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便宜二弟
沈宴显然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年,在他眼里,元婴修士和筑基修士没什么差别,都是修士嘛,一个活的岁数长些,一个短些,总之还不都是人。
他兴致盎然在那儿引荐着谢玄,谢玄也是个愣头脑袋,虽然知道面前这黑衣人定是金丹境以上的前辈,但既然被沈宴平辈相称,那自己也没什么可怕他的。
谢玄练气五层,沈宴筑基初期,哥俩互相夸赞,完全没有辈分隔阂,陈勰在那儿站着皱眉沉默,钟紫言和司徒十七则惊惧不安。
这幅景象当真是尴尬的紧,在司徒十七看来,这不就乱了辈分乱了套嘛。
钟紫言正要训斥谢玄没大没小,却见沈宴搂住谢玄的脖子,“陈叔儿,我以后就拜他当大哥了,你可得看护好我们!”
话一出口,不仅是司徒十七呆傻,连钟紫言也瞪着眼睛出神吃惊,怎的才大半个月,谢玄竟然教一位筑基初期的少年甘心拜了大哥?
沈宴拜的心肝情愿,谢玄也接受的心安理得,龇牙笑道:“沈二弟当真豪爽,不愧是要走剑仙之路的苗子~”
这短短的一刻,钟紫言恍惚间好似重回到了凡俗人间,感觉谢沈二人就像刚入江湖的愣头小子一般,初一见面互看顺眼,做了两件事就引以为知己,泫然泪下,恨老天不教他们早些相聚,某个星夜供起香炉,对着天地明月三跪九拜,至此以后就是亲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这可真是戏剧般的人生。
“胡闹!玩也玩够了,该回去了!”陈勰作为活了千余年的元婴修士,哪能容得沈宴这般作为,虽不能狠声责骂,但明显脸色不快。
沈宴见陈勰不给他面子,气哼哼道:“凶什么凶,没玩够,我就呆这里不走了!”
嚯,这下轮到陈勰犯傻了,板着脸瞪了老半天,终归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这世间能教他妥协的人,怕只有师父沈殊和眼前这位小祖宗了。
没法用硬招儿,只能用软的,陈勰缓和语气,“你欲如何?这般大的人,怎也不懂事?再不回去好好修炼,金丹还结不结了?”
陈勰缓和下来,沈宴也就不再置气,“哼,我都跟你介绍了钟掌门,你也不认识一下?”
陈勰简直是撞死的心都有,他堂堂元婴修士,哪需要专门去见过一个筑基小辈。
钟紫言这时回了神,哪里还不知此时是什么状况,这沈宴看来真是个缺心眼儿的,不知是哪家大门派的活祖宗,完全不懂修真界的规矩。
沈宴可以不懂,但他钟紫言不能不懂,否则他就是有千万颗脑袋也得掉干净,于是两步上前拱手见礼:
“晚辈钟紫言,真是失敬,原来门里一直招待的贵客是您的亲友,告罪了~”
陈勰看着沈宴那副‘你不认人家我就不跟你走’的样子,真是气炸了头,但偏偏不能发作,只能冷脸对钟紫言回了声:
“嗯,本座陈勰!”
钟紫言将腰弯的更低了,能自称‘本座’的人,除了对自己的实力自信到同阶无敌以外,十个里面九个必定是元婴期以上的大人物,今天可真是撞了大运,活生生的遇见了一位元婴大能。
是啊,钟紫言不得不诚惶诚恐,要知道自家赤龙门道统延续了千余年,这么多年来实力最强者也就是创派老祖‘曹狄’了,元婴巅峰修士,和眼前这位可能也相差没那么大。
陈勰哪里会理会钟紫言这种小辈,对着沈宴道:“该走了!”
沈宴不情不愿叹了口气,钟紫言斜瞅了一眼,心理直乍舌‘一个半大小儿貌似还有自己的小烦恼,你教我这当掌门的如何活。’
“好吧,随你回去修炼。”沈宴像是泄了气的公鸡一般,回头对谢玄郑重道:“大哥,我今日暂时与你别离,待我突破金丹以后,再来找你,咱们定然是要干一番大事的!”
谢玄拍着沈宴的肩膀,面色肃穆,神圣正色道:“二弟只管去,再聚首,咱们必然不会分开了!”
两人就像说书人故事里演的那样互相道别,陈勰实在看不下去,直接一挥手便卷走了沈宴。
老远处的司徒十七见那元婴修士走了,忍了良久想笑的冲动终于忍受不住,捧腹哈哈大笑,“造化啊,谢小子竟然这么随意就捡了一个便宜二弟,我怎就没这福气呢!”
谢玄如今也是二十多岁的人,此时装模做样犹在戏里,学着钟紫言犯愁时的状况,负手度了两步,哀叹:“你们不懂,我和二弟情同手足,这一走,真教人舍不得……忧思过度,我还是回洞府打坐去吧。”
起先还装的像那么回事儿,度了两步明摆着是要逃跑,钟紫言厉色喊道:“玄儿,你给我站住!”
年龄越大胆子自然越大,谢玄哪里会听钟紫言的话,一溜烟跑没影。
司徒十七走近钟紫言身侧,笑道:“你家这位可真是活宝,笑煞我也~”
钟紫言苦笑无奈道:“这兔崽子愈来愈不听话,修为落下许多,日日贪玩,总有一天我要好好收拾他!”
司徒十七撇嘴不信:“我可听说你家小儿辈,你最宠的就是谢小子,真舍得收拾他?”
钟紫言沉默了少顷,重重叹了一声,向着赤龙殿迈起步,边嘀咕道:“两个小混账,这样下去迟早要倒霉的!”
司徒十七暗自偷笑,这位钟老弟,明显是刀子嘴豆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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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龙殿内,四位金丹正在议论着何种灵物宝器才能克制青姑虫,钟紫言和司徒十七的步入,让他们焦灼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司徒业关切问道:“招募事宜如何?”
钟紫言苦笑摇了摇头,示意还是司徒十七来交代。
司徒十七有一说一,“还差一千两百人,实在是招不到了。”
司徒业沉吟少顷,脸色明显暗下许多,鼻子里呼出重气,缓缓坐在了原位上。
三位金丹既然借着赤龙门的地盘商议,陶方隐作为主人,多少还是得为司徒业排解忧愁,他捋须思索少顷,“若不然咱们换个阵法,炎龙镇邪阵如何?”
赵良才尴尬讪笑,“这阵法虽然和先前的威力差不太多,可消耗提升了十倍,最少都要两千八百三阶灵石,还只是保底,这么一大笔灵石……”
明显他赵胖子是不会出的,归根结底还是利益问题,吴也沉默不言,一切只看司徒业这位牵头人怎么说话。
钟紫言看着几位前辈都在等司徒业开口,想了想,说道:“恕晚辈直言,既然那鬼藕枯台离不开**,还不如先将那片区域围起来,拉长时间消耗。”
司徒业摇头否决:“此法我亦想过,奈何那凶物占据地利优势,时间一旦拉长,只要某一天有一个松懈口,很可能全军覆没,实非上策。”
钟紫言倒是疏忽了地利优势,照此看来,还真得用财力解决。
很多事情,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投入不够,殿内寂静了一段时间,司徒业下了狠心,“既然别无他法,那便只能耗灵石了!”
镇压浊泥鬼的方式确定,下一步便是考虑如何收拾青姑虫,四位金丹之中自然是陶方隐见识最广,他所提之策,乃是用玄阳牢笼困分苏正和藕台,可玄阳牢笼要用玄阳晶打造,不说耗费巨大,时间也要等最少四五个月,这期间那青姑虫的实力一定会再次迅速提升,爪牙越来越多的话,按照现在付出的代价还得翻倍。
赵良才所提的建议乃是邀来佛家高僧布下生灵阵法压缩苏正的修为,不说槐山没多少佛家修士,就是有很多,那也没一个金丹来震场,靠筑基期的佛家修士约束苏正,明显是不靠谱的行为。
“还是以九灼火星熬它,逼他发怒离开藕台,一旦离开,便有斩它根基的可能!”吴一直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他相信自己炼制的那些灵器可以对付鬼邪。
比起赵良才的点子,明显司徒业和吴的更靠谱,眼下也无其他解决办法,司徒业想了想说道:“这样罢,先用吴道友的法子试一试,若能成功便是最好,若不成功,咱们还是等三四个月打造出玄阳牢笼后再处理那东西!”
牵头的人决定了事情,其他人也没太大意见,这事就得开始着手办了,由于钟紫言忙前忙后为司徒家操劳了一个多月,此时自然没必要帮着他们组织军阵安排后续,与陶方隐将几位送离断水崖,回到赤龙殿,将谢玄和沈宴的事说了出来。
陶方隐点头回忆,“陈勰,似乎还真听过这个名号,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该是位大人物的!”
捋须沉思很长时间,突然,陶方隐说道:“陈勰!这不是**百年前便成名的人物?竟然来了这里!”
钟紫言惊疑,“他是谁?”
“此人出生该是极正的,不知是无量山的人还是其他几大超级宗派的人,总之是与监察各个疆域的星君们一个阶层之人。”陶方隐回忆以往所闻,的确听过陈勰的大名。
钟紫言愈发不解,“监察星君?”
陶方隐解释道:“此事我亦是近些年才知觉,虽然赤龙门中典籍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但不完善,自入了迦蓝之虚以后,与那罗僧人相交长久,才知道一些上层秘闻……”
第199章 烛云入门
“听闻此界开辟后不久,无量山设神霄紫府监理天地。
起初设有三大天君、十二星君席位,天君乃是化神境大能担当,星君则出自元婴修士。
随着疆域的增多,至如今已然是五大天君、二十八位星君巡狩六域,他们具体担着什么责任,那罗僧人只是粗略讲说,大体是围绕着清剿魔窟、开辟战争、以及守护凡俗人族来开展职务。
千万年来,凡位居天君、星君之位者,无一不是可以力压数位同阶修士的人。平日里这些存在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很少干预凡俗以及修真界,似乎一旦身居那个位置,便要受一些束缚。
更隐秘些的事,那罗僧人或许不知,或许只是讳莫如深,我亦不好多问~”
听陶方隐道出此种秘闻,钟紫言还是颇为震惊的,原来这天地真的是有人管的,怪不得当初柳家派出狱犬兽杀害自家凡俗学生时,被紫雷瞬间劈至灰飞烟灭。
“那这陈勰也是星君?”钟紫言猜道。
陶方隐微微摇头,“此人不是,但他有与星君们对擂的战绩,具体为什么没有入席星君之位,我亦不知。又或者……是他自己不想担那份职务!”
若是不想担,钟紫言也是理解的,赋予权利的同时也会被某种规则束缚,到了那个层次,谁还愿意凭白穿戴枷锁镣铐。
“总归是咱们惹不起的人,幸亏不是交了仇,谢玄那小子算是走运了。”钟紫言疏松腿脚,坐在椅上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沈宴的事说完,陶方隐沉吟少顷,开口道:“此次槐阴河之事,你便规训弟子莫再插手了,咱家由我出头,你们安心些发展便可!”
钟紫言琢磨片刻,点了点头,这是师伯的好意,自当该领情。
日光渐隐,钟紫言突然想起一事,“师伯,咱们该下去看看那位了!”
陶方隐捋须笑道:“也是时候了,走。”
二人出了大殿,飞下断水崖,途中陶方隐告知了钟紫言那条血蛟的名字,乃是唤作‘烛云’。
地肺裂谷深处依然不住往外涌着滔滔煞气,二人来到凹窟侧洞,穿过赤鳞龙壁,八角高台上的赤龙鼎内瞬间浮出蛟龙虚影,听它狂声吼叫,钟紫言也不恼火:“烛云前辈,贫道又来看您了!”
“滚,你给我滚!”怒嚎声不绝于耳,血蛟真的是快到了崩溃边缘,眼看着好不容易渗进来的煞气又要被吸走,那真好比就要入洞房的老婆被土匪硬生生拖走一般。
钟紫言露出了金灿灿的笑脸,笑叹道:“看来前辈还是不打算松口啊,也罢,贫道还年轻,三五年还是等得起的。”
说着就要再上前施术,血蛟此时难受异常,虚影张牙舞爪也无济于事,“你这小东西忒歹毒,待吾出去,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钟紫言站在八角高台前,“啧啧,前辈您每次都是这些话,贫道何时怕过?”
当钟紫言一双手就要接触到赤龙鼎时,血蛟猛声怒吼,“住手!”
钟紫言又缩回去双手,等了少顷,血蛟未再开口,这头奸猾的家伙还在拖,钟紫言又将双手抬起来,“唉,本是打算今日和前辈您商议一番大事,没想到您还是不肯退让一步,这让晚辈真是失落。”
“住手,住手!你有何事,可否先谈谈?”血蛟赶忙喊道。
钟紫言大喜,“前辈您愿意谈了,那真是太好了。”
逼的它没办法,只能妥协,这一妥协可就没什么尊严可言,钟紫言明面上一口一个前辈,实际真没给血蛟多少选择。
首先契约是一定要签的,效力三十年也是要效的,这一次钟紫言放宽了要求,当自家坐骑倒是不必,但随行听候调遣是一定要做的。
一人一兽你来我往,谈来谈去血蛟以为自己保留了一些颜面,实际上那都是钟紫言故意让出去的,等到终于谈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里。
“这可真是大好事,有烛云前辈相助,我赤龙门当真名副其实了!”
条件谈妥了,契约也签了,血蛟呆愣嘀咕着:“三十年效力期、随时听候调遣、永世不得伤害赤龙门人,那若是你们伤我……这怎么感觉还是吃了大亏?”
毕竟不是人灵,脑子一时间也转不过弯儿来,钟紫言计谋得逞,笑着对陶方隐道:“师伯,还不快快请出咱们的新盟友?”
“哈哈哈~好!”陶方隐双手结印一道道解禁咒打在赤龙鼎上,费了足足三炷香的时间才解开封印。
赤龙鼎散出一股血怒煞气,这煞气钟紫言却不怕,清风化煞手段施展,顷刻间将煞气清理干净,一条须弥小蛟探出脑袋,左右看看,忍不住心中激动,仰着脖子便飞了出来。
‘嗷~’一声巨浪吼声夹杂巨蟒与狮虎之音,响彻洞窟,这叫声便是‘蛟吟’,天生带着一股扰乱心神的力量。
“哈哈哈,本尊终于得见天日了!”血蛟头也不回直接飞出凹窟冲上地肺裂谷。
本是星夜寂静的时刻,断水崖上上下下都被震荡蛟龙狂啸吵闹,钟紫言和陶方隐示意沙大通打开阵法出口,教这家伙先出去游荡一圈。
封了足足二十多年的自由,一朝脱困,烛云好不激奋,在云间狂甩蛟尾,身长三十多丈的它,一个翻滚便能卷起滔天云气,血红蛟躯赤鳞泛黑,在月光下平添森然寒气。
约莫游逛了将近一个多时辰,钟紫言和陶方隐在断水崖边驻足看着那家伙不情不愿的朝山门飞来。
沙大通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龙这种神物,当烛云硕大的蛟头靠近护山大阵屏障,他想都没想便赶紧洞开阵门,烛云传去一股神意,大概意思便是“算你小子识眼色!”
私下里烛云是和钟紫言签了契约,但明面上这三十年他可算赤龙门的守护兽,能给的面子自然是会给足,钟紫言知道这家伙是个好脸面的,龙身还没修得,倒是学了人族一堆臭毛病。
“前辈洞府便自行去地肺裂谷开辟罢,今后若是无事,前辈大可呆在下方修炼,若是有事,我自提前传唤。”
钟紫言说话之间,手中多了一枚早已准备好的黑晶龙戒,“此戒带在身上,一切要事自会顷刻收听!”
烛云浮在断水崖边,用赤黑蛟爪随意一收,戴在他左前爪上正好合适,“什么破烂,一般般嘛~”
钟紫言附和道:“是啊,一般般,也不过是一头元婴白蛟的逆鳞所造而已~”
一听这话,烛云立刻小心翼翼抚摸,“那,那倒是还有些用处!”
钟紫言与陶方隐对视相笑,看来这头畜生也是个财迷货色。
蛟未化龙之前头上只有独角或者双魁角,化龙时,魁角越长越完善,化龙的几率越大。烛云蛟头上长着不足九寸的一双魁角,按照蛟属评判,已经是血统较为纯正的蛟属了,将来化龙希望很大,这也是它一直想修炼的缘故,现在不抓紧修炼,等到魁角停止生长,各方面修炼速度都会下降很多。
“没什么事,本尊可就造宫殿去了!”烛云的蛟鬃随着蛟头微晃,鼻翼间的肉须一跳一跳。
钟紫言笑道:“前辈自去…”
烛云就要调转头颅向下冲去,陶方隐突然唤住它,冷声道:“我宗上下平日自会给足你面子,若是将来听用之时甩脸色,莫怪贫道手下无情!”
