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谁是傻子
那是一张异常丑陋的面庞,左脸刀疤斜贯扁塌的鼻翼,大嘴上薄下厚,说话的同时露出森白的牙齿,圆秃噜眼仁里满是轻视。
如果说他的长相令人不适,那他说出来的话简直令人恶心反胃。要算在牛魔谷呆的这十年中聂清最讨厌谁,非此人莫属。
“王蓐,问你话呢,你唤我甚么?”聂清怒目重复问了一遍。
王蓐瞥嘴冷笑一声,“唤你‘白脸儿’‘龙阳君’,听清楚没!”
聂清简直要气炸了,“你!”
王蓐冷笑罢,玩味说道:“怎么,你又能如何?这牛魔谷谁不知道你与某人的断袖风气,话又不是我传出去的。”
王蓐身高将近八尺,练气九层修为,没有丝毫畏惧如今得势的聂清,说聂清断袖之癖自然是侮辱言论,实际上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谁也不知道。
“好,你且等着!”尽管聂清恨不得将此人抽经扒皮,眼下也只能忍着,一来实力上打不过这人,二来这人是谷主那一系的重要人物,即便打起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王蓐讥讽道:“还怕你不成,莫以为二头领要收你为徒就肆无忌惮,这谷里有的是人能治你,十年前老子怎么欺负你,今日照样能!”
聂清将愤怒怨毒全收回心里,知道与这人逞口舌之利没什么用,将来有一天若是自己强大起来,第一个处理的一定是这姓王的,届时百种千种手段都施在他身上,管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不然哪能解得了心头之恨。
“既是玉道兄唤我,此刻便懒得理你,我自去见他。”聂清快步向丘台下走去。
王蓐哼哼一笑,也跟着聂清一同走下丘台。
这谷内共有三座高台,最高的位于正北方,既是聂清刚才站立的地方,还有两处分西东两侧,是谷内散修巡逻值守的地方。
整个牛魔谷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开辟的干净有矩,落在平地上以后,聂清向东北方的牛头大殿走去,那里是谷内负责杂物俗事审计发放的地方,‘玉道兄’就在里面。
殿门一直都不曾关,每天都有修士进进出出,杂物俗事自然不会绝,所以这种现象是正常的。
眼下人流较少,聂清面上看不出什么心情状态,平静走入殿门,内里有四五个同谷散修在互相交谈,他们看到聂清走进来后,赶忙殷勤上前嘘寒问暖,归根结底还是看在拓跋南天的面子上。
抱拳一一见过,因为王蓐就在身后,也不好多逗留,推开西面巨大门窗,跨入走廊,没过十息就已经来到一间账事房。
那位‘玉道兄’名唤玉狞子,是谷主亲传弟子,修为已达练气巅峰,负责谷内账事已近二十年,平日很好说话,聂清对这人印象很深。
这人是谷主那一系的,谁都知道谷主寿元没几年了,未来如果没什么意外,这牛魔谷该是拓跋南天的,而他聂清注定和这玉狞子是两条道上的人。
“进去啊,愣着干什么?”王蓐在后面不耐烦的催促。
聂清冷眼回头看了一眼,推开门走入其间,王蓐则站立门口,有一点把守住暂时不让外人进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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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这是一个房间,还不如说这是一个小殿堂,因为内部着实是大,四面全是整齐如一的木格子,有点像槐山坊市之中的藏宝楼一般,不同的是,人家木格内摆放的全是各类东西,这件小殿堂的木格上什么都没有。
中间笔直地榻延续到三十丈外的木几下,一个较瘦的中年黑发男子正巧对视而来,他就是玉狞子。
“聂清老弟来了,快快请坐。”玉狞子看似随和邀请,至始至终屁股都没有挪动半分,指了指木几前方的木凳示意聂清坐下。
聂清也不怯场,大步流星,很快坐在那张木凳上,“玉道兄寻我何事?”
开门见山的沟通方式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寒暄吹捧,聂清深知这位‘玉道兄’平常如果没什么事,是一定不会约见自己的。
“无事便不能邀请老弟来闲聊一番?哈哈哈~
聂老弟如今声名鹊起,不日将拜在拓跋师叔门下,咱们很快就要成为师兄弟了,老哥我想着提前与你套套近乎,日后有什么好事也可共谋其成。”
玉狞子长着一双碧绿眼眸,如竹叶青蛇的目珠一般,每每盯着看人时,会教被盯者有种汗毛直立的感觉。
说实话,聂清还是有些忌惮玉狞子的,从当年第一次见时就生出了不敌之心。
心里有恐惧,面上却不能显露,聂清笑道:“此事还无音信呢,玉道兄抬爱了。”
看着面前的玉狞子笑脸凝目,聂清有种错觉是,这人似乎在盯着猎物一般,如果这种感觉没错的话,那猎物岂不是自己?
心中虽有不安,但十多年自立根生,早已练就了一颗坚毅稳固的心魄,只一个眼神、一个凝视、一种感觉,还压不垮自己。
很快,玉狞子笑道:“哈哈哈~,聂老弟谦虚了,你报讯金丹密藏之事,事成后对于咱们牛魔谷是天大的好事,拓跋师叔收你为徒自是理所当然,我提前祝贺又有什么关系嘛。”
散修中的师徒、师叔师伯关系,有些亲近,有些全是面子工程,只要能过得去,怎么称呼都可以,实际上玉狰子和拓跋南天没有半分师兄弟之情,完全是下面的人称呼多了以后他们自己也任由发展后的结果。
说到这种地步,聂清没什么好话能接下去了,因为玉狞子嘴上说没什么事,实际上定然在酝酿,聂清平静笑了笑,就看着玉狞子等会儿要说什么。
果然,三两句话以后,玉狞子问道:“听说聂老弟多年前与赤龙门掌门打过交道?那时那位钟掌门还未曾筑基,你们交情匪浅,可有此事?”
聂清刹时明悟,原来是要问这事。
谷内谁不知道谷主和赤龙门掌门明年约了生死斗擂,虽说那位钟掌门刚入筑基没多少年,但前些日子听闻赤龙门金丹老祖归来,好多人其实不看好谷主去斗擂。
能成为修士的大多不是傻子,与金丹势力作对,即便是赤龙门小家小户,人家老祖一人可顶牛魔谷半数修士,怎么讨好处?
