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今日我掌天地TXT下载今日我掌天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今日我掌天地全文阅读

作者:王命急宣     今日我掌天地txt下载     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3章 噩耗传来

    “今番战事,幸得诸位出力,才使我赤龙门获一居守之地,在此,贫道谢过诸位!”

    宽台上的钟紫言温言和声,今日宴席正是为近两年多的战事画上一个完美符号。

    “钟掌门客气!”

    “我等不虚此行,所获良多…”

    “日后钟掌门若有差遣,但凭调度!”

    ……

    此间恭维之人不在少数,能活下来的自然获利颇丰,谁会和灵石过不去,难得遇到一位信义深重的主儿家,离别之际美言一二也是应该的。

    不算死去的那些人,能参加这次宴会的都是有些手段的散修,这里面有些人实在是因为年纪太大,例如枯叶道人和崔琰,不然钟紫言真想把他们招揽成客卿。

    人才难得,花再大的代价也值得收留,别看赤龙门当下库存几无,凭现在的资源,不出两三年就能把这场战事消耗的所有费用连本带利赚回来。

    靠近宽台边,司徒家的人单独设一桌席,司徒宓周边两个女修羡慕看着司徒宓:“阿宓,你算是找了个好夫家,可怜我们姐妹还无归处,再大一点也得和同族那些人争资源了!”

    司徒可儿缩在桌台角落不发一言,人们也看不清她的面色,只听司徒宓旁边另一个姐妹说道:“宓姐姐,你马上就要出嫁了,这下某些人该死心了,耍了那么多心计,最终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当下人。”

    司徒宓此时只看着台上慷慨讲话的自家男人,心里哪里还有什么司徒可儿,随口学着钟紫言的语气谦逊说了声:“我就是运气好,和钟大哥两情相悦。姐姐妹妹们多出来走走,自然也能挑得中意的。”

    一位姐妹哀叹道:“别提了,前日甄家来族里提亲,我以为是哪位俊彦,没想到是甄家老四,那模样,我看着都发愁,以后再也不出来抛头露面了,被一些登徒子瞅中可是要遭殃的!”

    众人轰然笑了,人最怕对比,她们的追求者和司徒宓当下的情况一对比,简直惨不忍睹。

    钟紫言讲罢话,下台来一个个见过每席道友,走至司徒家这一片,拱手对着众位女修道:“诸位能来道贺,真是贫道之幸。”

    有娇美女修戏弄道:“钟掌门都快成我们家宓姐姐的夫君了,还这般生份,明显不太中意宓姐姐。”

    司徒宓一拍那姑娘的腿,怨笑:“说甚话,不想活啦?”

    “呦,你们看,宓姐姐为他男人讨理呢!”话一出,惹得周遭全是欢笑。

    此时不是严肃时刻,钟紫言乐得见她们说笑打混,拱手后告诉司徒宓招待好自家姐妹,他则去往别的地方见过其它散修。

    此间人,这时大多都知道了司徒家要与赤龙门联姻,交谈来去,祝贺之言自然不少。

    场间欢笑声持续到下午,钟紫言神色略显困乏,立于角落看着一个个告辞离去的散修们,回忆着还有哪些人的请求没有帮上忙。

    海月和尚已经引荐给了正明,蔡娆带着的那个小青年需要一颗烈阳竹,朱玉子求一阴魂瓶,商富海家的侄子楚留仙也安排了一份差事,还有……

    算来算去,能帮的忙都差不多帮了,剩下那些过份的要求自然不需理会,如此一来,此宴很是圆满。

    正思索着,突见冀狈慌神路过,钟紫言连忙唤住他:“冀师兄。”

    冀狈转头一看,是掌门在唤他,发黑的眼圈左右回避,一步步走到钟紫言面前,执礼道:“掌门。”

    钟紫言稍一细看,见冀狈面色发黑,气息紊乱,“冀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冀狈勉强镇定心神,“掌门,我练功出了岔子,此时有些难受,想回门里调养一日。”

    钟紫言手中拿出一瓶灵丹,温言道:“修行是重要,可也不能熬坏了身子,回去好好调息。”

    冀狈接过灵丹,似乎面露愧疚,一闪而逝,慌忙转身要走,又听钟紫言唤了一声:“冀师兄。”

    “嗯?”冀狈额头冒着汗水,不明所以。

    “你忘了我交代你的事情了?”钟紫言假装生气道。

    冀狈见钟紫言示意着北侧宽台旁边的桃粉丽影,立刻想起了事情,回应道:“对对对,正要禀告掌门,那件【桃仙莲花裳】已经拍下来了,在槐阳城山雀楼掌柜那里,我想着今日过后给您去取呢。”

    “好,你且安心回去调养,此事我亲自去。”钟紫言喜色道。

    冀狈施礼后转身就要走,又听钟紫言第三次唤住了他,此时他衣衫间早已渗湿。

    钟紫言笑道:“莫要透露那灵裳的价钱。”又指了指冀狈额间的汗水。

    冀狈咽了一口津液,拿袖子擦了擦额头,告辞离去。

    ******

    去槐阳城取灵裳很顺利,半夜驭着碧游鲸回返断水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在夜色里将那锦玉盒打开,内里桃衫泛着粉色星辉,颗颗粉紫明珠如皓月明亮,穿在自己女人身上定然是绝美的,她一定会喜欢。

    坐在鲸背上,钟紫言抚摸着灵裳,心里想着那个人儿,嘴角时不时笑笑,“游不动,以后你这背上可就要时时多一个份量了~”

    小鲸憨鸣,似在笑话自家主人没见识,别说一个人的份量,就是一座小山丘,它觉得自己也能背起来。

    回到断水崖时,大雪降下,此时刚刚清晨,钟紫言见山门外有一筑基女修驾着飞剑停立,倒是看不出敌意。

    钟紫言上前拱手问她:“敢问前辈来我赤龙门有何要事?”

    女修看岁数四十左右,紫衣披身,身段婀娜,容颜也算美丽,只是眼角皱纹生出,女人一旦有这种现象,说明她岁数很可能超过百岁。

    “幽影山庄歆,欲要拜见你家掌门!”这女修落落大方,从容中透着一丝哀伤。

    钟紫言笑道:“贫道正是赤龙门之主!”

    那女修一时不太相信,又看了看钟紫言脚下的碧游鲸,似是想起了什么,“秦封托我来的!”

    钟紫言立时大惊,“前辈是,哦,前辈快快请进。”

    钟紫言挥手撤开阵法洞口,那筑基女修沉吟少顷,随着钟紫言入了断水崖。

    赤龙殿内,钟紫言神色紧张,问道:“您此次前来……是秦前辈有什么吩咐?”

    庄歆将一枚黑色玉简拿出递给钟紫言,“秦封教我将此物交予你!”

    钟紫言接在手里慢慢打开,玉简灵纹印入脑中,“掌门亲启,此信若是到手,当知秦封结丹已然失败,为报恩情,留予平生所获,但为赤龙兴盛添些砖瓦。

    余之半生,皆困自家门覆灭心魔,弱冠弃儒入道,一心想要报得仇怨,幽影山磨砺三十年,以蚍蜉之勇屠杀金丹,本以为道心坚定,却不想还是漏了一丝神元,徒留遗憾。

    此生大道之机已失,但余绝不悔叹。物莫微於昆虫,属莫贱乎蝼蚁,淫淫奕奕,交错往来,行无遗迹,鹜不动埃。

    是此轻贱之物,迅雷震而不骇,激风发而不动,虎贲比而不慑,龙剑挥而不恐。乃吞舟而是制,无小大与轻重,因无心以致力,果有象乎大勇。

    缘聚缘散,惜时珍重……

    覆手生坎离,气敛金丹成,阴阳演妙理,谁道不长生,哈哈哈,谁道不长生……”这最后的笑声满是无奈凄凉。

    “谁道不长生…没跨过去如何得长生?”钟紫言踉跄坐倒椅间,心头一片悲凉,哀痛之色显在面上,久久不散。

    十年相交,秦前辈说没就没了,临死的时候还要想着报答赤龙门,这番情义,如何弥补。

    钟紫言悲呼哀哭,“你我忘年相交,共知彼此志向,天地缘何这般不公!”

    胸口一股郁结之气翻滚不散,庄歆正要宽解安慰安慰钟紫言,却见赤龙殿外急慌跑入一个身影,冀狈脸庞红肿,手中拿着一截桃色衣裙布条,呼道:“掌门,司徒宓姑娘有危险?”

    “什么?”钟紫言心头本就悲凉乱糟,此时听闻这讯息,双目圆睁,闪身揪住冀狈,看着那桃色衣袖:“她出了什么事?”

    “她她她,她被一个黑衣人抓去了落魄峰,那黑衣人练气巅峰修为,我打她不过!”冀狈磕绊哭道。

    钟紫言方寸大乱,回头忙对庄歆说道:“前辈且在此歇息片刻,容晚辈去处理家事。”

    说罢提着冀狈就往出走,二人踏上鲸背直冲落魄峰,途中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冀狈对答如流,“昨日您给我那瓶灵丹甚是管用,今早我本是要去落魄峰值守,却见一个黑衣人穿透阵法离开了断水崖,一路尾随他来到落魄峰,那人顺手打死了看守之人,掌力呼来之际,我堪堪闪躲尔后装死,见他直接跨入巨石门内,我赶忙跑回去禀报!”

    两人来到落魄峰东南广场,见那巨石门封印果然破去,三具尸体斜躺在地,全是被贯穿胸膛而死。

    钟紫言快步走近,感受着门内清幽气息,这和当年鬼市入口的感觉是一样的。

    冀狈眼神闪烁一瞬,抬手拦截,“那黑衣人眼神之中透着重重淫邪之气,手段毒辣,掌门不可步入,让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钟紫言本不打算一下子跨进去,一听冀狈这样说,探手忙拽住他,“你且回去唤人,我先进去探个究竟!”

    踏腿一迈,身子瞬时消失,碧游鲸也想跟着进去,冀狈突然张手拦截,“灵鲸,里面凶险异常……”

    还不待他说完,碧游鲸露出凶相,直冲向前,冀狈赶忙闪开,眸中明灭不定,见巨石门慢慢回复原先封印,尔后快步离开了这里。

    广场乱石缝中,李守信哇的吐出一口黑血,爬出石缝后,撑着身子跑下落魄峰,向着断水崖方向跑去。

第184章 黑煞秘境

    穿过石门的那一瞬间,钟紫言便察觉到不对劲,他仿佛触发了某种禁制,脚步落地处是一大滩积水,这里黑煞缭绕,乱石林立。

    下一刻,强烈的危机感上涌头颅,周围阵法灵光亮起,双腿被污泥水渍缠绕,体内的灵力完全无法运转,一道黑色拳气照着胸口轰来,钟紫言瞬间被击跪在地。

    还没来得及呻吟,一张煞白手掌已经掐住了钟紫言,力道握紧半分,钟紫言只觉呼吸困难,识海本命发出一声鲸鸣,那黑服身影呆滞瞬间,钟紫言费力挣脱他的掌控,就要转身逃跑时,那人已然清醒,再次朝着钟紫言背后轰了一拳。

    “噗~”

    一口鲜血喷涌,钟紫言只感觉背后那拳劲直接贯穿胸口,黑煞之气疯狂涌入体内,疼痛之感如铁钉锥心,难以忍受。

    抽搐躺倒在地,那黑衣人单脚踩在钟紫言半侧脸上,阴沉讥讽道:“啧啧,堂堂赤龙门掌门,也不过如此嘛!”

    很快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单手揪起钟紫言拖着就往里走,由于这人个头没有钟紫言高,原本就已经重伤了钟紫言,此时拖着躯体摩擦在石缝间,钟紫言腿脚和手臂很快便被磨破渗血。

    这处秘境特别广阔宽大,穹顶漆黑一片,黑煞氤氲,黑衣人拖着他穿过乱石林后,来到一处断崖,钟紫言迷糊间看到下方是一座地宫模样的场景,地宫四周围着很多尖刺巨石,每一个石头都冒着纯黑煞气。

    黑衣人揪着钟紫言踏步跳出,上下高度约有二十丈,落地后,钟紫言原本震荡难受的脏腑胸膛愈发翻滚煎熬。

    乱石林内有鲸鸣响彻,黑衣人快速揪着钟紫言进入地宫内,这地宫大殿宽阔,纵横约有两里,四面都是漆黑铁牢,中间有一台银灰棺材散着能令灵魂一时安宁的气息。

    那张冒着黑气的手掌如铁钳一般撑开钟紫言的嘴,一粒玄黑丹丸被扔入口中,灵气狂灌,丹药入腹,钟紫言立时发觉周身经脉窍穴绵弱无力,一运灵气便钻心疼痛。

    黑衣人挥手一把将钟紫言扔入后方一间漆黑铁牢,又一挥手牢门上附灵锁,他闪身向殿外跑去。

    忍着疼痛,钟紫言缓缓睁开眼睛,擦去嘴角血迹,慢慢爬起来,此时灵力被锁住,目力也降低太多,衬着中央银棺散发的光辉探看四周,黑压压的全是铁牢,他所在这间最大。

    手指挪动准备要抬起来,突然摸到一块布料,低头一看是桃粉色的,连忙转头向后看去,钟紫言刹时痛心愤怒。

    只见司徒宓满身鞭痕剑伤,蜷缩着昏躺在铁牢角落。

    钟紫言哀呼:“宓儿~”

    他艰难爬去司徒宓身边,检察呼吸后稍稍松了口气,又看过她全身伤痕,发觉都只是皮外伤,但即便是这样,钟紫言心头亦生出滔天怒意,浑身慢慢涌散出不少黑煞。

    抱起那副柔软无力的躯体,将上身抱在怀里,钟紫言轻轻呼唤,“宓儿,醒醒~”

    司徒宓散乱的头发似被污水浇过,脸上三道剑刺不算深,但流着浓黄污血,明显是受了毒,且这毒在逐渐扩散。

    灵力被锁,储物戒亦无法用,解毒只能用嘴吸,那便用嘴吸,一炷香时间见她恢复了一些气色,钟紫言停止了动作,用干净的帕巾清理她身体其它地方,直到一声轻‘嗯~’发出,才停了手。

    钟紫言见自己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欣喜唤道:“宓儿~”

    司徒宓刚醒来,就要伸手抓撕面前的人,看清是钟紫言后,忍着疼痛不敢置信,眼里流着泪花:“姓钟的,你怎么在这里?”

    她很快清醒,慢慢坐了起来,“你也中了他们的计?”

    钟紫言抬手捋了捋自家女人的头发,“你没事就好。”

    人醒了,自然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一问之下,心中震惊久久不能平息,眼神中既是悔恨又是怒火,拳头紧紧握住又松开。

    钟紫言知道,他被自己同门师兄坑害了。

    司徒宓紧紧抱着钟紫言哭泣,“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钟紫言心头一片悲凉,面上呆愣良久,摸了摸司徒宓的头,“不怕,有我在!”

    此时钟紫言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仔细回想刚才冀狈的一言一行,言语间满是漏洞,但凡是其它时候,自己怎么可能上了他的当。

    铁牢内寂静一片,司徒宓能感受到自家男人此时起伏不定的胸口,他在愤怒,这股怒气司徒宓从未感受过。

    钟紫言就那样呆滞着,他不敢相信,脑中闪过一幅幅画面,自当年刚来槐山到今天清晨,自己对门人关照护御从未缺少过,每一个人不管是优是劣都倾力提携,怎么会这样?

    冀狈!冀师兄,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与那黑衣人设了此局,钟紫言问道:

    “你说他昨夜引你来落魄峰,他昨夜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司徒宓摇了摇头,痛恨道:“他气色精神,言语谄笑,我以为你真的来此巡察,才跟了来,没想到半路遇见那宇文护,不留神便被制住了,他们和司徒可儿那贱人勾结,我回去一定要杀了她。”

    这一身的伤都是司徒可儿干的,钟紫言此时脑中轰隆作响,强压杂乱气息,“司徒可儿,冀狈,宇文护,这三人缘何要害你我?”

    钟紫言想不通,宇文护这人他根本不认识,司徒可儿一直以来都是有说有笑,冀狈按说是最不可能害自己的人,同门师兄弟,这两年自己对他的好都令别的同门眼红了。

    钟紫言呢喃着:“他们为何要害我?”

    司徒宓抹了泪花,“一定是那贱人出的计策,她见不得你我相恋结合,设了这歹毒之局。”

    钟紫言不明白,司徒可儿一向贤淑温柔,怎会做这种事,很快,他不得不信了司徒宓的话,因为这地宫大殿东面阴暗之处,走出了一个蓝裙女人,正是司徒可儿。

    “是啊,我就是见不得你好活。”司徒可儿眼神平淡,缓步走至铁牢外。

    钟紫言此时哪还有好脸给他,“我二人与你无冤无仇,缘何要害我们?”

    司徒可儿歉疚道,“钟掌门,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只是有人要利用你杀一个人,现下只能让你先受些委屈了。”

    “你这贱人,待我回了族里,一定将你恶劣行径上告家主爷爷。”司徒宓咬牙怒骂。

    司徒可儿悠哉晃走两步,邪魅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出去?”

    “你说什么?”钟紫言双目寒气逼人,他这时已经完全信了司徒宓以往对于司徒可儿的所有评价,这女人确实歹毒。

    司徒可儿转眼又明媚看着钟紫言:“钟大哥,你不会有事的,这次出去以后,你娶我好不好?”

    司徒宓气怒指着司徒可儿骂:“你这贱人,他才不会要你呢!”

    钟紫言只觉司徒可儿一定是疯了。

    突有三声明响拍掌,那阴沉声音推开地宫大门,“好一双争夫姐妹,钟掌门福源深厚呐!”

    那人见钟紫言凝眉寒视他,单手扶额叹气,“唉,畜生蛮力真大,我将它引去了别处,钟掌门就别指望它了。”

    黑衣人修为乃是练气巅峰,自然是伤不了碧游鲸,钟紫言本是在等碧游鲸来救自己,此时听黑衣人一说,心里哀叹,看来那头憨货也指望不上了。

    司徒宓斥道:“你这恶贼,速速将我们放了,否则我家家主赶来,保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鄙夷冷笑,“我怕什么,这黑煞秘境乃是当年玄机道人所开辟的,司徒业再强也不过金丹初期,他还能破了外面的封印不成?”

    司徒宓眼珠转动,发狠道:“你难道就不打算出去了?”

    “此处秘境连结落魄峰灵脉,我大可修炼到筑基期,何况……谁能知道你们在这里?”黑衣人哈哈大笑两声,闪身行至中央银棺旁边,盘坐调息。

    司徒可儿许是有些怕那人,自他进来以后,便不多说话,按着原路向东离开地宫大殿。

    落入险境,一时脱不得困,钟紫言强压诸多情绪,细思其中关键,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宇文护才是主谋之人。

    司徒宓说司徒可儿设了这局,可这里明显是那宇文护的地盘,司徒可儿在司徒家都没什么地位,在那人眼里能有多重要,怕也是由于什么意外原因牵扯进来的。

    根据司徒可儿先前所说,宇文护要利用自己杀一个人,谁会在意自己?基本只有赤龙门人,若是实力不如宇文护的人,根本不需要利用自己,那便只可能是筑基修士。

    很多事情看似疑惑重重,不知起始,其实只要静下心来查探思考,总能发现线索,尔后分析缘由得出结论。

    门中筑基修士只有三人,简雍、姜玉洲和杜兰,杜兰平日呆在门中修炼,只在这次落魄峰战事后半场出过几次手,不太可能是宇文护的目标。

    那他要杀的就只剩下简雍和姜玉洲了,简雍一向不惹是非,商道精擅之人哪里会凭白招惹仇敌,那就只剩下姜玉洲。

    再分析这人身份,宇文护应该不是他的真名,此人既然对黑煞堂留下的秘境这般熟悉,定是黑煞堂亲近之人,很有可能原本就是黑煞堂弟子。

    钟紫言在细细思索,司徒宓在咒骂司徒可儿,骂累了,见自己男人还受着伤,司徒宓温柔抱着他,感受着温热宽阔的胸膛,司徒宓一点也不害怕现在的处境。

    银棺一直散着那股能令灵魂安宁的气息,小半个时辰后,黑衣人起身来到铁牢外,看着钟紫言。

    钟紫言也在看他,此人面色阴沉寒毒,眼角有黑红两个特殊纹点,嘴唇很薄,看岁数不超过二十五岁。

    “想必钟掌门已经猜到我是谁了罢!”