丑话总是要说在前头,钟紫言没有说的话陶方隐自然会补上。
烛云颇显烦躁道:“本尊知晓了,真是聒噪~”甩着蛟尾直飞下去。
钟紫言笑道:“这畜生一朝脱困,自称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境界,‘本尊’这名号,连那位陈勰陈老祖都不曾用,它倒是信手摘来,真敢托大。”
陶方隐回忆往昔,叹道:
“虺者,蛇也,蝼蚁之属,万物贱之踏之,未正名。千万条中有一条能出人头地,风雨雷霆五百年才堪堪化蛟,若要得龙身,还得至少两千年,何其艰难。
此蛟本是姜国黄龙潭一小小血虺,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能修得这幅躯体,怕是自小经历了万千磨砺挣扎,性情乖张些亦能理解,若是日后真能为我门中所用,赤龙门崛起指日可待。”
钟紫言鼻息呼了口气,呢喃一声:“姜国……”
姜国早已灭国了,他这钟家余孽倒是阴差阳错踏上了修真之路。
陶方隐知道钟紫言此时又想起了幼时不美好的记忆,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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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春风吹尽时,烈阳便开始猛烈绽放能量,两个月的时间眨眼即过,槐阴河数千人在紧锣密鼓的组织军阵,钟紫言则在落魄峰的黑煞秘境中闭关琢磨。
一年后就要与玉狰子生死斗擂,此时为什么还要跑至黑煞秘境中耗时间呢,只因为钟紫言发现有一件宝物似乎能帮助他加快修炼速度。
燃灯如豆,银棺泛青,密室之中虽不太光亮,但头顶星纹照耀,身在此间的人不会感觉压抑憋闷,反而有种置身星空牧野的感觉。
钟紫言盘膝摸索着手中的白玉拂尘,呢喃道: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怎的一句普普通通的经文就是猜不透呢?”
第200章 长生自在
夜雨凄淋飘落过后,清晨日光升起,断水崖姜玉洲洞府内,酣畅一夜的夫妻二人精神抖擞穿上衣物,还未来得及收整什么,就听见洞府门被敲的叮当响,姜玉洲束起黑发带上玉冠,剑眉皱起:
“这小子愈发不知规矩,看来是平日疏于管教,今日定要好好整治一番!”
姜玉洲如今的面貌已然看似中年,只比钟紫言显得年轻一丝。
颜真莹一边为自家夫君披上外衣,一边瞪眼道:“你敢,那是我儿!”
纤柔的双手利索将自己的头发简便盘起,清尘净衣灵符挥手用出,洞府内的狼藉景象顷刻变幻,颜真莹照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冲洞府外喊道:
“明儿莫急,为娘就来~”
别家父子都是相亲相爱,到了姜玉洲这里也不知是怎的,父子关系一直都不好。
姜明年幼时情况还好一些,随着年龄越长越大,他这当父亲的看儿子哪里都不顺眼。
这不,颜真莹拉着已经八岁的姜明步入洞府,姜玉洲一见姜明背着那把青紫长剑,立刻火冒三丈,皱眉冷脸。
“爹。”姜明对姜玉洲的恐惧,那是深入骨子里的,每次一见面,就像是被猫盯住的老鼠一般,缩头虚心,不敢多看一眼。
姜玉洲忍着怒气,皱眉道:“不是教你莫再背这柄剑么?怎还不听?”
姜明嘀嘀咕咕说不出个一二三,姜玉洲看着就火大,厉声道:“回话!”
眼泪是不准掉的,一旦掉眼泪只会引来更重的斥责,姜明低声说了一句:“今日谢玄师兄带我们去落魄峰斗灵场,师兄弟们是要比试一番的,我……”
姜玉洲哪还不知自家儿子想干什么,这分明就是想去炫耀宝物,气怒道:“这把紫郢剑乃是二阶中品灵器,以你现在的灵力别说动用,单单背负都如巨石压顶一般,何其耗损躯干。为了虚荣心思,尽然本末倒置,真是愚蠢!”
说着说着抬手就要打,颜真莹一把将姜明拖回身边,“干什么?不就是背把剑嘛,我儿有什么错。”
姜玉洲气怒看了看对面的母子二人,重重叹了口气,“你如此庇护他,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颜真莹哼声气恼,将姜明的赤红色小锦领正了正,“别理会你爹,他就是个没心的,和娘说说,今日教习师兄要带你们干什么?”
姜玉洲看着母子俩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猛地一拍桌子,“不论如何,那柄剑不准再背,若是教我再看到你背它,便做好被禁室囚禁的准备!”
说罢甩袖离开洞府,姜明到底还是不敢违抗姜玉洲,灰溜溜的把紫郢剑卸下来。
见姜明本是很好的心情一时间低落下来,颜真莹劝慰道:“明儿,想开一些,别的师兄弟们不也没有这等灵器附带。”
姜明低头落寞道:“可是他们都有习练术法,爹只教我扎剑步,都四五年了,既不能练剑也不能学术法。”
颜真莹一时顿住,愈发觉得自家亲儿子被那狠心的爹逼的太过。
人与人的差异,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
虽然道经所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这个视角是以天地来看,天地面前,人和猫狗没什么区别,若将此理放之人世则另当别论,不论修士还是凡人,以人类的视角来看,的确有贵贱轻重之分。
所谓‘亲疏有别、人力有穷’,圣人教化万民人人平等,若真是平等,自家孩子和别家孩子定然是没区别的,可现实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在一位母亲看来,自家孩子一定是比别家孩子珍贵重要的。
儿子感觉委屈,当娘的自然也不会高兴,那就得想点办法,于是颜真莹摸了摸他的头,“你爹也是为了你好,剑修初期要打熬神意躯壳……既然喜欢艳丽一些的剑器,娘送你一柄。”
姜明看着自己的母亲拿出一柄湛蓝色三尺灵剑,小脸瞬间激动喜色道:“娘,这是什么剑?”
颜真莹将那柄剑直接递给自己的儿子,“这是娘幼时的师父送的,名唤‘蓝弧’,一阶中品灵器,威力虽不强,但卖相却很亮眼,够给你出风头呢。”
“谢谢娘亲!”姜明欢喜抱着颜真莹的脖子亲昵一阵。
颜真莹满是怜爱道:“不过咱们母子要约法三章,以后你爹的话不准违逆,他都是为了你好,懂不?”
“嗯!”
轻声细语教导了一番,看着自家儿子高高兴兴走了出去,颜真莹只觉得现在的日子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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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水崖边迎客台,早已站了三十多位少年人,从七岁到十三岁,由高到低分了四列。
唐林如凡俗教书先生一般温和宣话:“此番与司徒家小一辈切磋,贵在交友,你等尽可展露实力,没有被挑选出战的,安稳观战看学……”
唐林嗦之间,一头高有三丈的青绿色灵兽自弟子居所飞驰而来,英招兽背上的谢玄爽朗笑着提醒:“师兄,该走啦!”
唐林回头看了看谢玄,无奈指了指,“吊儿郎,永远也改不掉你这痞性。且等一等,还差姜明未曾归列。”
话刚说完,只见远处跑来一个背着湛蓝色灵剑的小童儿,不是姜明又是谁,听他一边叫着:“我来了,我来了。”
唐林微微摇头叹息,“这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等到姜明穿着干净的赤红锦衣站在众多同龄人身前时,唐林撇了一眼姜明背后的剑,心中叹了口气,道:“既然人齐了,就出发。”
一个个孩子向着云舟上走去,谢玄顺手自姜明背后提起那柄灵剑,“呦,小明儿,剑不错呀,你爹给的?”
姜明得意兴兴,“我娘给的,这剑可是有名号的,唤作‘蓝弧’。”
“啧啧,瞧把你美的,赶紧收好咯,莫再被你爹逮住收拾你。”谢玄将剑扔给姜明,那头英招兽打了一个喷嚏,飞跳上云舟去了。
留在原地的姜明被四个同龄师兄弟围住,窃窃私语:
“姜明,谢师兄夸赞了你的剑诶…”
“这是你娘给你的?好剑呐……”
“你不是不能练剑的嘛?”
……
唐林在众人最后方咳嗽了一声,“你们几个,也该登舟了!”
四人快步跳上云舟,待云舟起飞以后,孩子们不再被唐林约束,各自三五成群玩闹开来。
毫无疑问,围着姜明的人是最多的,足有二十多位师兄弟围着他说笑。
反观云舟舱台另外的两三处角落,只有那么一两个人静悄盘坐。
云舟飞出断水崖很快穿入云间,这一次他们要去落魄峰的斗灵场与司徒家一帮同龄弟子切磋交流,不仅要见陌生人,还要与对方比斗,难免心里会有兴奋和紧张感。
舱台北边角落,一名看着约有九岁的黑衣少年捧着一本经书认真细看,在他旁边,有一个贵气十足的同龄少年撇嘴看着远处姜明那一伙人,低声说着:
“一把破剑,显摆这么长时间,也不害臊,你说是不是,长生?”
这少年看向魏长生,见他似乎没听到,推了他一下,“跟你说话呢!”
“哦,那剑确实好看,就是不知好不好用。”魏长生后知后觉,呆木回应了一句。
“有什么好看的,待我打赢了这次司徒家的对手,就求掌门师叔赐一柄比那把好十倍的剑!”这少年自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势。
魏长生认真劝了一句,“魏晋,这世上,有人含着金汤匙,有人带着病瘟体,还是不要比这种事了吧?”
“你这榆木脑袋,看不清那家伙在拉拢人啊?同学的师弟师妹们都不和咱们玩儿了,你就不生气?”魏晋气愤不平,感觉自己这位兄弟太傻了。
“我生什么气,你看那边,常自在一个人打瞌睡,人家睡醒照样高高兴兴的玩儿。”魏长生指着舱台东侧角落的胖小子,那少年看岁数也就**岁,睡相却比普通成年人还要托大,四仰八躺,半个身子挂在帆柱上,好不潇洒恣意。
“他就是个傻子,怎么能和咱们比。”魏晋以嫌弃的眼神瞅了一眼身穿红白宽袍的常自在。
魏长生哀叹:“都说了,常自在不傻,你怎么就是不信呢?人家已经练气三层了!”
“那也是傻子,正常人谁一天天睡觉?醒了也不和别人玩,除了谢玄师兄偶尔搭理一下他,谁还和他交集?”魏晋将一本小册子拿了出来,上面记录着断水崖周边各处好玩的地方,对魏长生道:
“这是他去年给我的,每次旷学就是瞎晃当,瞎晃当也该有点成果,可是他去小河小山都不想着给咱们逮些鱼虾兔子,记这些花花草草有什么用?”
魏长生赶忙翻看册本,“这是好东西啊,没想到常自在还有这种喜好。”
魏晋好似遇见了傻子一般,说了一声,“看来你是着了常自在的魔~”便向舱台中间人多的地方走了过去。
人在小的时候,心思都不重,做什么事都由本心自然出发,魏长生拿着小册子跑去常自在身边,捏着他的鼻子等了少顷,常自在便醒了,迷迷糊糊道:“谁啊,打扰小爷好梦!”
魏长生揪了一把常自在的圆呼脸蛋儿,冲着他的耳朵吼叫:“谢师兄来了!”
“啊,哪里?”常自在顷刻醒转,他最怕谢玄捉弄他。
看清是魏长生以后,常自在肥胖的双手张牙舞爪,“你这孙子,打扰小爷好梦,饶不了你!”
“莫动手,常大胆,听说你去过鬼头涧?”论蛮力,魏长生可争不过常自在。
“去过,怎的?”
“那地方怎么样?”
“可好玩儿了,但我不带你去。”
“我有好东西给你,这次回山以后带我去如何?”
“何物?”
……
小半个时辰后,云舟飞至落魄峰顶,谢玄伸了伸了懒腰,呢喃道:“掌门应该是闭关的,可不能让他看到我。”
转头看向舱台时,见常自在和魏长生在一起互相说着什么,谢玄疑惑向着二人走去:“这俩傻小子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起?”
第201章 和平共处
这世间总有些人不被教条束缚,自由自在,他们既能和长辈无拘束谈笑扯皮,也能和小辈称兄道弟,因为本性直爽纯真,门内自有包庇看护他们的人,为他们遮风挡雨,查补缺事。
这些人或者天资卓越,或者平平无奇,因为有一个健康宽容的成长环境,自带着激励周边人奋发向上的气息,假使有一天庇护他们的长辈不在了,他们一时低靡挫败,终究会变得不惧万事。
在赤龙门,谢玄或许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修为不高,却能连通最顶层的陶老祖,年岁不小,却能被众多小辈视为最亲近的师兄,常常捅一些娄子,却从未被任何同门记恨仇视。
在小一辈弟子们眼中,谢师兄或许不是门里修为最高的,但一定是门里胆子最大的、最会玩儿的、最爱开玩笑的。
云舟很快就要降落在落魄峰斗灵场,谢玄迈着大步走近常自在和魏长生跟前,“你们俩嘀咕啥呢?”
魏长生恭敬回应:“回师兄,我们在商议着回去以后去鬼头涧游玩一遭。”
“呦,胆子不小嘛,那里可是有很多低阶伥鬼的!”
谢玄二十多岁的人,与两个十来岁的孩子相聊,一点儿也没隔阂,不仅没隔阂,俨然有一副带头大哥的架势。
云舟很快已经飘在斗灵场上方,东北方向老远处就是那扇秘境巨门,六年多过去了,巨门的封印还是没有解开,不过样貌却被赤龙门改变成了龙楼亭台,四根赤红色石柱屹立外围,好像穿过那扇门会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
谢玄将自己灰色的袖口缩紧,神秘兮兮的把魏长生和常自在的脑袋挽近身,低头对他们说:
“我先躲去后山青石崖,如果猜的没错,掌门等会儿可能自龙楼亭台内走出,待两方开战以后,如果掌门还没有出来,你们便去找我,若是掌门出来了,你们就老实呆着,听懂没?”
两小儿嗯声点头,谢玄拍了拍他们脑袋,身影自云舟跳下去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云舟北台边,唐林正在组织孩子们往下走,常自在用双手揉搓了一把圆乎乎的脸,愣头愣脑向着那个方向而去,魏长生拽了他一把:“真要随谢师兄去玩耍?”
“那不然呢。”常自在兀自疑惑。
魏长生连旷学这种事都没干过一次,今日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敢跟着谢玄去玩耍的,“唐师兄那边怎么说?”
“你怕什么?就说去出恭便可。”同龄人包括长辈看来,常自在是出了名的愣傻、嗜睡,但是因为天资好,即便是瞌睡误了修炼的课业,负责教习的唐林也不多训斥。
这小胖子面上虽然看着呆笨,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傻,他善于利用自己的缺点,随着年龄越长越大,隔三差五就旷学,有时自己一个人偷溜出山门玩,有时被谢玄带着出去。
魏长生心头一狠,“好,去就去,有什么可怕的。”
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难免心生怯意,生怕被唐林抓到后斥责训罚,但诱惑就摆在那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被谢玄师兄带着玩一遭怎能甘心。
两人是最后跳下云舟的,唐林跟在他们身后问了一句,“可见过你们谢师兄去了何处?”
常自在打着哈切说,“没见过。”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小胖子说谎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唐林皱眉少顷,自语笑了,“这小子许是怕被掌门看到,先跑去别处躲着了,我自说今次不需他跟来,呵呵~”
此时司徒家的人还没有到,斗灵场内只有两个自家人,李守信和张怀义快步迎来,纷纷见过唐林。
“唐师兄已然练气圆满,怕是快要筑基了罢?”张怀义殷切问了一声。
唐林在门里常年负责教授弟子们术法课业,这职务虽然不算大,但多数人都尊敬他,一来教习这种事耗神耗力,甚是辛苦;二来培育门中未来希望,多少都有些为人师表的意思,值得尊敬。
李守信穿着一件干练青衣,他虽不是赤龙门弟子,但对宗门有恩,唐林不把他当外人,吩咐道:“守信,你去唤掌门师叔出来吧,今日两家小儿辈切磋比试,可不能没有他。”
李守信领命而去,到得龙楼亭台边,手中浮现一枚传讯之物,自顾自操弄起来。
此时暂无他事,张怀义看了看四周,方正的面庞低声讪问一句,“师兄,我妹妹那事如何啦?”
唐林与陶寒亭相交甚熟,陶寒亭负责帮着简雍管理黄龙殿,张怀义前些日子拜托唐林帮他妹妹在门里寻一营生,这事儿唐林早前答应过,这次见面被问询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放心,我已问过寒亭,门里现在确实缺人手,再说你爷爷那事,门中亏欠良多,这次寒亭回来,正好将你家剩余两人一并带去明月城做事!”
张怀义一听此言,感激涕零,拱手拜谢:“真是谢过唐师兄了,此恩无以为报!”
“嗨,莫说这些生份的话,其实掌门师叔早先在内部也提过这事,你不求我,寒亭也会主动找你商议的。”唐林拍了拍张怀义的肩膀,这位入门较晚的师弟出生不好,其实在门里没几个朋友。
李守信传了讯息再返回这边,迷糊说了一声,“掌门说教唐师兄先行接待客人,他晚些时候出来。”
唐林横眉微皱,“看来掌门遇到了难关,一年后就要与牛魔谷的玉狰子生死斗擂,确实压力太大。”
这时落魄峰外飞来巨型灵剑,唐林快步走去迎客台,自有人操控护山阵法洞开,那巨剑飞下,其上先头站着一个耄耋老者,唐林笑道:“原来是司徒达前辈,您怎的来了?”