讨不到好处。
甚至有些人其实希望明年斗擂自家谷主输掉,死一个谷主,整个牛魔谷便和赤龙门没什么仇怨了,可万一钟掌门死了,那家老祖来牛魔谷算账,等闲小鱼虾还不是只有陪葬的份儿。
很少有人不怕死,牛魔谷不是什么严密组织宗派,混在一起完全是为了抱团取暖,涉及生死,那就得另外计算得失了,故而谷内的修士论起一年后的比斗时,表情都很微妙。
若不是拓跋南天极力支持玉狰子,说不准已经有好些筑基首领直接离开牛魔谷了。
聂清目光明灭不定,良久回应道:“确实是有三面之缘,交情倒是谈不上,钟前辈那等人物岂是我聂清可以高攀的。”
“既是如此,实不相瞒,我想拜托聂师弟一件事!”玉狞子将暗蓝色的衣袖抬了抬。
聂清心底暗自冷笑,‘这便藏不住了罢,托我做事可没那么简单。’嘴上正色说道:
“道兄尽管说来,若是小弟能做到的事,自当考量尽力。”
玉狞子愉悦笑道:“聂老弟不愧学了拓跋师叔的豪爽性格,为兄这便说了……”
口中一句句谋划之事说了出来,聂清安静听着,起初还能接受,到了后面,眉头逐渐凝皱,待玉狞子将计划完整说罢,聂清面上虽无多少抗拒,心底里却惊惧此人的歹毒计谋。
玉狞子见聂清迟迟不说话,问了一句:“如何?聂师弟只管照着为兄的法子做,事成之后自有天大的好处。”
此时的聂清不再闪躲玉狞子那双蛇目,而是凝视正对,“道兄莫不是在开玩笑?此事别说小弟,既是筑基前辈去引诱钟掌门,怕也没多少胜算。小弟先前说过,我与那位只是偶然遇见过几次,他怎可能听信我的话?”
玉狞子忽而冷脸问话:“聂师弟这是不愿意干了?”
聂清摇头,“非是不愿,而是此乃十死无生之局,道兄难道是要逼我去送死不成?”
这就相当于是在严厉拒绝,搁在以往,聂清是不敢拒绝的,但现在聂清没什么可怕的。原因无他,此事不可能是上层一起商议好让他来做,既然不是上层一起的决定,那最多只可能是谷主的谋划。
自己马上就要是拓跋师父的徒弟,其人最讨厌这种下三滥的阴招,自己拒绝玉狞子,顶多得罪谷主一系,他们这一系原本便和自己这一系不和,将来的矛盾怕是更激烈,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帮他们。
看着玉狞子的表情,这一刻,聂清反倒不再害怕他了,对啊,我怕他干什么,修为没差太远,本来也没什么瓜葛,日后说不准是仇人,门外那王蓐更是必要杀去的人。
“小弟虽是牛魔谷的人,但若想我去送死,道兄怕是找错了人,此事若是拓跋前辈教我去做,我自会去,否则……”聂清起身向门外走去,既然注定不是朋友,早早表明也好。
“聂清,你可是想清楚了?”玉狞子冷声问道。
聂清背身讥笑,“自然!”
不仅想的很清楚,聂清在这一刻突的又冒出一个想法,赤龙门可是有金丹老祖啊,那这玉狞子的计划是不是可以……
聂清嘴角露出神秘笑容,推门而出。
第214章 有意中人
秋风吹来时,牛魔谷外的五色堇花莎莎飘摇,一条笔直大道从谷口直通西南方向,聂清踏着步子走出谷口,放眼望去,两侧山坡满是紫白色彩,看到这些生机活力的野花,心情不由自觉清朗自在。
再过两个月,这些花就会全部变黄,冬季来临之前,它们会迅速凋零,根茎埋入土里,熬过冬季,来年又能茁壮冒头,届时的艳丽程度不输紫罗兰。
随手弯腰摘一朵花,能感觉到其生气在迅速消失,离了泥土的滋养,自然不会活多长时间,就像修士如果没有灵气可吸收,寿命大限一定会提早到来。
聂清一向惧怕因为自己资质不行,从而修炼速度极大减缓乃至无法增长,事实证明他有些多虑了,这些年不仅从无停滞的迹象,反倒是修炼速度逐年提升。
聂清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筑基,他一直没多想过这种事,他的目标很简单,只要今年比去年有可观进步,就算没白过。
但人不能总是看着眼前的景象,总得为将来谋划一番,以前没想到是因为格局和经历不足,如今见的多了,也该为自己谋划谋划未来了。
站在山坡上看着笔直大道延展至很远的地方,聂清呢喃道:“路,终究还是得自己选。”
目前来看,跟着拓跋南天很不错,若是有机会他能结丹,自己作为徒弟自然可以沾光,但若是全把希望寄托在拓跋南天手里,聂清也不放心。
拓跋南天的年岁不小了,步入筑基巅峰已经有五六十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结丹的把握和迹象,说明那种瓶颈犹如天堑一般,等闲机会根本过不去。
聂清深知世事无常,牛魔谷这种势力,一时兴盛容易,兴盛一世简直是不可能的。下注既然无法下注在一个人手里,那就得提早选定可靠的下家,而槐山地界的赤龙门和司徒家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自己与那位钟掌门怎么说也是有些交情的,相比较司徒家,聂清觉得赤龙门更好一些。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也不知道,总之那位钟掌门像是个做大事的,眼下既然有机会,不劳劳抓紧,日后一定会后悔。
于是打定主意向着大路迈步而去,他要将玉狞子所说的一切都告诉赤龙门钟掌门,不求什么财礼,只求留个好印象。
身后忽有一声娇媚之音传来,“聂哥哥,你要去何处?”
聂清转头一看,见是牛魔谷人竟皆知的李瓶儿,这女人比自己年长,但总是装一副小女人的模样,看着不是什么狠人,但要说简单,也不可能。
“原来是李道友,你也要出去?”聂清笑着应对。
李瓶儿样貌妩媚妖娆,虽然不算倾国倾城那类人,比之大多女修还是强不少的,修为也不低,与聂清同是练气七层。
能在牛魔谷活的风生水起的女人,哪一个都不简单,聂清一直都忌惮这种角色,李瓶儿虽说也是拓跋前辈一系的人,但平日里可不多正眼看自己。
见她纤手小袖捂嘴,媚眼笑着说:“聂哥哥怎的这般生分,难道是不喜欢与瓶儿做朋友。”
无来由的殷勤献媚总是教人起鸡皮疙瘩,聂清尴尬笑了笑,不再回她。
李瓶儿淡紫色衣衫随风缓动,柔曼腰肢扭着走近聂清身前,香风扑面,对于没经历男女之事的聂清来讲,确实诱人。
但聂清心里很清楚,这女人暂时不是他能碰的,心思太重不说,其背后牵扯太多关系,自己决不能踏这种船,于是本分拱手:
“哪里,以往李道友周遭追随者众多,聂某既是想攀谈一两句,也插不上话,今日竟有幸得道友主动开口,局促才是自然之态。”
实际上这完全是客套话,但李瓶儿很受用,胸前两团圆鼓不经意颠晃,嗯哼一声,“瓶儿要去槐阳城买办东西,聂哥哥也是去那里?”
聂清一时不好回应,要说不是,谷里的人南下最远的地方就是槐阳城,要说是,断水崖离槐阳城还有小半天的路程呢。
“呵呵,聂某正是要去槐阳城。”想了少顷,暂时只能回应是。
“诶呀,巧了,你我正好可以作伴,如何?”李瓶儿几乎是脱口而出。
聂清暗道倒霉,有这人同行,自己想干的事恐怕会生波折。
虽不想与她同行,可暂时又没有什么恰当理由拒绝,只得事先言明:“自无不可,不过聂某去槐阳城会逗留几日,见几位朋友,届时还望莫怪冷落?”