    钟紫言凝眉冷视,看着那人的面上灵力积蕴,模糊变换,这是一种改变容颜的术法,甚是高明。

    黑衣人又将兜袍披在身上,钟紫言瞬时惊呆震颤,“原来是你!”

    “正是我。”黑衣人阴笑着。

    钟紫言怒目咬牙,随后叹道:“只恨贫道当日一时心软,未能诛除了你!”

第185章 判门逆贼

    这人披上兜袍,一下子变成了两年前小剑山诛邪法会斗擂那时的青年,当日此人因姜玉洲杀了司马阴蠡,应是压制不住心中仇恨,散场时要出手偷袭姜玉洲,是钟紫言阻挡一二后被司徒十七震断经脉,才使得他无法再出手。

    没想到那时一念之仁,铸成今日灾祸,钟紫言如何能不兀自懊恼悔恨。

    善恶之间,本无界限,三年前白石洞之行以后,钟紫言自觉血戾杀心太重,想着往后以善行压下,却不知万事皆有枢纽牵连,牵一发而生后患,真乃福祸难测。

    黑衣青年再恢复本身模样,冷笑道:“怎么,后悔了?可惜啊,没机会了~”

    事已至此,钟紫言一时也无法脱困,沉默少顷后,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

    那黑衣青年这时心情稍好,目光明灭闪烁,邪魅笑了笑,“我叫章温,是这落魄峰真正的主人。”

    司徒宓唾弃骂道:“宵小奸人,一时得势妄自尊大,这座灵地可是我夫君花了两年多时间打下来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司徒宓没想那么多,这样骂出来只感觉义正言辞,钟紫言却知道,恐怕这落魄峰真的是章温的。

    两年前刚攻打落魄峰时,钟紫言曾听海月和尚说过,黑煞堂章家有一个年轻继承人,是生是死不得而知。结合两年前小剑山斗擂时司马阴蠡所为,明显也是想争夺落魄峰主攻权,这人的身份,大概率就是那个继承人。

    “你是章闫的儿子?”钟紫言问道。

    章温摇了摇头,“我虽不是章闫的儿子,但我确实如你心中所想,是这落魄峰名义上的主人。

    话既然打开,不妨多说两句。你赤龙门杀我师父,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除了报仇,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也都该入我掌中。

    都说钟掌门天资奇高,**沉稳,搁在其他人身上,我或许会手下留情,与之攀交一二,以期日后共探大道,不过你嘛……”

    章温目露寒意,冷笑一声,“哼哼~”

    那意思明显是不会有善果。

    虽是有杀意,但现在章温未有其它动作,钟紫言也知道他还要利用自己,思索少顷又问:“当时你经脉毁坏,是如何在这短短时间恢复修为的?”

    “自然是有‘好心人’出手相助~”章温说到‘好心人’三字是咬紧了嘴唇,看来这好心人也别有用心。

    钟紫言沉声道:“所以,恐怕你想杀的不只是姜玉洲吧,该是‘好心人’在你背后支持,且这人存了灭我赤龙门之心!”

    “啧啧啧,不愧是钟掌门,此事竟然也能猜到!”章温不得不佩服钟紫言的脑袋。

    钟紫言继续说道:“十多年来我门中少有仇敌,若是有人对我门中敌视,只可能是斗擂那十场中败去的门派,是南疆势力还是槐山势力?”

    章温愈发对钟紫言忌惮,脸色阴下,“你继续猜!”

    “想来南疆势力多半没那个胆量,槐山本地的话,亨通道观和牛魔谷这两家最有可能,据贫道了解,拓跋南天为人磊落豪性,虽是凶名在外但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那就只可能是亨通道观的那几个老家伙了!”钟紫言平静分析。

    章温停顿少顷,转而哈哈大笑,“你虽灵窍通透,但终究不知真实情况,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猜中,照此看来,也不过尔尔。”

    这就说明钟紫言猜错了,不是亨通道观,那便是牛魔谷,不过也不见章温继续往下说,钟紫言只能将牛魔谷当成假想敌。

    地宫后方突然传来猴子叽喳叫声,这叫声尖利刺耳,章温闪身而去。

    不多时,又有兽吼传来,司徒宓平时虎头虎脑,一听那些奇怪叫声,心里生了惧意,缓缓抱住了钟紫言。

    钟紫言盘坐思索,面上虽无多少忧虑,心间愁苦焦灼。

    刚才问的那些问题,看似轻松问出,实则每一句都是深思熟虑后的发言,这里面能反应出章温和那‘好心人’的真实意图。

    现在钟紫言基本能确定三件事。

    一,司徒可儿所说事后自己会活下来,明显不可能,此人绝不会让自己活着出去,那司徒可儿很可能受了利用。

    二,章温要杀姜玉洲,凭他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做到,那便是用自己做饵引姜玉洲至一处绝地,这日期定然不长。

    三,‘好心人’既然和章温合作,那他们要的该是整个赤龙门,自家门里现下定然生了危机。

    越想越焦躁,但钟紫言习惯了将心事藏在心底,面上依旧平静无事。

    章温很快归来,见钟紫言和司徒宓老实坐卧,也不再多说话,在银棺下盘身打坐,闭目修炼。

    一直到了下午,章温腰间玉佩忽然震动泛黑,他起身快步向地宫外走去,不多时,再次返回,冀狈鬼祟弯着身子跟在后面。

    钟紫言见他那副模样,全然没有半分修士气节,心中难以接受,怒气狂涌,直直盯着他看,一旁的司徒宓也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叛徒千刀万剐。

    冀狈红肿的脸此刻已经消化大半,这幅模样应该是专门为了清晨时骗钟紫言而被打成这样的,此时他不敢对视铁牢内的掌门,撇着头像东面看着,那里阴暗处蓝衣女子正走向大殿中央。

    “你这判门逆贼,枉我夫君对你那么好,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畜生!”司徒宓狠声大骂。

    冀缩着头不敢面对钟紫言,眉头愁苦,见章温向后看他,勉强抬脸讪笑。

    章温停住了脚步,“冀道兄,你家掌门就在那边,你也不去见礼?看看都被人家司徒家的小姐戳脊梁骨呢~”

    冀狈只是讪笑,也不敢多做其它反应。

    章温转而寒声道,“既然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你不对劲,我留着你又有何用?”

    见章温手中黑气蔓延,冀狈噗通跪在地上,“有用的有用的,莫杀我!”

    章温探掌一把掐住冀狈喉咙,黑气蔓延冀狈全身,他体内本就被种了黑煞之气,此刻又有外力牵引,真真是万蚁噬心般的疼痛。

    凄惨叫声持续了良久,章温狞邪笑问:“有什么用?”

    骨气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有,冀狈以前认为自己是个有骨气的,却不想在这短短的一天一夜里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折磨,他扛不住,于是他认命了。

    他眼珠翻白,知道只要下一刻说不出一个有用的理由,自己就得死了,他不想死,于是没有用也得说有用,“有用!我有用,李守信只是见我将掌门引来此地,这说明不了是我故意要害掌门,我可以出去打死不认,只说这里面是一套**大阵,兜兜转转又转了出去,而且我可以带着姜师叔进来这里!”

    躯体被甩出三丈远,冀狈捂着嗓子干咳,直到缓过气来,才慢慢重新跪在地上。

    章温厌弃道:“既然有用,那就去证明你的价值!”

    冀狈眼珠转动,心里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出去,但只能遵照着转身向地宫大殿外走去,刚走了三步,突然转身道:“这……我现在引来姜师叔,您也斗他不过……”

    “也是。”章温稍一思索,又道:“这不妨事,你且出去委屈两三个月,三个月后我若能筑基,自会设法通知你,届时你只管带人进来。”

    至于出去以后,冀狈怎么诓骗赤龙门人,章温不关心,章温只看结果。

    冀狈灰丧点头应承,全程没有看一眼钟紫言,原本的计划被李守信打乱,他此刻正想着出去以后怎么和那些人交代呢,突听铁牢内司徒宓对章温道:

    “这逆贼能坑害赤龙门,就不怕他坑害你,他若是出去和姜前辈他们交了底,你又该如何应对?”

    这是诛心挑唆之言,但句句在理,章温刹时反应过来,又听司徒宓继续狠声道:“退一步说,即便这逆贼无心反你章温,他若是被姜前辈他们搜魂,你又该如何?”

    司徒宓完全是要致冀狈于死地,钟紫言亦能明白司徒宓此番言论中包含的恨意,只可惜自家女人智计还是欠缺,只图一时爽利,若是冀狈被杀,说不得他夫妻二人很长时间亦脱不得困。

    冀狈面如死灰,怨戾看着司徒宓,脑子极速转动,很快又想到一点,“不会,章道友你莫受他挑唆,我体内可是还有你喂下的黑煞丹呢!”

    “什么毒药不可解?再说搜魂术呢?”司徒宓补充了一句。

    冀狈咬牙道:“我和他们是同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们怎么会对我用那种术,门规有定,同门之间不得相残,搜魂术一用,我即会变成痴傻残障之人!”

    两方狡辩来去,钟紫言暗暗碰了一下司徒宓,示意她别再说了,其实那章温心思毒辣深沉,只需一两句言语就能起作用,说多了反而无益。

    冀狈一直在那儿哭求,章温沉吟良久,忽而冷笑,“冀道兄,我信你,不过嘛,你得证明你值得让我信!”

    “这……”冀狈不明所以。

    章温指着钟紫言:“你把你家掌门杀了,算作投名状如何?”

第186章 吾妻逝矣

    幽暗的地宫大殿内,冀狈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惊愕呆立,他嘴唇抖动,就那样似讪非笑看着章温。

    他多希望刚才那句话是自己听错了,可惜寂静的时间只持续了少顷,章温疑问:“怎么,你不愿意?”

    冀狈不敢开口,他既不敢说愿意,也不敢说不愿意,他内心在煎熬,对面这个青年让他做的事,一旦照做,自己以后就完全没有回头路了。

    他一直都知道,掌门心性仁善,若是真有一日自己被揭露惩戒,只要诉出苦衷,多半不至于身死。

    杀掌门,冀狈觉得自己真没那个胆量,脖颈间的汗水顺着喉结往下流,内心千万善恶念头闪过,冀狈还是不敢应承。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章温故作叹息,手掌间黑气逐渐浓郁。

    冀狈看着那黑掌,身体里的恶念挑唆着本心,‘反正事已至此,不杀掌门出去以后也不一定能活命。’

    善念又道,‘不能杀,这滔天罪行碰不得,一旦碰了,自家哪还有什么资格修真悟道!’

    对面那双黑掌慢慢探来,冀狈连忙跪地,对着章温说:“非是我不愿意,而是掌门他尚有用处!”

    章温有点不耐烦道:“啧啧,口口声声‘掌门’长短,分明还是没做好跟我一条心的打算嘛。你说说还有什么用处?”

    冀狈吞咽津液,口干沙哑,“门中其余师兄弟皆对他衷心耿耿,留着他,以后万一有什么困境,你有人质在手,谁不得号令?赤龙门下多方资产,慢慢调度总能握在手中。”

    见章温皱眉,冀狈说的越来越急,“我可发现灵魂誓愿,绝不背叛于你!”

    章温嗤笑,“灵魂誓愿这东西,漏洞可不少,我哪能信了你的鬼话,不过既然钟掌门还有用处,现在杀了也确实可惜……”

    章温沉吟良久,目中神秘之色闪过,阴笑着对钟紫言道:“杀不得,总该能折磨,钟掌门若肯发下号令将赤龙门一切家产尽数教弟子送入这秘境内,可以免受些苦痛哦~”

    钟紫言哪里会屈从于他,只冷眼撇了一眼,兀自闭目盘坐。

    章温摇头叹息,回头轻佻对冀狈道:“你看看,钟掌门毕竟是掌门,比冀道兄你可有骨气多了,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你替你家掌门松松胫骨吧。”

    钟紫言森寒睁眼盯着章温,他为什么要让冀狈动手,明显是检视是否能与其一条心,又或者也不需要检视,存了心要戏谑玩耍。

    此人犹如一头残暴毒辣的幼年恶虎,虽还未成气候,却已露出荼毒生灵的邪魔恶念,今次但凡能有一丝机会,必定要清除了他,否则假以时日,莫说赤龙门,整个槐山地界的修士怕都会被他祸害。

    冀狈感受着体内已经蠢蠢欲动的黑煞之气,迟迟不敢移动身体,章温挥手撤去铁牢灵锁,拳气将司徒宓刮开,提着钟紫言走出铁牢,直接以灵气绑缚在两根煞气石柱上。

    司徒宓虽是无力移动,嘴里却一直骂着章温,钟紫言看着司徒宓趴在铁牢内恨骂,朝他温笑道:“宓儿,莫再费力,留些气力养伤。”

    又平静笑看着不敢面对自己的冀狈,“今日便看看这位冀师兄如何来为贫道‘疏松筋骨’!”

    章温扔出一截黑气灵鞭,寒声斥道:“冀狈,速速上前动手,先给你家掌门两百黑煞鞭,教他领教我黑煞堂的手段。”

    冀狈动身了,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拿起黑煞鞭向前走去,钟紫言就那样平静看着他。

    冀狈面目哭笑泪流,“掌门,对你不起了。”

    这灵鞭也就一阶中品灵器,搁在平时钟紫言还能应对,可此时浑身无力,一鞭下来,黑煞之气顺着伤口涌入体内,着实疼痛难忍。

    司徒可儿忙上前阻拦,气愤对章温道:“你不是答应不会伤害钟掌门么?”

    章温假作无辜模样,“是啊,我没伤害他,可是他自己的师兄害他,我能管得着么?”

    司徒可儿极力阻止冀狈,只见章温闪身掐她脖颈,黑煞掌贯穿胸腹,“司徒姑娘,你还是老实呆在一边吧,莫要多事,否则……”

    司徒可儿伏地蜷缩抽搐,惊惧再不敢动身。

    司徒宓在铁牢内极立嘶叫,“冀狈,你这畜生,你一定不得好死!”

    冀狈仿若没有听到,随着黑鞭将钟紫言抽的皮开肉绽,他面对着掌门,愈发觉的心头混乱疯癫,每一鞭中无奈、憎恨、惧怕都有包含。

    躯体疼痛尚能忍受,钟紫言不能接受的是背叛,且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同门师兄背叛,兽类尚且知恩图报,身为一个人怎么能这样,这冀狈道心已失,早已不可救药。

    承受不住自然会低声闷哼,但钟紫言心间毫无惧意,两百鞭下来,胸膛四肢都被打的血痕肿胀,钟紫言头颅缓缓动了动,吐出一口血水,艰难惨笑:“好一个冀师兄。”

    铁牢内司徒宓已是哭晕了头,手掌极力掰扯牢门,直到满手是血再无力气,铁牢门仍然完好无损。

    章温饶有兴致拍掌叫好,“诶呀,还能说话,看来胫骨没有疏松彻底,劳烦冀道兄斩几根手指试试?”

    冀狈双目泛红狰狞回头流着泪,他真不敢再做什么了,可章温凝目冷视,手掌一握,“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冀狈体内黑煞翻滚,他凄厉惨叫,持续了少顷,哭求道:“我做,我做!”

    拿出那枚赤血匕首,慢慢朝着钟紫言贴近,钟紫言看着那把赤血匕首,心头寒凉无以复加,这匕首乃是自己亲自赐下的,没想到竟有一日反过来残害自己。

    “呃啊!”

    一声痛吼响彻大殿,左手小指被削,钟紫言浑身颤抖,怒目看着冀狈,冀狈也在颤抖,他摇头痴笑,只听章温又道:“不够,右手小指!”

    “呃~”

    “还不够,左手无名!”

    “吼~”

    “还不够,右手无名指!”

    “割刺左臂!”

    “割刺右腿!”

    “啊~”

    “割刺腹间!”

    ……

    钟紫言一声声怒痛嘶吼,冀狈已经变得狰狞痴颠,章温说什么他便做什么,钟紫言周身由内而外泛着黑红煞气,鲜血因为提气发力而狂喷涌出。

    司徒可儿继续再次冲上前去要阻拦,又被章温一掌灵波轰倒三四丈,她哭喊着:“对不起,钟掌门,钟大哥,对不起……”

    铁牢内原本昏迷过去的司徒宓又醒来了,见自家男人遭此酷刑,她无力哭愤诅咒道:“冀狈,章温,你们一定不得好死,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章温坐在银棺下敲着手指,见钟紫言这时确实挺凄惨,“啧啧,哎呀,钟掌门真是有骨气,这么一通苦难都能承受的住,待我想想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看了看司徒宓,突然想到了什么,“冀道兄,你说你这么些年一个人也挺寂寞孤苦的,若不然小弟今日送你一桩美事?”

    钟紫言一听这话,猛的抬头,七窍血迹尚未干,他寒声对冀狈道:“你以为这样他就会放过你?此人心机狠毒,指派你残害我,是为了教我恨你入骨,以此划清派系,日后你一旦没了用处,已然逃不过他毒手。”

    钟紫言凄厉震吼:“冀狈,你莫再继续错下去,速速回头。”

    章温不管钟紫言说什么,他继续道:“听闻司徒家这位小姐马上要与钟掌门成婚,也不知那等好事提前做了没有,不论如何,冀道兄,此间也无外人,就教你捡了这便宜罢!”

    冀狈双目肿胀,眼泪与鼻涕尽流,钟紫言的话他听到了,可他眼下似乎没别的选择,“我……”

    “怎么,你又不愿意,这可是大好事啊?”章温玩虐笑道。

    冀狈一步步向着铁牢走去,钟紫言浑身散发滔天怨戾怒煞,铁牢内的司徒宓目中满是恨毒,“冀狈,你一定不得好死!”

    司徒宓看着那个狰狞身影一步步逼来铁牢,她突然转头柔笑看向钟紫言,钟紫言也在看她,司徒宓目中闪过幸福甜蜜,转而凄然一笑,嘴唇张动说了两句话。

    钟紫言知道她在说什么:“此生不悔,来世再聚。”

    钟紫言疯狂扭动身子,悲凉怒吼:“宓儿,莫轻生,活下去!忍着活下去!”

    司徒宓性情刚烈直率,认定的事从不回头,时常率性而为,此时此刻,她怎能容许一个肮脏杂碎当着自己的男人欺辱自己。

    钟紫言心头惊惧愤怒,他狂声大喊,奈何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眼睁睁看着那个柔丽人儿撞在锈刺上,一撞未死,二次又狠狠将脖颈穿透锈刺,鲜血汩汩流出,那张容颜最后定格在微笑时刻。

    此间寂静一片,徒留悲凉。

    人经历的世事多了以后,明晰人性险恶,心也就越来越坚硬了,但仁善之人,即使看着心肠坚硬,也只是在外面裹了一层石壳。

    这一层石壳在外表现即是警惕、淡然、无视,在内表现是优柔、迟疑、不确定。当有超出寻常太多的炽热熔浆袭来,石壳就会碎裂,露出那一颗碧血丹心。

    男女相爱,时常会问对方喜欢自己什么,说一千道一万,其实能说出来的喜欢都不是真喜欢,爱没什么理由,爱就是爱,不知情起,不知情深。

    如何才能确认对方真的爱自己,把心挖出来肯定不现实,爱这种东西不到最后一刻,本来也很难看出来。

    钟紫言一直有点不确信他完整拥有这份幸福美好,或许不是不确信,而是不太敢相信,如今,等到他看到铁牢内那个娇丽人儿为自己付出了生命,他自责、他悔恨、他留恋不舍,他幡然醒悟,他想要紧紧去抓住这个人儿,可惜,无能为力。

    她在冲钟紫言温暖的笑,眼睛已经闭合。钟紫言只觉脑中炸裂,浑身血液沸腾,血煞氤氲弥漫周身,恨意充斥识海。

    眉心风印已充盈满溢,钟紫言双目血红,凄厉嘶吼悲嚎,“啊……吾妻逝矣!”