司徒达在司徒家的地位一直很高,本是负责外部商事的主理之责,这次怎么管开这种事,唐林觉得很奇怪。
“呵呵呵~老夫已然老迈无用,两年前便不再负责族内商事,心力衰竭,眼下也只能做做看护跑运一类的杂事了。”
原来是寿元所剩无几了,唐林恍然大悟,宽慰笑说:“怎能无用,您老为司徒家披沥百多年,便是不再亲身主事,也是基石一般的存在。”
司徒达摇头笑了笑,指着斗灵场中的赤龙门小辈们,“各个皆是精灵神慧啊,你赤龙门愈发壮大了。”
唐林看了一眼司徒达带来的三十多位弟子,谦逊道:“哪里比得上您这一大家。”
将司徒家一众迎入斗灵场,唐林说道:“我家掌门要晚些来见,今日主要还是小儿辈互相切磋相交,其间晚辈亦会粗略讲说我门中术法精要,您看如何?”
司徒达颔首点头,“你我两家多年交好,这份友谊自该传给后辈,甚好。”
虽然两家老祖和有实力的人都在外忙碌,但门派的发展不会因为一些事情停止,槐阴河战事打的再激烈,也影响不了两家后辈汇集来往。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传承友义,搁在平时都是要两家主事人来主持的,只因外面战事吃紧,才显得不太正规,但场面还是得做足。
张怀义和李守信布置好约束阵法,禀报唐林一切准备妥当,两方小一辈便被一个个安排好坐席。
唐林对着众人开口:“今日两家弟子互相比斗参习,待事先约好的十场术法演练结束后,自可自由寻友交流,往后每隔三年都有这种机会……”
六十多个小身影聚精会神听着,有些比较淘气的不时撇撇对方的同龄人,对于孩子们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
唐林继续说着:“我赤龙门日常教习,在五行术法上颇费心力,司徒家众位师弟师妹们可认真观看……”
司徒家在符篆一道很专长,他们家有些孩子老早便能画出多种黄符,人各有专长,互相探讨之下可以另一种视角弥补彼此缺陷。
唐林很快讲说完,司徒达也说了几句,第一轮的比斗便开始了,司徒家一位黄衣少年腼腆出场,当他走上斗灵台时,赤龙门的弟子也出列了。
台下一双双精灵眼珠注视着那微胖的少年,红白色的袍子很不合身,人看着还有点儿呆愣,一点也不像是有实力的人。
被众人看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常自在。
他打着哈欠看着对面那个黄衣腼腆少年,那人也看着他,互相看了看,黄衣少年感觉常自在应该很好相处,稚气道:“我叫司徒游方。”
常自在愣了愣,“我叫常自在。”
台下的人本以为两个人要开打,没想到那两个家伙走近嘀咕了老半天,司徒游方拿出自己画的一堆黄符,说道:
“低阶洗尘符、避秽符、火苗符、凝沙符。”
说罢一一演示用完。
而后常自在双手掐诀,一道小火苗逐渐燃烧变大消散,“火灵术!”
双手再掐诀念咒,巴掌大的水球轰然爆裂,“水球术!”
“晃金术!”最后是一道流云金光瞬间出现又消失。
两个人互相称赞很厉害,就那样傻愣愣的回到了各自的坐席,全程没有任何打算攻击对方。
台下所有人都看傻了,“这算什么?”
……
第202章 幼虎伸爪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术法威能向来是最该显露的事情,各地斗法大会之所以兴盛,完全是因为修炼资源稀缺,不想拼死拼活,只能通过擂台比斗决定资源归属。
大部分小势力给弟子灌输的理念基本都是能立威一定得立,万万不能被别家以为自家好欺负。
眼下却好,虽然两家是友谊邦交,但司徒游方和常自在初次见面便如此客气友好,教双方弟子们好不别扭。
司徒游方回到席位以后,迎面便被诸位师兄弟发难问询:
“游方,你怎的这般怂?”
“司徒游方,你和那胖子早先认识?”
“你怎么不用符篆狠狠揍他一顿?”
……
司徒游方腼腆低头,不吭一声,他在同辈人中本来就不好说话,此刻被指责也辩解不得什么,只能默默坐在席间看向赤龙门一众弟子。
常自在的处境要好很多,本来在赤龙门众多小辈眼里就是个傻子,干这种事也还容易被接受,但仍有一两位同门阴阳怪气说道:
“这傻子,不会真以为能和司徒家的人做朋友吧?”
“对啊,门里周师兄他们说过,咱家掌门可是有大目标的!”
“你听谁说的?”
“姜明,你说是不是?”
……
“谁说的,我没说!”姜明两个小眼珠瞅了瞅远处的唐林和司徒达,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心里想着‘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万一被长辈听到,尤其是自己那老爹,一定饶不了自己的。’
儒家古经所云‘人之初性本善’,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之初无所谓善,只有生为生灵的本能反应,饿了就要哭,怕被打就求饶,小孩子是最擅于说谎的人。
常自在可不管他们说什么嘲讽讥笑的话,自顾自朝魏长生使了个眼色,二人捂着肚子向唐林走去。
“师兄,我们肚子不舒服。”常自在说起谎来一点儿也不脸红。
相比起他,魏长生可就心虚的紧了,一直低着头捏,不敢对视唐林。
唐林笑了笑,“去罢,你这次表现很好。”
后一句自然是夸赞常自在刚才显露的术法手段,但常自在完全不以为意,台上斗法切磋本就是应付一下,按照这胖子的懒散性格,哪里会与一个不知实力高低的同龄人赤膊撕斗,有那机会还不如多睡睡。
看着两个孩子向斗灵场外走去,司徒达捋须夸赞道:
“贵门这位小胖儿倒是颇为仁厚,小小年纪便懂得谦和处事,资质亦是上上之选,日后怕是前途无量啊。”
唐林谦逊道:“哈哈~常师弟也没司徒前辈想的那么好,此子天生懒漫嗜睡,若是能认真修炼,这时的修为还能再深厚一些呢。”
虽是谦逊之言,但在司徒达听来,这明显是炫耀的话语,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儿,没怎么修炼已经练气三层,若是好好修炼,那筑基怕都不远了。
两个人在议论着他们口中的天才弟子,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小胖子早已经偷偷溜去后山青石崖了。
人与人的差别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显现出来,每个人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能获得的反馈也会不同,常自在这种怪胎,天生就不在意周边同门的议论。
带着魏长生来到青石崖后,看到谢玄逗弄那条青绿色小兽,抬起胖手呼喊:
“谢师兄,我们来了!”
谢玄朝这边一看,猛地跳起,走近后问道:“你们看到掌门没?”
“没有。”魏长生老老实实回答。
谢玄欣喜大笑,“哈哈,他许是还在闭关,咱们有的玩儿了,走,我带你们出去游耍,先去鬼头涧欺负伥鬼去。”
英招兽瞬间变化巨大,直接载着三人飞出落魄峰,感受着两面呼呼的狂风气流,两个孩子好不激动高兴,魏长生兴奋道:
“这头英招兽好厉害,我以后也想要一头大狮子当坐骑。”
常自在盘坐着,否决道:“狮子不行,你没见过苟师兄的葫芦,那才叫漂亮,银白青蓝随意变幻,好像叫……对,叫小青峰天枢葫芦,和他本命物相差无几。”
两小儿讨论来去,谢玄鄙弃撇嘴,得意说道:“你们平日看见的那些都不是啥厉害东西,知道掌门的那头坐骑不,随意变幻身躯,可拇指来大,也可顺化五十多丈,那才叫威风。”
常自在嗯声点头,“是,掌门的小鲸儿确实吓人,我见过一次,超级大,不过谢师兄,你这条大狗可是金丹灵兽诶,怎么不向着自家宠物说话嘞。”
谢玄兴兴道:“什么大狗,它可是有名号!”
“叫啥?”
“啸天麟!”
……
“哈哈哈~”三人顿了一瞬,互相对视哈哈大笑,常自在道:“这是啥名号,又不像狗又不像麒麟,你当是远古神清源妙道真君的白犬吗?”
气氛烘托开以后,魏长生也不再拘束,笑道:“谢师兄这头灵兽可是货真价实的英招兽,比那神嗷兽可强了太多。”
谢玄嘴上羡慕钟紫言的坐骑,心底里还是觉得自己的小青兽好,这种事,归根结底还是谁亲近谁就好,英招兽当时为了不再受拘禁,百般示好谢玄和狗儿,放出来以后一直都很温顺,谢玄和狗儿已经习惯了与它形影不离的日子。
一大两小三个人就那样说说笑笑飞向远方,完全不以为他们偷溜出来玩耍这件事触犯了门规,或许他们知道,但少年人和年轻人,哪里会安分守教条规则,对于他们,自由才是最应该追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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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种东西很奇怪,童年的时候希望自己快快长大,每一天都想告诉这个世界,离自己这头雏鹰起飞的日子不远了。
长大以后的人,面对各种挫折困难,又会缅怀羡慕儿时,无拘无束不需要为修炼资源和人情礼往费心费力。
修士虽比凡人自由一些,但总归是得为生计奔波,若是自家宗派的实力不强,连混吃等死的资格都没有,更需要早些掌握生存力量,一步步向外界争夺资源反哺自身。
赤龙门虽然一直处在上升阶段,但大多数小儿辈都没有过的很安逸,一来教习他们的师兄和掌门师叔一直很严厉,自小训练刻苦精神,讲授天地运转规律,每个人都该有追求;二来有谢玄这种混不吝天天宣扬各种恐怖或者诱惑的成人世界,孩子们想安逸也安逸不得。
生物本能引领幼儿对外探险,自然规律促使人类迎接灾厄困苦,天地大道指引修士追寻长生。
斗灵台上一对对孩子比斗来去,由于上场的都是早先被挑选出来有实力的人,小术法和各种武技的显露也就不足为奇。
别看孩子们年幼,一个个争强好胜的心可不小,都想在同龄人面前出够风头,这种事最能增加自信心,亦能吸引同龄人信服自己,与自己保持长久玩伴关系,所以能赢是一定得赢的。
孩子们的世界观不完整,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尤其快,十场比斗除了第一场以外,其他每一场比斗切磋的精彩程度都不一样,一场比一场精彩。
由于司徒家的孩子年幼时画符时间长一些,术法方面欠缺很多,赤龙门下弟子类似魏晋、苏猎这种聪明的人,专挑对方漏洞以术法击败对方,轻而易举就会获胜,往往被长辈大加赞许。
十场下来赤龙弟子一共赢了六场,不算常自在那一场,赤龙门稳稳压着司徒家一众弟子。
胜负对于孩子们来说是很重要的,赢了的人自然兴高采烈、欢声笑语,输了的沉默不语,有的反思有的气馁。
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身披黑白玄袍的中年男子在龙楼亭台上已经观察这边良久,待司徒达转头看见时,钟紫言才瞬步走入斗灵场。
唐林、张怀义和李守信先行拜礼见过,孩子们看到以后,也一个个稚声似模似样道:“见过掌门师叔!”
大多数孩子们没有师父,唐林和钟紫言便算他们的教习师父,但这毕竟不是隶属师徒关系,唤‘掌门师叔’都是因为钟紫言常常把‘道统为师,尊教承传’这八个字挂在嘴边的缘故。
“好好,且各自玩耍,多与司徒家的小道友交集一番。”钟紫言温良笑脸,一点儿也没有掌门的派头。
司徒家有不少小孩子都听过钟紫言的故事,毕竟当年两家要结亲的事闹的轰轰烈烈,没想到临近大婚,却发生了那等惨事,给了谁能受得了。
一双双小眼睛注视着那鬓角白丝飘动的中年人,理解一些情爱之事的孩子们会觉得那个掌门可怜,不理解的多数还是觉得那位钟掌门的确是长得俊美,就是看着有些老了,没有想象中的威严。
小孩子有自己的世界,大人们终究是这个世界的边缘角色,钟紫言的出现只能吸引他们一时,随后各自走动,有些不怕生的直接跑去对方人群里结交朋友。
小孩子结交朋友也有一套潜意识的行为准则,首先要结交的一定是那种实力强的,其次这种实力强的还得好说话,若是凶神恶煞,那多半不讨喜。
女孩子结交朋友则柔和一些,他们多会拉拢比自己看着要弱一些的人,当然实力不能相差太远,长相上也得过得去。
所谓的结交,个人有个人的套路,有些孩子按照以往的经验靠吹牛来博认可,这种吹牛不是瞎吹,他会根据自己已有的实力或者资源适当扩大,以这种方式显示自己比一些人优越以后,再开口分享邀请,吃这一套的人,当下就算是被拉拢了,下次见面若是实现了各自的承诺,那俩人的关系能很快升温。
还有些孩子直接送礼物,大方大气的孩子总是能赢得更多的友谊,不完全依靠智力交集的年纪,展示这种富有最容易获得拥护。
钟紫言负手静立,望着这些孩子如初生虎牛一般开始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不由唏嘘叹气:“吾辈幼年时,胆怯懦弱,常常自闭沉默,哪像今时之人,如幼虎伸爪,自有底气面对世界,好不幸运。”
司徒达捋须笑道:“后辈虽有福源,终是寄托在钟掌门这等有手腕的豪杰膝下,人之苦乐飘零,难有定论优劣,实是皆为心路历习,收揽转化之际,成就自有不同。”
“哈哈哈,司徒道兄却是高看了我,论英雄豪杰,司徒业前辈才是当之无愧。”钟紫言摇头笑了笑,示意三人去龙楼亭台那边细聊。
两柱香时间不到,突有弟子来报,谢玄往门里传了求助讯息。
钟紫言大惊,安排唐林招待好司徒达,他则快步向着落魄峰外飞去。
第203章 翡翠鹦鹉
自落魄峰出发,顺着槐阴河水向南,一路飞过鲮鱼洞和鬼灵溪,再转去西北方向,飞不了太远就能看到一条小江。
这条小江本是槐阴河支脉,因常有猛虎跨江捕食,得名‘虎跳江’,当年赤龙门一代弟子童泰既是战死在这个地方的。
时隔二十年,钟紫言再来此地,心中多少有些悲伤,但现在不是缅怀先烈的时候,虎跳江再往西北,有高耸山涧,这山涧四野虎穴实多,一直是低阶修士畏惧的几个凶地之一。
在司徒家一统槐阴河下游以后,此间但凡有点实力的虎狼凶兽都已绝迹,钟紫言怎么也想不通谢玄会在这里遭遇危机。
虎吃人,留精魂化伥鬼,浑浑噩噩,为主觅食。
站在碧游鲸背上俯瞰下方山涧,的确有数百头阴黑伥鬼纠缠着一头青绿色如狂狮一般的灵兽,那正是英招兽。
别的金丹灵兽再如何弱,也不至于教一群练气筑基阴物欺负,可英招兽今日不知怎的,竟然实实在在的一直扛着挨打。
发现谢玄和两个孩子躲在山涧下的石洞里暂时没有危险,钟紫言仔细观察这条山涧。
溪水自正北流淌向南,两侧却有高峰阻隔视野,最令人惊奇的是,以往从未听过此地有聚阴泉池,可眼下是看了个真切,那山涧水流汇聚之地,阴气深重,水质成幽蓝透亮,分明是聚阴池。
“不应该啊!”钟紫言皱眉琢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自然生成聚阴池呢。
顺着山涧往上追寻,再过两里地的距离,还有一处小水涧,峰石怪异,各个如鬼头一般,那叫‘鬼头涧’,再往北飞三柱香就能远远看到断水崖,所以这个地方其实有一条近路直通槐山西南脚下。
钟紫言并未急着救山涧底下的后辈门人,他在找此地的蹊跷,凭那头英招兽的本事,即便退不了敌,暂时也不会受什么伤。
云层上,钟紫言定睛细细扫过下面每寸土地,终于在山涧东侧的枯树林中发现了一个蒙面灰衣人。
那人一直冷眼看着谢玄三人缩在山洞内,钟紫言不确定此人是不是布局者,若真是,他布此局是为了什么?