李瓶儿妩眼道:“瓶儿哪会碍着聂哥哥做事,届时必不拖累。”
“呵呵,严重了,那便走罢~”
聂清忽有猜想,这女人不会是玉狞子派来跟着自己的吧?但玉狞子哪里知道自己的想法,且这女人不是那一系的人。
人要做一件隐秘的事时,心里会将过程中发生的很多事不自觉与最终那件事产生联系,聂清有这种猜想不足为奇。
猜想总归是猜想,猜想不是事实,以防万一,这一路上,聂清可得好好设问一番,想着最后去了槐阳城分开时,也得留意这女人是否暗地里跟随,如若是,此行怕是得无功而返了。
二人施放出低阶飞舟踩踏上去,驾驭飞起以后向南而行,突有一股劲风佛面而过,聂清没站稳差一点掉下飞舟,稳住身体抬头四看,什么也没发觉,这真是大白天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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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来临时,沙大通结束了一天的巡值任务,他本是负责看守监察寮的,这几日时不时抽空来断水崖外的知客亭台滞留一会儿,原因无它,这里有了专门的守值人员,玉漱。
女修当知客弟子,这在修真界可不多见,且玉漱入门这些年,一直都给人羸弱柔顺的感觉,沙大通特别不理解作为真武殿掌事的杜兰师叔为什么这样安排。
不理解归不理解,人家怎么安排,他沙大通插不上手,五十岁了,修为还在练气六层打转,这辈子他算是认命了。
看门护院没什么不好,看着宗门一天天壮大,沙大通与有荣焉,他自己也不是没有过刻苦修炼的时候,可天资摆在那里,努力了,没什么用,折腾了半辈子,如今就只有一个简单心愿:找个道侣。
纵观门里女修,他勉强能配的上的少之又少,余香、常乐、孔雀、岳西凤这一个个靓丽人儿,谁能看上他。
选择道侣也是得照着镜子来,沙大通知道自己斤两,门里除了韩琴师姐好入手,就剩这位玉漱师妹尚能努力争取了。
韩琴的年岁,沙大通真看不上,当年刚来断水崖,韩琴师姐已经四十多岁,听说是和褚胖子有一腿,如今将近七十岁的人,倒贴他沙大通,也不稀罕。
雄性本能,有难度的追求起来的才有趣味,沙大通虽然已经五十岁,但他自认为年华未老,在男女之事上,还是有实力的。
知客石亭内,玉漱穿着朴素青纱道服,面容清丽柔美,束发而起,多了一丝干练,但仍然能看出脾性柔和,她端正坐在石桌对面,听着沙大通胡乱海吹。
偶尔也会笑笑,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听着,从来不多表态喜好。
等到月色升起时,断水崖上飞下来一位白衣女修,容貌艳丽,臀瓣圆润,沙大通悻悻告别玉漱,也不敢多与白衣女子沟通,打了个招呼便返回门里去。
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早前嫁给周洪的秋月,她二人十多年前被钟紫言自白石洞救出来,而今各自的变化却也不大。
变化不大不是没有变化,秋月比之十年前精明了太多,嫌弃瞅着离去的沙大通,问向玉漱:“他今日呆了多长时间?”
“一个多时辰。”玉漱老实回应。
秋月柳腰扭坐石凳上,握着玉漱的手,说道:“你即对他没什么喜欢,还容他天天来废那么多话?”
玉漱默不作声,秋月道:“你就是傻,不懂拒绝。如今修为也有练气五层,自该找个好些的人,这种货哪配你。”
玉漱低头羞红:“除了他,谁能看得上我呢?”
“你容貌不差,脾性也好,谁看不上?即便是想找男人,也该去考虑掌门器重的那几位,年轻些的宗不二和陈盛年,比咱们大些的有唐师兄、陶师兄、苟师兄,哪一个不比那张青蛙嘴强。”
秋月细数门里英才俊杰,虽说很势利,但说的都是中肯的话,“即便那些人你不好意思主动,张怀义总该不错吧?”
玉漱细眉蹙起,“那位比沙师兄呆了不少,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你晓得甚,这种人日后才好听你的话,你看看我家那位,还不是被我管的服服帖帖。那姓沙的花言巧语,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可不能跟了他,修为一直也不长进,将来的日子有什么盼头?”
玉漱认真听着秋月的话,有时她也想学秋月这股精明劲儿,可怎么也学不会,好似秋月这种会精算的心机是天生带来的。
“我其实,是有位中意的……”玉漱突然怅愁说道。
秋月眼珠一登,笑问:“谁,我去给你说,若是我不行,咱们去找孟姐姐,她在掌门面前能说上话。”
玉漱忸怩少顷,羞涩说道:“挑剑驭英招的那位~”
第215章 特来告密
秋月却是从来没想到过,玉漱喜欢的竟然是那个痞混混。
也难怪,谢玄在赤龙门出了名的惹祸精,近而立之年了,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心,看着十足十的青年顽童一般。
“你不会是在玩闹吧?”秋月有些不敢相信,但直盯盯看着玉漱那张脸,羞涩的快成了红桃儿,这事基本算是落实了。
“他……长相嘛,到还说的过去,不能算俊美但也有股英气,就是时常不正经的模样,你能受得了?”秋月评点来去,问道。
玉漱小声嘀笑,“我看他长得挺好的。”
“但是资质可不行吧?虽说有运气收了金丹期的灵兽当坐骑,可直至如今怕也没突破练气六层吧?”秋月自然是不满意谢玄的,实在是感觉他不适合涉及男女之事。
玉漱低头道,“我也才练气五层。”
秋月双眼溜溜直转,心想这位傻妹子看来是看准了那姓谢的,王八绿豆一锅粥,既然如此,再劝什么,怕也于事无补。
“如是这般,我去找孟姐姐给你说说,只怕那姓谢的傻愣不识你意~”秋月打定主意后,就准备回返山门。
玉漱突然拉住她的手,“这事说出来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正该说呢,其实我想了想,姓谢的那小子也还不赖,有股子冲劲儿,人也不傻,你与他若是有结果,后半辈子该是能过好的。”秋月自圆其说,随后离开知客亭台。
天资不好的修士,大多得考虑晚年生活,似秋月和玉漱这种,现在考虑有些着急,毕竟还有时间修炼。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来探寻大道,天资若是受限,修炼很长时间没有进步,脑子里就会冒出其他事情。
真正能筑基金丹元婴一路修炼下去的人,毕竟是少数,那其他人呢?有些运气不好半路死掉了,有些干脆放弃修炼,修为境界停滞不前以后,找找人生的其他乐趣是常态。
玉漱出生不好,被抓去白石洞受了几年凌辱,自然愈发自卑,被钟掌门救出来以后,起初是不敢与人打交道的,总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
时间会冲淡一些不好的记忆,美好的环境会给一个人安全幸福的感觉,真正得知自己可以像一个正常修士那样生活是在加入赤龙门三四年以后。
时至今日,玉漱面对大多数人仍然是自卑的,但是一想到秋月和孟姐姐活的挺好,她们越来越自信,自己也没必要一直自卑,有些时候是可以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张脸,身段儿,除了那段不堪屈辱的经历,其他的,不比普通女修差。