第187章 妖龙出世

    这世上的事,本没什么对错,立场不同,所做的事再是过份也有事因。钟紫言恨自己仁厚早早埋下祸患,更恨章温冀狈狠毒残酷,血目之中怨怒滔天,头脑混乱,杀意无尽。

    冀狈跪坐在地,呢喃着:“不是我干的,她自己寻死,不是我干的……”

    司徒可儿捂着嘴哭泣,她此时已经不在想钟紫言和司徒宓的结局了,而是在想自己如何收场。道经所云,男为艮山,女为坎水,水性多变,流经何处便是何形,若是自己遇到那种情况,是否也会如司徒宓一般勇于自尽,司徒可儿不知道。

    章温起身叹了口气,“无趣无趣,怎就死了呢~”

    虽是轻松说出口,但章温毕竟历事不多,见得司徒宓自尽,心里亦是生出憋闷之感,他虽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但也不再下令冀狈继续折磨钟紫言。

    钟紫言此时已经看不清周围景象,血水遮盖双目,他体内血液本就融了血煞,比之黑煞经所控驭的黑煞之气何止强了百倍。

    眉心风印满溢后不久,脑海中响起震撼灵魂的苍老飘渺之音,“修吾道引,劫魔难灭,不度灾厄,不得呼风……观荣生破晓太初,北木飘然于方外,五行轮转于馗灵之间。假以诸天浩气荡荡,万物流转,春禾动,夏目诏,秋识而冬觉……”

    这声音苍茫邈邈,似是一种修炼法门,钟紫言不自主跟着内里讲说,操控眉心风印,越操控越头疼脑炸,好像有亿万毒虫蜗居脑壳。

    黑煞石柱上黑气与血气交织,地宫大殿内章温已经离去,留下的司徒可儿看到钟紫言浑身透着凶戾煞气,心中惧怕,也向着东侧暗道离去。

    铁牢外,呆滞良久的冀狈猛的转身看向自家掌门,见他浑身全是血水,双目赤红疯狂低吼,冀狈抖了一声冷汗,再看殿里其它位置,发现章温和司徒可儿已经不见,他站起身拿出赤血匕首慢慢挪向钟紫言。

    到得三丈前,感受到钟紫言体内散出的血煞在影响自己神智,又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快步离开此间,他不敢再面对钟紫言,或者说,他还是怕,怕的要死。

    地宫外阔地间,章温度步思索着什么,见冀狈跑了出来,鄙夷冷笑了一声,“你要干什么去?”

    冀狈指了指大殿内,胆怯说道。“我…,他如今已经发狂发疯,我该出去了。”

    章温挥手扔出拇指般大小的血瓶,厌弃道:“去罢,我今夜便开始筑基,三个月后若能成功,会再联系你!”

    冀狈拿着小血瓶快速跑向矮崖,穿过乱石林后,将血瓶内的血水挥洒去秘境洞口,封印即刻淡化,他回头看了一眼此间幽森景象,一步踏出。

    ******

    夜间,章温再回地宫大殿,见钟紫言昏迷低头,周身血煞仍未散去,虽觉蹊跷,但感受他仍无丝毫灵力散出,也没多想什么。

    章温走至大殿中央,将那银棺缓缓抬起,背出殿外,向北走去。

    一直到了第二日辰时,钟紫言仍未有睁眼的动向,反倒是血煞之气愈发浓郁,司徒可儿在东门暗处远远观望,他曾经是多么希望那个男人能选择自己,若是两年前他选了自己,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司徒可儿有些心疼那个男人,于是慢慢向着大殿中央走去,站在血煞之外,探视钟紫言表情,奈何他头颅低落,根本看不清此时模样,只知道还在昏迷之中。

    踏步向前,接近钟紫言三丈时,司徒可儿只感觉煞气侵体,神魂刺痛,不得不很快倒退出去。

    司徒可儿哭道:“对不起,我非是有意害你,只是……只是真的不甘心!”

    这寂静大殿内,无人能够听到她的哭诉,她也知道钟紫言听不见,但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吐露,虽是万般悔恨,如今也悔之晚矣。

    司徒可儿将司徒宓的尸体抬了出来,身体各处污浊都擦除干净以后,司徒宓又回复了原来的模样,只可惜人已死去,做再多也弥补不尽。

    还记得二人初次相遇,是被司徒达领着去往赤龙门的飞剑上,女儿家初长成,对于家族安排的婚事其实很抵触,悄悄话说了一大堆,都说绝对不会看上那个小门派的掌门。

    谁知道真见了面,二人顷刻将途中的话忘了个干净,那位钟掌门年纪不大,看着俊逸稳重,举止之间尽显风度,姐妹二人却是都被迷了。

    外貌没得说,那品行总得挑剔一二,可越是接触,越觉得那个男人就是他们姐妹梦中爱慕的类型,很快的,时间一长,梦中的模糊人影直接便换成了钟掌门。

    地宫大殿,司徒可儿回忆着以往一幕幕,忽而痴笑了两声,觉得自己真傻。

    时间慢慢流逝,司徒可儿一直守着司徒宓的尸体和钟紫言。到了第三天,地宫大殿窜进来三头瘦小山魈,他们是奔着钟紫言四周散发的血煞而来。

    每一头都有练气中期修为,司徒可儿警惕看着那三头畜生,见他们快步移动向钟紫言,司徒可儿静静观望。

    那些山魈似乎也不敢太接近钟紫言,就在血煞稀薄外围站立跳动,时不时抖擞身子,好似很享受。

    两个时辰后,三头山魈离去,很快它们招引来十多头山魈,其中有一头约有一人高大,看样子是头老山魈,练气后期修为。

    那高大山魈率领着族群走入血煞范围内,有几头山魈随身携带着黑石块,试探砸向钟紫言,见钟紫言没有动作,愈发肆无忌惮。

    司徒可儿目中显出怒意,抽剑连砍三头小山魈,最大的那头咆哮发怒,召集小的们一起围攻司徒可儿。

    有一头红毛小山魈没有参与围攻,而是抬着爪子慢慢走近钟紫言,那头老山魈见此情景,放弃了司徒可儿,召集众多山魈赶忙拦截红毛小山魈。

    可惜来不及了,它已经来到钟紫言身前,且用尖利小爪试探碰了碰钟紫言的脑袋,发现钟紫言真是死的,凶顽之气尽显,照着钟紫言的脑袋就是一顿乱捶。

    血煞之气逐渐浓郁,那小山魈眸子也被感染成了血色,外围那些山魈叽叽喳喳乱叫,他们露出恐惧神色,直劝红毛山魈快退出来,可惜红毛山魈不听,内心恶念被勾出,奋力抬起钟紫言的头颅,向同类炫耀着就要将利爪扎进钟紫言双眼。

    这些畜生诞生自幽暗凶煞之地,本也不存什么善心,好不容易有了玩耍东西,哪里能轻易放弃,红毛山魈看着钟紫言,正当它的利爪就要刺入钟紫言目中时,钟紫言的头颅缓缓动了,那些血煞之气缩了几寸,钟紫言周身煞气变得愈发浓烈。

    钟紫突地睁眼,面前的红毛山魈踉跄倒地,忍着凶意快步倒退,只过了三息时间,这头体质特殊的小山魈嘭的爆炸化为血雾。

    钟紫言醒了,他虽不愿意醒来,但是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醒了以后脑中多了一些东西,准确的说,多了一篇引唤灵气的法门,名字叫做【万法藏风唤灵真解】。

    眉心的青绿色龙卷变得发白,体内的黑煞锁灵之力不知何时竟然同化成了血煞,灵力不再被锁,章温的术法自然困不住自己。

    于是钟紫言挥手挣脱了灵锁,赤脚踩在了地上,抬头看去,见司徒可儿正呆看着自己,那群山魈痴呆愣了少顷,一哄而散。

    钟紫言见到司徒可儿,周身煞气大盛,双目再次泛红,就要一掌打出时,见司徒宓在那儿安详的躺着,钟紫言瞬步走至她身旁,推开司徒可儿,将自家妻儿缓缓抱了起来。

    悲凉呜咽之音传响大殿:“宓儿啊……”这柔丽人儿再也活不过来,教他以后可怎么活。

    大殿寂静良久,钟紫言放下司徒宓,环视四周,见司徒可儿也不逃跑,就那样瘫坐在地上,她身侧不远死着几头低阶山魈。

    “你可还有遗言?”

    司徒可儿先是欣喜看着钟紫言,闻听这话,双目灰暗,她自知不得活命,心生死意落寞,摇了摇头。

    就在钟紫言一道寒冰刺发出之际,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章温正在筑基,我亦不知他藏在了何处,你要小心了~”

    司徒可儿也不求饶,只是一句简单提醒,也正是这一句简单的提醒,使得她暂时未丧身当场。

    钟紫言慢慢盘坐下来,身前即是司徒宓,他先是说了一句:“我会杀你的!”

    尔后目不转睛看着自己那可怜的女人,足足盯了半日,他逐渐入定了。

    脑中闪过司徒宓以往一切音容笑貌,佳人已逝,徒留心中滔天怨怒,无尽的杀意时时侵袭神魂,钟紫言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小善之人心藏恶犬,大善之人心蛰妖龙。”

    此话乃是两年前小剑山下招募小楼内,那白胡子老人初见自己时说的第一句话,当时不曾有什么反应,此时再想,那人对自己的了解其实超过了自己本身。

    直直枯坐着,七日眨眼即过,钟紫言口中忽而呢喃:

    “无光无象,无色无声,无宗无绪,幽幽冥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弥纶无外。法有万千,得一是道,万象俱尽,显化本真~

    水之大道、土之大道、风之大道,此三者皆可走得,追本述源,五行乃阴阳所化,我若执迷外相,就是落了下乘…春风、夏风、秋风、冬风,风风不同,黑煞、怨煞、血煞、罡煞,煞煞不同,然则本体基石包容一切,何物不可容得。

    视之无象亦有象,听之无声亦有声,动之性也,长之业也,御起遨游万里,乘下掌控周天,这不正是我要走的路么?

    风之象,和煦如日,沐浴大地;参杀如雷,惩戒诸天;可暴骤席卷万物,亦可柔化净利天地…

    力之尽头,万法源流。看似无相无形,实则掌控天地…”

    一股清风吹过地宫大殿中央,钟紫言周身灵气激荡散溢,司徒可儿目露震惊。

    黑煞秘境连接落魄峰灵地,八方灵气引动汇聚,正是阴阳演化,黄庭诏应,大道筑基之时。

    此时钟紫言双目澄澈清明,他抬头穿透地宫大殿,看着此间黑冥虚空,幽叹道:

    “一直以来,我所遮掩的,正是我所缺失的!”

第188章 清风化煞

    幽冥之中,一点灵光亮起,接着神识外探内察,双眼缓缓睁开时,地宫大殿如残云扫荡过一般乱糟,仍有小股残留灵气暴乱倾荡。

    感受着澄澈心境,钟紫言将双手慢慢抬起握紧又张开,一团灵气漂浮掌心,由白转碧蓝,由碧蓝转棕黄、再由棕黄转天青,灵气属性随心变化,体内灵力源源不绝。

    “这便是筑基期~”

    钟紫言呢喃审视自己,周身由内到外重塑躯壳,断去的手指已经重新长出,心念一动便可缓缓盘坐漂浮,再缓缓降落后随手挥出灵力,十丈外都有强烈气流轰爆。

    体内灵气液化,神识可以外放也可以内视,投入识海一看,自家本命物已然清醒,在识海内缓缓游荡,它通体清白,背有两条天蓝色流云纹,眼珠圆大,额间小角变成了赤黑色。

    “老朋友,许久不见~”

    仔细算算,已经有十多年没再见过这家伙了。云息鲸身影透明,外貌与现实中的碧游鲸相比,多了几分灵动迅捷,整个躯体较长,流线游动,每隔几息便散出一丝鲸息脉率。

    这股鲸息脉率即是【稳心劲】的普通状态,也就是说,如今的本命物,时时散发洗涤神魂的清心脉动已成本能之举,若是专注施放,怕同阶之内没有什么力量能影响自己神魂,连金丹期敌人的灵魂类招数也大可抵挡一二。

    筑基,只是修真大道的起点,但就算只是起点,绝大多数修士耗尽一生也不一定能够跨入,回忆之前那一段幽暗清明体验,钟紫言只觉天地再大也有了自己一席驰骋之地,这便是感知到一丝道蕴的力量,直教人留恋无尽,欲拥毕生之力去追查探寻。

    身子慢慢站起,手掌一挥,四周污浊尽皆消散,本是寂静的地宫大殿内不知何时刮过小风,将一切血迹黑煞冲刷消无。

    肉身焚尽浊气,本该容颜回归二八,钟紫言的四肢躯干也的确清白葱嫩,灵机盎然,只不过他的容颜反倒老了十多岁,面上皮肤虽然如婴儿一般白嫩,两鬓却有丝丝缕缕白发生出。

    这白发并非筑基以后才生出的,实则在遭受冀狈折磨那一日之间,已然有半头之多,那时浑身血水遮掩无人察觉,直到此时筑基以后,钟紫言也未刻意变幻,便成了现下这般模样。

    面容依旧俊逸,但一下子看着苍老了十多岁,眼神中时而飘闪忧郁阴沉气息,时而又散发安静恬淡之意,这股恬淡让人对视一眼就觉得如沐春风。

    完整的那张面庞已经无法只用一个词概括,那是一张集结了悲悯、和煦、温暖的容貌,脸颊内侧生出浅淡法令细纹,双眸平常深邃如星辰,稍有真情流露时便有诸多外相显现。

    身高依旧七尺多一些,慢慢迈开步伐,向着大殿外走去,刚走了两步,钟紫言停了身影。

    他看到司徒可儿小心翼翼推开了地宫殿门。

    “啊!”司徒可儿见钟紫言已经清醒过来,吓得低呼一声,目中喜色与惊意皆有。

    下一刻,钟紫言已经闪在了她面前,不见钟紫言动弹,司徒可儿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风力自四面八方挤压浮空,呼吸渐渐急促,手脚没了力气。

    不仅如此,就在钟紫言冲司徒可儿冲来的瞬间,他那张漆黑的双目又变成赤红色,周身血煞瞬间弥漫三丈方圆。

    司徒可儿知道,自己要死了,她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在少顷后,司徒可儿又见钟紫言极力压着体内狂暴气息,他似乎在克制什么东西。

    四周风力慢慢减弱,司徒可儿掉落在地,捂着脖子干咳嗽,距离死亡仅有一线之隔的瞬间,对面这个男人暂时放了她。

    钟紫言双目赤红隐去,三丈血煞收回体内,平静开口问道:“过了多长时间?”

    司徒可儿抬头回应道:“八十一天。”

    “宓儿呢?”

    “在外面。”

    司徒可儿勉强爬起身,领着钟紫言出了大殿,司徒宓就安详躺在大殿外的黑石台上。

    钟紫言一步跨出,来到黑石台边,自己女人还是那个微笑模样。

    将她缓缓抱起来,感受到她的尸体受过寒冰凝护,这应该是司徒可儿专门做的,怕尸体腐烂每天都会以灵气转换阴冰维护。

    钟紫言将脸颊慢慢摩擦贴在司徒宓的脸上,面上平静的可怕,温柔和杀戮之意在眼中来回转变,良久,他缓缓放下司徒宓的身子,站起身问道:

    “章温呢?”

    司徒可儿摇了摇头,“他应该还未筑基成功,不然早该出现了!”

    钟紫言就要动身去翻寻整个黑煞秘境,司徒可儿突然怯生道:“那个,你刚刚筑基,听说这个时候最易被心魔乘虚而入,要不先稳固境界,再……”

    司徒可儿虽不是筑基修士,但她聪慧灵明,见钟紫言在这短短时间内,周身气势来回变化,眼中清明赤浑明灭转生,很显然是境界未曾稳固。

    一旦筑基便算入了道途,很多关键时刻都会被邪魔杂念侵扰神魂,若是防守不住,很容易堕入魔道,届时自己的身体不由自己控制,与死了没有区别。

    钟紫言亦知道此时该干什么,只是他一见司徒宓,便难以控制心中激愤,幸好受了司徒可儿的提醒,他压下冲动,盘坐静心。

    司徒可儿见钟紫言闭眼打坐,心中好几种情绪轮番转变,最后幽幽叹了口气,也随着盘坐下来。

    感受着钟紫言体内散发出阵阵清神气息,司徒可儿觉得好奇怪,刚才还杀意滔天的一个人,怎瞬间就变得如此祥和宁静,且这种力量还能影响自己。

    司徒可儿又想起推开地宫殿门的那一瞬间,钟紫言冲来时散发的那种血煞令人暴躁嗜杀,这似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怎么就掌控在一个人体内了呢。

    只有钟紫言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突破练气以后自然领悟的两种天赋神通,能令人身心祥和宁静的力量唤作【云息心】,和【稳心劲】的力量有相通之处,一个作用神魂,一个作用身心,虚实内外,却有独特妙用。

    这【云息心】随着修为提升,比稳心劲能影响的范围大了百倍,只要钟紫言愿意,二十丈范围内所有生灵都能静下身心。

    不过这门天赋只能用于辅助治愈,没法攻杀敌人,和【稳心劲】的作用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若说【云息心】是甘霖暖日照润禾苗,那【稳心劲】便算天雷地火,专司清扫污浊和轰震害虫之责。

    身心宁祥并不代表神魂无扰,此时的钟紫言介乎杀戮与悲愤之间,两种天赋时时运转,仍不能消除滔天恶念,并不是不想消除,而是恶念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只能压制平衡进行转化,无法彻底消除。

    人之构造,乃始七情六欲,若有一门独大,便会陷入困厄,久而久之心魔滋生壮大,就会堕入深渊,修真者,明晰内外元始,控御恶念化为可操用的力量,才是正途。

    这黑煞秘境看不出白天黑夜,约莫过了半日时间,钟紫言才缓缓睁开了眼。

    司徒可儿早已不见了踪迹,又过了一个时辰才拖着受伤的胳膊归来,钟紫言见她拿着一株二阶落魄草说道:“这是增加魂力的灵草,你吃了它也能多压一压那血煞之气。”

    钟紫言并未接手,而是寒声道:“莫示好,我终究会取你性命!”

    司徒可儿缓缓将手放下,那株灵草被紧紧握起,她落寞之色尽显,知道钟紫言恨她,不过她不求一声饶,就那样直直站着。

    良久,钟紫言冷语说了一声:“那灵草对我无用,你带我走逛此间!”

    司徒可儿在这里呆了三个多月,自然比钟紫言熟悉这里,就在司徒可儿要转身带着钟紫探查一遭时,突有一身长笑响起,地宫后方猛地散出筑基气息,司徒可儿惊道:“他也筑基成功了!”

    钟紫言闪身向地宫后方飞去,顺着那道筑基气息追寻,地宫后方是无数黑煞尖刺石柱,正北方幽黑看不得光亮,神识查探尽是煞气石柱,钟紫言感受到章温也在往出飞。

    四面全是黑煞石柱,看着没有路,那必然是有障目阵法遮掩,钟紫言也不再继续往前走,就站在原地等他。

    很快,一道黑影自煞气石柱间凭空跳出,章温披散黑发,见到了钟紫言,他本是大喜的面容忽然呆愣住,又看见地宫东南侧的司徒可儿拖着受伤玉臂向着这边走来。

    章温瞬间狂怒嘶吼,骂向司徒可儿,“你这贱人,早猜到会坏我好事,没想到竟然真敢放出这人,还教他筑了基,真该杀!”

    钟紫言双目化作血红,眉心青绿龙卷泛着白光,脑中全被杀意充斥。

    事已至此,章温亦没办法,只得狰狞笑道:“好啊,既然都晋阶筑基,那就痛快打一场,若不拧下你的头颅,怎能证我黑煞心经的厉害!”