很显然,由于钟紫言和碧游鲸飞的太高,下方枯树林的那人并没有发现他。
待英招兽将山涧内所有的阴物都吸引过去以后,那灰衣人动了,他急速向着聚阴池奔去,七息不到便悄悄跳入泉池。
钟紫言一直在看着,留意英招兽应该还能撑不短时间,他在云间耐心等待。
未经世事的人才会急切冲动,钟紫言如今已然将近不惑之年,做任何事都开始思量推理,一步三看,只要不是迫在眉睫、箭在弦上,心一定得稳住。
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五丈宽的聚阴池水泡尽冒,那个灰衣人沾着一身冰棱极速跳出,随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头如夜刃豹一般的凶兽。
那凶物身长两丈,浑身幽蓝纹路刺目,狰狞铜眼龇牙朝灰衣人嘶吼,像是失去了最最心爱之物一般。
仔细一看便能发觉,灰衣人手中握着一只雀鸟,通体碧绿,好似上等翡翠之色,但确确实实是活物。
那灰衣人也就筑基初期,而那头幽泉夜刃豹初步感受都散着筑基中期的气势,按照正常情况,灰衣人是绝对逃不掉的。
事实也如钟紫言猜测一样,灰衣人确实没有逃掉,不仅逃不掉,短短几息时间便被那头凶物抓了一爪,面门被撕开,露出一副陌生脸孔,好在闪躲及时,未受什么伤。
钟紫言想了又想,这人他从没见过。
灰衣人自知逃脱不掉,看了看手中碧绿雀鸟,实在是不忍前功尽弃,向山涧下谢玄三人藏着的山洞飞奔而去。
他这是要祸水东引,反正场面已经乱作一团,既然逃不掉,不如让场面更乱。
钟紫言传念碧游鲸,教它慢慢往下浮动,因为不了解那头幽泉夜刃豹和山涧数百伥鬼的关系,还是不能直冲而下去搅局。
果然,灰衣人冲入伥鬼群以后,幽泉夜刃豹心急狂怒吼啸,周身冰寒气息散发,那些练气期的低阶伥鬼根本承受不住,纷纷化作冰块被钢爪击成渣子。
这就说明两方完全没有关联,甚至是敌对关系。
以往从未听说过此地有聚阴池,那这泉池一定是新诞生或者百多年前便一直隐藏着了。
那灰衣人握着碧绿雀鸟趁乱逃跑,他以为能躲过幽泉夜刃豹,没想到幽泉夜刃豹似乎与碧绿雀鸟有什么牵连感应,不论灰衣人跑向哪个方向,都能死死追住。
灰衣人自知逃跑不掉,又不甘心放弃雀鸟,便向着谢玄三人呆的山洞急窜,这是想要英招兽为他做挡箭牌。
钟紫言哪能教他得逞,自天空振声提气,“你是何人,竟敢暗算我赤龙门弟子!”
说罢跳下碧游鲸背,直朝山洞口飞冲,赶在灰衣人冲近英招兽身旁时先一步到达。
这灰衣人身高不足五尺,发丝之间灰白夹带,明显上了岁数。长着一双下垂褐睛,若是女儿身,当会给人慵懒妩媚之感,可他是个男子,再配上那尖咧嘴唇,样貌便很丑了。
此时他前进后退皆不得,钟紫言和幽泉夜刃豹分列两侧围住了他。
“吼~”
幽泉夜刃豹也无法判断钟紫言是不是来帮这人的,狂啸嘶吼,吼啸声中带着震撼灵魂的力量,四周的伥鬼一时不敢再围上前。
“你是何人?”钟紫言双眼寒芒尽露,不论如何,此人居心叵测,既然生了害自家人的心,便留他不得。
灰衣人本也怒压心头,此番出来干这件事被谢玄和英招兽意外搅了局,眼下又冒出一个黑白玄纹道袍的筑基中年男子,且有一头筑基期的灵兽,这真是诸事不顺。
“你管老子是谁?坏我好事,我教你们都不得好死!”灰衣人狰狞凶厉,一点也没有惧怕钟紫言的意思。
钟紫言气怒笑道:“好好好,今日若不诛你,还不知有多少宵小敢对我门下弟子耍心思。”
不动手则以,一旦动手,便不留情,钟紫言周身散发血色煞气,双掌变得灰白,这是化疆手的作用,疾风术催发极致瞬间便冲至灰衣人面门。
修士之间,即便境界相同,个人际遇不同,争杀实力也有鸿沟差距。
两两捉对撕斗,真要是分生死,那显露出来的本事可不似切磋比斗,招招奔着性命而去。
这灰衣人原本看钟紫言还算年轻,以为没有多少实力,不想下一刻就后悔自己说了狠话,眼看着那双灰白掌力裹着冰刺直击自己面门,吓得亡魂大冒,慌忙施出保命手段,身体位移三丈,堪堪躲过冲刺。
钟紫言哪会给他喘息时间,下一刻身影一闪再次逼近,周身上百风刃裹挟席卷而出,饶是这人极力闪躲,身上也被切了数十道口子,鲜血直流,手中碧绿雀鸟扑棱棱飞向不远处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幽泉夜刃豹。
灰衣人自知不敌,到手的雀鸟也丢了手,若是再失去性命,那可真是冤屈的厉害,赶忙跪地哭求:“道友请留手!”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哭求饶命并不丢人,毕竟比起面子,性命更重要。
山涧四周的伥鬼越来越多,英招兽呜咽鸣吼,看它疲软无力,分明是中了某种奇毒,不然堂堂金丹灵兽,再不济,也不会逼的谢玄向门里发求救讯息。
钟紫言因为要了解此间事宜,既然此人求饶,便留他讲说,冷声道:
“你有何话?”
“在下荆棘谷范无鸠,此番并非特意针对贵派门人,而是奉了谷主之命前来获寻绿鹦鹉,谁料想贵派弟子坏我……突然游玩到此,打乱了在下的计划,才……”
灰衣人哭丧着脸,他自己也委屈,本来按照计划执行好好的,突然被谢玄三人搅和了正事,给了谁能有好心思。
钟紫言凝眉冷视,心头思索,原来是自家人无意间搅了局,事已至此,也只能强硬到底了,“此地乃是我派弟子寻常游玩之地,你擅自闯入,无异于侵我山门领土,若是想要活命,不说出个前因后果,就早些受死罢!”
话虽说的大了些,但钟紫言完全没有虚心之色,即便这里不是赤龙门地盘,这人有心思害自家人,也得付出些代价。
范无鸠好不难受,跪拜着丧脸转动眼珠,突然脑中灵光闪过,“贵派是…赤龙门?贵派掌门既是与牛魔谷主约定明年生死斗擂那位?”
范无鸠修炼速度受限于资质差,平日闭门不出,哪里见过钟紫言的模样,以往只是粗略听过几个赤龙门的传闻,今日没想到碰到了正主。
他认不得钟紫言,但他知道赤龙门和牛魔谷有仇,而荆棘谷和牛魔谷同属牯毛岭一带的大势力,两家近年相交密切,这在外人眼里完全不是秘密。
想及此,面若死灰,完了,本来势力便是敌对,当下又被抓个正着,真是天要亡他。
活了将近百十年,即便是陷入这种境地,范无鸠也还是没放弃活命的希望,他眼珠四瞅,指着已经退出伥鬼包围圈的幽泉夜刃豹:
“那只绿鹦鹉牵扯金丹修士遗留秘宝,不能教它们再逃回去!”
钟紫言冷眼撇之,“关我何事?你好像忘了自己的处境。”
范无鸠哭丧垂头,拜求道:“眼下伥鬼越围越多,此地阴池一开,必然要吸引更多阴物,道友难道要在此叫我安心解释?”
“不说,那便去死!”钟紫言毫不留情,不论他是耍心计还是说实话,机会只有一次,不老实说话,就没有留命的必要。
范无鸠哪还敢拖延,拜头大喊:“我说我说,我家谷主与牛魔谷谷主新寻得一处金丹修士陨落密地,那地方有三层阵法防御,前两层已然破去,最后一层破阵线索直指此地翡翠鹦鹉。
因槐山鬼祸快要除尽,两位谷主不敢明面南下搜寻,只得暗自派我捕获翡翠鹦鹉,贵派那头金丹灵兽无意撞上我所结设的珀灵毒阵,才成如今这般局面……”
第204章 人生短暂
缘由听了个大概,周遭变化却不允许范无鸠继续讲说下去,伥鬼们自幽泉夜刃豹离开以后纷纷围拢,再不走又是一番血战。
“你三人还不出来?”钟紫言厉声斥责躲在山洞中的谢玄、常自在和魏长生。
自家掌门发话,他们三人哪还敢躲着,何况本来也是求着救命,眼下掌门亲自前来,算是大幸事。
钟紫言对洞内三人说罢,又回头看范无鸠那哭丧神情,脑中思量三息,而后出手将其周身封印灵禁,使其短时间没有反抗之力。
接着将他脖颈提在手中,双脚一蹬跃上碧游鲸的背,碧游鲸身化五丈大小。谢玄抱着已经化作小狗一般的英招兽和两个孩子也纷纷跳上来。
咦呜~
一声鲸鸣将围来的众多伥鬼震住,钟紫言周身再次汹涌血色煞气,撑开地盘后,碧游鲸一飞而起就此升上天空。
没过小半个时辰,一行人已然返回赤龙门。
钟紫言先是冷脸教谢玄三人跪在赤龙门大殿外,又提着范无鸠走入殿内,明显是要问更细致的内容。
赤龙殿外的大庭院内,谢玄心头已然后悔死了,这次被掌门抓住,定然是要受重罚的。
常自在呆木木跪着左看右看。魏长生低头不语,少顷后,低声问了一句谢玄:“谢师兄,咱们会怎么样?”
谢玄起初还想充充面子,转念一想,如果现在在俩孩子面前充面子吹牛皮,等会儿被掌门打脸可就真尴尬了。
于是苦笑了声:“你们没事,我麻烦算是大了。”
常自在愣头问了句:“啥麻烦?”
谢玄摇了摇头,不再回话。
常自在疑问向魏长生,魏长生将他们这次涉及触犯的门规念了一通:“第三十七条,凡宗务履事,若因私念恶欲欺瞒、诓骗甚至残弑师长者,轻者鞭三十,重者加倍且面壁三月。若有严重后果,加律服役,俸禄停三年至终身,可戴罪者戴罪,不可者,幽禁至诛除……”
越说越吓人,常自在胖乎乎的脑袋双眼睁大,“有这么严重?”
“以现在的情况看,不算严重,但听闻掌门对于这种事的容忍度不高。”魏长生认真分析了一下。
谢玄颇有大哥派头,摆手制止了俩小儿的可笑对谈,“放心,你们不会有事的,我给你们抗!”
只这一句话,两孩子就感觉谢玄不愧是同龄人们的崇拜师兄,够义气。
三人身后突有脚步声传来,齐齐转头看去,见姜玉洲一身黑紫道袍快步走来,三人行礼拜见:“见过姜师叔。”
姜玉洲行至三人跟前时,大致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扫了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训向谢玄:
“这次竟然还敢带着师弟们溜出去玩耍,你小子真是越来越胆大了,等会儿看掌门怎么收拾你。”
也不再多停留,径直走入赤龙殿内。
跪在原地的三人知道自己犯了错,心头都有些惶恐,俩孩子没见过钟紫言发怒,心中忐忑居多,后悔自然是后悔,但他们可没有谢玄心里压力大。
关于掌门发怒,谢玄可是亲眼见过不止一次,最可怕的那次,冀狈师兄被掌门只用了一掌便拍的脑浆爆裂、血肉化雾而死。
怕归怕,终究还是有感情的,猜想掌门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实在不行,哭一顿算了,即便丢脸,也好比惩处深重要强,届时让狗儿也表演一番,不能他一个人卖力气。
有了定计,谢玄便心安很多,又开始有说有笑的与常自在和魏长生聊天。
******
赤龙殿内,此时的范无鸠已然昏迷过去,不是他自己想昏迷,而是钟紫言将他打昏迷的。
姜玉洲已经知道全部缘由,剑眉皱起思索,盯着范无鸠一动不动。
钟紫言也在消化从范无鸠口中获得的消息,刚才一番详细讯问,知道了很多隐秘事情,且这事和自己还有些关联。
荆棘谷和牛魔谷盯上的那处密地是金丹修士死时的地方,存有其躯壳遗蜕,很大概率有其毕生积蓄。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发现那个地方,范无鸠提到一个人,唤作‘聂清’,牛魔谷的一个练气中期修士。
钟紫言一听这个名字,就想起了十多年前狐耳岗的那件事,若是牛魔谷没有第二个叫‘聂清’的,那范无鸠所说的聂清就是钟紫言认识的那位。
当年聂满田死的时候说过,他知道一个金丹修士遗蜕存留之地,那时钟紫言根本没起过探索的兴趣,事后直接忘了这一茬,没想到那地方最终还是被聂清告诉了牛魔谷和荆棘谷的修士。
更令钟紫言觉得奇妙的是,在那个地方死去的金丹修士道号‘玄机’,这不正是落魄峰黑煞秘境内那柄白玉拂尘的主人么?
世事难料,这个玄机道人与自己真算是有缘,十多年前就差点去探寻他洞府,十多年后又得到了他的灵器,且此人与黑煞堂有着密切关联,当年在槐山定然是暗地里做了一些事,具体做了什么虽然钟紫言还不知晓,但一定不会是小事。
虎跳江北面那个山涧中的聚阴池也是玄机道人的手笔,这让钟紫言愈发好奇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槐山五六百年正史中几乎没有他的传闻。
要知道金丹修士在槐山可不是小人物,但凡露面做过一些事,一举一动,都会被坊间宣扬放大的。
姜玉洲想了良久,说道:“若不然我北上暗中查探一番?”
钟紫言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此事不可亲自冒险,那两个势力如今对我赤龙门防范太过,万一你遭遇什么困境,得不偿失。”
姜玉洲见钟紫言一直盯着范无鸠,突然明悟了什么,“你是想……”
钟紫言度步沉吟,“不错,此人或可为我门中所用!”
心中有了计策,钟紫言走近姜玉洲身侧,低声吩咐一通后,姜玉洲提着昏迷不醒的范无鸠走出殿内,顺便将那三个小辈传唤进殿。
谢玄、常自在和魏长生入了殿门,见钟紫言负手背着他们,三人忐忑见礼,一个个老实跪在地上。
钟紫言转身绕着他们走了一圈,慢慢回到座位端坐而下。
殿内寂静无声,钟紫言也不急着说话,一直盯着老实跪在地上的三人。
恨铁不成钢这种心情钟紫言是没有的,因为他知道谢玄的资质不好,修炼上进步慢是正常的,他只是一直觉得这孩子太顽劣,深怕以后某一天自己不在门里,他闯出什么乱子来。
在一个明知道是会被处罚的情况下,谢玄不怕钟紫言厉声训斥,就怕这位亲爱的掌门一直沉默。谢玄深知钟紫言脾气,若是一开始大声责骂,那反倒说明心底里没那么生气,一旦沉默的时间长了,就说明这个事情很严重,掌门一定是在想着怎么折磨自己。
直到三人跪得腿脚发麻,那俩孩子额头汗珠流淌,咬着牙齿坚持着,谢玄知道再不开口可就坚持不下去了,于是低声道:
“掌门,我们错了!”
“你能代表他们?”钟紫言皱眉道。
谢玄一时无语,他还真代表不了魏长生和常自在。
魏长生明显是聪颖机敏的,“掌门师叔,长生错了。”
常自在见其他两人都认了错,他也愣头说了一声:“我也错了,掌门师叔莫生气,下次不敢了。”
钟紫言又气又笑,面上板着脸盯问小胖子,“你觉得还有下次?”
常自在赶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钟紫言慢慢站起身,走近常自在跟前,叹了口气,说道:
“自在儿,门里都以为你傻愣,可我看你是装傻,今次所犯戒律姑且从轻处罚,自去真武殿领罚十鞭。”
常自在木讷少倾,咔咔点头,见钟紫言冲他挥手,站起身就向着殿外跑去。
钟紫言又走近魏长生身前,将他扶了起来,“长生儿,你之资质不比自在儿,我辈修真最忌失心,若有违心之行,必生修行漏洞,你难道想看着日后那些同龄师兄弟一个个超你太多,鄙夷嘲讽么?
滴水穿石,绳锯木断,不可忘却!
去罢,真武殿领罚十鞭。”
魏长生郑重点头,行礼告退。
两个孩子都离开大殿以后,此间只剩下谢玄,他见没人了,二十多岁的人,装着哇哇大哭,鬼影狗儿也呜呜咽咽,深怕钟紫言说什么禁室面壁三年五年这种话。
钟紫言来回度着步子,耐心听谢玄哭诉,直到他再也没有什么哭求词语,才停下身问了一句:
“玄儿,你今年几岁了?”
谢玄迷惑挠头,想了想,老实回答道:“二十七。”
钟紫言缓缓坐回位置,呼了口气,追忆往昔,“是啊,二十七了,我似你这般大时,长辈们已然尽皆逝去,无数个夜里觉得这世间只剩下了我一人,好不悲伤……”
谢玄听钟紫言温和讲说着他小时候的故事,原本假装的哭泣逐渐变成了真哭,从来没有想过,这位亦师亦父的掌门有那般痛苦往事。
小半个时辰后,钟紫言兀自沉默,又叹了口气,问道:“你可有想过你娘?”
谢玄被问的措不及防,狠狠点头“想!”
钟紫言一步步向着赤龙殿外走去,走近谢玄跪姿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虽知你资质下等,却不知修行路上,资质并非决定成就的唯一因素,持恒稳健方是一生最该坚守的。
聪灵有余而稳健不足,至情至性是你的优点,然则心性飘忽不静易入迷惘之界,若长此以往,大道何求?”
钟紫言走出赤龙殿的那一瞬间,谢玄耳中听到幽幽呢喃:“玄儿,凡事多思量,人之一生何其短暂,不可再枉度了~”
第205章 口吐人言
乌云遮盖天际,幽暗夜色中,一条血红蛟影极速穿破云霄。
钟紫言站在血蛟烛云的头上俯瞰下方山涧,仅仅过了十二个时辰,聚阴池周边已然凝结寒冰,要知道现在乃是仲夏时分,能使霜露结冰,可见阴气之重已到了骇人的地步。
事关玄机道人,这处聚阴池的东西必然不能教牛魔谷和荆棘谷的修士先得了去。
在乌云层下停了良久,后方姜玉洲驾驭一道金光飞剑疾驰而来,手中提着软弱无力的范无鸠冲钟紫言示意可以开始了。
钟紫言离开烛云头顶,自家小鲸化作五丈大小任自己踩上它的背。
钟紫言冲烛云施了一礼,“有劳前辈了!”