喜欢一个人是没来由的,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一句话,也许只是一个背影。
玉漱坐在知客亭里回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发现他一直都是一副嘻哈模样,从没见他哭过,即便是被掌门斥骂,那些泪水也都是装出来的,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是快乐源泉,和自己时常悲愁自艾的性格完全相反。
相反也相补,怎么能教人不羡慕呢。
那个人偶尔也会犯坏,有一次就捉弄过自己,把自己头上的发簪顺手摘去藏起来,但一看到自己哭,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笨拙的哄劝道歉,好傻好傻,那以后再也没捉弄过自己。
每次想起那个人,玉漱心里就莫名的涌柔蜜,秋天的月色淡,看着天上清朗的夜色,那个人以往时常半夜骑着英招兽溜出来玩,这几日也没见身影,不知是不是又被掌门训斥罚面壁思过去了。
“唬呜~”
心里想着谁,谁要是突然出现,那可真是无法形容的激动,一声似狮似虎的低吼声自断水崖里传出来,玉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站起身子探头看向半崖上空,少顷,一道青色的兽影飞将出来,在天空留下残影后,冲入云霄眨眼不见踪迹。
一如往常,失落感总是有的,玉漱纤手扶着亭柱,那人怎也不想着下来看看呢,还是他眼里从来没有过自己。
不知道那人的心事,好像那人从来没有心事,喜怒哀乐都显示在脸上,高兴就笑,不高兴就会骂人,再不高兴还回去和门里的同辈打架,自己就没有那种勇气。
玉漱坐回原位,呆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天亮了,人也困了,轻轻捂嘴打了哈欠,正要伸展柳腰时,背后突然有双手拍来。
玉漱如临大敌,吓得花容失色,赶忙翻身出手,却被一张微笑干净的面庞弄的呆滞了。
谢玄穿着一身黑色道服,手脚干练利索,见玉漱被吓得呆滞,他伸手指出,大笑:“哈哈,吓坏了罢?”
玉漱苦笑不得,幽怨抿嘴,很快又想装着没什么大事,但不论做什么动作,都感觉尴尬别扭,心里嫌弃死自己了,在这个小男人面前,自己怎么总是这般窘迫慌张。
谢玄大大咧咧坐在石凳上,那头英招兽变幻小个头,在亭台外的青石地板间懒洋洋的趴着。
谢玄笑道:“坐嘛,你是不是也和常自在一样,在打瞌睡?”
“哪有的事。”玉漱羞红回应。
“我都站你身后老长时间了,你没发觉,连打着哈欠,值守这里累不?”
“还好,这是我的职责,不累~”玉漱将散乱的几根发丝挽去耳后,露出白净红润的面容来。
“那就好,你若是累,明日我替你值守,不需道谢,咱们都是一家人。”谢玄一副大包大揽的自来熟,毫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其实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教此时的玉漱听到,多少就有了些问题。
玉漱羞红脸,“那怎么可以,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被掌门知道,他可是会再罚你的。”
“不妨事,掌门对我可好呢。诶呀呀,不提那个,我和你说说,昨夜我与狗儿还有啸天麟去槐阴河岸边,那场面简直壮观,司徒家把……”
话没说两句,谢玄便滔滔不绝讲说开他昨夜的所见所闻,这其中有虚夸的成分,也有历事吹嘘。
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不着边际的胡论,昨日那位沙师兄说出口的话,玉漱一个字也没记住,但眼下面前这人说的话,不管是真是假都一个个流入耳蜗,且双眼一动不动,一直看着那张激奋兴笑的面庞。
待到上午时,谢玄终于比划说将完毕,得意美滋道:“哎呀呀,你竟然有耐心听我说这么多,这样吧,过几日我出去玩稍上你,总是呆在门里多闷,有个好地方是该去去了。”
玉漱笑着嗯声点头,谢玄招呼一声英招兽,驾着就飞去断水崖内。
留在原地得人儿心里欢喜,一点儿也不觉得谢玄没征她同意就说带她去玩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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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日光悬挂头顶时,正午时分来临,知客亭所在的小丘下走上来一位灰衣遮面修士,练气七层的修为,不紧不慢走至知客亭外。
“这里可是赤龙门下?”清朗声音出自灰衣人之口。
玉漱执礼走出:“正是赤龙门,阁下登门所谓何事?”
灰衣人驻足观摩少顷玉漱,他没想到知客弟子竟然是位女子,回神后,执礼道:“在下自北方而来,有要事拜访钟掌门。”
“阁下有何要事?”
“要事……”
二人互相对视,都不好再开口说什么,玉漱也知道自己问话出了问题。
“那阁下姓名是?”
“姓名一时不好透露。”
……
什么都不说,只说要见掌门,玉漱很为难,他知晓贸然请人入门的罪过,细眉皱起:
“阁下若是不交代一些事,却不好引你入门!”
灰衣人思索良久,道:“有人欲要暗害钟掌门,在下早前在狐儿岗受他恩情,今日特来告密。道友自可前去禀告,一说此事,钟掌门应该能想起在下。”
有人要害掌门,这是大事,玉漱自然不会马虎处理,立刻暂别,飞上断水崖,过了两柱香,再返回来时,见灰衣人仍在静静等着,问道:“你可是聂清?”
“正是在下。”聂清喜色回应,既然能叫出自己名号,那钟掌门自是还记得自己,记得自己那就好办了。
“随我来。”玉漱引着聂清飞入护山大阵内。
第216章 实不敢猜
随着玉漱一步步踏上断水崖,聂清移步间多有忐忑,走马观花,周遭景物也来不及多看,跨过赤龙殿门时,已经隐约看到了那个人。
再次见到这位崇敬的大哥时,他已经是筑基期的前辈了,聂清早已准备好的话头脱口而出:“多年不见,大哥……倒是有些变化。”
说出口的话像是戛然而止,再续上时难免低了几分音量,不是聂清刻意为之,而是本以为不会有大改变的钟掌门的确是变化不小。
本来想吹捧的是‘大哥风采依旧’,因为步入筑基以后躯壳会极大重塑,多数修士都是越变越年轻,可眼前的人已然不似当年那般英发,气质之中增了不少沉稳持重,给人的感觉真像是一门掌教,周身自然散着莫名的大气威仪,细看又觉得普普通通。
聂清一时间也弄不明白那是什么感受,总觉得这位钟掌门似乎经历了很多东西,又或者是单纯步入筑基期以后的变化,总之那两鬓整束的白丝,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其人已经活了百多岁,双眼粗看古井无波,细看下,内里满是星宿。
玉漱领来聂清以后,施礼告退,整个大殿内只剩下钟紫言和聂清。
钟紫言身穿一袭黑白玄纹道袍,木簪束发,负手看着聂清,温和笑道:“你不在北方安生修炼,怎来了我门中?”