    章温双掌黑气凝聚,周身三丈泛涌黑煞之气,一掌推出身影消失,再显身已至钟紫言面前,那双翻滚着黑煞的手掌竟然直接击打在了钟紫言胸膛。

    司徒可儿震惊哀呼,她实不愿意看到那个男人死去。

    却不想章温手掌触及钟紫言胸膛,黑煞之气只存在了两息,便消散化无,他瞪目惊惧:“怎么可能,我黑煞心经……”

    钟紫言血目疯狂,嘴角露出从未有过的狰狞邪扬,痴颠笑道:“都说这世间阴寒怨戾、熔炎火毒皆有克制之法,唯独煞气无物能克,你可知我受尽折磨万幸筑基而成所悟的天赋神通为何?”

    章温哪管面前这人要说什么话,他此刻只想杀了对方,戾吼一声,再聚黑煞,周身灵力灌输入两个手掌,滔天的黑煞之气涌入钟紫言体内,章温狞笑,“哈哈哈,我看你死不死!”

    下一刻,他如见了鬼一般,呆愣当场,只见钟紫言周身散出青白风力,不理会章温还在抓刺自己胸口的手掌,直接将其喉咙掐住,狂声怒啸:“清风化煞!”

第189章 不入轮回

    先是柔和风力自钟紫言体内散出,紧接着风力实化清白色龙卷,章温的躯体自脖颈往下一寸寸崩裂,好似被无数细小的刀片由外而内割据。

    章温凄厉嘶叫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黑煞之气两次被钟紫言顷刻消化,清风化煞到底是什么?

    很快,他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他看见钟紫言周身那清白龙卷消失以后,血红色煞雾狂涌而出,这种力量比自己的黑煞恐怖不止十倍,初一接触便觉杀意上冲,头脑混乱肿胀。

    章温的双目被血煞冲袭变红,那些原本已经崩裂的血肉开始一片片自躯壳上脱落,手臂手指外皮很快被消化落地,接着是胸口,接着是腹背,接着是两跨双腿,直到脚跟,不到十息时间,章温自头部以下已无人形。

    司徒可儿惊惧颤抖,他从未见过这般残忍手段,竟然直接将一个人表皮剥离露出各处窍血经脉,且那个人暂时还没有死。

    血煞散尽之时,章温脱力耷拉头颅,他已经感受不到下身的疼痛了,因为当一个人承受能力达到极限以后,会直接闭障知觉。

    章温昏迷了,但钟紫言不想让他昏迷,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手刃仇人更清醒,钟紫言手掌施出细小冰刺,冰刺顺着手掌直接刺入章温脖颈,章温猛地醒转,又开始疼痛嘶吼。

    见章温醒转,虽是疼痛嘶吼,嘴角却还在邪异鄙笑,即便是落得这般地步,他那股桀骜残戮亦不曾熄灭半分,这便是十足十的恶魔,给百次千次机会也不会改变,钟紫言此时杀意已达天穹之顶,悲愤怒啸:“胆敢逼杀吾妻,当诛!当诛!当诛!……”

    右掌凝聚尖利冰刺,每一声‘当诛’都将冰刺狠狠戳入章温天灵盖内,直至手中这人红白爆溅,模糊如泥,才缓缓松了手掌。

    章温的尸体显化血肉白骨,一截截漆淋落地,好不凄惨。

    如此血腥情形,司徒可儿已经吓晕躺倒,再次醒来时看到那个男人孤零零瘫坐在血水之中,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此间悲凉久久不散。

    钟紫言就那样瘫坐着,即便是章温受尽折磨而死,他心中那股怨气还是没有消除,更添无尽悲叹,因为自己那未过门的妻儿再也不得复生,这天地对她何其不公。

    一个多时辰以后,钟紫言见司徒可儿勉强撑起胆子走近身边拿出一个大空瓶,一边将章温尸体血水收集,一边胆怯结巴解释道:“只有他的血才能解开秘境封印……”

    心神逐渐平息下来,两鬓白发也不知是被哪一方的风吹拂,就好像自家女人又活过来抚摸自己一般,钟紫言泪目流尽,缓缓起身,此时司徒可儿已经将章温尸体血水尽数收起。

    钟紫言平静向着北方黑煞石柱林走去。

    人不会一直陷入一种状态,钟紫言毕竟没有疯,如今外面不知是何状况,他终归是一门掌教,得关照门派安危。

    顺着黑煞石柱林向前走去,走到第一根石柱前他便发现了蹊跷,果然是一处高妙障目阵法。

    钟紫言要迅速将这秘境探查一番,便一步迈入,放眼一看,这边比地宫所在空间要明亮不少,是一处长宽约四十丈的密室,穹顶很高,上有七颗碧玉星辰宝石镶嵌,密室东侧早先见过的银棺正安静散着神秘气息。

    这密室之中的灵气尤为精纯浓郁,若是钟紫言猜测不错,这密室之下该是连接落魄峰灵脉虚空切口的,密室内四面石壁皆有星录符文,北侧石璧独立挂着一柄白玉拂尘,看品相不是凡物。

    除此之外这里再无他物,此时钟紫言不打算查探拂尘和银棺,因为他要尽快找到碧游鲸以后离开秘境。

    出了密室,钟紫言见司徒可儿还在原地候着,冷声问了一句:“此间别处还有何蹊跷?”

    司徒可儿局促思索,很快回应道:“西北面有一汪深黑煞潭,那里有二十多头山魈盘踞,守着很多落魄草。东面有一间小灵堂,供着黑煞堂门人一些灵位。”

    “去西北面看看。”钟紫言向着西侧走去,司徒可儿怯弱跟在身后。

    之所以不先去东面,是因为钟紫言知道这几个月司徒宓基本算是活在那间灵堂里,那里若是有蹊跷,章温哪里会容她呆着。

    来到黑煞潭时,钟紫言双目凝皱,心头再生杀意,只因煞潭长宽有四十余丈,不知深浅,潭间立有不少黑煞石柱,每一根上都大大小小捆着上百白骨骷髅,黑煞堂先人得多残毒才会累积这么多具尸首,当看到煞雾深处那十多株白火灯草时,钟紫言明白了,杀人只是为了滋养结魄灯。

    那结魄灯草透着妖邪之气,明显不是正常灵地生出来的,也不知黑煞堂育养出来作何用途,但钟紫言能确定这东西对阴尸鬼物一定是大补之物,怪不得这些年外面那扇封印石门会招引上百头筑基阴物。

    一头黑毛山魈突然自一根石柱上跳去另外一根石柱,它一动弹,引得其它山魈也跟着窜跳,煞潭下方有一株三阶结魄灯草不知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竟然开始缓缓上浮。

    山魈们一个个自黑煞石柱间蹦跳,汇聚的方向皆在一处,就是那白火灯草上浮的地方。

    钟紫言本是在观望状态,心中不知怎的生了感召,一声鲸鸣响彻煞潭,这不正是自己的同参灵兽么?

    “游不动!”钟紫言提气发声,声音中包含了道家清神震吼之力,煞潭内一条鱼影游冲上来,看着它就要冲出煞潭时,突然像是撞在了透明屏障上,煞潭黑雾激荡,钟紫言能听到小鲸吃痛哀鸣。

    那些山魈站在高高的黑煞石柱上邪声讥笑,钟紫言双目血怒,这些畜生好生猖獗。

    煞潭内那株结魄灯草很快就要浮出煞潭,钟紫言凝出寒冰刺一挥手,直接将那结魄灯草生生打碎,惹得那些山魈叽喳发怒,有一头额生彩毛的成年山魈喉结滚动,骂出近似人言的话:

    “老东西养了一群白眼狼……”

    “你这老不死的什么时候从棺材里爬出来?”

    “我今日就要杀了那些逆贼……”

    ……

    这些话钟紫言初听只觉好熟悉,再细细一听,心头震惊,这不正是当初他和赵充在落魄峰下杀的那头山魈说的话,原来那头畜生竟然是从这里闯出去的。

    “棺材,棺…就是那银棺,棺材里面躺着一个老东西,此人和驯养山魈说话的很可能是夫妻或者奸情勾连之人……”

    钟紫言脑中突又想起一个人,司马阴蠡,那人是章温的师父,会不会就是驯练山魈说人话的人。

    根据司徒十七和秦封以前的情报,黑煞堂从未有过叫‘司马阴蠡’的筑基修士,可这人又是章温的师父,而章温是黑煞堂继承人,那么……

    钟紫言对于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基本有了猜测,他需要去找寻一些佐证确认,看来这是一条埋在暗处的秘史。

    黑煞堂一直是为王家做事的,章温口中说过一个人,唤作‘玄机道人’,能布置金丹封印,那修为境界最少也是金丹期。

    越是深思探究,越觉得疑云深重,钟紫言没想到一个落魄峰竟然牵扯那么多东西,脑中想法千丝万缕,一时也想不清楚,只得收了思绪凝目对视那些山魈。

    一群练气期的畜生,再多十倍钟紫言也不怕它们,不仅无惧意,反倒是杀意愈来愈重,侧头看了看司徒可儿受伤的玉臂,想必正是与这些山魈争斗所致。

    本也对这些畜生没有一丝认同,恰逢有一头年幼山魈冲钟紫言凶狠扔出尖石,钟紫言怒极反笑,跳起身来百道冰刺施放,直接全都扎刺诛灭。

    那些山魈尸体掉下石柱,触碰到煞潭透明屏障立即被黑气包裹诈尸,一个个奔着钟紫言冲来。

    清风化煞,即以风力转化克制煞气之道,这是筑基所悟的另外一门天赋神通【仙风体】的主要能力,只要不是强过自己太多的修士,但凡想凭煞气攻击自己,不管是黑煞白煞还是血煞,都不会有作用,不仅不会造成伤害,还会被自己转化后的风卷尘刃反伤。

    由于钟紫言早年受断水崖下血煞侵体,自身血液与血煞早已融合如一,所以即便不收外界煞气,亦能转换自身血煞伤敌,只不过耗费自己的血煞之力相当于耗费自己的精血,这是除非在控制不住或者不得不用的情况下才会使用。

    那些诈尸后的山魈连原本的灵智都不复存,哪里会害怕钟紫言,一个个拼了命的往前冲,尚来不及接近钟紫言,便被数股清风龙卷吸尽煞气化作白骨。

    感受到自家同参灵兽在煞潭内的煎熬痛苦,钟紫言一步越出跳下煞潭,猛啸一声:“清风化煞!”

    无尽的煞气涌入钟紫言体内,半柱香以后,那透明屏障轰然碎裂,碧游鲸极快飞出,这时钟紫言也脱了力,正好被碧游鲸驮着出了煞潭。

    下方黑煞仍旧浓烈,但钟紫言暂时不想理会那些结魄灯草,盘坐调息良久,睁眼后一直盯着司徒可儿看,司徒可儿默默低着头,她能猜到一点钟紫言在想什么。

    钟紫言的眼中闪过恨意、怒意、杀意,纠结犹豫,迟迟未做反应。

    事情结束了,是该做个了断了。

    “你杀了我吧~”司徒可儿低头轻声说了一句,这话中已然没有要活下去的意思,似是早就做了决定。

    钟紫言仍旧安坐不动,司徒可儿抬头一看,那个男人的眼中此刻变得深邃沉寂,杀戮、愤恨、狂怒、邪虐,全都隐藏消无,他似是经历了百年的折磨纠结,最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白发微动,不见喜怒。

    司徒可儿再次低头沉默,先前她还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此时她感觉他与自己已经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再能猜透他的心思。

    此间静得像是恒河沙海,只能感受到时光一丝丝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司徒可儿听到那个男人一声幽幽叹息,“天良未泯,且容你性命,留予司徒家发落罢~”

    司徒可儿先是呆滞少顷,很快她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杀我?我做了错事,自是该死……”

    钟紫言起身负手,悲凉道:“我等三人,因两家利益相遇相知,十年来往,其中情利早已分不清楚。

    我与宓儿一时欢情,本以为可结宜长久,却不知今番遭遇,早在多年前已经注定,其中苦厄,非你之罪。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缘起缘灭,强求不得~”

    司徒可儿嚎啕悲哭,钟紫言缓步走过他的身边,司徒可儿一把抱住这个男人的腿,“对不起,对不起~”

    此间都是伤心人,只是钟紫言之痛却比她强了千百倍。

    半个时辰以后,二人来到黑煞秘境封印出口,钟紫言怀中抱着司徒宓的尸体,突然凄笑道:

    “可儿姑娘,你可知这世间有一种兽类名唤风兽?”

    司徒可儿摇了摇头。

    只听钟紫言讲道:“这风兽多在血厄毒障之地出生,生时性情温顺,体态憨厚,只因不擅狡诈争杀,每每活不过一两岁。

    即便侥幸能活下来,因其身具阴阳鱼眼,别的兽类多有排斥欺辱甚至咬杀,恶劣的环境、食物的匮乏,使它只能以枯腐檐树为食,檐叶有剧毒,长期食入可使四肢迟缓,头脑愚钝,躯体也会变得臃肿难看。

    长大后的风兽丑陋迟缓,臭气熏天,更被别的兽类排斥,但它们自己同族却不嫌弃,也能结合再育子女。

    生下的小风兽肠胃受不住檐叶剧毒,三岁以前只能吃食长辈粪便。

    此一族的轮回之苦,何其悲哀~”

    司徒可儿不知钟紫言为什么要讲风兽,只是仔细再看身侧这男人,已然韶华不负,鬓角霜白。

    人之成长,并非真要度过漫长时光,短短十几二十年,事事历尽,也就愈发沉稳明世。

    司徒可儿将章温血水洒了一些在石门处,封印弱化,她只见钟紫言目中尽是寒意,踏步而出。

    ******

    落魄峰东侧广场巨石门外,此时赤龙门人都已围候静待,冀狈缩着身子站在姜玉洲身后,他虽看着平静,心底却有无尽的忐忑和惧怕。

    “日上三竿,为何迟迟不见封印弱化,你莫非是在诓骗我?”姜玉洲剑眉凝重,冷声问道。

    冀狈讪笑回应:“哪里敢诓骗师叔,真的是三个月一次弱化契机。”

    他昨夜收到章温的通知,教说今日带人前来准备入内,此时已经过了时辰,还不见封印弱化,怎能不教同门众人心急,他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但把这么多人都诓来,若是说不出个理由,自己定然要挨一顿苦痛毒打。

    “你这判门逆贼,你坑害钟掌门,一定会得到报应的!”李守信站在简雍身侧大声狠骂,这三个月里,他无数次告诉众人冀狈是骗子,奈何他毕竟不是赤龙门真正的弟子,没有证据一时间也不被他人相信。

    但李守信从未放弃接发冀狈毒恶秉性,钟掌门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若是任由那姓冀的肆意妄为下去,赤龙门就毁了。

    李守信一直都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可人活一世,总该做一件无愧本心匡持正义的事,当下这件事,李守信认为值得自己付出性命,因为大哥李义丰生前说过,修士可以以任何一种方式战死,唯独不能被自己人害死。

    一阵春风吹过,杜兰手中剑吟不绝,众人都察觉到封印在弱化,很快,自巨石门内走出一个赤色道服的男子,他散发着筑基气势。

    “掌门!”

    众人齐齐呼唤,震惊欢喜,钟紫言平静颔首,一眼便自人群中看到了冀狈,冀狈此时两腿打颤,呆滞当场。

    钟紫言缓缓将司徒宓的尸体安放在一旁宽石上,见冀狈逐渐退步要跑,钟紫言黑白发丝飘摇,瞬间闪至他的身旁,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已经用风力将冀狈双腿腕骨击碎,使其跪瘫在地。

    冀狈凄厉哀嚎求饶:“掌门你不能杀我,门规有定,同门之间不得互相残害,陶老祖将我带至槐山,你你你……”

    钟紫言负手而立,那双眼眸平静看着冀狈,在外人看来是平静,在冀狈看来那双眼眸中藏着滔天杀意,于是他往死磕头拜礼:

    “掌门我错了,我认罪,我是有苦衷的,你一向仁善,还求饶我一命……”

    钟紫言抬头看了看青天白云,幽幽开口:“是啊,我一向仁善,可这天地,从不与我为善!”

    一道清风掌力拍下,冀狈瞬间化作血雾嘭炸。

第190章 斯人已逝

    门中练气弟子一个个惊骇当场,人人面露恐惧之色。

    掌门筑基了,这是大喜事,但此时状况,却让众多师兄弟无法高兴起来,因为掌门马上要过门的道侣死了。

    掌门变得陌生了,不只是陌生,简直是可怕,就在刚才,一掌直接拍死了冀师兄,对于不了解真实情况的门人来说,他们只觉得掌门此时不像一个修真悟道之人,反而像是杀意滔天的魔道君主一般。

    掌门终归是掌门,未筑基之前就已经无人敢违逆了,如今已成筑基修士,场间哪还有人敢说什么。

    钟紫言亦不管门下诸人此时是何感想,他将姜玉洲、简雍、杜兰和苟有为四人唤去一处,交代了一通事情,便带着司徒可儿和司徒宓的尸体离去了。

    落魄峰东侧广场间,知道真相的四人纷纷哀叹一声,他们虽不知其中细节,但只听钟紫言简略讲述的话,也能分析出这次事件的凶险之处。

    门下弟子们自然是想知道一些事情的,可几位筑基前辈哪有心情给他们细讲,只安排诸人各归其职,这三月为了掌门的事可荒废了太多宗务。

    虽然散场了,但发生了什么总得知道,于是周洪、宗不二、谢玄几人围堵了苟有为,筑基前辈们他们不敢去招惹,苟有为嘛,就好说话多了。

    软磨硬泡,气凶威胁,各种手段齐用出来,苟有为被逼的无可奈何,最终苦笑一声,道出了真实情况,反正掌门也没下令说不教透露门内弟子,况且冀狈死了,总得给众多同门一个解释,掌门不需要给解释,当下属的就得替他给,冀狈判门是事实,说出来自然是应该的。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闹的人心惶惶,此时掌门现身,赤龙门上下人人悬着的心都安定了下来,只要有掌门在,这个门派终归垮不掉。

    这三月间,因为钟紫言的消失,落魄峰根本没有继续修建,很多人每一天都在为如何破除封印而奔波,其间司徒业来过一次,最后也无奈摇头离去。

    一个门派总有一些最重要的东西,钟紫言对于如今的赤龙门,无疑是最重要的,十多年筚路蓝缕一路带着众人走到今天,没有一个人不信服钟紫言,真正不信服的最后那一个也在今天死了。

    主心骨还活着,留下的事情便好办了,三位筑基修士和苟有为自天枢殿商讨了整整一夜,待到黎明时分,他们看到殿外缓步走入一个人,正是刚从小剑山归来的钟紫言。

    “掌门!”

    “掌门师叔!”

    三位筑基和苟有为齐齐站立,钟紫言缓步走至主堂间,“都坐下说话。”

    四人慢慢坐下,钟紫言却没有落座,而是负手看着堂间那雕刻‘赤龙’二字的供匾,殿内寂静无声,四人等了良久,才见钟紫言转身平静说道:

    “有三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一,下月春风时节,我要与宓儿办一场大婚,场面极尽宏大,凡是亲友商盟皆可邀来参宴。

    二,与牛魔谷主‘玉狰子’发下战帖,七年后小剑山与我生死擂,若此人不应战,两家以后不是他家灭便是我赤龙门亡。

    三,彻查三四百年前有关‘玄机道人’的一切传闻,还有黑煞堂与王家所有秘闻。”

    “掌门,你?”苟有为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掌门是疯了?这三件事最后一件还算正常,前两件可都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

    钟紫言双目一凝,“怎么?”

    殿内四人瞬间感受到钟紫言背后散出血腥威势,好似只要说个不字就要接受雷霆惩戒一般。

    饶是姜玉洲修为了得,心里也生出恐惧之感,他知道钟紫言受了无法形容的苦难,略做犹豫开口道:

    “第三件事尚且好办,第一件事却有些奇怪,司徒宓姑娘毕竟已然归墟,掌门师弟总不能……”

    钟紫言坚定道:“死了也要办!”

    言语不容置疑,直教姜玉洲无法就此反驳,于是转问第二件事:“那玉狰子是牛魔谷主,修为老早已然筑基巅峰,师弟你刚筑基不久,生死擂可不是儿戏,即便两家真有仇,也是不是多等些年月?”

