人家不是担心你太耗费心神嘛,听说今天一下子死了好多人,猜你心情不好,过来陪陪你~”司徒宓桃粉衣裙被微风吹的轻轻飘荡,走入小屋,顺着身子挽住钟紫言的胳膊。
感受着左臂外侧沉甸甸的柔软,钟紫言暗自苦笑,这傻姑娘愈来愈胆大了,此时教他这位大丈夫行走艰难、皱眉尴尬,“夜有些深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打坐养神,明日还有战事。”
司徒宓偏头靠在他肩上,二人身高刚好匹配,钟紫言见她指着窗外说道:“你看,漫天星斗,闪闪耀耀,多漂亮~”
钟紫言顺着手指看去,确实星光璀璨,不过他还是没什么心情赏这星夜美景。
无奈司徒宓纠缠的厉害,如小女人一般抓挠开来,本是严肃紧绷的钟紫言终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召出小鲸,二人飞上半空,小鲸缓缓遨游,他二人依偎坐在鲸背上,享受着战前的静谧安详。
“喂,你怎总是躲人家?”司徒宓不知道是第几次揽钟紫言了,每一次都发觉这男人小心翼翼的把持着。
见钟紫言不回应她,司徒宓猛的一把将他推倒,纤柔双腿齐跨坐下,头压至钟紫言面前:“你是不是不中意我?”
二人的呼吸声彼此都能感受到,美人容颜贴近,钟紫言突遭发难,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当知道应该反应的时候,已经不想反应了。
中不中意?当然是中意,相处这么长时间,这姑娘的脾性他也基本了解了,人不傻,就是容易冲动,但这并不一定是坏事,赤纯的心灵,万千人中不一定有一位。
此时局面比较不好发展,女儿家毕竟还是有些底线矜持,发觉自己做了冲动的事,难免羞愧不好意思见人,但又不想令面前的男人小瞧,只能愣着头皮盯着那双星目看。
看着看着身子越来越热,气息越来越乱,星空越来越静,静得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钟紫言也热、也乱、也痴迷,慢慢的那双手不知不觉就把身上人儿的蛮腰抱住,姑娘不能再主动了,那就大男人主动,这一主动,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外表没有了秘密,内里还有最大的秘密,定力这种东西,在没有经历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高,钟紫言觉得自己的定力没问题,但真到了这一步,那可就不见得了。
粉红衣衫和黑白玄纹道袍遮拢住四方和天上,那头庞大巨鲸憨憨的朝着高空云间飞起,鲸背上两个几乎不着片缕的人儿相拥纠缠,这一刻,钟紫言刹时清明:
身上柔软无骨的她娇喘轻吟,几若无问应了一声:“嗯~”
“现下回应你刚才所问,我中意你,今日以后,你我形如一体,共参大道!”
天色渐亮,碧游鲸‘呜咦’鸣唤一声,两人最后一次和谐相拥,司徒宓眼角泪滴滚落,柔声道:
“姓钟的,我司徒宓以后就跟着你了~”
“嗯,你既是吾妻,吾妻既是宓儿~”
“我打听过,你二月二生人,我是四月一,其实我比你年长,你得唤我‘姐姐’!”
“嗯。”
“但是我也还是唤你‘钟大哥’,因为唤贯了!”
“嗯~”
“何时结亲?”
“落魄峰战事结束就办!”
……
看男人靠不靠谱,得看事后温柔不温柔,钟紫言无疑是靠谱的,不仅事后靠谱,身侧这个柔软躯体没有太多疼痛。
两情相悦一时容易,但一世难。女人大多都是附在一颗树上,这颗树就是天,这个天就是她的世界。男人不是,世间大多男人只有共同的一片天,他们要争王争霸,女人只是一小部分。所以多有露水鸳鸯事后各奔东西,谁和谁能相守一生,不好说。
钟紫言觉得身为男儿,既然应承了身侧这人,就该负责到底,多数道侣相处腻了就会发现对方愈来多的缺点,钟紫言不同,他清晰的知道身侧这人有什么缺点,且自己完全能接受,天上的神仙尚且各有性格,他一个修士哪有资格要求道侣完美无缺。
人得学会珍惜,此刻这片白云间,这柔软的人儿,最值得她珍惜。
光阴短暂,修士更应勤奋刻苦修炼做事,天亮了,两个温存躯体也该暂时分开了,分开是为了下一次更猛烈的融合,中间的时间得用来为赤龙门奋斗。
很快碧游鲸飞回黑竹林,散修们见钟掌门今日格外精神,星目所视,好像能看透人心一般。
烈阳冲阴大阵开启了,落魄峰上的那些恐怖气息一个个冲来,这一次众人所面临的压力,比上一次更凶险。
第180章 召令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