烛云蛟睛瞥了钟紫言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蛟尾一甩,径直冲下山涧。
两个时辰前钟紫言下地肺裂谷请这条血蛟办事,说清一应步骤以后,它不情不愿的钻出地肺裂谷听凭调用。
钟紫言此刻负手站在碧游鲸背部,心想,‘这第一次调用做事,还算顺遂,以后却不能何事都用它,不然教它生出自己很重要的错觉,以后可就请不动这位大爷了。’
之前钟紫言训问范无鸠,得知早先南下的时候,范无鸠只被安排捕走那只鸟,至于夜刃豹怎么处理,北面那两位谷主本来给了他珀灵毒阵,此毒阵乃是一次性触发的阴毒阵法,没想到后来意外被英招兽中了招,相当于给那头夜刃豹抗了雷,如今便只能费周折打败那头夜刃豹了。
让血蛟去斗那头幽泉夜刃豹是目前最恰当的安排,单凭钟紫言和姜玉洲,不说会惊动四周伥鬼,只说单打那头幽泉夜刃豹也不一定能斗得过。
翡翠鹦鹉既是幽泉夜刃豹的互惠共生雀鸟,哪会轻易教别人夺走,二者修炼相辅相成,但有一物死去,另一位再想进步可就难于登天了。
山涧内的阴池中不多时便响起蛟吟豹啸的动静,血蛟乃是金丹凶兽,制服一条筑基期的豹子自是绰绰有余。
被姜玉洲如三岁小儿一般提在手中的范无鸠蹬目看着下方景象,自从见到那条蛟龙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完全回魂,不敢相信赤龙门还有这样一头凶悍的金丹蛟龙。
钟紫言自然注意到了范无鸠的神亲,笑着说了声:“范道友似乎有心事?”
范无鸠愣了一瞬,赶忙讪笑摇头,“没有,哪有什么心事,贵派果真是卧虎藏龙,单金丹期的前辈便有三人,在下佩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可否将在下放下来,总是这么提着,姜道友也累不是?”
范无鸠尴尬合手求了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存在什么尊不尊严,保命之余只要能舒服一点,说什么好话都没问题。
钟紫言一听范无鸠所言,温尔笑了笑,“好说。”
姜玉洲一脱手,范无鸠便落在了飞剑上,他连忙感谢姜玉洲给他体面,而后很快站起了身子。
趁着血蛟在聚阴池里收拾幽泉夜刃豹的时间,钟紫言与范无鸠简单聊了两句:“范道友认为自己如何才能得全性命返回牯毛岭?”
范无鸠心里大骂钟紫言奸诈可恶,明明已经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非得教自己说个一二三。
心里怎么想,面上却不能怎么说,范无鸠拱手讪笑,“只要贵派饶我性命,教我干什么都行!”
钟紫言看了姜玉洲一眼,姜玉洲接话说道:“暂时无需你做什么阴损之事,只需替我们盯好那两个散乱势力,有任何秘事都得暗传出来,不然,哼哼!”
范无鸠毕竟活了百多年,这种事他是一开始便猜到了,眼下也没什么资格拒绝,只能苦笑点了点头:“在下遵命。”
钟紫言补充道:“这种事不需做一辈子,你只需做十五年就好,你与贫道可签订灵魂契约,此番回了断水崖种下生死符便可离去。”
范无鸠无奈点了点头,又问道:“倘我得不到翡翠鹦鹉便回去,难免被别人笑话看轻,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会派人来取鹦鹉,届时发现此地幽泉夜刃豹已死,那……”
“谁说我们会教你空手而归?”钟紫言反问一句。
范无鸠迷惑,“贵派不是也对那处金丹秘地感兴趣?”
“哈哈哈~贫道感兴趣的是玄机道人本人的传闻和平生经历。”钟紫言说罢,见血蛟已然左爪抓着幽泉夜刃豹、右爪抓着翡翠鹦鹉朝天际飞来。
“得手了!”钟紫言喜色观摩,血蛟飞至近处,先将鹦鹉小心翼翼递给钟紫言。
钟紫言接过鹦鹉,见它不足半尺大,一侧翅膀染了血迹,却是受了伤。
“你也不小心一些。”钟紫言埋怨了一句,血蛟鼻息喷出,将那头被血煞灵丝缚束的巨大夜刃豹丢在鲸背上,头也不会直接飞去游玩了。
蛟性乖戾,不服管束是正常的,何况其金丹修为,在其他人眼里是有些地位的,钟紫言也不多和它计较,认真看着手中的翡翠鹦鹉。
‘唧唧~’
这只鹦鹉头冠有一丝红毛,鸣声异常悦耳,但似乎不能吐人言,躯壳散出的灵力修为连练气中期都不到,按照寿命来算,应该诞生超不过二十年。
姜玉洲问询道:“掌门,有何出奇?”
钟紫言摇头沉吟,“一时察觉不出,此物虽有些修为,但难定灵慧,比那头幽泉夜刃豹要差太远,不知为何就成了开启阵法的关键之物。”
范无鸠也凑头来看,很快又灰丧垂头,“那第三层阵法我是参与破解过的,当时两位谷主召集十五位筑基修士、上百练气破阵,前两层便折了七十余人,好不容易露出第三层阵壁,却怎也破不开,最后在压阵石柱上看到此地聚阴池的翡翠鹦鹉可破阵,这才安排我偷偷南下寻捕。”
“也是怪事,那玄机道人竟然特意提醒后人去挖他安寝之地,不会是什么陷阱吧?”姜玉洲随意开口。
范无鸠应声道:“两位谷主也有这般猜测,可阵法就剩最后一层,不打开看看如何甘心,万一是那位金丹前辈的衣钵传承呢?一切都说不好,故而总得破阵的。”
钟紫言叹了口气,“现下既然发觉不了蹊跷,先回门里研究,若是三天内看不出奇怪之地,便直接交给范道友带回去罢。”
几人向断水崖回返,范无鸠起初是站着的,慢慢的,他逐渐盘坐在飞剑上,钟紫言不用猜也知道,这人在忧郁愁恼接下来的生死符入体。
生死符乃是一种很轻易便能取人性命的咒术,这个‘轻易’的前提是要让受术者心甘情愿接受施种咒印。
若是有选择,范无鸠不论如何都不愿意被人在体内种下生死符,小命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哪里会好受,可是不这样,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不接受生死符控制,只能现在就去死。
既然都涉及生死,那只能选择那个还有些希望能自由活命的路,于是接受生死符便成了定局。
******
回到门里,钟紫言将幽泉夜刃豹关禁在断水崖下的禁室内,那里曾经关押过英招兽,这次关押夜刃豹,算是把‘凶兽特定关押牢笼’这个称号坐实落定了。
与姜玉洲研究了一夜翡翠鹦鹉,一直到清晨,都没有发现什么名堂,那鹦鹉起初一直睁着眼珠子,最后被折腾的实在累的不行,两条小爪子一登直接躺倒呼呼大睡。
“诶,你且先去处理范无鸠的事,这只小东西我再看看。”钟紫言揉着眉骨和前额两侧,这一夜他精神损耗极重,此刻有些吃不消。
姜玉洲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一向不擅于专研这种物事,听了钟紫言的吩咐,如释重负,转身快步离开赤龙殿。
轻盈脚步声传入殿内,钟紫言抬头一看,见孟蛙穿着碧罗霓裳恰好踏进殿门,她端着一杯灵茶缓缓走来,面容柔荑娇美,那双水灵眼珠明辉转动,好生钟灵。
“好漂亮的雀儿~”孟蛙将灵茶端给钟紫言,无意间看到桌子上躺睡的鹦鹉,欣喜温言。
钟紫言将灵茶饮净,皱眉平静说道:“此物名唤‘翡翠鹦鹉’,是昨日得到的,涉及一处阵法开启的秘密,我研究了一夜,也无法教其吐露半句人言,着实奇怪。”
孟蛙捂嘴笑了,“掌门你怎和一只雀儿犟上了?”
钟紫言苦笑道:“我倒是不想理它,可它与玄机道人有很深的关联,不弄明白,黑煞秘境中的那口银棺与拂尘之谜如何解开,诶~难呐!”
孟蛙初见这只鹦鹉便喜欢上了,此时小心翼翼将小家伙捧在手里,感受着它小心脏散发的温热力量,双眼眯成了月牙。
“钟大哥,可否将它送我?”
钟紫言歉疚道:“别的物事还好说,这小东西可不能。”
孟蛙略显失落,忽而像是有了感应,福至心灵,闭目直接以纤手传输温和水灵力,那翡翠鹦鹉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竟然缓慢睁开了眼睛,自然的开口吐了一句人言:
“好舒服~”
这声音伴着鸟类独有的传输声道发出,好似三岁女童儿稚嫩尖利开口一般。
第206章 玄机往事
钟紫言就那样吃惊的看着孟蛙,他想不通为何孟蛙能使这只鹦鹉口吐人言。
柔丽人儿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睁着,“怎么啦?”
钟紫言问道:“小蛙,你对它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哦,只是以水灵力帮辅了少顷。”孟蛙如今已然年近三十,在凡俗国度,这般年龄早该是位妇人了,可她此时的样貌却与十年前相差不大,只多了一些端庄贤淑。
钟紫言思索沉吟,“你所修的咒术心法是?”
一定是某种力量触发了这只鹦鹉口吐人言的能力,既然只有孟蛙接触能使它说人话,那问题一定出在孟蛙身上,所以问出这种问题基本是下意识的决定。
孟蛙掰着手指头数到:“除了培育灵花灵草的本事,就剩【明心术】和【玄阴守魂经】了。”
钟紫言继续问道:“可否将后两种心法效用说来听听?”
孟蛙抱着鹦鹉坐在钟紫言对面,羞红脸说道:“明心术是爷爷传下来的,听他说这门秘法得自一处凶险之地,具体是哪里我不知。我修炼了二十多年,至如今,只要用出来,能看透大部分同阶修士心里在想什么。”
钟紫言一听之下震惊当场,“还有这种本事?”
这基本与传说中的佛家神通‘他心通’相差无几了,一直未曾问过孟蛙的本事,没想到原来她才是低调的高人。
钟紫言不知孟蛙为何会羞红,又听她继续说道:“玄阴守魂经是自冷爷爷送我的【寒霜簪】内习得的,这门秘法只有水灵根修士才能修炼,主要效用既是稳固神魂,修炼时间久了,体内会凝结玄阴真气,可以用来攻敌,不过……”
听到这里,钟紫言已经大概理解了为何鹦鹉经过孟蛙之手以后可以开口说人言,和那玄阴真气脱不得干系。
听话自然是要听完,钟紫言温和笑道:“不过什么?”
“不过修炼了十多年,到现在都没有凝结多少玄阴真气,这种东西好像一积蓄多,就会转换成别的东西。”
“别的什么?”钟紫言刨根问底。
孟蛙脸颊绯红,“就是女人家该有的东西。”
钟紫言想了想,呢喃一句‘女人家该有什么?’
既然不好说,那便是涉及私密话题,钟紫言不傻,也不再问,心里虽然疑惑女人家该有什么,‘总不可能是女红吧?’明面上已然准备跳过这个话题:
“恩,你尝试与这只鹦鹉沟通一二试试。”
孟蛙轻微点了点头,纤瘦手指摸了摸已经站立起来的雀儿,“你叫什么名儿?”
那鹦鹉起初是呆头呆脑的,很快便精神抖擞,唧喳叫了一气,伴随着含混不清的人言,模糊说出两个字,‘小黄~’
孟蛙清铃笑了笑,“你还有名字呐?”
“喳~那~唧唧~是~当然~”
这鹦鹉毕竟不是人类,说话只能说一些片段,但即便这样,钟紫言也判断出来,这只鹦鹉真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就好办了,钟紫言最怕遇到傻东西,那样的话自己想了解的事情可什么也了解不到。
钟紫言继续催道:“问它与玄机道人有何关系?”
孟蛙刚要准备照着问,突见那鹦鹉小爪子跳在桌子上,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说着:“我~能听~懂你的话,不必~转述!”
唧喳中带着不瞒,好似很讨厌钟紫将它看成低智生物。
钟紫言哈哈大笑,“那你便说说,与玄机前辈有何关系?为何你会在聚阴池里?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槐山以北的连绵丘脉中有玄机前辈的坐化洞府,第三层阵法和你有什么牵连?”
一下子问出这么多问题,那小东西哪能快速回答完,扫了几圈周围环境,知道逃脱不出钟紫言的手掌心,老实灰溜溜的坐在桌子上讲起了故事。
这鹦鹉看着没有活了十来年,但此刻的模样像是一个久经岁月的老人,很人性化的以鸟躯坐在那里唧喳着。
这鹦鹉开讲以后慢慢的越说越清晰。
钟紫言起初不以为然,继而愈听愈震撼,没想到偶然间抓了这只鹦鹉,一下子揭开了槐山几百年前的一桩秘史。
鹦鹉一直讲说,中间累了就吵着要喝水,孟蛙给它端来以后,啾啾一阵,喝完继续讲。
六个时辰以后天黑了,鹦鹉的故事也讲完了,它提了一个要求,想要去看看那头幽泉夜刃豹有没有生命危险,钟紫言教孟蛙带它自行去看,自己则呆坐在掌门朱椅上久久不能回神。
那个故事确实惊骇震颤,若非自己机缘巧合抓了这只鹦鹉,怕是百年千年也不会知道槐山有那么一段往事。
******
大约三百五十年前,槐山以北的连绵丘脉之中恰值妖狐祸乱,散修们不堪侵害,纷纷向南投奔槐山势力。
当时的苏家和王家已经势同水火,哪里能顾得上管北方的狐祸,毕竟那千万狐兽的头领可是金丹凶物,要去诛除的话,不付出点代价不可能短时间办到。
两家没闲工夫处理北方狐祸,那些散修们本以为狐祸会绵延多年,打消了再回返居住的念头,却没想到,刚过了没几个月,狐兽群里的金丹妖狐便被枭首了。
坊间传言遍地,最可信的便是:自晋地游方而来了一位好心金丹前辈,他与狐妖大战三天三夜,最后为低阶散修们除了一大祸患。
至于这位金丹后续是去了哪里,大部分人都听说:人家只是一位善行修士,路过槐山随手为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传闻终归是传闻,这世间的事没有一件是因果不沾的。
那金丹修士在槐山的遭遇,只有一个生灵是全程跟着经历过的,就是翡翠鹦鹉‘小黄。’
小黄本是一只偶然踏入修路的鹦鹉,在三百五十年前觉醒灵慧,也正是那一年,一位自晋地忧愁游荡来的金丹修士将他收为灵宠。
这金丹的名字,就唤做‘鱼玄机’,人称玄机道人。
玄机道人的来历小黄也不知道,毕竟小黄与玄机道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长,只有短短四十年。
但这短短四十年,小黄跟着玄机道人见识了此间人性的诸多阴暗,阴暗到将一个赤纯男子硬生生逼成了嗜血魔头,最后疯魔而死。
******
三百五十年前,时值苏王水火对峙,有一俊美金丹修士自晋地而来,他很年轻,手拿白玉拂尘,脚踩蹬云锦靴,看着仙风道骨,面上总是一副忧愁神情。
他是玄机道人。
他要顺着槐山地界北上天雷城,寻找一件能令躯壳回魂、死人返生的银棺,那棺材根据远古秘闻记载,唤作‘聚魂棺’。
玄机道人带着明确的目的路过槐山,他本是个赤诚的人,见王家那时的家主‘王段’邀请他作客,也不多想便去了。
王家那时的力量还没有太强,金丹只有两位,盛情款待玄机道人,探问欲往何处、所需何物,玄机道人受人款待,也不好胡乱搪塞,便一五一十说出了他的目的。
说者赤纯,听者有心,王段留着玄机道人暂且休整几日,私下里却与族人商议怎么能让其为自家出力帮忙攻打长苏门。
玄机道人在王家休息了五日,第五日时,突然听王段说,槐山本地就有‘聚魂棺’的秘闻。
这讯息不知真假,但一时间确实实现了王家留下玄机道人的目的。
后续一两年,玄机道人暗中时不时为王家做一些事,为的是教王家替他搜寻聚魂棺的下落,杀那金丹狐妖既是王段欺骗玄机道人的其中一件事。
三年的时间,玄机道人照着王段提供的讯息跑遍槐山,每得到一个讯息,玄机道人便为王家办一件事,这之中的讯息有真有假,但无一例外最后都没什么收获,玄机道人突然发觉不对劲,主动问王段是不是在骗他。
王段自然不会承认,而是将矛头指向长苏门,说一直是长苏门在从中捣乱,以至于每次找到一些线索都被那家捷足先登。
怎么说也是堂堂金丹修士,有了怀疑的心,自然不再信任王家,玄机道人最后一次应付罢王段,转而登上了长苏门的山门,直接问当时长苏门的掌事人‘苏杭’是否知道聚魂棺的下落。
这世间的人,一旦位居高位,很多人都会被利欲遮盖双眼,凡人贪图功名富贵,修士贪图长生纵霸。苏杭一心想要清理王家,既然玄机道人主动登门,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于是不知道也说成了知道。
苏杭所用的手段和王家极其相似,假装帮着玄机道人查阅门中古籍,时不时就告诉他一处地方,让他去巡察一番。
又是两年过去,玄机道人依然没有大收获,但掌握了很多线索,同时帮着长苏门做了很多事,最后那一次他与长苏门决裂了,因为长苏门教他去杀王段,这已然超出了帮忙的范畴。
起初在王家时,玄机道人伤害了长苏门的利益,之后在长苏门又伤害了王家好些弟子,五年过后,当他知道两家都是骗子时,他已经同时得罪了两家。
得罪是值得的,因为五年的时间他并没有浪费,离开长苏门的那一天,他终于知道了聚魂棺的具体位置。
最终的目标地点在落魄峰,他不想教任何人知道那个地方,于是假装心灰意冷要离开槐山北上天雷城。
没想到他虽有意躲开两家,可两家却不给他生还的机会,北上天雷城的途中路过牯毛岭,同时被槐山五位金丹设伏围攻。
这一场惨烈的大战,开启了槐山真正黑暗的三十年……
第207章 天道承负
那是一个秋雨飘零的深夜,牯毛岭上空灵气波动轰响震天,五位槐山本地金丹包围着白衣道人不间断的施放术法。
同阶之间,却有实力相差巨大之人,但这种比例何其稀少,大多数修士的一生都趋于平凡,灵气修为相差不会太大。玄机道人亦不是什么身负逆天神通的高手,同时被五位金丹围攻,不多时便已身受重伤。
“你等当真要赶尽杀绝?”