不论聂清脑子里有多少感受,此刻一听钟紫言这种口气问他,就觉得自己没白来,钟掌门还认得自己,那一切事情就都好说。
“前辈万寿,晚辈特来相告一见秘事。”境界有别,自然不能再傻乎乎的唤人家‘大哥’,聂清向来是知礼数的。
聂清不仅不傻,他还很聪明,多年前的几次相遇,他能明显感觉到钟紫言对他的冷淡疏远,似乎是刻意要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一直不将‘大哥’改口,有那么点儿死乞白赖认大哥的意思,更多的,还是本能觉得钟紫言天生是有种善意亲切之感的,很有兄长父辈的那种感觉。
“坐下说话,有何秘事?”
听钟紫言和声开口,聂清执礼拜了拜,等到钟紫言先落座朱紫椅上,他才拘着将客凳坐了一半,认真禀道:“
前辈且详听,容聂清慢慢道来。
自我加入牛魔谷至今,已有十来年了,当年承蒙前辈饶命提点,我深感恩德。
起初在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也不至于丧命,熬了一段时间,被拓跋前辈看中,收为下属伴随其左右,安生修炼一晃既是十来年。
是年拓跋前辈突破筑基无果,苦困金丹之下无法寸进,我便想起了牯毛岭那处山谷的金丹遗蜕密地,告知拓跋前辈以后,数月下来开发至最后地步,不日即会破开密地,他亦能寻求进阶金丹的法门。
因我有功,在牛魔谷一时名声大噪,被谷主那一系的人盯上,玉狰子谷主其徒唤作玉狞子,乃是一碧眼阴诈人,听闻我与前辈你多年前有些交情,便逼我来诱骗你去一处死地……”
聂清言语清晰,所说的话没有什么夸张成分,钟紫言一直静静听着,听到最后,知晓了事情大概,沉吟良久,道:“诱骗贫道这段且不论,你所说玉狞子欲对我门下弟子出阴手,可是实况?何时动手,目标是谁?”
聂清正色道:“他只与我说了囫囵,具体的后续计划却未多提,不说我与前辈的交情,既是平常时候,我亦不会干这种事,一来实力不足,二来我对牛魔谷却无多少归属之意,他玉狞子还命令不得我。”
钟紫言沉默无声,慢慢起身度步,这聂清口中所说的什么交情,完全是没有的事,此子怕是想来套些近乎,这种事,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是正常的。
多年不见此子,心性方面确实大有长进,虽然是真心诚意来告密信,但钟紫言对聂清总有些成见。
聂清以为钟紫言皱眉是在思索如何应对玉狞子的小动作,其实钟紫言真正想的是如何对待聂清。
这人当年亲手杀了养育其成人的师父聂满田,好不容易加入牛魔谷,呆了十多年,如今又想着对外通风揭发自家谷主一系要做的事,钟紫言不知道能不能用‘白眼狼’来形容聂清。
出于自家角度考虑,此次专程来告密确实值得结交,可站在客观角度,钟紫言对聂清的行为真谈不上赞许,人怎么可以几次三番的背叛收留自己的势力或者人呢。
目光明灭不定,犹豫了良久,钟紫言心头叹了口气,罢了,自己也不知这人与牛魔谷的关系,大老远跑来好心告密,总不能指着人家鼻子说他不忠不义,既是诚心来报讯,不管他对主家势力如何,自己总该是得给好脸的。
将双目对视向聂清,钟紫言温和道谢:“劳你不辞辛苦前来报讯,确实感谢,可有什么想要求取的东西,尽管说来?”
聂清起初还很高兴,能得一位掌门温言细语,确实挺有荣誉,可听到后面,这位钟前辈以为自己是来求东西的,这下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脸色逐渐暗淡下来,低头不语。
钟紫言又说了一声:“你尽管说说,甚事都可商议。”
聂清突然抬头:“前辈以为我就是来求一二财物?”
钟紫言懵然,双目凝起,思虑片刻,似是明白了什么,坐回原位,笑了笑:“你也可说说你的抱负。”
聂清激动怒目道:“我本是承着当年前辈的指点恩情来报讯,您怎能将我与那些贪财好物之人想做一处?”
钟紫言心里不为聂清的激奋模样所动,他见惯了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的人,虽不知此刻聂清状态是真是假,但不论如何,他始终平静淡笑:
“哈哈~,你会错了意,我哪里说你贪财好宝?只是想着你千里迢迢南来赤忱相告,略做表示而已。”
聂清尴尬呆愣当场,这话可怎么回应,磕绊挠头说道:“这…这样啊,是晚辈冒撞了。”
钟紫言自不会容他陷入自责,而是拨正话题,“不碍事,犒赏我后续会主动安排,观你心思活络,非是泛泛之辈,这几年修为也大有长进,心中可是有什么抱负?”
聂清不好意思的笑了,“嗨,前辈高看了,晚辈自是污泥里的泥鳅,哪有什么抱负,每日想着能更进一步,便是知足的。”
钟紫言神秘之色闪过,摇头温笑:“我却非此般看法,观你资质中下,能有今日修为,必是日夜刻苦所得,人之成就,先天确实注定了一部分,但后天辛劳持恒尤不可少,术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当年我曾对你讲说‘安生’二字,既是此理。小雨腐魂,大雨杀心,倾盆之下,独立紫竹。”
如此赞许,聂清简直不敢太高兴,“前辈真是高赞了,聂清往前这般,日后亦会这般,必不忘您教诲。”
钟紫言微笑看着他,少顷突有想法,问道:“你对槐山大势怎么看?”
聂清顿目,呆愣愣看着钟紫言,良久试探问了一句:“您是在问晚辈?”
“正是。”
“晚辈目光短浅……”
“说说亦无妨~”
聂清思索良久,难为情道:“那晚辈就献丑了,大胆抒一二拙劣见解。
往前二十年,槐山地界几大势力混战,晚辈那时也才七八岁,看不太懂。二十年后的今天去论他们,确实没大必要,毕竟都已经覆灭了。
只看如今局势,司徒家在槐阴河下游生根近百年,自司徒业老祖结丹以后迅猛发展,十年将无月沼泽的明月城经营为两地第一大城,此间背后蕴藏的恐怖力量难以揣度,而今他家聚众平息鬼祸,祸事在今年怕是就会完全平定,冠之‘槐山第一势力’毫不为过。
且在未来五十年,若是没有变故,怕也没人能压得住他家。
他家之下,槐山地界最有实力的当属猎妖盟、阴卒墓地两方,其余势力都是他们的盟友或附庸,不值一提。
猎妖盟向来只做商事,赵良才前辈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建立宗派的打算,以后怕也不会干这件事,阴卒墓地过于神秘,恕晚辈分析不透。
如此来看,槐山地界很快将会进入安顺之期,此间所有小势力都会遵从司徒家,但有一个意外条件,既是北方的牛魔谷和荆棘谷中不出现金丹力量。
那里不乏筑基后期的野散修士,各个凶悍异常,他们把槐阴河东岸上游已然全部占领,北方大片灵地也都囊括手中,若不是谁也不服谁,此时凝聚起来的力量,虽斗不过司徒家,但横扫槐山大部分小势力,完全不成问题。
晚辈想来,不知司徒家是否有这方面的思虑去制衡……”
钟紫言听着聂清分析头头是道,目中泛着笑意,“你说了这般多,怎的只字不提我赤龙门?”