    钟紫言摇头回应:“此人对我门中早早谋划加害,当初救下章温暗中协助,虽然没有明面出手,却导致宓儿惨死,我若不杀他,枉为人夫!”

    调察谁是救下章温的那个‘好心人’很简单,只需司徒家出力追查当日接触已经残废的章温的是谁就可以,钟紫言去司徒家除了与司徒业说明事情原委,最重要的就是调察那个人,而司徒十七没让他失望,只用了半日便调查清楚了。

    姜玉洲还想再劝说什么,突被简雍拦住,听他说道:“掌门做此决定是有原因的,听闻那玉狰子早已上了一百六七十岁,寿元所剩不多,总不能等他老死再去杀,七年之期已然是很理智的决断。”

    姜玉洲一听此言,哀叹一声,对钟紫言说道:“师弟,我只是担忧你之安危,若不然换做我去杀他如何?”

    钟紫言摇头冷笑,对殿内几人说道:“放心,届时我自有法子杀他。”

    四人领命后退出天枢大殿,钟紫言呆了少顷来到断水崖边,夜色寂静,他观望崖下良久,纵身一跃,穿过【般若净土大阵】,顺着地肺裂谷向下飞去。

    当年哪有想到自家会领悟克制煞气的天赋神通,此时也不需施放什么抵御屏障,直接一路飞到地底深处的凹窟侧洞。

    走入其内,龙鳞护壁的封印依然完好无缺,钟紫言划破手掌穿过赤壁,十多年了,赤龙鼎不曾有什么变化,其上赤蛟虚影蜿蜒盘旋,钟紫言一步步走近赤龙鼎。

    “小子,竟然突破了练气期?”那血蛟虚影逐渐变化巨大,玩味问了问。

    此时的钟紫言哪里还吃这一套,当年因为自己修为低,有求于血蛟,一声声前辈叫着给足了它面子,现在想来,一头畜生而已,本体被关在赤龙鼎内还这般猖獗,真该好好收拾一顿。

    钟紫言负手看着赤龙鼎,平静讥笑:“是啊,多年不见,前辈似乎没什么进展~”

    “你还是这般不知礼数,我有无进展岂是你能看出来的,无知小儿,看我血煞。”血蛟说罢,一股血煞之气自赤龙鼎内散了出来,它竟然真涨了一些本事。

    钟紫言不躲不闪,冷声道:“叫你一声‘前辈’是给你面子,一头畜生还学我等人族尊卑礼仪,贫道而今早已不是当年那毛头幼子,你尽还敢猖獗诳吓。”

    血蛟见煞气触碰到钟紫言身上瞬间消失,它不敢相信,继续挥散煞气,不料钟紫言直接提起赤龙鼎,清风化煞神通施展,这鼎周围和内部的煞气在一炷香之内被抽的干净,钟紫言冷笑道:“既使你本尊出得来,贫道亦能抵消你那点伎俩,无需再废气力。

    今日贫道下来,便是要告诉你,若能签订灵魂契约做贫道三十年坐骑,三十年后可还你自由,若不愿意,便一辈子呆在鼎内,这血煞之气也不用想了,今日既是抽断之时。

    既然你等妖类寿命绵长,或许耽误十来年也不是问题,那便给你十年时间考虑,每三个月贫道会下来抽取一次煞气,十年后还不答应,这地方你也不用呆了,贫道将会把赤龙鼎带出去。”

    之所以不直接将赤龙鼎带走,是给血蛟一个催命阴影,生灵对于已经得到的东西是不知珍惜的,免费的东西从来不多珍惜,那便连免费的东西也不再供应。

    若是老早之前,陶老祖没给这头畜生在鼎内能修炼下去的希望,它也就一直都是那桀骜不驯的秉性,如今给了他希望,十多年来靠着煞气增进了不少修为,好端端马上就要被剥脱,它如何能甘心。

    人和这些兽类都一样,就说这修真大道,若是一开始便无法修炼,他也不会抱什么能长生的希望,可若是原本能修炼,你硬生生给他剥夺了去,怎教他不撕心裂肺的疼痛愤怒哀嚎。

    钟紫言所用之计,对于血蛟来说,真谓诛心般歹毒,那血蛟一时可能还会因为自尊放不下身段求饶,可过个三五年,钟紫言打赌它会乖乖就范。

    计谋这种东西,不是凭空想出来的,这都是通过惨痛经历学到的。

    挚爱道侣芳华消逝,给谁能承受的住?若是一开始没有那份爱意,没那份孽缘,也不会觉得多痛苦,天地给了钟紫言一个夫人,又硬生生的收走,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如果连这都不足以学到一些东西,那钟紫言此生修行路怕是不会有什么起色了。

    人能对自己狠,就能对别人狠,善良的人多数时候伤害的都是自己,所以行善得三思而行。

    听着血蛟狂怒咆哮,钟紫言哈哈大笑,很快离开了此间。

    回到断水崖上,月色半弯,夜间春风吹过,钟紫言走入赤龙殿内,拿出那件桃仙裙细细抚摸,这是三个多月前自己亲自去槐阳城取来的。

    感受裙衫如丝如缕的细腻清柔,斯人已逝,徒留他泪满衣襟,悲凉凄叹:

    “桃衫依旧在,不见故人笑春风~”

第191章 砥柱归来

    三月春风时节,赤龙门上下一片红彩,钟掌门大喜的日子,按说各方来客都该喜笑浮面,只可惜无一人能笑得出来。

    婚殿之上,只有一个身穿赤服、两鬓微白的男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主持婚礼的仍是樊华,他已经年迈不堪,脸上肃穆神情,没有半分喜色。

    这一场婚事,有人认为钟掌门深情可鉴,有人认为就是专门做个样子,毕竟赤龙门与司徒家还要相交下去。

    在这场婚事之前,司徒宓娘家那一系人有好几位想要找钟紫言赔命,不过都被司徒业压了下去,他是司徒家一家之主,年轻时候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深知人死如灯灭,一切只能向前看。

    婚事过后,钟紫言将落魄峰一役牵扯的后续利益全都处理完。北面那处一阶灵地正式送给了商富海,除了赤龙门弟子巡逻值守布置阵法外,其它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干预那处灵地。

    一应事情安排妥当,钟紫言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断水崖,连门人攻打落魄峰东面的冰晶灵矿他都没有参与。

    花了一年时间,细细梳理自身修行大道,将几个天赋神通琢磨通透后,又开始修炼【玄星真解】上的另外一门引灵术。

    那古卷得自谢安师父手里,伴随了自己十多年,其上的‘星元引灵术’已经成为门派传承引灵术,练气法门也早已参悟通透,只剩下另外一门引灵术和攻杀之术不曾习得。

    另外一门引灵术唤做【天风引灵术】,非风灵根不得修炼,初看其经文介绍是不如‘星元引灵术’的,因为‘星元引灵术’可以在短时间瞬时转化灵力入体运用,而‘天风引灵术’只能安静盘坐缓慢吸收,起初堪能提高灵力吸收速度两三倍,哪里能和前者比。

    但‘天风引灵术’自有专长之处,随着修为境界提升,‘天风引灵术’每每盘坐吸收灵气的速度会成倍增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如此,反观‘星元引灵术’,对于环境的要求很高,若是处在无有星辰变化之地,每运转一次引灵术都需要内演星象,也就是使用间隔时间会很长。

    世间万事,利弊同体显化,钟紫言追求的便是日复一日持恒稳重之道,相比‘星元引灵术’,‘天风引灵术’更适合他,即便不看具体功效,只论风之大道的参悟,也该选择‘天风引灵术’。

    引灵术的修炼用了将近一年,其后就是修炼那门攻杀术法,以前修为不足见识短浅,根本没法领悟那门攻杀术法,筑基以后明晰一丝道蕴,自然也就能看懂了那门术法。

    术法名唤【呼风】,钟紫言参悟了六个月才大体通透其中内容,乃是一门招引运用风力的术法,筑基期只能招引天地间最弱的‘斛风’,金丹以后能招引‘玄风’,元婴以后能招引‘罡风’,至于更高境界招运之道,那里面没有具体修炼法门。

    ‘招引’者,借力之道,力借来以后还得运用,这运用之法可就有万般路子,例如若是自身拥有风火双灵根,那便能施出‘风火燎原’、‘风熄炎落’等术式,若是自身拥有风水双灵根,也可施出‘风生水起’、‘风雪冰天’一类的术式,总之别看【呼风】只一个简单的招运风力之术,其实内里包罗万象,可生诸多攻击手段。

    【呼风】习得以后,攻击术式得自己琢磨修炼,这种事短时间根本别想有所成就,钟紫言花了一年半时间才琢磨出一门攻击手段,唤作‘风卷尘生’,乃是大范围风力化刃攻杀术式,用的是风灵和土灵之力。

    其实这就相当于自家天赋神通【仙风体】转化煞气以后催出来的风刃范围扩大十多倍的术式。

    领悟创造攻杀之术不是喝水吃菜,总需要源头启发,一样的术法到了不同人手里用出来的方式效果皆不同,钟紫言实战经验还是太少,靠自己苦苦专研,能琢磨出来一门手段已经很不错了。

    不论如何,术法再强也超不出修士本身的境界太多,钟紫言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初期修士,正途还是得老老实实引灵纳气,突破修为境界才是核心目标。

    时间确实能减轻心中伤痛,司徒宓死后的第三年,外人看钟紫言,已经没有当时那凄苦悲凉之态。

    人是会变的,站在时光长河中看,上一刻的钟紫言和下一刻的钟紫言其实是两个人,因为下一刻的钟紫言比上一刻的钟紫言老了一点,头脑里多了一些其它信息,两个时间段的钟紫言不能算完全相同的一个人。

    很多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都变成了自己曾经憎恶的样子,并不是他想变成那样,而是原本他就没有认清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待到韶华白首,大多人已然迷失了本心,也就无所谓当初追寻的到底是什么了。

    修士的一生都在追寻三个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到哪里去?

    修真之路,既是用一生去回答这三个问题,‘筑基结丹’便是回答‘我是谁’,乃谓‘本真’,‘元婴’便是探问‘我从哪儿来’,‘化神’后要谋求飞升途径,便是回答‘我要到哪儿去。’

    天地茫茫邈邈,很多修士至死都不明白一个道理,人的一生要交代的始终都是自己,做任何事但求一个无愧于心,便不枉此间走上一遭。

    钟紫言自幼经历流离之苦,长大后原本不多的亲友也一个个离开了他,好不容易许诺一个女人共参大道之路,三年前也被天地无情夺了去,这前半生,可谓饱尝苦难。

    随着钟紫言愈发年长,在熟识他秉性的门人弟子眼中,掌门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可谁也不知道,温柔并不是他原本的样子。他亲身经历许许多多的苦难过后,决定让其他亲友门人不再像自己这般难过,这份血淋淋的体贴,被称作‘温柔’。

    身为一个掌门,自是要守护自家这个小门派妇孺老小的,这是责任,没有力量是守护不了的,所以不仅自己得强大,所有门人,一代代后辈,都得强大。

    不仅要强大,还要强大到令敌人恐惧,闻风丧胆,见之闻之都得落荒而逃,这样才能免除大部分苦难。

    那到底得多强大才会有这种力量,钟紫言其实也不知道,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自己很渺小,且事实也是如此。

    仙佛遥不可及,人得务实,那便先以此界来看。

    此方世界开辟不足十万年,其中天地广袤无垠,目前修真者只清出六大疆域供需生存,分别是鸿都疆域、北冥疆域、林海雪域、浮罗疆域、龙渊水域和东洲疆域。

    其它五大疆域钟紫言了解甚少,他的目标是先在东洲占有一席之地,槐山便是根基所在。

    六大疆域中,东洲开辟最晚,在六域中宽广排行第三,自西北向东南水陆交合绵延亿万里,毗邻鸿都疆域东侧的地方叫做桃辕大江,那是一片水陆共存之地,有一位神秘化神修士镇守。

    往东南方向看,过了桃辕大江就是真正的东洲北域,此间佛家宗门兴盛,犹以天雷城雷音寺实力最强,那是东洲两家化神宗门其中之一。

    划分东洲南北地域的是亟雷山脉,这片山脉最西端连着莽荒河海,往东南几十万里便是槐山区域,这片区域原本是南北要地,却因为没有三阶以上的灵地成了低阶散修们的天堂,那些名门大派从来看不上这里。

    赤龙门必然是要在槐山成为数一数二的大势力的,以钟紫言的目光来看,这只是迟早的事,他有这个信心。

    那成为槐山地界魁首宗门以后呢?别说五阶灵地,这里连四阶灵地都没有,自家是无论如何都诞生不了元婴修士的,若是陶老祖归来,日后怕也会谋划着向北或者向南发展。

    东洲北方那些势力根深蒂固,不可能自他们手中抢夺的到灵地,那只能往南走,正南渭水尽头是乱魂海,中间没有高阶灵地,且乱魂海还没有被开辟,此路不通。

    算来算去,只有一条路,往东南方向穿过晋地,再回清灵山。晋国地界的五阶灵地就不需要看了,那家水宗最少有三位元婴修士,钟紫言根本连念头都不敢有。

    晋地过后的那片地方没名字,有三四个凡人国度居存繁衍,钟紫言就是出自其中的姜国,当然,现在应该是叫‘梁国’。

    这片地方对于凡人来说不小,但对于修士却不大,往南既是濮阳河域,虽然也有些混乱,但有化神宗门‘拘魔宗’管束,整体还算和谐,谢玄母亲所在宗派就在濮阳河域的流花宗。

    这片地方往东北就是东洲最混乱的地方,寿丘地界,钟紫言还是个毛头青年时,陶老祖便给他讲过,寿丘地界没有强大宗门,混乱不堪,普通小势力根本站不住脚。

    混乱的原因有两个,一者,寿丘往东北方向是没有开辟的莽荒地域,古兽魔物时不时就会来侵袭作乱。另外,寿丘有一座五阶灵地,因为占守宗门的羸弱,那里的其它势力为了争夺灵地资源,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大混战。

    按照钟紫言这几年的粗略看法,日后定然是得去寿丘的,不考虑开辟战争,那是少有的能令自家拥有元婴宗门实力的地方。

    这三年,钟紫言何止是未离开过断水崖,连洞府门都没出去过几次,他将门派发展之路想了个通透,又到了一年春风时节,才束发缓缓走出洞府。

    一如往常,孟蛙像是知道钟紫言在今日要出来一样,早早就等在了门口,手中捧着一壶清神茶。

    钟紫言温和笑道:“小蛙进步神速,竟然练气九层了?”

    孟蛙莞尔一笑,她比三年前更加知性柔荑,落落大方。

    接过灵茶,钟紫言一饮而尽,孟蛙也不多说,施礼告辞离去。

    钟紫言其实已经明白孟蛙的心意了,但他心如止水已然看透了不少男女情事,深知喜爱不一定要拥有的道理,一时欢情容易,来日万一自己出个什么事,徒留生人无尽悲痛,那真是残忍罪过。

    修真之人,寿命悠长,还应先以大道为重,作为掌门,他此时只想将门派发展壮大,其余事,来日方长。

    来到天枢殿时,苟有为碰巧在忙,见掌门露面,便正好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

    槐山被阴邪侵占的地方比之三年前少了大半,但槐阴河东岸中游和上游有些地方还是没有被清理扫平,上游靠近河边的两座重要灵地盘踞厉害鬼物,牛魔谷和荆棘谷的散修们吃尽了苦头仍没打下来。

    中游更不需提,打了五年多,堪堪灭杀了两头金丹鬼物,还剩两头最难缠的怎么也杀不掉,钟紫言以前便预测过,这场祸乱没**年平息不了,如今怕是还得两三年。

    玉狰子三年前接了钟紫言的生死战帖,因为赤龙门和司徒家这层关系没有多说什么,暗地里却是积蓄了不少力量,再过四年若是钟紫言在擂台败了,说不定赤龙门也会被牛魔谷攻打,这可能也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扫清槐阴河东岸上游阴物的一个原因,不想再有牺牲自然不可能再有回报,很正常。

    玄机道人的传闻以及黑煞堂和王家的秘闻三年里收集了不少,但只获得了两个有用的信息,一是黑煞堂送给过王家一口银灰棺材灵器,二是能确定玄机道人三百年前只在狐儿岗出现过一次,他就是那个扫平狐祸的人。

    这两个信息很有用,但还是没法探究更隐秘的那些事,钟紫言继续教门人收集,此事急不来,只能等。

    与苟有为相聊到第二日清晨,其间还探讨了不少修行感悟,钟紫言离开天枢殿再回洞府,又是连着六个月闭关。

    闭关六个月以后,出来照常处理宗务。

    冬日的一天清晨,樊华阖然长逝。

    宗门最年老的那位炼丹师离开了,门人弟子都很伤心,樊华为门中辛劳十几年,钟紫言郑重为他办了一场丧事。

    虽说死者天地之理物质自然,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哀伤自然是难免的,这里面最伤心的莫过于苟有为,他继承了樊华一身本事,算他半个徒弟,师父死了,当徒弟的最是心痛。

    十天以后,丹药事务开始由苟有为主导,他本命物乃是‘天枢葫芦’,炼丹一道最是擅长。人的精力有限,苟有为去忙丹药事务,钟紫言就得接管宗务,不仅得接管宗务,身为门中几位筑基修士,相比其他人,他更适合教导弟子。

    于是教导弟子的任务他也接了过来,这便暂时没有了空闲,一忙就是两年。

    ******

    这已经是司徒宓死后的第六个春风时节了,清晨微风和煦,落魄峰最高处山崖间,钟紫言一步步向着崖顶走去,行至途中,见一个七岁红衣孩童盘坐在青石台上,他的身前既是悬空崖壁,但他没有丝毫害怕。

    钟紫言认得这孩子,唤作‘魏长生’,若说小一辈弟子中谁最勤奋,非他莫属,此刻他手中正捧着那本【赤龙门道经秘录】认真看着。

    钟紫言站在老远处观察了少顷,目中全是满意赞许,这孩子资质虽然中等,勤勉程度却是超过了不少成人。

    只听他稚嫩口音对着云间诵了一段经文,最后似是有些否定先前所诵,小家伙皱眉沉思了少顷,道:“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钟紫言负手笑了,这灵宝真解中的片段唯独他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发现蹊跷,却是个心灵通明之人。

    钟紫言低声附和一句:“是啊,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言罢,向着崖顶而去。

    ******

    槐阴河东岸天空,自南方御剑飞来一个身穿碧水袍的少年,他长得异常俊美,俊美的都有点分不清是男是女,他停下身影转身回看,疑惑挠头自语:

    “奇怪,陈勰这家伙呢?”

    正东方平稳飞来一个金丹老者,这老者赤黑色道袍随风飘动,面容苍老慈祥,银发整齐束紧,白胡须已然垂到了胸口。

    少年惊喜笑着抬手拦下老者:“你长得好像我爷爷,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槐山地界?”

    老者捋须慈笑回应,“是。”

    “那你能带我逛逛么?”

    老者微笑问少年:“你从未来过此地?”

    少年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是啊,这里看着很好玩!”

    老者朝槐山西南脚下看去,幽幽叹了口气:“近二十年了~”

第192章 朝霞漫天

    云气悠扬聚了又散,正值午间,一头碧蓝巨鲸自天空漂游而下,来到了断水崖外大阵。

    钟紫言立在碧游鲸背上轻轻一挥手,护山大阵洞开入口,他慢步浮空走入,游不动很快变回小鱼模样,也屁颠屁颠跟上了自家主人。

    还没有落脚在断水崖迎客石台上,沙大通已经满脸兴奋等候多时。

    “掌门,老祖回来了!”这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刹时蹦出来的,内里透露着说不出的高兴激动。

    钟紫言初听呆愣,转而皱眉问道:“你说甚?”

    不是他没有听见沙大通的话,而是他不敢相信沙大通说的,这都过去将近十八年了,久远的都有些不抱希望了。

    沙大通两手振奋拍了身子,那张青蛙嘴笑道:“诶呀,弟子是说,陶老祖回来了!”

    说罢,指着赤龙殿的方向,“掌门师叔快去看看吧!”