黑发披散,满脸是血的玄机道人狰狞凄戾,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远在南方的那个冰凉的人儿还等着他去救。
苏王两家早先已然串通一气,因这外人同时知道两家不少秘密,若不除去,怎能心安,故而纷纷聚气发力,苏杭冷面开口:
“实在对不住,鱼道友知道的太多,今次怕是放你不得!”
玄机道人怒笑发问:“谁言赤诚待我?谁言只为私交?谁言聚魂棺早已有了线索?
这五年,历次事件,你们两家即教我多耗精力、屡犯险境,又次次骗我聚魂棺踪迹线索。我等生而为人,踏入修路,缘何情义皆舍,只为蝇营狗苟,奸诈争那些许薄利?”
五位金丹一时之间也被说的略显羞愧,可人与人的不同点在于,有的人能稳守底线,有的向来不择手段。
王段白眉细长尖邪,阴鸷说道:“你即为我王家做了事,还想着从长苏门那里拿好处,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玄机道人疯癫大笑:“从始至终,我只为聚魂棺而来,你等根本没有聚魂棺的线索,屡次诓骗我,此既修真之辈、探悟大道者该做的事?
我好事做尽,而今你等怕我掌握两家秘辛,竟不惜沆瀣一气亦要除我,哈哈哈~此间人,不如狗!”
王段皱眉对长苏门三人道:“速速除了他,莫再听其废话!”
这世间万事,多数时候是没理可讲的,拳头硬的一方愿意讲理的时候就可以讲,不愿意了,弱势的一方没资格反驳什么,只能奋力抵抗。
玄机道人年纪轻轻结得金丹,自以为人心深处总该有些情义仁善,却没想到今日会被逼到死地,这生死时刻,以往尊崇的那些仁义道理方显一无是处。
“好啊,好!”玄机道人疯笑抬头,看着乌黑天际落下的无数雨珠,说了一声:“既然你们要毁我的梦,我亦该教你们无梦可做!”
他袖口向下打出一团灵气,这团灵气内包裹着翠绿雀鸟,正是小黄,自天空直落丘岭山谷。
五位金丹来不及思索玄机道人为何要向下扔一头灵兽,下一刻,他们亡魂大冒,感受到玄机道人逐渐膨胀的躯体和狂暴灵力,这是要自爆金丹的前奏!
人之力量,本是日积月累凝练下,方有所成。练气的过程就好比小湖积蓄水流,湖面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大,若是照着平和方式循序渐进,这座湖水不会出什么问题,可一旦刻意搅动水流,放大或者缩小积蓄速度,必然会有激流涌动。
若在这时恰逢上游江河决堤,湖之形貌顷刻之间即会荡然无存,不仅形貌全无,内里鱼虫鸟兽也会瞬息灭亡,湖形散摊以后,原本的湖水顺着上游洪流席卷蔓延,浩荡气势足以冲毁周遭一切事物。
修士修炼到金丹这种境界,重伤容易,死却很难,若是一个人下定决心要拉一两位垫背的人,那可真是很容易的事。
苏王两家谁也不希望这一战自己人有损伤,毕竟能沟通合作,本就是为了降低击杀玄机道人的风险,眼下其人要自爆,只要不是智识有问题的,都知道得赶紧跑。
于是纷纷向后退却,还没退多远,就听着‘砰轰’一声巨响,后方黑色血雾方圆扩散数百丈。
两家金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确认感知不到玄机道人的气息以后,放下心来,那人应该是死了。
人既然死了,遗留的东西是该拿回来,毕竟是一位金丹修士,宝物丹药什么的,总该有不少。
苏杭和王段两人等待黑色血雾消散大半,便一齐去搜寻玄机道人的储物戒指,没过多久,还真教他们找到了。
多年仇敌,在这一次事件中,出奇的默契和睦,将储物戒中所有东西都摆出来,两家平均分了个干净。
苏杭得到价值最高的东西是一门修炼法门,唤作【太上应魔真解】,王段得到价值最高的是一部【地尸祭炼术】,两家各有所获,分完储物戒中的东西就地离散,今日以后还是仇敌。
到得凌晨时分,牯毛岭上空浮现一个浑身黑气环绕、殷血滴淋的白骨骷髅,他已然感知不到身体的苦痛,就那样盯着苏王两家离开的方向看。
一只翠绿色鸟儿自下方牯毛树林中叽喳飞上天,它发出悲鸣哭泣,轻轻落在白骨骷髅的左手骨指上。
这具白骨传出幽幽叹息,“小黄,我已走上一条绝路,你自去别处修炼吧。”
小黄好不悲伤,叽喳哭泣不舍,“不~走,一~起!”
“诶,兽类尚有此等情义,缘何生成人灵,反倒退化的比虎狼猿兽还要冷酷。”玄机道人看了看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凄然一笑,带着小黄飞向牯毛岭北方一处秘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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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玄机道人已经自爆而死的苏杭和王段回归各自山门以后,心情自是大好,将得自玄机道人储物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个个研究应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太上应魔真解】和【地尸祭炼术】。
天道承负,道设生以赏善,设死以威恶,这是道经中最熟悉的一段话。每一个修士都懂这个道理,可真正做到的寥寥无几,大多人只看眼前利益,从不管后世如何。
苏杭和王段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三百多年后的两家正是因为今日他们拿回去的修炼法门和地尸祭炼术,而倾巢覆灭,几无生还。
这且是后话,就在当下,刚刚过去没十日,他们便为逼杀玄机道人开始承负代价。
先是北地狐儿岗的狐子狐孙们,为了给祖宗报仇,南下侵袭长苏门山门,练气筑基的狐兽连带着其他妖兽一次次攻打长苏门,死了上千之众以后,分散开专门有组织的刺杀长苏门在外磨砺的弟子。
大多数妖物灵智低下,但有少部分妖物智近似人,连着两三个月,长苏门一共死了两百多精英弟子,才将狐祸平息下来。
这也只是暂时平息,此后每隔二十年,总有一批狐兽南下骚扰长苏门,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三百年后狐兽逐渐灭种,这件事才算完结。
不仅仅是长苏门遭遇了这种事,王家也遭了难,槐阴河里的鬼物三天两头就上岸肆虐,两年间连续不断的有王家弟子被鬼物所害,直到王段将那不知何处寻来的残破的黄天荡魔镇邪大阵完全修好,才压制住了阴邪鬼物,饶是如此,这阵法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破损,内里的阴物一天天强大,王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持续完善阵法,这件事也一直延续了三百多年。
他们不知道这种事是一个已经自爆而死的人干的,既然是无妄天灾,那只能一直补下去。
三年以后,两家一时得了安生,整个槐山却开始丢失散修,每年丢失的人少说也有四百以上,这个情况一直持续了七八年,只这一段时间,槐山意外死亡的练气散修足有三四千人。
离两家以为玄机道人死亡的那天已过了十三年,那些离奇的事平息了一年,落魄峰突然被一个名声不显的小势力占领下来,一个叫‘章魔岩’的人主动归附王家,为王家卖命做事。
也就是这一年,长苏门的幼年弟子开始大规模意外死亡,都是自尹春平原新接回来的弟子,刚入门时检察体魄机能,一切正常,个个灵慧聪颖,可总是活不过一个月便会被同一种黑气撑爆躯体。
长苏门三位金丹都查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个事情一直持续了七年,直到长苏门诞生了新的金丹修士‘苏禹’,幼龄弟子才不再持续丧命,因为苏禹一入金丹,抽丝剥茧探查痕迹,发觉问题出在尹春平原与槐山地界交接的河口,他在那里守了五年,来回护送接引弟子的队伍,此后便没有人再无故丧命了。
这时已经是玄机道人死去第二十五年了,落魄峰黑煞秘境地宫内,一具煞白骷髅被黑气完全遮掩,透不进半点光亮。
四面一间间铁牢中,立着一具具发臭尸骨,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衣中年男子弯腰禀报着:
“前辈,那具银棺已经送给王家了,是不是要时时监察他们要做何用途?”
玄机道人摇了摇头,问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话:“魔岩,你怕我么?”
章魔岩讪笑一声,“这……自然是怕的。”
“是啊,谁不怕我这样的人呢,我自己有时也怕。”玄机道人挥了挥手。
章魔岩临走时探问道:“前辈,下一步做些什么?还有您之前答应传授晚辈的那门经书?”
玄机道人扔出一卷黑色玉简,“黑煞经可拿去修炼,至于下一步……你我或许看不到了~”
幽幽叹息随着一声清脆鸟鸣消失在地宫中。
第208章 鹦鹉认主
星夜,赤龙殿内。
钟紫言唏嘘不已,对着鹦鹉说道:“因受命办事的过程中无意间掌握了两家秘辛,你家主人被逼堕入魔途,以黑煞魔经残续四十年寿元,只为给那位莫名的心上人一丝生还的机会?”
小黄叽喳道:“之间做的那些事,多是报复行为,苏王两家咎由自取!”
钟紫言闭目沉思少顷,问道:“且不提你家主人的往事,贫道好奇的是,你一练气兽类,怎能存活三百多年?”
小黄一副鄙夷神色:“这我不能说,总之我家主人提早已经布好局,得了他事先准备的血魔咒令,就可以解开落魄峰的封印,将聚魂棺送去他指定的地点,自有你的好处。”
钟紫言目光明灭无定,等了良久,说道:“你既身份特殊,贫道且好好款待你,思量一日,再给你答复。”
说罢,示意孟蛙将这鹦鹉带下去。
没过多久,赤龙殿内只剩下钟紫言一人,他来回度步思索,久久不能决断。
三百多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有几处核心事因那头鹦鹉并没有讲出来,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它了解的不够多,太过主观所致。
按照鹦鹉所讲的来看,玄机道人在那五年一定是掌握了两家的机密事情,具体是什么事虽不知道,但能猜到肯定关乎宗族存亡,还有玄机道人诈死留下的储物戒,分别给了两家各自需要的练气法门与术法,明显是存了害人的心思。
具体的练气法门和术法鹦鹉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钟紫言作为三百年后的晚辈来琢磨,没拿到真正的原本,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什么。
钟紫言坐下身子轻轻敲动手指,“此兽虽有些灵慧,还是不够聪颖,一心只想着为主人做事,却不问落魄峰如今是何状况。”
按照玄机道人的预算,三百年后的今天,落魄峰章家因为练黑煞魔经截取出来的术法‘黑煞经’,煞气绵延祸及子嗣,早该灭绝了。
他却不知,章家延续到章温这一代依然活的好好的,若不是槐阴河鬼祸暴乱,怕是还能一直延续下去,只是突破金丹的法子或许很难找得到。
玄机道人当年做的那些事的确对后世影响深远,可惜他应该不是专研命运一道的修士,苏王两家确实灭亡了,他的聚魂棺也已经被章家鸠占鹊巢了。
三百年沧桑风雨,如今枯骨遗蜕仍在牯毛岭北面的秘谷中盘着,只为等待一个解开阵法的人,他要与那人做一桩交易,付出一笔不菲资源,换一个运送聚魂棺的承诺。
‘哒哒哒~’寂静的赤龙殿内,钟紫言的手指一次次敲动桌台,他要决定一个事,是否要去牯毛岭北边的秘谷拿那个东西,拿了以后就得为玄机道人办事,虽然还不知道运去哪里,但一定是很远的地方。
“黑煞秘境里面的聚魂棺显然已经被人占据了,若是猜的没错,那里面躺着的该是章家上一代头领,十有**是‘章闫’,训练山魈口吐人言的如果是司马阴蠡,那么他二人的关系就明确了,如此来看……”钟紫言呢喃自语,拼凑线索。
依照着这十多年的经历,钟紫言大致有了可靠的猜测结果,可很快他又陷入新的愁恼中。
如果说那聚魂棺已经被用了,即便是去牯毛岭以北的山谷见过玄机道人的遗蜕以后,这件事也不好办了,因为玄机道人定然是想教运送者交付一个完美无缺的聚魂棺,如今里面躺着一个醒不来的人,这一趟运送不就相当于是无效行为。
突然间,钟紫言想到一个点,其实他对玄机道人愿意付出的资源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最初只是想能尽快揭开黑煞秘境的封印,以及那柄白玉拂尘有何蹊跷。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想,自家完全没必要这趟浑水,只需要知道谁得了‘血魔令’,最后夺回来或者以其他方式换回来。
豁然开朗以后,钟紫言很快又传唤孟蛙和翡翠鹦鹉小黄。
******
半夜里,赤龙殿内,钟紫言说道:“这一趟任务贫道不会参与,但贫道要那血魔令,还要知道那柄白玉拂尘中隐藏的秘密,仅此而已。”
小黄惊疑道:“你怎知道‘水梦拂尘’?”
“原来是叫‘水梦拂尘’。”钟紫言随口说道,“因为贫道如今便是那落魄峰之主!”
小鹦鹉错愕震惊,一着急便叽喳开来,言语含混不清,少顷后,转化成人声:“既然是这样,那你……”
“不错,贫道仍要将你交给荆棘谷的范道友,到时谁得了血魔令,贫道即去擒获谁。”钟紫言似有得意之色,对自己的计策确实有些佩服。
小黄讥讽道:“异想天开,连我都不知道我家主人最后布设了什么,血魔咒令岂是那么好夺得?”
钟紫言起身负手,“贫道深知要获得你家主人遗留的资源定需承担责任,贫道亦没有贪图那等资源的心,只是想借获得者之手解开黑煞秘境的封印,不论‘血魔令’是何形态,只要抓获那位获得者,便可。”
见小黄不再开口,钟紫言问了一个问题:“若是那聚魂棺已经被他人使用,是否对别人还有作用?”
“你说什么?你进去过?”小黄忙问。
钟紫温和笑了笑,“不错,章家血脉的血精即可弱化那处封印,贫道早已进去过数十次。”
小黄两只鸟腿向后收拢,摊躺在桌子上,一直叽喳叫着:“完喽,完咯~”
再没有什么比听到主人花费那么多年心血布的局被意外闯破来的伤心,小黄颓靡重复着那几句话,孟蛙一个劲儿的拍他小脑袋。
为了给这只鹦鹉稍微留下些好印象,钟紫言一五一十讲了当年小剑山法会的事。
拉拢外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树立一个共同厌恶的势力或者个人,钟紫言将章家的恶行说的通透,小黄听了以后,尖利说道:“聚魂棺,我早前听主人说过,但凡没有损坏,为人复魂只是时间问题,所以那件事不论如何都得办。”
钟紫言点了点头,“那便再好不过,贫道还有最后一问!”
小黄立起鸟足,“什么?”
“三百多年前发生的事,你似乎有些细节不曾说清。”
“没有,我知道的都说了。”
钟紫言流露出神秘笑容,心想,‘毫不犹豫便脱口而出,教我怎能相信你这扁毛畜生的鬼话。’
明面上继续道:“既是如此,明日既会将你交给范无鸠,他会带你北上牯毛岭破第三层阵法。贫道提醒你,最好莫在人前显露你能口吐人言的本事,否则那一群毫无人性的恶修们不会放你自由。”
小黄翻了翻白眼,“这是自然。”
“那便离去罢。”
“且慢!”
听小黄主动叫唤,钟紫言不解看向它,小黄扑棱翅膀飞在孟蛙罗衫肩膀上,“那事了却后,可否放了豹兄?”