聂清狡黠一笑:“晚辈,实不敢猜。”
“哈哈哈~,倒是聪敏。”钟紫言笑了笑,又问道:“既然晓得大势,你在这洪流之中,又从何立命?”
“晚辈出生低微,只想能有些自由空间,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归于何处……”话到这里便不好继续说了,只是讪讪笑着。
钟紫言颔首点头,“你确实成长甚大,好好修炼吧,若能赶至练气后期,有心脱离牛魔谷的话,不妨于赤龙门下黄龙殿做事。”
第217章 紧守底线
来的时候带着忐忑,离开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舒坦振奋,感觉前途一片光明,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别人怎么看钟掌门送自己至断水崖外,聂清管不着,聂清自己看这件事,哈,那简直不敢太高兴激动,有生之年能被这等人亲自相送,荣耀之至。
聂清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他自有判断人的标准,同样是一个势力的头领,什么玉狰子赫连天之流,顶多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的首脑,即使是筑基期的前辈,那也不是什么名门人家。
钟掌门可就不同了,他给人的感觉完全没有那些头领的俗气,好似天生就不是污泥里的人,尽管修为不是特别强,但莹莹孑立,独立苍茫。
聂清走了,欢快激奋、马不停蹄的赶去槐阳城,唤上那位不太亲近的柳瓶儿道友一路向北。
他回去后打算多打听打听谷主的秘密,人家钟掌门能看得起自己,自己怎么着也得多做些贡献,听说赤龙门贪狼殿乃是由惊雷剑主姜前辈执掌,他日若是有幸投入麾下,可得好好求教一些剑道心得。
说来也怪,同样是筑基期的修士,聂清对牛魔谷那一众可没多少尊敬,明面上显出来的都是装的,在牛魔谷,他唯一尊敬的就是拓跋南天,可拓跋南天真是不会培育下属,这方面,连钟掌门的一成都及不上。
北上路途用了两天,赶路不是太急,途中柳瓶儿问他去了哪里,聂清怎会如实交代,自然能诓则诓,他虽然基本确定柳瓶儿不是玉狞子派来的,但还是不打算与她深交,自己污泥土匪般的出生,将来投入赤龙门以后一定能清洗干净,届时想找道侣,也该找赤龙门里的仙子,就似断水崖外知客亭的那位。
回了牛魔谷,聂清特意暗自观察了柳瓶儿半天时间,发现她没有去玉狞子洞府和那一系里面相关修士的地盘,彻底打消了疑虑后,安心回到自己的居所修寝,一睡便是一整天。
再次醒来以后,思索了小半日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
这一切,都不曾受钟掌门的授意,但聂清已经不把自己当牛魔谷的人了,除了拓跋前辈,他谁都不在乎。
做事的时候,聂清偶尔会想起当时自断水崖临走时的对话,谈及修真之道,聂清只说‘凡事要做自己,不能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他清晰记得钟掌门问出一句话:“那你自己又是谁呢?”
聂清想不懂,初听不明觉厉,再想愈发觉得钟掌门高深,像拓跋前辈就永远不会这么问他,只会教他刻苦修炼只要用了功一定有收获。
一时想不通,聂清是有些烦恼,但人生还长,钟掌门也说慢慢想,修真既是追寻这条道。
现在嘛,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呗,钟掌门是智者,将来有一天自己真过不了那段坎儿,再去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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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日光中透着些许凉意,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仔细感受的话,发现凉意不是光散发出来的,而是天上的云气下压散来的。
断水崖最高处的五丈方圆土坡上,钟紫言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蹲姿在挖坑,挖了将近九寸的距离,一粒粉色小豆子被丢进去,然后盖上土,施展水灵术法撒点水珠,一颗小树苗顷刻长了出来,个头约有一个胳膊那么高。
种子是简雍昨夜带回来的小礼物,唤作‘龙桃仙树’,是比较珍稀的灵树种子,需要上百年才能长成小树,三百年大树,六百年真正成为龙桃树。
按照品级来分的话,这颗小树苗算是三阶灵物,比起真正的那些灵树自然不如,它只有一种用途,用来观赏。
因为成长起来太耗时间,简雍昨夜只是随口说了说,没想到掌门直接讨要上,第二日就给种子安了家。
看着那颗小树苗冒出三条枝桠,其上各有三个红骨朵,钟紫言蹲着身子仔细观察,这小家伙初长看着快,以后每十年才会增长点儿个头,可得耐心培育,说不准将来自己没结丹,连看它长大都没缘分。
看够了,随手挥出一把躺椅,缓缓躺下闭目感受,有几个年幼的弟子在下方老远处的广场遮眉眺望,互相议论掌门有多少岁。
一个说最少七十岁,另一个说筑基期的前辈看着会年轻,掌门他老人家比姜师叔和简师叔都要看着年长一些,那估计是一百多岁了。
尽管他们有时听钟紫言称呼简雍和姜玉洲师兄,但心里还是认为既然是‘掌门’,那岁数一定不小了,小孩儿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掌门像个老年人一样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这是一个奇观,连唐林这种向来不多管闲事的人都驻足观望了良久,身后有小辈弟子问:“唐教习,掌门老人家是不是累了?”
唐林哭笑不得:“掌门正当龙虎之年,怎会累呢,那把椅子乃是当年掌门的爷爷所用之物,掌门怕是睹物思人,一时追忆往昔而已。”
小孩儿的好奇心特别重,弟子们追着问唐林,掌门的爷爷是谁?有什么事迹?
这说来就有些话长,唐林板着脸训斥小儿辈,“一个个不好好去参悟术法,在此议论掌门做什么?”
于是那一个个小脑袋就灰溜溜的跑去广场互相假装探讨去了。
唐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灰白道袍,没发现什么不整齐的地方,而后便向着钟紫言所在的崖坡而去。
钟紫言闭目摇晃着木椅,察觉唐林走至近前时,挥手又放出一把四方小腿木椅,也不起身,直接说道:“坐下说~”
唐林坐下以后,笑道:“掌门是有心事?”