    钟紫言哪还没有听明白,身影一闪已然消失无踪,下一刻直接出现在赤龙殿外庭院。

    迈着忐忑的步子走入殿门,一进殿内,果然见一个银发老者负手背对着他,正在望着供匾出神。

    “老祖!”钟紫言低呼一声,那银发老者回神转身,熟悉而又苍老的面容被钟紫言看得真切,不是陶老祖又是谁。

    钟紫言神情悲喜交加,眼眶之中泪珠打转,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天,老祖匆忙交代自己好生带领门人发展,那之后便被一条黑魂锁链卷化消失。

    一切恍若隔世,须臾之间,竟教青丝蜕为白发,十八年了,终究得盼老祖归来,钟紫言两步扑上前半跪在地,仿佛孤独流离了多年的孩子重遇父辈,那种感觉,实在无法用言语表露而出。

    陶方隐见今时的钟紫言青涩早已褪去,朱红色木簪束发,脸颊内侧浮现浅显法令纹,鬓角青丝早成雪色,这已是历经千百世事以后的模样,好生悲怜。

    “孩子,你受苦了~”慈祥的苍老之音缓慢说出口,陶方隐双手扶起钟紫言,二人对视,都能看出岁月在彼此身上留下的痕迹。

    “得盼老祖归来,真乃紫言之幸,我赤龙门之福,谈不得苦!”钟紫言相邀陶方隐坐下细聊。

    陶方隐是钟紫言修真大道上的引路人,当年以一己威势坚定扶持钟紫言做赤龙门掌教,不论其余弟子是赞成还是反对,他从未怀疑过钟紫言。

    时隔二十年,如今见自己选中的人已然堂堂鼎立、仪威气震,怎能不欷叹息,欣慰道:

    “门中诸事我已粗略知晓,你能带领门人历经劫难发展成如今这般规模,已不能用功劳长短来论,确确实实无愧门人上下尊称‘掌门’,我当年未曾看错你!”

    多年不曾见面,钟紫言自有很多疑惑忧问:“我感知老祖你寿元似有损伤,这些年在那地方怕是凶险万分吧?”

    “你已筑基,却是真正该唤我师伯了。”陶方隐颔首捋须,神情间虽未显露什么,但钟紫言猜也猜得到,若是没有危险,早该回来了。

    钟紫言回应道:“是,师伯。”而后静静听陶方隐讲说这些年的经历。

    “那伽蓝之虚乃是一处佛魔陨落战场,早在两千年前便被发现了,一直由雷音寺和拘魔宗两大化神势力看守。

    其内有无数远古魔将留下的魂器散布各地,这些魂器秉承杀戮、怨念、血戾而生,随着时光流逝愈来愈强,为遏制内里诞生不可掌控的力量,每隔三百三十三年负责看守之人都会开放阴虚之门,里面达到一定实力的魂器会自动外放阴虚印记,这种阴虚印记随意挑选外界金丹境界以上的修士,一旦被附身,便会被逼着强迫参与内里生死角逐。

    前三年为放养修炼状态,这期间需要操控选中修士的那柄魂器猎杀其他弱小邪魔,三年后,运用之道已然掌控,魂器会自动指引掌控者离开秘境。

    三十三座死魂岛,每一个岛上都有出口,但每一个出口都有无数魔物汇聚,只有杀了那些魔物才能离开……”

    每次阴虚之门开启,被迫参与的金丹修士大概百十来位,最后能活着出来的不足一手之数,陶方隐虽没细讲其中凶险,单看生还人数,就知道那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地方。

    一直讲到星月朗照,陶方隐才把他这十八年经历大略讲完,最后幽幽叹道:“那些人哪一个不比我强,只可惜时运不济,纷纷陨落于不见天日的幽暗魔地,可见这世间天赋异禀之人虽多,运气才是关键,若非我运气超然,早已生死道消~”

    一百一十多位金丹进去,活着出来的一共才三人,其余两位都是佛家金丹巅峰修士,实力在东洲同阶修士里数一数二的强,一个是雷音寺的云岚僧人,一个是拘魔宗的那罗僧人。

    凶险往往伴随着机运,但并不是所有付出都会得到等量回报,那两人出来以后各自获得了不菲收获,反观陶方隐,非但什么也没得到,还白白耗损了七十多年寿元。

    闯荡秘境就好像赌场下注一般,有时候能获得惊人回报,有时候不仅会赔的血本无归,连身家性命都可能折进去。

    钟紫言宽慰道:“能活着出来已是幸事,师伯尚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修炼。况且也并非全无所获,不是还突破至金丹四层嘛。”

    陶方隐苦笑点头,心道‘言儿却是长大了,竟也能宽慰自己这老头儿。’

    谁受苦谁才知道具体是什么滋味,钟紫言哪里晓得,算上这十八年损失的寿命,自家这位老祖,只剩下不足一百七十年的活头,若是届时还没有突破金丹,那也只能化作黄土一了。

    不过这种事陶方隐自不会提,他是门中最年老的长辈,总不能向小辈道苦衷。

    陶方隐讲罢他的行迹,就轮到钟紫言简述这么些年门派的发展经历了。

    再怎么算,钟紫言如今也才三十八岁,即便面上显得老成持重,心里年龄也还没有老到看透世事的地步,所以他开口说的一件件事,很像是一个刚刚成家立业小有成就的男儿禀报父辈自己的所作所为,留待长辈评判一番是否有欠妥当。

    人都是被逼着成长的,苦难来临时,没有长辈替自己遮风挡雨,只能硬着头皮上,撞的头破血流也得继续往前走,因为背后没有退路,退一步整个门派就覆灭了。

    所谓‘孤儿早立’,并非他们愿意早立,他们也想像其他有爹娘的孩子一样受宠受疼爱,他们也想有了委屈找爹娘哭诉,可他们没有爹娘,一切只能自己承受,钟紫言的前半生,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状况。

    毫无疑问,有长辈交流倾诉是幸福的事情,这一夜,钟紫言诉尽了‘委屈’,当然,过程中不是似女儿家那般毫无气节,而是带着低沉有力、历经磨难后的自信笃定,将一件件悲哀喜悦之事揉在茶水中缓缓道来。

    再是外表看着坚韧刚强的人,内心深处也有最脆弱的部分,道经所论人之心性,强就是弱,弱就是强,专长之处有多强,薄弱之处就有多弱,多少个夜晚,他这个掌门独自坐在赤龙殿犯愁,很多困难他也解决不了,但身居这掌教之位,一个个门人都在指着他发话,他哪能有半分退却的心。

    一夜讲说,钟紫言将脆弱的那一面全都暴露,敞开心怀说得通透,好不畅快。

    压抑的久了,总得释放,一朝释放以后,只觉浑身神清气爽,体内生出用不完的气力。

    待到黎明时,两人起身走出大殿,来到断水崖边,望着那朝霞漫天之景,心中皆有一股逆冲云霄的气势。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自是该图谋称霸槐山的大业,梁羽去世之前曾说过,大丈夫自当苍莽横行,闯他一条通天大道。

    ******

    七日时间,赤龙门陶老祖归来的消息传遍半个槐山地界,别说那些小势力,就是司徒业和赵良才这等人,也都亲自登门拜访。

    司徒业还好说,他家一直照佛赤龙门,陶方隐与他谈笑自若,不见半分面生。赵良才可就愁苦尴尬了,当年铁晶鬼窟一行,赵胖子差点害死钟紫言,陶方隐哪里会给他好脸色,拱手搭了两句话,直接把人请走了。

    赵良才自己也委屈,实际上他完全没有想要害钟紫言,发生那些事都是意外,事后他也专程去搜寻过一趟,站在他的立场上,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可赤龙门这边不这么看,自家掌门那时候是被逼着参与行动的,赵良才欺负自家没金丹老祖看护,如今陶老祖归来,不追着他暴揍一顿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芸芸众生,能活几百岁的人,哪一个不是‘势利眼’,势利点儿好,有利于各方和平交往,这不,赵良才自知理亏,被请离断水崖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差人送来十箱宝物,说是祝贺陶老祖突破金丹初期的小小心意,这心意可一点也不小,粗略看能值四五百三阶灵石,都是各种精妙阵器法盘和灵草灵花种子。

    断水崖边迎客台,沙大通送走了前来送礼的人,回头对张怀义和李守信撇嘴讥讽道:“你们看看,这些色厉内荏的家伙,以往咱们去槐阳城办事,一个个摆着臭脸好像祖宗一般,这几天见老祖回归,立刻装孙子来送礼,真是一群斑鬣货色。”

    张怀义尴尬指了指沙大通后方,沙大通一回头,见简雍正往下降落,他吓得立马闭了嘴,很快又拱手道:“见过简师叔!”

    简雍身穿青布麻衫,点头路过时,小声训诫道:“你之职责,乃是巡值监察、迎送宾客,怎还兼了长舌鬼的活计?再将这等闲碎恶语挂在嘴边,当心宗师侄治你的罪。”

    宗不二和杜兰乃是真武殿主事,专司门规宗律奖惩处罚,平日皆不苟言笑,门人弟子多数都怕他们,沙大通虽然比他们年长,但修为低微,平日大气都不敢喘的一个人,怎么敢触犯教条规则。

    简雍只是简单训诫一二,便急着向赤龙殿而去,沙大通看着简师叔离去,呼出一口气,埋怨张怀义和李守信:“你们怎么不早提醒我?”

    张怀义笑了一声,“是你这嘴根本藏不住东西,我二人哪里能堵的住?”

    说罢与李守信施放飞行小舟,朝山门外飞去,他们要去落魄峰办事。

    自从张希云死后,二人许是互相投缘,基本隔三差五便聚首交论一番,都是一类人,自然越相处越亲近。

    沙大通气哼嘀咕了两句,走回监察寮转头便把简雍训诫的话抛在脑后,美滋滋用手打着拍子,“哎呀呀,老祖归来,下次我出去看看谁还敢小瞧~”

第193章 攒点家业

    简雍踏入赤龙殿时,门内其他几位主事和陶老祖都已相聊多时,算上他这位黄龙殿主事,人便齐了。

    姜玉洲、杜兰、宗不二、余香、苟有为、陶寒亭、唐林和孟蛙,这些身居要职之人,都在等着钟紫言开口。

    如今老祖归来,发展大计自是要重新定精细一些,这七日的时间,各殿主事攒点家产财物,到了此时,是该合计商议了。

    钟紫言今日身着掌门赤黑道服,度步笑道:“掐指虚算,我等搬迁此地近有二十余年,风风雨雨,苦难险阻,多少悲喜焦愁,都已激卷度尽,而今盼得老祖回归,我之一门,正是云开月明,奋勇前行之时。

    黄龙殿是门中财力支柱,就请简师兄先开口讲来~”

    简雍自明月城风尘赶回来,此时饮尽手中那杯灵茶,不紧不慢道:“这三年比之前要顺遂不少,门中两处商铺,明月城黄龙楼每年入库五百余三阶下品灵石,所贩低阶丹药和阵器主做引客传扬之用,当售的珍稀异宝用来结交实力不凡之辈,剑仙酒、凤血丹、血煞丹等强效灵品是主卖品。

    槐阳城那处小商铺生意不算好,每年一百余三阶灵石,主要还是用来收集情报供需黑龙殿暗子传讯,不过前几日突然来了不少客人,应是妖宝楼引流而来,我在考虑是否再开一处不起眼的小摊……”

    槐阳城中自有一套商业体系,大小街巷都被赵良才把控,实际上各个商铺的财富最终多少都会流入赵良才手中,六年前简雍决定在那里建设一处小铺面,主要还是为黑龙殿考虑,毕竟槐阳城算是槐山地界中枢,人最多的地方没有自家据点,怎么也说不过去。

    “门中灵田共有六处,两座二阶灵田,四座一阶灵田,均由孟师侄打理,每年产出大部分都供给有为炼丹,他如今日日忙碌,还需尽快招用一些靠得住的外聘丹师,抽出身来也能得空修炼。”简雍看了苟有为一眼。

    苟有为平淡一笑,修炼这种事,着急不来,这些年他一直卡在练气八层,从最初的焦灼慢慢变得平心静气,心里早已定下,没过八十岁之前慢慢熬,一旦过了八十岁,就强行筑基,届时能不能成,全看运气。

    “炼器师一直是我门中软肋,直至如今都没有一位得力弟子,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盛年炼制的那些阵器盘,不过他修为进步缓慢,亦不能把时间都耗在阵法一道上,却是我之心病。”

    说起陈盛年,简雍确实有些担忧,不仅是简雍担忧,钟紫言也忧心忡忡,因为那孩子资质不好,金木水土四灵根,这几年连一层境界都没突破,还在练气五层呆着。

    “除商铺、灵田、丹药、阵器生意外,落魄峰东面那处冰晶灵矿也是一笔可观收入,抛去开采所需,每年有两百三阶下品灵石,按照开采速度,二十年能采完,这之后就得等云母再生冰晶。

    再算上其余一些杂项收入,每年该能入库一千二百枚三阶下品灵石。”简雍说罢,坐回原位静静饮茶。

    这是收入,若是抛除支出,大概也就是七八百三阶下品灵石,简雍向来保守慎重,所说的一应数量都是最低数量,所以在这个基础上,每年其实会有多余入账。

    黄龙殿作为门中财力支柱,对外牵涉的关系网自然也是最多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关系网对于库房收入起很大作用,赤龙门信誉不是一天两天建起来的,若要保持迅猛增长,与那些散修中的万事通必要联系紧密。

    陶方隐听罢简雍所说,其实心中是很震惊的,虽然如今的赤龙门尚比不得清灵山时期的赤龙门,但照着这种发展速度,用不了三十年就能重新积蓄够当年那般底蕴。

    一个人再强,也强不过宗派势力,人的精力有限,专门强化一种能力,其他能力势必会弱,多人结合经营,差异互补,才能走的长久,那种以一己之力颠覆一个时代的英豪,千万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

    钟紫言做了二十年掌门,深知聚众成事比一肩挑要容易太多,“我一门上下力同心才有今日收获,确实不易,在这里还要多谢简师兄星夜劳苦,照这个情况看下,我心中那计划也是该实施了!”

    众人皆露好奇神色,钟紫言却卖了个关子,“那件事最后再来说,当下先看看姜师兄那边是何状况!”

    门中一应事务,钟紫言这个当掌门的自然都一清二楚,今日聚集这些骨干,为的就是将各殿底细大略都告知其他殿主,教他们心里有个数儿,此时已然不同往年,赤龙门逐渐扩大,各殿主事做起事来自当有些魄力,畏畏缩缩可不行。

    姜玉洲乃是贪狼殿主,若论争杀手段,不仅是门内,他在整个槐山都小有名气,但论治理规整下属,那可就是一塌糊涂,此时尴尬笑了笑,开口道:

    “我手下如今堪有三四十位外聘散修,皆是七年前落魄峰一役共同争杀出来的兄弟,除此以外,那些小辈弟子中挑了四位好苗子还在培养~”

    不能说姜玉洲是大老粗,论起相貌品行,他在赤龙门是数一数二的,可就是招管人才、治理军阵这方面,的确不在行,他也不怕人笑话,前几年就向钟紫言提过,说要邀请陶寒亭并入贪狼殿下帮他出谋划策,奈何黄龙殿事务繁忙,确实抽调不开人手,至今他手下都没有得力干将,只有结发妻儿时不时给他出些主意。

    钟紫言宽慰道:“姜师兄为人豪爽,结交者大多都是志趣相投之人,这也在情理之中,殿务之事……”

    思索了少顷,钟紫言笑道:“若不然将常运抽调回来给你,如何?”

    姜玉洲喜色开口:“好哇,这胖小子鬼主意多,和谢玄那兔崽子有的一拼,有他帮我打理殿务,甚是妥当。”

    各殿还是缺少核心弟子看守,若是在等十来年,常自在和魏长生那一批人长大,当会有新气象。

    姜玉洲说罢,轮到杜兰和宗不二,杜兰平日不多说话,此时便是宗不二开口,他个头足有两人之高,话音落在众人耳中洪生正气:

    “真武殿弟子只够日常巡守,外聘记名人手二十余,似李守信这等人,主守落魄峰,沙大通和张怀义他们,主守断水崖,周洪师兄跟着弟子监察所辖领地。

    攻杀阵法、术诀咒印的研习确实忙不过来,门中亦无此般人才,弟子建议将这些事分给贪狼殿来做!”

    姜玉洲一听这话,笑骂道:“宗师侄真是不厚道,那些事交给贪狼殿做就能做成?”

    这自然是玩笑话,宗不二略表歉意,他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能不能通过还看钟紫言。

    钟紫言在凡俗时期便是宗不二的先生,到了现在,宗不二一直对钟紫言执的都是弟子礼,与他同时期的那几人都对钟紫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亦师亦父。

    “此事我早些时候也想过,确实该如此。”钟紫言点头应允宗不二所提建议。

    姜玉洲撇嘴道:“掌门师弟这就有些偏心了,若不然我也做你弟子得了~”

    满堂轰然大笑,陶方隐捋须插嘴开口:“玉洲儿早已顶天立地,还挤兑言儿,甚是小气了些。”

    老祖都放下身段开玩笑,其余人更加放开了性子,今日虽是商议之局,却不见半分肃穆,一家人其乐融融。

    天枢殿是由钟紫言在管理,自从苟有为去了黄龙殿执掌丹药事务,他一个人做那么多事确实忙的不可开交,苦笑道:

    “日常宗务还好说,教理小儿辈确实愁坏了头。那些小鬼们顽劣者甚多,九年前招入门内二十一人,三年前又是八人,平日还好说些,一旦谢玄那厮归来,总要带坏一些孩子。”

    如此说法,就像当爹娘的在外人面前谦逊的数落自家儿女的不是一般,其实钟紫言心里比谁都疼爱那一帮人,他和唐林大多时候脾性温和,教养出来的那些孩子完全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

    简雍笑道:“掌门真是谦虚,短短两年时间,小儿辈中冒出四个练气三层的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功劳?”

    “那些都是唐林教导有方,我哪敢居功。”钟紫言说是这么说,面上可一点儿也不谦虚。

    若是不曾修仙,钟紫言或许会一辈子当一个教书先生,对于教导孩子们自是有一套东西,随着修为愈来愈高,能让他感到静心的,除了冥思打坐便是教授弟子,在这一点上,他比谁都上心。

    人心最难琢磨,所谓的‘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对于修士而言不做准,当掌门,其实说来道去,主要还是琢磨人心,若想培养出来的那些弟子们不忤逆造反,在最初就得下一番功夫,循循善诱、引天性以入正途,是为人师长该做的。

    “而今一年下来门中支出用度约有四五百三阶下品灵石,看似巨大,仔细算算却不值一提,刨除阵法和灵材等用度,黑龙殿暗子也是不菲开销,说起黑龙殿,我要说给大家的好消息,乃是槐河鬼市重开一事……”

    赤龙殿内宗门各位主事在静静听着钟紫言讲说,却不知断水崖外奔回来两个惹祸精。

    一头身长约有三丈的青绿色灵兽吭哧吭哧背着两个人跑至断水崖外大阵边,谢玄扯着嗓子大喊:“沙师兄,快开阵法入口,我回来了!”

    沙大通一瞅,嚯,原来是这位祖宗,赶紧将阵法洞开,那头散发着金丹初期威压的青绿色灵兽奔窜入内,谢玄和另外一名少年跳至断水崖迎客台上,他拍着胸脯后怕道:

    “妈耶,金丹鬼物竟然这么可怕,差点儿就死了,沈宴,你说呢?”

    那个身穿碧水袍的少年兴奋激动之色尚未消除,红脸道:“真是刺激,明日咱们再去逗弄它,这槐山真好玩,我都不想回去了~”

第194章 些许忧慌

    “鬼市?”

    赤龙殿内诸人都不清楚鬼市由来,虽然听说过,但除了陶方隐,他们完全没有接触过鬼市。

    对于普通低阶散修,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鬼市,以往的槐河鬼市,单是一块进入的令牌都要两枚二阶上品灵石,且只有三次出入机会。

    “对,十年前铁晶鬼窟一行,我意外被王弼所擒,其人临死前赠我太阴鬼令以了两家恩怨,时至今日,那枚鬼令也是时候用了!”