“豹兄?”钟紫言愈发迷惑,思索片刻,反应过来,原来说的是那头幽泉夜刃豹,于是笑道:“可!但对我门中有何好处?”
小黄鸟珠转动,叽喳说道:“我可以拜她为新主人。”
“你,你有何能耐?”钟紫言玩味问道。
小黄神气道:“长寿!”
这个回复确实教人哭笑不得,一头异种鹦鹉,说自己的能耐是‘可以活的久’,好似它本体乃是龟类一般。
钟紫言继续问:“能有多长寿?”
“算上三百多年前修为耗损遗失的寿元,我至少可以活九百年。”小黄认真算了算。
这一听,钟紫言煞是震惊、不敢置信,九百年,抛去之前三百年,那至少还有五百多年的寿元,确实比金丹修士活的长。
心里震惊归震惊,明面上却没太多痕迹表露,这小东西有股不老实的气质,通过这一日的接触,钟紫言深觉不能顺着它的话头走,“认她为主,怕是你也有好处罢?”
小黄低头不再应对,而是叽喳在孟蛙耳边说了一堆话,孟蛙亦不好判断,“若不然事后再议?”
钟紫言颔首道:“此法妥当。”
第209章 乘龙之势
温暖的日光穿透云层,照在断水崖外的小丘顶台,刚刚修建不久的青石板将热力一丝丝吸收,每过小半个时辰,青石板的光色愈发质朴浑厚。
这里是前些天刚刚开辟的知客亭台,长宽纵横二十丈,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有见识的客人如果走在这片区域,当能感受到赤龙门确实是日渐强盛,因为脚下的青石板可不是凡物,那是可以随着时间沉淀吸收日之精华的‘青阳石’,好些二阶灵器打造时,必不可少的辅料就是青阳石。
搁在别家山门,别说铺这么一大片,就是只铺几丈方圆,那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由此可见赤龙门财力之雄厚。
当然,这是特意要给初来的外人营造的感觉。门脸这种事,聪明人是不敢随意充的,若不然实力匹配不上,天天被贼惦记可就自找麻烦了。
但如今的赤龙门得充门面。有十分气力,得让人看着像十二分,并不是专门为了充面子,而是要扩大影响力。
要在槐山做数一数二的大势力,除了得有震得住场面的高手,还得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眼睛’,要能随时知道槐山各地的动向。而充门面这种事,只是初期阶段要做的事。
充门面不是瞎充摆阔,好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门派为了充面子,大多都是建造富丽堂皇的宫殿之类,这种方式是很傻的,俗语有句‘小人得志,日富夜贫’,内里深层透露的意思就是,那些靠运气得来的东西如果原本便没有掌控的手段,很快就会流失。
知客亭台铺青阳石,一般人是不会有什么感受的,只有那些眼明心细的人,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赤龙门要的就是这类人主动来求着做旁支势力。
一个微胖身影迈着略重的步伐踏在青石板上,从下往上看,这人穿着一身暗纹金边道袍,右手拇指带着黑色扳指,圆头白发,已然上了岁数。
这个微胖身影的背后,跟了一个眉目透着忧虑之色的男子,身穿青白色道袍,看面相当在二十三四岁,其实已经二十八岁了。
两人就像父子一般,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跟在后面,走到亭台中央时,前面那满头白发的筑基眯眼看了看断水崖方向,而后转身向后对视他的侄儿。
“你即见过钟掌门,待会儿便熟络一些,莫显生分之态,咱家与他家毕竟交往了十几年,投效之事料来不会拒绝。”商富海眼角皱纹深重,比之十多年前确实老了太多。
对面的男子嗯声点头,“舅父放心,侄儿晓得。”
商富海深深看了一眼,不再多说。面上不说,但他心里却是多有忐忑,因为自己这侄儿年岁毕竟不算小,修为堪堪练气五层,也不知钟掌门能不能看得上。
眼下刚到巳时,日光渐热,赤龙门里却还没有出来人,商富海此刻的神情不像是浸淫商海百多年的老板角色,而像是一个为子求学、切切担忧的父亲。
修士难以诞生子嗣,商富海没这个命,但他的小妹有,嫁入槐阴河楚家以后日子没怎么好过,天意垂怜竟有了孩子,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事。
楚家自被鬼物攻破之后,留仙这孩子就一直被他收养,如今确实该为其谋划将来了,不然一直带在身边也教授不得厉害手段,总不能还教他从商,毕竟已经有一个徒弟接衣钵了。
楚留仙看着皱眉望向断水崖的商富海,小声问了一句:“舅父,比起赤龙门,司徒家是不是更好一些。”
商富海神情呆滞一瞬,突然冷脸向后看来,“你打什么算盘我能不知?事前早与你分析清楚,赤龙门才是将来槐山地界的主人,莫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楚留仙低头嘀咕一声,“您不就是收了赤龙门一块灵地么~”
商富海一听这话,抬手作势就要打一耳光,到了楚留仙脸颊三寸之地,硬生生止住势头,恨铁不成钢骂道:
“混账东西,投效和灵地有什么关系?那司徒家能和此一门比较?
你且算算人家挣下这份家业用了多长时间,只用了短短二十年!
秦封、姜玉洲、简雍诸人,哪一个不是强绝之辈,如今那陶老祖已然归来,当年司徒业还是筑基时,此人已然有杀过同阶金丹的战绩,那时你还不知在谁门下牙牙学语呢!”
商富海越说越来气,踩着脚下的青石板,指道:“你认得这是何物?此乃青阳石,若非有称霸之心,怎会彰显这种事?”
自家舅父发怒生气,楚留仙连忙认错,“舅父,侄儿错了,侄儿一定好好投入赤龙门做事,您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商富海心中有千万句话憋闷想说,可惜自己这傻侄儿现在还小,根本不会理解的,最后只能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
“留仙啊,你如今已然将近而立之年,不可再为那些儿女私情耽误大道了,我们耗不起的,听舅父罢,跟着赤龙门,前途自会有的。”
“侄儿知晓,侄儿一定好好修炼,安生做事。”楚留仙连连应承,他实不愿再看到商富海生气了,这位舅父已然老迈,以后怕也见不多了。
商富海无奈苦笑,拍了拍楚留仙的肩膀,说道:“楚家当年踏错船,以至沦为王家附庸不受自由,落了个满门尽被鬼物残害的下场,你即侥幸活命,万不能忘了教训。
赤龙门一应动作和未来走向,舅父早已为你说的通透,一定得抓住这条龙,不可三心二意摇摆不定。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借势得力,因势而动,顺势而为,乘势而上,逆势而退,此乃世间大理,你即非天之骄阳,又无名师益友,若错过这遭,这辈子怕难有成就。
若是不懂势流之用,任凭世事更迭,千般璀璨,万般精彩,哪有你一席之地?”
楚留仙只是一个劲的点头,不管他懂不懂这些,也不管信不信舅父所言,他只知道现在是说什么也不能再顶撞舅父了。
商富海复杂神色阅尽楚留仙全身,最后闭目良久,心底幽叹,‘能做的我都会做,日后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只能看运数了。’
这孩子体内流的毕竟是他商家的血,再怎么不开窍,也不能不管,好在只是愚钝一些,并无魔念邪性,日后大概率不会走上邪途。
日色愈发炎热,午时将近,商富海看到断水崖阵法屏障内飞出一条巨大碧蓝鲸影,是钟掌门无疑了,于是哼了一声提醒自家侄儿。
楚留仙立刻端正身子,站得笔直,望着老远半崖上的巨鲸飞浮下来。
******
站在碧游鲸上的除了钟紫言和姜玉洲,还有那位身穿灰衣的范无鸠,见知客亭的商富海等候多时,钟紫言教碧游鲸先停在半空,对范无鸠说道:
“范道友,一切计划已然说的清楚,今日之后,就看你表现了。”
范无鸠手中握着那只静悄悄的翡翠鹦鹉,苦笑一声,“既已受制于人,也没什么好说的,答应的事尽量办妥,只盼将来你家若是成事,还能还我自由!”
钟紫言负手轻笑:“范道友放心便是,贫道所应承的,绝不食言!”
范无鸠拱手道:“好,那我就回返荆棘谷了。”
钟紫言对姜玉洲道:“师兄,你送送范道友。”
姜玉洲领命施放飞剑,二人跳上直飞北方天际。
见二人飞走老远,钟紫言才不紧不慢示意碧游鲸浮去知客亭台。
“商老哥有何重要大事,怎还亲自前来?”
双脚慢慢落地,钟紫言拱手笑看商富海。
商富海讪笑道:“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兜圈子,此次前来正是为我这不成器的侄儿求一个机会,可否投入赤龙门下做事?”
钟紫言原本温和笑着的脸逐渐平静,随后做出反应,“原来是此事,先……去门里说罢。”
商富海一直注视着钟紫言的表情,见钟紫言似乎对于此事有些抵触的样子,心里感觉这事怕不好办了。
三人踏上碧游鲸背,很快来到断水崖上赤龙殿内。
有弟子为客人沏好茶,商富海冲楚留仙使了个眼色,楚留仙便跪地拜拳对钟紫言道:“钟前辈,留仙素来敬仰您,今日厚脸拜托舅父求来,完全是怀着赤诚之心,诚心想要拜入赤龙门做事学术,不知能否做个外门弟子?”
钟紫言沉默少顷,先将楚留仙扶起,在殿内度了两步,温和说道:“不能。”
第210章 自立根生
言语虽然温和,听在商富海和楚留仙的耳中,却是那么的冰冷。
商富海在来之前想过几十种结果,唯独没想到这位钟掌门会一口回绝。
钟紫言看着商富海和楚留仙的面容表情,心里也知道他们此刻是何感受。
两家相交十几年,情义总归是有的,钟紫言继续说道:“我所言‘不能’,并非全盘拒绝之意。”
一听这话,商富海又闪过希望,“钟掌门,你我两家……”
话未说完,钟紫言便笑着制止了他,“这些我都知道,且容我慢慢说来。”
钟紫言坐回原位,说道:“以令侄如今的年纪,拜为弟子却是不能的,这并非我一人点头就可,而是千百年道统传承如此。
宗门有定,不收十六岁以上有家业背景之人,若令侄是孤家寡人倒还可以,可你商家这一系,虽说不算繁盛,但也有自家体系构建,这便没法子了。”
原本兴起的希望又被浇灭,商富海灰心丧气,饶是他猜到赤龙门将来的走势,没法乘这条船,也着实难受的紧。
正愁恼间,钟紫言笑道:“不过,我却有另外一条路可供令侄选择。”
“什么路?”
“我门下黑龙殿和贪狼殿有招募外务修士,这看似在雇佣散修,又何尝不是在帮扶盟友呢?”
商富海自然知道贪狼殿是姜玉洲在负责,不过黑龙殿却没了解过,聚精会神问道:“我之心意,钟老弟你是知道的,还请详细说来?”
钟紫言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商老哥先说说为何非要令侄投入我赤龙门下吧。”
商富海尴尬讪笑,“这……那便实话说了,我猜想贵派对这槐山之主的位置怕是有所谋划,你我相交十多年,我亦看好你家!”
这就相当于把话直接挑明了,钟紫言心中惊诧,商富海竟然能看到这一点,难道是自家门里出了什么内奸不成?
不应该,那便是这老家伙花心思侧面细致了解过门里的动作,果然是个有眼光的。
钟紫言轻笑一声,“老哥这却想多了,凭我赤龙门家业,还差的远。”
商富海目中明光闪动,“现下差一些,可将来就不一定了,贵派陶老祖已然归来,钟老弟乃是人中龙凤,豪杰一般的人物,心中志向哪里会低。”
钟紫言颔首点头沉吟,良久,说道:“商老哥远见卓识,既是如此,我便为你家划出一条路来,亦不负先人来投。”
商富海喜色道:“还请明言。”
钟紫言看了看楚留仙,说道:“且不说我家如今的实力依然微薄,即便是将来有实力了,亦不会与司徒家冒起冲突,毕竟我结发亡妻正是出自司徒家。
我之一门本在晋地以南靠近濮阳河域的清灵山落户,因前代门人居安不思危引发几近灭门的血祸,才搬来槐山地界安居,故而日后定然还是要回去的。
也是运气使然,这二十年怕是槐山最乱的二十年,既然要换一副青天,你家在此局中,亦可捞一些好处,攒一份家业。
就从赤龙门客卿的身份做起,如何?”
商富海哪还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这位钟掌门完全是把自己看成了同等层次的人,算是格外高看了。
被人郑重对待是值得高兴的,可商富海高兴不起来,他自家有几斤几两自己很清楚,苦涩说道:
“钟掌门确实仁厚,能出手帮扶自是感激不尽,可我这小小商家,怕是翻不起浪花来~”
说到这里,楚留仙亦感到自卑,他们一家拢共也就七八人,除了舅父是位筑基前辈,其他人可都实力平平,若是待舅父百年以后,商家没有筑基修士,那估计原有的商铺席位会缩大半,到时的日子比现在自然会更难。
钟紫言深知散修的不易,这商富海毕竟跟赤龙门打了十多年交到,当年攻打落魄峰他家财力都出过,可算是信义盟友:
“不翻一番,如何能知道翻不起来?”
“钟老弟有何妙招?”
钟紫言道:“先前已提过,老哥先做我门中客卿,至于令侄儿……
有两条路,一者,黑龙殿乃是负责门中监察情报之责,传讯、暗杀、探密等等,均有外聘散修,若是对这事有意,可兼领一份职务,先自探报做起,俸禄和修炼资源皆会优待,二十年内若有成就,自划势力统领一处外事分堂。
二者,贪狼殿乃是我门中负责陷阵争杀的殿堂,令侄可投入其中磨砺二十年,若有成就,自划势力统领一处外事分堂。
两条路皆是独立之道,有老哥这层关系,你家二三十年后在槐山,该能有一席之地。
将来即便我赤龙门离开槐山,你们也不需多靠外人,你看如何?”
商富海陷入沉思,倒是楚留仙异常中意钟紫言给的路,满脸兴奋之色,完全不明白自家舅父为啥还是一副忧愁模样。
时间分秒流逝,商富海突然点头道:“好,就按钟掌门说的办,留仙,你意如何?”
楚留仙连忙点头,“好事,留仙自当效命。”
商富海无奈道:“我是问你想要选择哪处堂口投效?”
“就黑龙堂吧。”比起上阵厮杀,楚留仙明显更愿意做报讯探密这种事,原因无它,按照风险来算,上阵厮杀死亡率很高,自然不如去黑龙殿做事安全些。
商富海眼中竟是失望之色,这侄儿到底没有眼光,他不知道去贪狼殿和黑龙殿完全会有截然不同的收获,危险往往伴随着高回报。
也罢,今日这般结果,也算完成了一半的期望,商富海没什么不满意的,自家侄儿愚钝那是长久的事,真让他去上阵厮杀,确实不安全。
钟紫言见舅侄两人没有什么其他话要说,愉快道:“那便如此,这两日你可以在山门住下,带黑龙殿主事归来后,我将你安排去做事。”
传来沙大通先领着楚留仙出去游逛一番,殿内只剩下了钟紫言和商富海。
自家侄儿一离开,商富海便道:“教钟掌门见笑了,想我商富海活了这么大岁数,最失落的便是未能教养好徒儿与侄儿,结丹无望,日后的家业也不知在他们手里能保住几成,煞是愁苦。”
钟紫言笑道:“俗语云‘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话虽不能算对,也有些道理包含其中。若是我辈到了不再能掌握这个世界时,哪还能顾得来后辈~”
商富海长长叹了口气,聊起如今槐阴河的战事,“贵派老祖与那几位金丹在槐阴河撕斗,可是有收获?”
钟紫言实话回应:“暂时还是没有成果,那里面的凶物异常可怕,需要一些时日。”
“竟然需要三位金丹联合,且聚集几千人去打,难道真是苏正?”
“不错!”钟紫言无奈笑了笑,这件事当初商富海和他聊过,那时他还是位练气小修,哪里会关注这种事,却不知当年的传闻现在变成了事实,可见此事当年的确有人见过。
“那贵派近些年有何打算,我又能帮些什么忙?”
钟紫言心里清楚,这老家伙是想急着做些贡献,为他侄儿多赚一些通融庇护,这是人之常情,钟紫言向来不会笑话这种事。
思索片刻,神秘说道:“商老哥可结实一些炼器炼丹大师?门里这两年要培育此种人才,奈何门路缺失,此类人有实力的又较为清高。”
商富海想了想,“我与炼丹大师‘季谷’颇有交情,可邀他来作客一二,至于炼器师……槐山北麓有座空闻寺院,内里有位精通火炼之法的炼器师,名唤‘方羊羽’,早年由道转佛,脾气古怪,我与其打过交到,也可尝试邀约。”
钟紫言墨珠缓动,“那位季谷大师我门下弟子盛年有拜访过,确实了不得,若能邀来,再好不过。至于这‘方羊羽’,以往却是不曾听过名号。”
商富海回忆关于方羊羽的事迹,慢慢道出:“此人百多年前较为出名,炼出过两柄二阶七属性的灵器,不过似乎当年因为和槐河五鬼有冲突,大打出手以后,突然归隐很少面世了。”
“槐河五鬼?”