钟紫言摇了摇头,“并无。”
唐林点头摸了摸自己的短须,他只比钟紫言大几岁,面相上和钟紫言差不了太多,发现钟紫言并没有说话的兴趣,他也不打算继续开口,而是换了个方位,向小坡下广场内的小鬼们看去。
良久,钟紫言随口问了一句:“你也该筑基了罢?”
唐林笑着回应:“快了。”
“有没有把握?”
“不太大。”
“那便积蓄积蓄,多压一压,无需急切。”
“是。”
……
两人就如多年老友互相交流,你一句我一句,也没什么磕绊的地方,本来他们先前也是师兄弟,这几年在一起搭档教授弟子,默契自然更深。
呆了良久,唐林起身默默执礼,而后转身踏步离开,钟紫言轻声说了一句:“要看护好他们呀!”
“是。”唐林向坡下慢步走去。
唐林走后,钟紫言仍然闭着双目,木椅摇晃间,他困意上头,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日头已然西落,他起身自嘲笑了:“倒是做了个好梦,宓儿,今后你便在此看着我罢,看我如何带领门人闯出一条路来。”
修长身影向小坡下走去,原地方圆五丈升起透明光辉又暗淡下去,那颗小树苗上的红骨朵更鲜艳了。
回到赤龙殿内,简雍、宗不二、杜兰、余香和商富海已经等候多时,钟紫言环视一圈,疑惑问道:“谢玄呢?”
简雍无奈笑了笑,“听说拉着玉漱去外面玩儿了,今天确实无他们的任务。”
钟紫言哀叹,“这混账东西,不知轻重缓急。也罢,我们先说!”
钟紫言负手站在供匾前方,沉吟少顷,开口道:“既然那玉狰子要玩手段,不反击一二,还以为我赤门好欺负。
自今日起,但凡有一位牛魔谷修士对我门下弟子不利,即刻对外宣扬,我门下所有经营场地和防守势力范围不得路过他家修士,一旦越界一律驱除,若有鬼祟行迹者,抓捕拷问。丑话说在前头,看看他家谁敢造次,若是沾了我家人命,顷刻募集人手直驱牯毛岭牛魔谷地盘。
咱家虽然门人稀薄,但绝不容任何势力挑衅,二十年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敢有主动进犯者,诛清一切牵附!”
钟紫言双目之中满是寒气,在坐诸人各个凛然严肃,多数人自昨日被传讯来开这小议会,都以为此次事情掌门会缓和处理,没想到向来稳妥保守的掌门今日竟然直抒不惜与牛魔谷开战。
想想也是,一年后既是掌门与玉狰子的生死斗擂,他们明显占着便宜还要提前让玉狞子那等人耍手段,给了谁能受这种气,若不是姓聂的那位及早来禀报,说不定赤龙门有了损伤才会回神呢。
商富海说道:“落魄峰那边有主峰南斗大阵防御,虽说坚固耐用,但人手似乎不太够,连我家那块小地盘也只有一个人守着,是不是要多派些人?”
钟紫言想了想,回应道:“是该增加人手,我后续会有安排。”
余香性感的纤腰弹起,抱拳执礼:“掌门,黑龙殿的暗子们是不是要开始标记牛魔谷的人?”
“暂时不用,你自北方退回来,先和寒亭、盛年他们专心处理那件事!”
‘那件事’自然是重开鬼市的事情,由于商富海在场,钟紫言不好明说,但余香已然明了。
所有人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以后,各自散场开始按照吩咐做事,关于玉狞子暗地里做小动作,钟紫言最怕的是他们对门里那些孩子们下手,于是早之前对唐林交代,这段时间一定不能让孩子们离开断水崖,修炼只能在门里修炼。
当殿内只剩下钟紫言和简雍时,钟紫言说出了烦恼事,“眼下人手稀缺,我想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司徒家借人,当年因为宓儿之死,联姻只做了一半,虽说一时关系得到宽解缓和,可今时再看,确实实质上有了裂痕,你以为门下谁合适再行此举?”
简雍思索良久,“掌门终于肯认这方面的事了,不过我以为,比起此事,更重要的是司徒家即将统一槐阴河中游,他家获得长苏门无量封诏碑以后,那尹春平原……”
钟紫言一惊,“你倒是提醒了我,确实,他家既要开宗立派,尹春平原怕是要收去了!”
来回度步,钟紫言皱眉沉吟,最终叹了口气,“若是真无法阻挡,便教他收了去又如何,这之间自然还会主动来与咱家谈,我不信他司徒业能绕的过陶师伯那一关!”
第218章 各有志哉
修士的底气来源基本分为三类,一类是拳头大,一类是底蕴深,最后一类是财力重。
赤龙门如今的财力自然不能算重,整个门派在槐山地界的底蕴也不深,钟紫言之所以有底气是因为,在‘拳头’这一点上,勉强应该能震得住场面。
单说陶老祖的战力,那是在二十年前就显现出来了,当年重阳狩宴一掌拍死几十个筑基练气,在场的诸多势力哪个敢吭半声,给了一般的金丹谁能做到这一点。后来对付王家的金丹后期阴尸,那也是越阶杀敌的惊天事件,凡是对那事略知一二的势力,谁不怕这种力量。
更别提暗地里还有一头血蛟藏着,真要争斗开,在槐山,钟紫言哪家都不惧。
话虽然能这么说,但身为掌门,首先要考虑的还是门人生死安危,顶尖战力虽然强,但中坚力量和底层力量很薄弱,和谁家打,逼急了人家,难免咬一嘴毛。所以能不动手自然不动手,真被迫需要用拳头说话,今时可不似十几二十年前的局面,门里自可容许金丹战力出去痛快出手,没有后顾之忧。
一个小门派在变强的途中,需要经历很多场拉锯战,一时敌强我弱,就得稳妥甚至是‘偷生’发展,一时我强敌弱,那就不能畏首畏尾,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得流血,不给人造成毁灭性打击,不足以震慑宵小。
涉及性命和一派发展根基,钟紫言从来不含糊,明知道有人要打自家的主意,如果还想着以和为贵,那这掌门当的就有问题了。
赤龙殿内,钟紫言掷地有声:“尹春平原之事,就等着司徒家来谈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借人防守落魄峰,联姻一时进展不来无所谓,人得借来,这事需你亲自去一趟,咱家也不用太多人,一百足以!”
简雍点头:“这应该不是难事,那这些人需要借多久呢?”
“以一年时间来算,明年六月完结,这之前若是无事发生,我与玉狰子顺利斗擂,若是牛魔谷不老实,那便请师伯出手!”
简雍笑了,“倒真希望他们不老实,那玉狰子在筑基期徘徊上百年,门里人都怕你与其比斗出个闪失。”
钟紫言无碍摇头:“该走的路,躲不了,我之战力虽比不得姜师兄,但防御闪躲一道略有长处,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当年秦前辈以筑基之力硬生生杀了一位金丹,而今我面对的还是同境修士,非得瞧瞧筑基巅峰和筑基初期的差别有多大!”