    钟紫言将那块雕着‘度朔山太阴峰’的鬼令拿了出来,这块令牌原本是王弼要传给他家后辈王子师的,不料其比王弼还要先死,这才便宜了钟紫言。

    重开鬼市自然要召请东洲南域元婴主事,之后就要元婴修士以特殊神物破开空间裂缝开辟鬼市,这是一个繁琐的过程,但没有哪一地域的元婴主事不愿意干这种事,因为开建以后鬼市赚取的灵石有他一份,这既是职责又是利益,百利无一弊。

    眼下钟紫言将计划提出,众人议论纷纷,多数都在问需要承担什么代价。

    代价自然是有,除了每一次交易都得被人家抽九成利润以外,还得派自家人去时时守着。

    前车之鉴,王家因为没有金丹镇守鬼市,被郭九幽暗算摧毁,这一次新开,自然得安排金丹力量长期镇守,可惜殿内诸人想来想去,知道门内只有一位金丹,总不能教陶老祖时时耗在那里。

    简雍突然提到:“若不然将那头英招兽派上用场?”

    其他人默不作声,此间谁都知道自从三年前那头灵兽认了谢玄当主人,确实是容易掌控许多,可灵兽虽然好掌控,谢玄却不好掌控,这孩子年龄愈大,顽劣性子愈重,教他安安稳稳看守鬼市,那基本是靠不住的。

    钟紫言度了两步,神秘笑道:“此事还不急,而今槐阴河中游王家旧址的攻打进度已到最后关头,先看看他家最终能不能攻打下来!”

    本是在谈论宗门发展大计,谁知道钟紫言突然扯去了司徒家,众人以为钟紫言要谈与司徒家合作时,他却又将众人思绪拉了回来:

    “我门中发展受制于弟子成长速度,此事急不来,若不想走旧山门和苏王两家的倾覆灭亡之路,总得稳扎稳打。

    此时开鬼市却不是最好的时候,那场灾祸延绵十几年,各方势力早已疲惫不堪,论积蓄谁又能比谁多多少?

    诸位放心,时机一到,我自有合适力量来调用镇守鬼市!”

    延绵十几年的鬼祸灾厄很可能在今年完全消除,钟紫言所想的,乃是在司徒家将大局完全平定以后再开鬼市,届时那条血蛟也该臣服了。

    路要一步步走,殿内诸人都知道钟紫言的行事风格,当务之急,还是先要帮辅司徒家布成黄天荡魔镇邪大阵,若是不成,再教阴物反涌,那可真是前功尽弃。

    姜玉洲琢磨着:“若是槐山大局安定,我门中重开鬼市以后,那三阶灵地又该自何处找寻?”

    如今整个槐山只有三处三阶灵地,槐阳城、上和城、王家旧址,这三处地方名义上已有主人,除非自家出手争夺,不然只能另寻外地。

    按着正常思路想下去,自家势必要抢夺赵良才手里的地盘,因为他一个金丹独占两处三阶灵地,确实贪得无厌,且他又不开宗立派,姜玉洲环胸呢喃道:

    “这赵胖子在槐山呆了这么长时间,真要打起来……”

    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的,钟紫言将目光望向陶方隐,二人昨夜思虑良久,模糊定出了一个方向,此时陶方隐捋须叹了口气:

    “槐阳城那处灵地在当年苏王最后一战中耗损了根源,已经不值得大动干戈去争,赵良才虽不擅争杀,但若一直躲在老巢,我亦奈何他不得,实则,此间只剩下一个地方还能争得。”

    姜玉洲疑问:“什么地方?”

    钟紫言回应道:“藏风岭!”

    众人倒吸凉气,那里的鬼母毒虫凶名在外,别说筑基中期,就是同境界人类修士前去,亦讨不得半分便宜,那可是一头快要结婴的金丹凶物,等闲人族修士近不得两三里就会中毒而亡。

    姜玉洲再是自傲,面对那等力量也不敢嚣张,连连摆手,“这哪里使得,咱们全派人都去攻打,怕都是九死一生!”

    陶方隐以前是有灭杀过金丹后期的战绩,但那是耗了将近三十年寿元和事后几乎弥留的代价换来的,今次让他去对攻快要结婴的凶物,怕就算耗尽寿元也打不过。

    钟紫言不紧不慢道:“凭蛮力做事自然不会有好结果,此事单凭我们一家怕是办不成,我想着教师伯拉上司徒业和赵良才一起行动,若是不行,咱家再招募散修结开大阵攻打,那头凶物的灵智不如别的同阶。”

    简雍将了解到的关于鬼母毒虫的信息一条条攒点,“拼凑针对它的阵法灵材也是一大笔投入,这还是小事,那蛛毒无物不腐,可是个大麻烦!”

    困难自然是不小,但除了藏风岭,好像近处再也没有第四座三阶灵地了,简雍继续说道:“还有一事,那牛魔谷和荆棘谷称霸北边连绵山脉多年,我赤龙门要去藏风岭安家,他们哪里会允许。”

    姜玉洲剑眉一挑,“他们还想怎地,既然有那贼心,不如事前就将之都清算干净!”

    一旦得到藏风岭,势必要统一北方连绵丘脉中的散修,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修真界也一样,那些散修可不是善茬,真到了那一天,或者驱逐或者收编,一定不能放任不管,不然他们三天一闹事五天一造反,赤龙门哪有闲功夫陪他们耗来耗去。

    在这一点上姜玉洲切中了陶方隐的心思,老头子凝起白眉:“自是要整顿肃清,听闻那玉狰子存有害我门中之心,乃死有余辜之辈。”

    “玉狰子既然与我约了明年生死斗擂,此人的命必被我取,他死后,若是拓跋南天能率下属安心呆在槐阴河东岸上游,一切便好说,若是不甘心,那也只能开战了。”今时的钟紫言已然不似当年那般宅心仁厚,凡是敌人一律清剪。

    众人不知道掌门为何如此自信,但如今陶老祖归来,即便掌门打不过,那也有强人在背后撑腰,量他牛魔谷翻不出浪来。

    越是高阶灵地资源,越是稀缺,争夺难免引发血流案件,牛魔谷虽然实力强悍,但没有金丹修士撑腰,顶多守着他家一亩三分地,若是还想捡便宜,那受杀受打都是自找,怨不得旁人。

    殿内众人商议来去,钟紫言最后拍了板,二十年内门人弟子将重心放在谋夺藏风岭上,当然其他大事也不能落下,同步进行。

    将来若是真夺下了藏风岭,那自家可就算槐山数一数二的势力了,届时安心发展几十年,就该盘算重回清灵山找当年令赤龙门几近覆灭的那几家门派算账。

    大多人的情绪很奇妙,若是感觉明天会比今天过的好,那他们今天时时都会幸福干练,做事精神;若是感觉明日一片昏暗毫无希望,那他们今日做事就像死了爹娘一般提不起气力。

    先不提事实,所谓‘增强士气’,就是要让门人弟子们此时对门派未来发展充满美好的幻想。

    如今殿内的这些同门,由于钟紫言规划的发展大计与陶老祖这位金丹战力的存在,对赤龙门成为槐山第一大势力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在如此心态下做事,自有使不尽的力气。

    散场时,钟紫言特意将苟有为和简雍唤住,说道:“前些日子,上和城季谷大师邀约我门中之人去参加一场炼丹师宴会,听闻他要开一炉宝花玉露九窍丹,你二人拿帖前去参加,看看能否招几位丹师入我门中来当客卿!”

    “槐山第一炼丹师?”苟有为对季谷早有耳闻,樊华还在世时,总对他提及季谷丹道造诣,每每赞不绝口。

    简雍对这件事略有耳闻,“确实是南北低阶炼丹师的盛会,这圈子中有不少实力了得之人。”

    “好,多谢掌门!”苟有为执礼道谢。

    炼丹一道,一个人窝在洞府琢磨,比不了与天下群英论虚证实,苟有为对这种机会很是珍惜。

    二人离开赤龙殿后,此间只剩下了陶方隐和钟紫言,钟紫言哀叹一声:“当下看,门中弟子确实稀缺,外人我又信不过,却是僵局!”

    陶方隐慈眉笑道:“我倒是觉得挺好,你一向稳重,怎的还着急了?”

    见钟紫言一时沉默,陶方隐又说道:“是不是为一年后的生死斗擂而担忧?”

    老祖不愧是老祖,一眼便看出了钟紫言的不安,钟紫言苦笑一声:“确实,不怕师伯笑话,六年前一时气愤下了战书,现在修为堪堪筑基二层,那玉狰子在筑基颠覆固守多年,要斗赢他实非易事,不过我已做了必死决心,杀不了他便被他杀!”

    生死斗这种事,陶方隐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干,“无需忧虑,待过几日我去摸清他实力,你自可争对习以克制之道。”

    那时因为门中没实力和牛魔谷斗,钟紫言要报仇,只能退步下生死战帖,今时不同以往,陶老祖归来,有了压他们的力量,生死斗擂确实得不偿失,但战帖已下六年,槐山大大小小的散修都知道此事,若是怯战,不说别人,钟紫言自己都过不了那道坎。

    些许忧慌自然有,但不斗一场,哪能甘心,仇怨只有自己报了才会解开,钟紫言打定主意要杀了玉狰子。

    撇开这个话题,钟紫言问道:“那个沈宴到底是什么人,见了谁都是一副从容玩乐的样子,看其资质真是好的不得了。”

    陶方隐哪里能知道沈宴到底是谁,他也不过顺手邀来门里做客,只要没安坏心思,来自何处倒是次要:“年纪轻轻便已是筑基修士,确实天资绝伦,但依我看,他体内好似夹杂着庞大的生死之气,这等量的生死之气,常是大宗派冻结核心弟子寿元后才会出现,此人来历不俗,权当贵客对待罢。”

    钟紫言点了点头,这时已离去少顷的余香再次返回,报说:“司徒业受伤了,一日之间,槐阴河内折了数百司徒家招募的散修!”

第195章 诸行无我

    第195章诸行无我

    槐阴河中游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前太过具体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天之内死了那么多修士,必然是遇到了难以抵抗的力量。

    余香走后,钟紫言来回度步:“前几日还来咱家门里作客,想不到才过了几天竟然遭遇这般灾祸,看来是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凶物!”

    很明显,若是司徒家一家搞不定那事,势必要拉强力友盟去帮忙,而陶方隐的战力早在二十多年前已经被诸人熟知,他家不可能不来请求援手。

    陶方隐平缓说道:“且等他来求助,届时那无量封诏碑说不定能被我收刮入手!”

    赤龙门自然是想要那块无量封诏碑的,但若是与司徒家明抢,定不妥当,没必要为了那东西伤两家和气。

    钟紫言和陶方隐商量的是,若能不知不觉得到那块碑,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依照如今的情况,只能放弃,转而去清灵山收复失地,寻回原本就属于赤龙门的碑。

    无量封诏碑关乎开辟战争的参与权,可以说是有资格入驻新疆域的唯一凭证之物,一旦在战争中获得巨大功绩,自家碑石便会被雕篆勋字,无量山就会给自家分发领土资源,这是千万年的规矩,从来如此。

    钟紫言点头道:若有机会自然是好,若是实在没机会,也无甚关系,咱家现在的情况,三五十年内真没资格去参加开辟战争。”

    停住身,钟紫言突然想起一事,“师伯,咱们去看看下面那头畜生考虑的如何,若是还未觉悟,也该你出手整治它了!”

    二人离开大殿,很快来到地肺裂谷深处,穿过赤鳞龙壁,赤龙鼎仍在八角高台上缓缓漂浮,里面狂怒涌出一跳蛟龙虚影,咆哮道:“小子,待吾脱困,定教你神形俱灭!”

    钟紫言讥笑:“看来前辈你还是没有想通透啊,也罢,那就继续耗着吧。”上前施出清风化煞手段,很快将赤龙鼎内刚积蓄了一点的煞气全部吸出。

    那头血蛟狂暴嘶吼,不住诅咒,它这五六年真的是度日如年,作为一个寿命悠长的蛟龙,它不怕修为进步缓慢,就怕止步不前,忍着那人族小辈一次次将鼎内空间的煞气抽尽,真是痛不欲生,它快要疯了。

    血蛟自视乃是要化龙的存在,再难受,也不愿意做人奴仆,到此时已经熬了六年零一个月,确确实实有些熬不住了,但它还是不愿意服输,吼着:“吾既是永世不得脱困,也绝不受你驱使。”

    钟紫言冷哼一声,“你且嘴硬着,贫道向来说话算话,再过四年,你连那仅有的丝许煞气也别想吸收,届时即使求饶,贫道亦不会心软半分。”

    当掌门的说了狠话,如果陶方隐再上去操控赤龙鼎折腾一顿血蛟,怕是会令那家伙愈发狂怒,钟紫言突然冲陶方隐使了个眼色,不打算再让他威逼。

    “师伯,我上去处理要事,你留此地好好给他点苦头吃!”

    眼看着钟紫言离去,陶方隐笑眯眯捋着银白长胡,一步步走近赤龙鼎。

    “老家伙你想干什么?”血蛟惊怒发问。

    陶方隐将赤龙鼎摄入手中,笑道:“无他事,多年未见老友,与道友叙叙旧。”

    血蛟受称一声‘道友’,感觉这姓陶的这么些年不见倒是和善许多,松了口气,冷语道:“一丘之貉,莫假惺惺,吾不会受你驱使!”

    陶方隐笑了笑,“道友这自尊自高的毛病却是没改多少~”

    良久,鼎内血蛟哀叹一声,也不再装模作样自称‘吾’字,鸣呼道:“姓陶的,我知你不是善类,但你家这小鬼比你毒了百倍,这六年来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抽我修炼资源,真真可恶!”

    “是啊,近二十年了,他已是真真正正的赤龙门掌门,以他的资质,很可能三四十年后步入金丹之境。”陶方隐幽幽欣慰。

    血蛟听了这话,似有所想,一直沉默很久,最后哼了一声,“金丹又如何,我怎会受一个人类驱使来去。”

    陶方隐笑骂道:“你这头长虫,角还没有长出,倒是嫌弃起我等人灵,可知多少兽属想要匍匐听道,都苦求不得,等我家言儿再成长几十年,你对于我门中可就真没用喽!”

    血蛟暗骂,“就是欺我受困此器出不去,一个个坏了良心!”

    陶方隐随口说道:“那条件也不过分,你为何不允了言儿?”

    血蛟嘀咕:“教我听命一个筑基期的小子,还不如老死此地~”

    陶方隐颔首点头,平静说了声:“嗯,那你便老死此地罢,一派掌门邀你共谋大业,拖拖拉拉六七年,枉你修了一颗混元金丹,实乃冥顽不化,此种心智,还想修得龙身?”

    陶方隐故意叹了重重一口气,将赤龙鼎重新放回八角高台,离开时,故意说了句:“却是想起一事,你那颗金丹之中还有谢安师弟的一丝力量,照这么看,说你忘恩负义也不为过,兽类终归是兽类!”

    血蛟向来自尊奇高,一直将自己当成和人类一样的地位存在,如今没想到这家破烂山门内一老一少,一个要奴役自己,一个说自己低贱。

    它本是血虺修得蛟身,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丝自卑,不然也不会时时将礼数、尊意、吾,这类人属口语挂在嘴边。

    “老家伙,你说什么?我烛云怎的忘恩负义了?”血蛟见陶方隐就要消失,忙嘶吼喊叫。

    陶方隐心道‘烛云?倒还给自己取了名字,真是越来越似人了~’

    眼看着陶方隐消失不见,血蛟狂声嘶吼,大骂这家小宗派上下所有人都不是好东西,总有一天会灭门的。

    已经上了断水崖的陶方隐走至钟紫言面前,捋须大笑:“我已加强龙壁的封印,它感知能力受限,修为又不得提升,怕是下次就该乖乖就范了!”

    对付这种存了太多小心思的蛟龙之属,钟紫言不得不用一些计谋,他与陶方隐刚才那一出,一个黑脸一个红脸,的确把血蛟玩的团团转,待到下次,若是时机恰当,钟紫言假作礼贤下士一番,或许就把它拿下了。

    严格来说蛟龙之属不算兽类,他们是高于一般兽类的存在,和异种金鹏、鲲类都算远古凶物,这头血蛟虽是由虺渡劫化来,本生实力仍然要比大多金丹期的普通兽属强很多,钟紫言之所以费尽心思要教血蛟认主做他坐骑,就是因为血蛟实力强,不然哪用那么麻烦,直接乱揍一顿就该乖乖臣服了。

    “算上他,我门中就有三位金丹期的战力了,虽然谢玄那头灵兽争杀手段几乎没有,但气势也足够吓人,咱家在这槐山地界总算是熬出了希望!”

    钟紫言惬意望着云雾幻阵,只因为那头血蛟的心理防线快奔溃了,自己实行了六年的计策即将成功,怎能不高兴。

    ******

    槐山地界以东,低矮的山峰翻过去以后,广袤平原一望无际,南北纵横之间,不下百万里。

    这里是晋地,凡俗晋国子民们占据了这片土地四成之多,晋国并非没有外在威胁,周围的无数小国邦每隔几十年会暴乱一两次,还有在凡人眼里的莽荒山林里有数不清的兽类时不时侵犯村乡,这些外在威胁消耗着晋国上上下下,使他们永远无法长时间安逸。

    晋国国祚绵延千余年,从来没有发生过国运倾塌的事情,即便是最暴乱的政变时期,百姓的死伤人数也远远没达到一个正常匹配的规模。

    这并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次次幸运,而是隐匿在他们头顶青天之上的,是东洲修真界赫赫有名的水宗,为了培育大量可以修炼的弟子,这种大派,自然不允许所辖凡俗国度巨量消耗人口。

    修仙宗门不会过多干预凡俗,但如果发生大型战乱是一定会暗中插手平息的,不过这片土地上的大型战乱基本没有发生过,最多也就是几十万人的消耗战。

    人类很奇怪,疆域一统以后就会内斗,遭遇强烈危机以后,又会对内聚拢团结,即便是修真界也是这种状况,但与凡人不同的是,修真者毕竟知道此间世界到底有多大,一些利益争斗不是逼不得已,倒没必要拼死拼活。

    凡人不同,寿命有限,大多人见识短浅,功名富贵割舍不掉,矛盾要多得多,所以战争也会多,只要不是超大规模战争,水宗乐得他们互相打,因为小消耗可以使得国力一直在平缓上升或者平衡状态,不容易爆发覆灭国朝、山河破碎的局面。

    水宗的山门在晋地东南方向,靠近涡流海,那是一片小海,它的尽头便是乱魂海,水宗在涡流海的最外围结设巨型灵力阵法,且有一位元婴长时间坐镇据守,防止乱魂海里的强大邪魔随意侵扰。

    大多底层修士听说涡流海底可以直通龙渊海域,不过千百年来水宗不曾对外公布过这种事,他们一宗虽然弟子众多,但不多与外界交集,偶尔外派出来的弟子也都自视甚高,不屑与散修搭话。

    此时乃是开春泛舟之际,往年都有弟子在涡流海岸泛舟游玩,今年却很少见到人影,原因无他,五阶灵地盘龙山阵法外,一名外来元婴把出口围堵了。

    这黑衣人凌空负立,看着似是中年人模样,眉目凝聚像是鹰雕,嘴唇如刀削一般立体抿起,黑发束直,发冠上有青黑色小鬼牙。

    等了良久,他见盘龙山内闪出一道元婴气息,嘴角冷笑,默默对视。

    盘龙山出来的那元婴修士乃是位女修,模样二八年华,皱眉问道:“哪里来的,敢堵我水宗山门?”

    “八荒六域,诸行无我。陈勰!”黑衣人平静说了一声。

    “陈勰?没听说过,你有何事?”那女修思索回忆,的确是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

    陈勰寒声道:“没听说过便叫你家宗主出来见我,干涉我度朔山的事,若不给个交代,管教你水宗不得安宁!”