第211章 忠信之魂
关于槐河五鬼,早在二十年前,钟紫言便听说过了,孟蛙的爷爷孟江楼正是其中之一。
只听商富海回忆起百多年前的事:“时年我亦是初入筑基,那些人早已名动槐山,我辈比之自惭形秽。
五鬼之中,柳慕实力最强,在那时的槐山地界,筑基一辈几无匹敌者,外号‘枯荣鬼手’,木行一道术法简直臻至化境,为王家旁支势力所出。
冷七实力次之,外号‘寒霜鬼手’,其人颇为神秘,至始至终都不曾传出太多事迹,擅使冰霜之力。
余下三人,孟江楼、林地龙和扶宴的实力甚为平常,但林地龙素来智计超绝,在五人中地位特殊,他们三人分别被人冠以‘松岩’‘地泫’‘骨魂’鬼手之名。
这五人有一套合击之法,名唤‘百鬼夜行’,是以柳慕为首施召虚幻阴魂大阵的术式,鼎盛时可与金丹修士抗衡。
五人在那年月虽然是了不得的人物,但好景不长,似乎因为一次秘境之行发生了内部矛盾,只活下来两个人,孟江楼双目毁坏,冷七遭术法反噬伤了身子,两人纷纷隐退了。”
没有亲身经历那个年代,钟紫言也不知槐河五鬼到底有多强,但听商富海这么说,若不是强大到筑基一辈没什么对手,应该不至于起内讧,又或者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商富海回忆满满,啧啧谈道:“百多年前的槐山,那可是英才辈出的时代,不仅有槐河五鬼,还有不少炼丹炼器大师冒头而出,季谷、陆尘、方羊羽这些人,个个都是专才,另有伏戬、杨谷、司徒业、魏庭……再之后的小一辈拓跋南天等人崛起时已然又是一番天地,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钟紫言只静静听着商富海讲诉百多年前的事,里面提到的那些人,有些他听过,有些没有,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出些脉络来。
从商福海讲说的那些事中,钟紫言能发现,当年的那批强人在百余年后的今天,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已然所剩无几,可谓是浪花淘尽英雄,只留下一二成事之人,最出名的莫过于司徒家家主司徒业,而今俨然是要成为槐山第一大势力了。
大多数人,只有在寿元体魄衰老迟暮、每况愈下时,才会完整的回忆自己的一身经历过哪些事、接触过哪些人、当时的时局状况如何等等。
修士之所以还是人,乃是舍不下那份情,不论参悟多少天地大理,最难舍得就是这部分,如何完整守住本心证道飞升,是每一个修士毕生追求的事,自然也可以修那太上忘情大道,可亿万人中,有多少愿意走那条路呢?走了以后,所谓‘修真’还修的是本我么?没人知道。
待到日色西落,商富海终于絮叨完了,他惭愧致歉:“哈哈,人老了,竟有些挣不开以往的事物,教钟老弟笑话了。”
钟紫言摆手无碍,“商老哥乃是信义之人,商海百余年,历经尔虞我诈还能流露出此般真情,足见德行正厚,可结至交。”
商富海愧色道:“这却严重了,钟老弟不知我年轻时亦坑害过别人,虽不致死,今时想起,也觉得做的太过,可惜我等蝼蚁如何能教时光倒流?没法子的,所谓‘吾未惜之,无从复拾’,待到寿元将近大道无望,再回首,尽是遗憾~”
“商老哥正当壮年,大道尽可探究,怎还说这些暮气话?”钟紫言宽慰道。
商富海苦涩微笑,不再多言。
临别之际,商富海将钟紫言交代要帮忙邀约炼丹炼器大师的事郑重回应一声,又安顿了楚留仙两句话,缓缓飞出断水崖。
钟紫言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某一时刻,他又想起了梁羽,又想起了刘三抖、童泰、董武丁、冀狈……
那些故去多年的师兄和长辈,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失去的那一刻总是痛彻心扉,每每回忆起来还是舍不掉,都说时间可以遗忘一切,可在自己这里,似乎时间只会加深记忆。
当心头那个桃粉色人儿浮现时,钟紫言不敢再继续陷进去了,他怕一旦超过某个程度,将来结丹时心魔滋扰,难以凝丹以致入魔或者爆体而亡。
他虽有这个觉悟,却不知该承受的,早已潜伏内心深处。
妖龙已出世,轻易怎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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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余辉即将流逝,周洪按照平常的路线准备去贪狼殿一趟,他如今留了一簇漂亮的络腮胡子,脾气也没有以前暴躁了,走在崖壁云桥上挺胸抬头,很像一位宗门长辈的样子。
搞成这副派头不是周洪自己的决定,而是他结发道侣的主意,他妻儿是谁呢?自然是当年被冀狈猥琐调戏的秋月。
嫁给周洪以后的秋月和以前的秋月判若两人,近年显露多次跋扈之姿,别人看着周洪这位一路跟掌门走来的师兄不多与她计较,周洪自己虽有心教训两句,可每次回到洞府,被那柳腰缠绕甜言蜜语相加,哪还有生气的心思,时间久了,也就不再多操心了,或许日后会慢慢变好的。
走在云桥上,看着渐渐消失的余辉,周洪心情很不错,他如今也练气九层了,娇妻在怀,筑基有望,宗门实力也是蒸蒸日上,哪能不高兴呢。
唯一有些愁恼的是,自家那女人总是和他谈论一些贪狼殿权势的事,周洪自知不是捭阖治人的那块料,每次与她说起,都要解释老长时间。
确实智计大局观这些方面周洪有欠缺,他自己也知道,但他不打算去改,术法神通这一途尚及不上姜玉洲和杜兰等师叔,再费神去想那些弯弯绕绕,岂不舍本逐末。
周洪自有坚信的东西,例如他坚信宗门不会负他,他生是赤龙门的人,死亦是赤龙门的魂,掌门向来也没亏待过自己,自家女人平日碎嘴的那些话纯属妇人不懂大义大信。
其实说‘坚信’也说轻了,周洪压根就没怀疑过宗门和自己的关系,但凡自己还有一份力,就得为宗门出尽,相等的,宗门哪里会委屈自己呢,掌门经营二十年,家业逐渐大了,每一次分发俸禄或者交代大事,可不曾缺失过自己那一份。
心里想着掌门的好,现实中竟然真就见到了掌门,周洪欣喜向着云桥对面走去,他见到掌门正负手看着崖下风光,由于五殿正殿所在的地盘是后来扩建的,这里异常宽广,崖下是真真实实的大瀑布。
周洪还没下桥,便冲掌门招手,可见仪表可以装,内里大大咧咧的性格却难改,“掌门,今日怎有雅兴沐浴晚霞?”
钟紫言鬓角白发被风吹的微动,温和笑道:“不久前接见了同盟友人商富海,想着多日不曾巡察门里各处,此时来看看。”
“哦?商前辈来了?那位是谈生意?”周洪爽朗笑着,一点也不觉得钟紫言步入筑基期以后两人便有隔阂芥蒂。
钟紫言摇了摇头,简易应答道:“他家一个晚辈想投入咱家,年岁过了,未允,我引去黑龙堂做事,权当帮他家培育子弟。”
周洪点了点头,实际上外事交集这种东西,他向来没心思理会,他只是单纯的喜欢与掌门聊两句话,年月越长,他也不知怎的,觉得有掌门在,这门里不论出多大的事,总能解决。
下意识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咧嘴道:“掌门,与你商议个事。”
“何事?”钟紫言微笑。
“我在小一辈里相中一个唤‘鲁巡’的孩子,他本命与我相似,将来也是拳掌路子,不知能不能接触去提早教授些东西?”
说话的时候自然是忐忑的,周洪自知自己不是教授别人的那块料,但着实喜爱那孩子,不说又不痛快,真说出来,又怕掌门否决。
钟紫言沉吟少顷,笑道:“当然可以,你与唐林去说,每月抽出些时间去培育,将来你的那些本事尽可让他学去。
话且说回来,若是没记错,那孩子资质中等不算好,也较为文静,与你脾性怕是不搭的吧?”
周洪拍着胸脯道:“搭,怎的不搭,掌门放心,那孩子机灵着呢,学我的本事甚是容易,等我筑基以后,如有机会,自然收他为徒。”
“哈哈哈,你这小心思此刻竟都藏不住了?”钟紫言对周洪刮目相看,满是善意的取笑。
周洪挠头讪笑一阵,喜滋滋的拜别离去。
天际余辉消失,夜色降临,钟紫言一步步走回洞府,专心致志思索良久范无鸠的那条线,最后觉得没什么问题,过些时日只管等待消息便可。
闭眼冥坐,再睁眼时,已到了第二日,出门与姜玉洲聊了一些事,又回来潜心修炼。
三个月以后,夏末秋近,陶方隐归来,赤龙殿内,钟紫言听着陶老祖简略讲说:“当时预需一年时间才能诛除槐阴河内的苏正,此时他基本已经被制服了,与之相对的,代价极其惨烈,诶,这事咱家不好再插手,先将重心放去北方罢……”
殿内二人交谈着,殿外姜玉洲快步走入,“他们终于动手了!”
第212章 白脸龙阳
“可是属实?何时获知的情况?”钟紫言正色问道。
姜玉洲回应:“刚刚余香自北方传来的消息,定然属实,范无鸠另提及此次行动人数,筑基力量两家整合起来约有二十多位,皆是一顶一的高手,拓跋南天也在其列!”
钟紫言度步思索,又看了看陶方隐,自语道:“虽说无心玄机道人留下的秘宝机缘,事到临头,反倒生了些好奇,我龟息遁形之术尚未练成,也去不得那里……”
陶方隐捋须沉吟,少顷说道:“我且去看看,顺行摸查玉狰子修为到了何种地步。”
姜玉洲执礼,“我亦可前去,那遁形之术早已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不怕那些散野狂修发觉!”
钟紫言看了看两人,最终皱眉应允,“好,那便劳请师伯和师兄去上一遭,但万不可暴露行踪,两家基础实力相差过大,现在交恶还没必要,一定是不能教他们生了联合其他小势力的心。”
其实这件事给陶方隐一人去,也没什么问题,身拥金丹战力,一时杀不绝两大山谷的修士,也能清理一大半,毕竟他们不在护山大阵内,只是这样没必要罢了。
商定了事,二人便离开了赤龙门大殿,留下钟紫言负立殿内左思右想,操心亦无大用,只能再回洞府盘坐闭关。
龟息遁形之术乃是明年与玉狰子比斗时的重要依仗,奈何最后那一步迟迟不得要领,论天资悟性,钟紫言自问不比门里任何人差,可有些时候,别人能做到的事,自己反倒做不到。
将银白经卷翻开,一个个灵器符文飘动,口诀与流光幻影浮印入脑海内,照着参悟习练,身子慢慢漂浮,抱元守一凝聚水灵之力,感受着身子逐渐消失于洞府内,气息开始逐渐收敛,一切都集中在心脉那个地方的时候,依然无法转化销匿。
“唉!哪里出了问题?”
瘫坐在地,额头冒着大汗,钟紫言愁懵看着银白经卷上的一个个符文字迹,玄理都懂,可真正去照着做,就发现最关键的部分还是一直卡着。
他如今本命天赋有【稳心劲】【化疆手】【云息心】【仙风体】,外用术**敌护御之道最常用的乃是【玄冰策】中冰刺冰盾凝化之力,又有【疾风术】辅助出手与远遁,闪躲有【水花雾影术】移形换位,各类日常小术法亦皆得心应手,就差这门隐匿形体气息的法门便可无惧同阶敌手,偏偏练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练不成。
“若是实在不行,只能去推演当初设想的【水镜万象术】了,躯壳如今能承受的极限速度是疾风术二十七倍,水花雾影在刹那间创造三道幻像亦能做到,只是如何令这些幻像活化,还没路子,看过的那些傀儡术式皆无甚用,那又该怎么来融合呢?”
一旦陷入沉思就会忘记时间,学别人已经走通练通的术法尚有难度,自创自然更费精力,钟紫言理解这道理,但凡事总得去试过才知简易浅深。
七天的时间,实验过上百次,将洞府弄的充满水灵气雾以后,钟紫言暂时放弃了,以他现在这点儿能力,专研术法尚且有难度,创造一门威力不俗的术法,简直像是在梦游。
“罢了,还是老老实实参悟龟息遁形之术。”将洞府收拾干净以后,再次盘坐入定,这次却没有那么愁急了,内心平静以后,感受着七窍气息缓缓流动,倒还真有些明悟的趋势,于是也不再想其它,只一心一意的修习参悟。
欲速则不达,有些事还是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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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山地界以外的北方,连绵丘陵自西南向东北绵延足有几千里,若是单纯看这些山丘,尚觉得有那么几块山岭颇有气势,可若是拿这片山丘岭地向正北方老远距离的亟雷山脉比,那可就似土丘与山岳的差距,天地鸿沟一般。
这里最大的势力就是牛魔谷,落座在西北方位的牯毛岭东北侧,谷口方圆十丈,内里景致不差,纵横七百多丈,最重要的是地下石层石洞多。按照整体的地域广阔程度看,这里其实是个小地方。
小地方的人有些有志向有些没志向,没志向的人并不是他本身没志向,而是没有人告诉他这世间到底有多大,行万里路,才知世间之大,才会生出奋力修行闯荡一番的心思。
不是每一个修士都争着奋力向上游动的,如果环境允许懒散,周遭靡靡之音不绝,意志本也不强的人,是抵挡不了这种腐蚀的,因为‘成为修士’本身就是一件靠运气的事,既然是靠运气,有些人知道自己与众生不同,自会珍惜,有些人见周围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练气修士,难免暴弃放浪,大好时光也就浪费了。
在牛魔谷里,有些低阶散修努力修炼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能有力量去欺负别人。
混乱地方的低阶修士,他们的志向和眼界不一定会有多高,环境容不得他们思考天地之大、山川河海之美,要想活下去,只能老实修炼,然后通过一些战斗、杀人、猎妖等行为,展示自己的强大,免受别人欺负,如果这种人不是什么好人,变强以后还会加入曾经欺负过他的队伍中,一起去搜刮别人的财物,霸占一些女修等。
牛魔谷百多年前就是这样一个状态,几百年来最安稳的日子,当属近七十年,在这之前,老一辈的那些强人还活着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要整治不服管束者,越整治越乱,内部乱导致外部也乱,牛魔谷如此,荆棘谷也不比牛魔谷好多少。
修士的**比之凡人要大的多,一个地区修真风气的形成主要和最强的那些人有关,如果头部力量整天打打杀杀,那下层修士不会多安逸,反之头部力量目光长远,愿意维持秩序,以宁静自修为首要目标,下面修士的戾气不至于太重。
自拓跋南天和玉狰子扫清牛魔谷内部老一辈修士以后,乱相才逐渐平息,经营了七八十年方有如今两三千人的规模。
拓跋南天虽是好与人比斗,但为人仗义豪爽,不欺弱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以至于牛魔谷内有一大批忠实追随者,这些人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各个实力都不弱。
聂清是十年前加入的牛魔谷,新人进来当然会被欺负,好在他运气好,某次被欺负显露了骨气,被拓跋南天一眼看中,收在了帐下。
在一个不算正规的势力里,跟对头领是最重要的事,毫无疑问,聂清是有大运气的,这十年间,凭着拓跋南天的名头赚了多少东西,他已经不记得了。
做人得知恩图报,人家帮了自己,自己大忙帮不上人家,小忙总该能帮一些,如果小忙也帮不了,好话总该会说,不论外人如何讥讽,不论自己说的是不是拍马屁的话,聂清从来没有吝啬过在人前人后夸赞拓跋南天。
不过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怕别人说他不是靠本事留在牛魔谷的了,因为谷主和众位头领们马上要破开一处金丹修士的坟茔密地,里面有大宝藏,会给不少人带来好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自己祖传的秘密说出来以后才发生的。
至于谁传给他的,他现在认为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拓跋南天要收他为徒,这是天大的好事,拓跋师父别说在这北地连绵丘脉,即便是南方整个槐山地界,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金丹之下无有匹敌者。
人一高兴,见了谁都会看着顺眼一些,即使是以往那些不顺眼的,当下见了也没什么心思算账或者记恨。
站在牛魔谷最高的丘台上,看着谷里一个个忙碌在往回搬运矿石的练气初期散修们,聂清有种恍惚感,搁在十几年前,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即便是聂满田如何庇护他,也不可能创造更好的修炼环境。
如今的自己,穿着一阶上品紫裘服,脚踩云兔灵靴,练气七层的修为,年纪才刚刚而立,正是这谷内数千人中最耀眼的几个练气修士之一,抬手看看新入手的储物戒指,紫晶透亮,这是拓跋师父信任的象征,走在哪里别人都得卖面子。
长相上就更自信了,聂清敢肯定,牛魔谷比他俊美的男子不超过一手之数,那些女修一个个时不时主动挑逗,切切实实的例子摆在那里,自己不承认都不行。
想着想着,虽说自恋了些,但聂清感觉自己的想法没错,的确是事实。
下一刻,只因为一句话,原本的好心情立刻一扫而空。
“白脸龙阳,玉道兄教你过去一趟!”
一听这话,聂清怒目转头,瞪着那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刀疤男修,“你唤我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