第196章 天地失明

    不是所有有实力的强者都会被人熟知,那女修虽然没听过陈勰的大名,但水宗内呆着的那个老元婴却是大吃一惊,赶忙飞闪出来抱拳告罪:

    “陈道友勿怪,我同门不识您这位大名鼎鼎的东洲南域鬼使,却是她孤陋寡闻了,陆某在此为他赔罪。不知道友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大多人只知道水宗有三个元婴,水幕芸、水宗炼、寇江,这三人中的寇江乃是寿元超过一千五百多年的老怪物,一直镇守在涡流海外,水宗炼则是水宗的宗主,时常出门远游,最后一位便是此间这位二八芳人水慕芸。

    很少有人知道水宗盘龙山还藏着一个快要寿元耗尽的老家伙,他就是陆敛,此人在千余年前已是东洲元婴修士中实力排名前十之人,那时陈勰也还在金丹境。

    “老家伙,你还活着?”陈勰凝目对视陆敛,见这老头已然元婴巅峰,若非寿元不够,怕是该谋求化神之路了。

    陆敛一袭水运道袍,苦涩笑道:“哈哈,也没多少时间了~”

    陈勰不再与他废话,“晋地鬼市乌烟瘴气,主事者十年不交所得利润,查了几日,发现那人受你水宗包庇此刻就在盘龙山内,你有何话?”

    陆敛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对旁边那二八芳人沙哑问道:“慕芸,有这事?”

    水慕芸也一阵迷茫,“待我问问宗务主事。”

    很快她便飞回盘龙山,陆敛笑脸相视陈勰,“陈道友,你我上次相见还是八百多年前,一晃眼竟然过了这般长时间,今日正巧登门,教老夫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陈勰不领这老东西的情,冷声道:“不劳陆老费心,我便在此等你家交出那玩忽职守欲要造反之徒!”

    陆敛本以为自己开口多少都能赚来些面子,没想到人家根本不认他,陆敛尴尬笑了笑,终归是即将凋朽之人,也不好再凭白得罪陈勰,飞近其身侧又寒暄两句,聊道:

    “陈道友正当壮年,怎不随沈天君去屠魔开域,反倒来做这较为清闲的职务?”

    陈勰毕竟还只是元婴中期修士,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视陆敛,只得回应了句:“我家老祖吩咐陈勰干什么,陈勰便干什么。”

    元婴修士乃是此界实打实的中坚力量,二人活了这么多年,早已过了死听上命的年纪,陈勰这么说,在陆敛看来完全是在搪塞他。

    虽然感觉是在搪塞,但其好歹和自己沟通了一两句,陆敛也不恼火,“道友乃是沈天君门下最得意的弟子,想来干这南域鬼使的职务必然有重大谋划,若有差遣之处,我水宗愿意效力!”

    陈勰平静道:“陆老说笑了,陈勰一阶莽修,哪值得老祖托付什么重大谋划,兼这南域鬼使之职,乃是为了看护沈家少主历练成年。”

    陆敛似有所悟,神秘笑了笑,“那也是好事,这东洲南域其它地域却是太乱,若是沈少主玩累了,管教他来我晋地玩耍,涡流海秘境随时为他敞开!”

    说到这个份儿上,关乎自家少主,陈勰才缓缓微笑出来,“那便谢过陆老道兄~”

    “哈哈哈,好说~”陆敛笑罢,水慕芸提着一个佝偻灰衣金丹,这人长着一双三角眼,看人总是往上挑,模样长的甚是滑稽。

    水慕芸歉意道:“抱歉,自家弟子没能管束好,竟与这厮成了知心好友,我已将门下弟子严办惩戒,这涡流鬼市的主事小贼便交给您了!”

    陈勰一掌将那人摄在身前,冲陆敛与水慕芸道别,身影瞬息消失。

    水慕芸拍着胸脯呼了口气,“方才去藏经阁楼查了典籍,原来他是沈天君的人!”

    陆敛背着手叹一声:“是啊,幸亏只是来清理门户,若是专门寻我水宗的麻烦,那可真是难办~”

    水慕芸戳了戳自己雪嫩酒窝,“听说度朔山内部出现严重分歧,沈天君这一边逐日势微,这个陈勰现在还这么牛气!”

    陆敛缓缓向着盘龙山大阵内飞回,叹道:“再势微,那也不是我们这等宗门能参与的事情,东洲这地方已经够乱了,万万不能再被中央主域的斗争牵涉,若不然我宗千年来的积攒,怕是顷刻便会被耗尽的。”

    水慕芸望了一眼天上,嘀咕埋怨道:“打打杀杀没个消停,自我出生到现在也没见过一次界主,他是不是从来没有下来过?那么忙么?”

    陆敛皱眉嘘声:“只可神意论之,莫再口出狂言,你以为他老人家会听不见么?”

    水慕芸哼哼气道:“那个陈勰,我若是和他比斗,不一定会输!”

    陆敛摇头叹息:“你哪是不一定会输,你是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那人别说是你,便是我亲自斗他,也难以取胜。”

    “为何啊?”水慕芸不解。

    陆敛遥想久远记忆,说道:“九百年前,二十八星君之席空缺两位,无量山召开登天法会,此人凭借刚刚结婴悟出的本事,硬生生打败六位星君,技冠群雄,你说为何?”

    水慕芸震惊道:“他有那般厉害?那他怎的没获得星君席位?”

    陆敛道:“他所悟那门神通乃是空间静止,此人在空间一道造诣极其之高,若非女荼星君以时间大道压他,得一星君之位有何难处?若论真本事,此人在六域所有元婴之中,实力当能排进前五。”

    水慕芸忽而惊喜道:“什么?他被女荼姐姐打败过?那真是太好了~”水慕芸笑的合不拢嘴,只因名唤‘女荼’的星君乃是他最崇拜的人。

    陆敛无奈摇头,“至于为什么没能成为星君,我亦不知,似乎是无量山某位化神老祖开口否决的。”

    ******

    晋地一处荒芜山脉上空,陈勰此时正提着那个如死狗一般的佝偻金丹修士,那人长相猥琐,此时哭求着饶命,陈勰似看死人一般,冷声问道:

    “怎么,还要嘴硬,非等搜魂才妥?”

    那金丹本名唤作马四川,跪在半空茫茫无措哭诉着:“晚辈真没受人指示,一切都是自己荒浪过度所致,前辈就莫在施刑了,放了我罢~”

    陈勰怒斥,“十年不曾上交一分灵石,鬼市之内还有多种魔物幼种贩卖,若非有人指使,你吃了熊心豹胆么?是不是下一步该造反了?”

    马四川跪趴连拜头,嚎哭道:“哪里,哪里有啊,晚辈只是依照上届鬼使尊者的交代做事,哪晓得犯了这种罪,晚辈是无辜的啊!”

    陈勰简直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这金丹修士的脸上,“放屁,此地上届鬼使乃是我太行师兄,他难道还教你专门反叛度朔山不成?”

    马四川挨了一掌,愈发大声抽泣,哭的稀里哗啦,许是憋闷急了,一个大男人呜咽开:“你们这一个个都在欺负我,前一个走了没多少年后一个又来,我只是一个小家族的金丹,一大家子儿孙弟子等着养活,哪里经的你这般折腾,依我的背景地位,哪有资格和胆量说什么谎话?这主事,我不当了!”

    人被逼的没办法以后,只能破罐子破摔,马四川实在是不知道面前这新头领到底在发什么疯,他真的要扛不住了。

    陈勰眼见马四川濒临崩溃边缘,忍着怒火沉默了良久,心头一狠:“既然你嘴硬,我只得探查你灵魂了!”

    说着左手掌瞬间盖在马四川天灵处,马四川来不及吼叫就已经双眼无神呆如死人一般了。

    很快,陈勰收了术法,目中疑惑之色愈发深重,等那马四川浑浑噩噩醒来,陈勰扔给他一瓶灵丹,“一时查不清缘由,暂且饶你一命,速速回去整顿那处鬼市,若不然拿你全族祭剑!”

    马四川还在发懵,被施展搜魂术的人其实很大概率要变成傻子的,他能侥幸没受损伤,已经是万幸之事。

    见马四川呆愣着,陈勰看见他便来气,抬手又给了一巴掌,“你在作甚?还不速去整顿涡流鬼市?”

    马四川这下清醒了,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他知道这条命暂时保住了,于是堂堂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抹了泪珠很没出息的踉跄仓皇逃走。

    “蠢物!”陈勰重重叹了口气。

    随后他浮在原地苦心琢磨,怎么也想不透为何南域各方鬼市会崩塌这么多年,但他心里是有强烈预感的,这一定是蔡律那一系人干的把戏,真真该诛。

    马四川脑子里的记忆被抹除了,那说明干这件事的一定是擅长灵魂一道的元婴,陈勰几乎想也没想就猜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不仅是蔡律一系的元婴,还是二十八星君中的一位。

    这真是令人愁恼的事情,偏偏自家老祖还不教自己干涉以往那些事,陈勰此时的憋屈可不比马四川的憋屈弱。

    望着天上阴沉的乌云,陈勰重重散出狂暴灵气,百里之外的空间都被震荡抖动,狠声问了一句:

    “一千两百年了,你们这些大人物怎都不出手管管?”

    陈勰不知道两三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从拜入师父门下,从没见过有哪一天师父是真正开心的,除了陪着孙儿的时光,其他多数时候都是沉默无声,他师父要做的那件事,六域中只有那么三四位化神肯帮忙,这天地昏暗千余年,难道就没有清明的那一天了么?

    天地失明,很多上层隐秘的事,只有陈勰知道,但他无法与人道说,只能憋着自受苦闷。

    ******

    三天后的断水崖,司徒业与司徒十七深夜赶来。

    赤龙殿内,陶方隐和钟紫言肃穆招待,都知道这时要说的事不是什么能令人高兴的事。

    司徒业双眼至今仍然附着阴黑之气,身上的明黄道袍倒是整洁,可那双干枯手掌怎么也不像是正常人的手掌,他郁气开口道:

    “此番栽了跟头,真是不冤,那槐阴河内鬼藕浮出,你们猜是谁端坐其上?”

    钟紫言和陶方隐认真听着,只听司徒业哀叹道:“是苏正!真没想到此人身前一身浩然正气,死后竟然如此邪性无情。”

第197章 青姑鬼虫

    “那乌黑的河水中透着诡秘阴气,我本是要下令布置焚阳阵法,却不想前一刻平静幽暗的河水顷刻爆扑出数千头恶鬼,这些恶鬼非是实体显化,而是由一团团污泥血渍凝聚,每一头身上都黏合着黑色**,个个爆发着练气巅峰的气息,顿时冲乱了阵脚。

    唉,想我入金丹也有近二十年,头一次遭遇这般境况,区区练气恶鬼竟然老早之前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到,后续出手本以为能镇压的住,没想到一颗黑色莲藕枯台浮出,那苏正面白如尸,只用了一掌便教我重重受创,若非遁逃及时,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那滚滚**中了~”

    司徒业哀叹连连,满是自责后怕,自责的是跟随自己扫荡的那些族人和散修们活下来的不足两成,后怕的是,但凡自己逗留一二时刻,怕早被苏正取了性命。

    陶方隐捋须思索,“他难道不认得你?”

    司徒业摇头苦笑,“那人早已失去生气,双眼之中尽是淡漠,好似这天地他都不放在眼里,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你说他哪还会认得我?”

    钟紫言猜测道:“他是不是被鬼物附体了?”

    “这却看不出来,但你们看看我这双臂膀。”司徒业将枯灰手臂露出,钟紫言和陶方隐能明显感觉到这条手臂上残留着道家封喻清神咒印。

    陶方隐似是不太确定:“或许他曾经有过强烈抵抗,为自己施展这清神咒印,正是怕邪物坏他道基,可照你所经历的来看,其人若非自己转为鬼修,便一定是邪物占据了躯壳,若是后一种,那可就麻烦大了!”

    司徒业惊道:“道兄以为如何?”

    陶方隐拿出一卷黑皮古经,“此卷鬼录乃是我得自须弥山中,内里记载了此界七十二种强大寄生类阴物,你且看看第七十一页末!”

    司徒业赶忙接过黑皮古经,囫囵将陶方隐所说的那一铅页看过,震撼道:“三尸虫中的‘青姑虫’?”

    道家修真法门有一条斩三尸的通天大道,在没有如今诸般练气法门的远古时期,基本上大部分修仙者都是通过那条路证道的,那条路虽是直通大道,但弊端极重,不说修炼下去九死一生,即便证得大道,一个个都成了没有本我的趋同灵修,最后等待他们的只能被无量寰宇融合消化。

    “此乃传说中的至阴至邪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钟紫言惊问。

    阴鬼邪物分寄生、虚魂、实魂和尸启四类,其中最强大的虽然是尸启类阴物,但能给世间造成滔天灾厄的非寄生类阴物莫属,这之中又属三尸虫、六道鬼两大类阴邪最为可怕。

    三尸虫分青姑虫、白姑虫、血姑虫,青姑害魂、白姑噬躯、血姑熬精,哪一种都不是同阶修士能抵抗的了的。

    “这种情况只是一种推测,之所以有这种推测,乃是因为阴邪之中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占了人躯还施放道家术法不受反噬,且它攻击之中明显带着清神咒印,一般阴物躲避还来不及,怎会将手段转成自家本事?”

    陶方隐详细的给殿内几人分析情况。

    司徒业的手掌轻拍下桌角,“十有**就这东西了,照此看来别说是一个我,三个金丹也不一定能收拾得了那邪物,这该如何是好?道兄可有应对之法教我?”

    司徒业实在是怕了,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屈服不行,完全打不过此时已经被青姑虫占据躯壳神魂的苏正。

    陶方隐皱眉沉吟,“此事已非你我所能左右,那苏正一掌将你击成重伤,我若与其对斗,怕也撑不过十息时间,为今之计,将赵良才和吴都邀来一起商议才稳妥一些!”

    司徒业知道插手这件事的人越多,自己付出的代价越大,可若是不听陶方隐的,那苏正谁能打得过,他此时只能呜呼坐下,朝着司徒十七挥了手,“你去将吴请来,赵良才早先我已通知他了,危难时刻,我们这几位可得团结一些。”

    有那青姑虫作祟,便能理解槐山十几年来阴鬼越来越多的根本原因,寄生类阴物成年后之所以令人头疼,就是因为它就像是虫族母虫一般,只要活着就能一直源源不绝的创造出鬼种,无限制的寄生去各类生灵躯体内,吸干净一具转化一具,接着再传播寄体。

    钟紫言心里明白,那条占据苏正躯体的青姑虫一定是要除掉的,若是除不掉,槐山永远不会安宁,且有化为鬼蜮的可能。

    到了第二日清晨,赵胖子摸着那富态肚皮笑呵呵的赶来了,一顿寒暄后,司徒业将一切情形告诉了他,赵胖子也吃惊异常,别看他平日嘻哈傻笑,真到了该聪明的时候,一点儿也不马虎,“此事真是可怕,没想到槐山一直潜伏着这么一头邪物,怪不得……”

    赵胖子的猜测和钟紫言差不太多,只听他道:“事不宜迟,我等先去看看?”

    陶方隐也深以为该这样做,“走!”

    虽然很大概率的确是青姑虫在作祟,但为了确认,司徒业带着几人一路飞至东岸河滩三里外的天空,道:

    “就是此地!”

    下方**一片漆黑,别说钟紫言,就是陶方隐也察觉不到内里任何气息,可随着司徒业扔下去一截言明石,闪亮光芒只持续了半息时间就被一张污泥鬼爪盖入槐阴河水之中。

    “果真是悄无声息,没有一丝气息,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赵胖子愁眉不解。

    这三人中要算岁数的话,如今应该是陶方隐最老,他负手立着,双目明灭之间,忽然道:“这是浊泥鬼,每一头浊泥鬼体内都有一条青姑虫茧,平常时候自立根生,遇到危机或者那邪物要驱使这浊泥鬼时,虫茧会与青姑虫产生某种联系,从而得以被直接控制。”

    细思之下,哪能教人不恐惧,短短不到二十年,这青姑虫竟然蜕变了数千个虫茧,发展之迅极其罕见。

    司徒业感概道:“若是当年王弼尚在,断不会给这等东西诞生的机会,那黄天荡魔镇邪大阵能监测阵内所有不寻常的阴物,区区一个青姑虫,哪会容它羽翼丰满至今。”

    钟紫言也没见识过那传说中的青姑虫到底多厉害,但他自不会以为司徒业在胡说,“可惜千古多少风流英雄,都败在无法掌控的命途洪流之中~”

    他们不敢随意招惹隐藏在**里的苏正,一行人这时只是来看看情况,知晓局面的确不太好控制,便只能再返回断水崖商议对策。

    三日以后吴来了,四个金丹商议来去,决定用封阴锁魂大阵覆盖那片河面,先教那数千头浊泥鬼不能动弹,再合围已经被邪物占据躯体的苏正。

    由于这一次所耗人力太过庞大,足足需要三千之数,司徒业一时还真拿不出这么多人,只得教赵良才想办法聚拢一些,这一耗时,便是一个月。

    金丹们在断水崖商议各种对策,钟紫言这当掌门的也不得空闲,他与司徒十七奔走各地招揽散修,虽然费尽心力,但一个月下来才招了三百修士,加上赵良才聚拢的七百,司徒家原本的八百,还差一千多人没有着落。

    朗朗天际,清风拂面,巨鲸的背上,钟紫言和司徒十七对视苦笑,“都不是傻子,此时已然不能再强逼他们,知道你家家主败给了鬼物,必死的局面谁会去~”

    司徒十七无奈叹道:“是啊,这可真是愁恼,灵石给再多没命拿,谁会参加,你说该如何是好?”

    钟紫言摇头不知,良久,说了一声,“没有元婴老祖真无力,咱们这些门派和家族苦苦斗着阴邪,十年下来才安定大部分地方,却在这最后关头遇到了几乎跨不过去的坎儿~”

    谁不渴望自家背后有元婴修士当靠山,可槐山没有五阶灵地,吸引不来元婴,如今遇到了超出普通金丹的灾厄,若没外人帮忙,真难熬。

    钟紫言突发奇想,“若不然去水宗求些援手?”

    司徒十七道:“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些念头吧,那可是名门大派,光元婴修士便有三位之多,哪里能看的上咱们这种小地方的人。”

    钟紫言想说自家赤龙门也是有历史的,可发展到今天这个模样,真不好意思显摆什么。

    二人灰头丧气返回断水崖,刚入了大阵踏上迎客台,突然见一个身穿碧水袍的少年与谢玄打闹着跑来,钟紫言板着脸道:

    “谢玄,你在作甚?”

    谢玄哪里想到出去了大半个月的掌门会在今日归来,见钟紫言似乎心情不太好,这明显又要挨骂,他可不傻,远远朝钟紫言抱拳:“见过掌门,见过司徒前辈,弟子正要带着沈小哥去落魄峰游玩,先不打扰您们…”

    说着就冲沈宴使眼色,沈宴在赤龙门呆了一个多月,也知道谢玄最怕的就是他家掌门,只得附和道:“是啊,钟掌门,我听闻落魄峰……”

    他话还未说完,身侧突然出现一道黑衣身影,沈宴转而喜色对这个新身影说道:“哎呀,你终于找来了,我还以为你都不管我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谢玄,我交的好朋友……”

    钟紫言和司徒十七心头大惊,此时他们明显感受不到陌生黑衣人的气息,且令二人瞪目的是,这人是怎么进入护山大阵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099/ 第一时间欣赏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 作者:王命急宣所写的《今日我掌天地》为转载作品,今日我掌天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今日我掌天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今日我掌天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今日我掌天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今日我掌天地介绍:
一个贫苦凡人意外执掌修真界破落门派的故事,没有各种外挂,没有无敌光环,鲜淋淋的现实境遇,可歌可泣的成长经历。前朝覆灭,钟家遗孤随老仆逃奔江北,机缘巧合卷入血虺化蛟事件,受清灵山道人所托寄送龙鼎。七百里风霜雨雪,即将完成嘱托时,被逼接任掌门大位......另类修真文明,一派掌门成长之路,争霸寰宇,开辟天地。全文慢热,非无脑文,Q群955606524。今日我掌天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日我掌天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