“当年的秦封联合三十多筑基巅峰修士布下禁绝大阵,付出惨烈的代价才杀了王家那位,你和玉狰子的斗擂可不是那种情况,说实话,我真不愿你此时去与玉狰子搏斗。”简雍此时的语气,便不像是赤龙门人,而像是作为钟紫言的亲师兄好声劝拉。
按照简雍的想法,掌门师弟年轻有为,那玉狰子行将就木,犯不着冒生命危险去做那件事。
可钟紫言却不是这样想的,趁着玉狰子还活着,非得亲手杀了他才能缓解一二心头恨意,不然道心有阻,无法面对死去的司徒宓。
一应事情安排下去,简雍事务繁多,也不再多说什么,执礼以后离开大殿自去忙碌。
钟紫言慢慢度步了小一会儿,叹了口气,其实去司徒家借人这种事,应该他亲自去,但是龟息遁形之术没有练成,不抓紧参悟修炼,明年的胜算估计不会超过一成。
眼下也只能让他们多操劳操劳,给自己腾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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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清晨,凉风习习,断水崖外一道青色狮影自远方飞回来,上面的谢玄黑衣间系着一缕红色云带,这丝带虽是女子所送,但一点儿也不阴柔,谢玄将它附在身上,平添一丝稳重。
“哎呀呀,真是好地方,下次我还带你去!”英招兽的背上,谢玄意犹未尽,对身后玉漱滔滔不绝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断水崖边。
玉漱羞红道:“我该下去了。”
谢玄嘿嘿笑了,“小玉娘,有个事想与你商议。”
玉漱眼神闪躲去别处,羞道:“何事?”
谢玄讪讪道:“跟你接触了这么些天,感觉你人挺好的,要不……”
玉漱耳根红通通,等着谢玄说出那句话,下一刻却听到:“要不你就做我姐姐吧?”
玉漱刹时呆愣当场,又气又笑,又怨又怒,简直不知道要怎么骂这个笨蛋,一向很少生气的她此时憋红了脸,真想说一句‘做你个大头鬼!’
可又怕这傻愣子误会自己,最后只得平静回应一声:“昨日掌门不是唤你议事?你现在赶紧去请罪吧,不然又要被罚了。”
说罢跳下英招兽的背部,谢玄疑惑呼喊:“那你是愿意不愿意啊?”
玉漱在青石台上回身幽怨看着他,良久,气哼哼背转身离去。
谢玄挠头皱眉,自言自语:“狗儿,啸天麟,你们说她这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啊?怎么也不给个痛快话呢?”
想也想不通,一想到昨日玩心没收住,误了掌门师叔传唤议事的时间,心头多有忐忑不安。
再不安,掌门师叔也不会吃了自己,谢玄硬着头皮飞回断水崖,反正死皮赖脸惯了,这次依旧认错诚恳一些,想来处罚也不会过重。
来到钟紫言洞府外轻声敲门,很快洞府门开,内里传来一声平淡的‘进来~’。
谢玄缩头缩脑走了进去,钟紫言本是盘坐的身子站立起来,眉头稍皱,“昨日去了何处?”
谢玄扑通跪地,老实回应,“我早前约了玉漱去小花山观赏蒲灵花,所以误了议事的时辰,师叔尽管处罚。”
钟紫言沉吟少顷,默默坐在桌旁,倒了一杯灵茶饮入口中,“坐下说吧。”
谢玄本以为掌门师叔又要一番唠叨或者狠声训斥,没想到他竟然平静的邀请自己上桌,这还是头一遭。
谢玄讪讪坐在凳上,钟紫言给他倒了一杯灵茶,问道:“听说你对玉漱有些爱慕之意?”
谢玄呆滞一顿,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钟紫言自顾自抿了口茶,说道:“情爱之事,无需遮遮掩掩,修真悟道,这一关是必要走的,你也到了年纪,是我疏忽了这一方面。”
谢玄极力笑着否认,“哪有的事,师叔不需操心这个,嘿嘿嘿~”
“你腰上的红丝云带是玉漱送你的?”钟紫言随口一问。
谢玄心头简直震惊,掌门师叔也太精明了,这都能猜得到?
“收了人家东西,也该有还礼,此乃交往之道。”钟紫言拿出一枚琉璃玉佩,推至谢玄胳膊旁边,“这三花琉璃珏对女子驻颜一道颇有奇效,你找个时间送给人家。”
谢玄缩手缩脚,即想拿又不好意思拿,他之前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方面,虽然有想过送东西,但想送的是一把短剑,和掌门师叔拿出手的这块玉珏相比,那可真是天差地别,磕绊说道:
“我,我就是感觉她有种姐姐的亲切感,所以走的近些,师叔,这算爱慕么?”
钟紫言温和微笑,“你想什么,只有你自己知晓,情爱之事,只有当事人相互之间能感应到,外人不会知道的。”
谢玄低头笑了,右手一滑溜就把玉珏收入手中,说了句:“谢谢师叔。”
钟紫言冲他挥手,“无事便出去罢。”
谢玄忽而呆目,“昨日议会的事?”
钟紫言起身负手,“今后你亦无需参与那些事了,只安心做好黑龙殿探讯的职务,莫惹乱子就好。”
钟紫言言语之中透着些许失望,谢玄忽而心底里感觉愧疚落寞,怪不得师叔不再生气,原来是不想用自己了。
“师叔,我可以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事到临头,谢玄挣扎问了一声。
钟紫言温和盯着谢玄:“玄儿,你有想过以后的路么?在这门中,你想成为谁?想做什么?”
谢玄迷惘道:“我……我想成为姜师叔那样的人。”
“你是想拥有他的身份,还是术法剑技?”
“……剑术。”
“为什么想拥有呢?”
“因为…有了本事可以不受欺负,虽然啸天麟也能帮我,可是常乐他们瞧不起借助外力的人。”
钟紫抬头看着红梁出神,良久,问道:“玄儿,有没有想过做赤龙门的掌门?”
谢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为什么不想做?”
“我做不了。”
钟紫言叹了声:“是啊,人各有所长,你确实不适合。
我这掌门之位,承接自你父亲,以往逼着你去参与各个宗务,想着便是将来我若有什么闪失,你来当掌门。
可我观察了你十几年,对这等事没有丝毫兴趣,不论将来如何,交在你手里,终不妥当。”
谢玄默不作声,他虽是谢安的儿子,可脾性上不知怎的,一点儿也没随谢安。
钟紫言拍了拍谢玄的肩膀:“玄儿,人活一世,莫追寻那些违心之事,想干点儿什么便去做,从前是我太苛责了。”
谢玄慢慢的眼眶泛红,“师叔,是我不争气,不过那些东西也确实不想要,您莫怪玄儿没出息。”
“哈哈哈,去罢~”钟紫言哑然笑了笑。
谢玄拜离后,钟紫言喃喃自语:“也好,怎能强加去你身上呢,人各有志哉。”
第219章 五行翼珠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挺早,还未到十二月,槐山地界大部分地区已经白茫一片。
此间因没有高阶灵地,天气变幻处于平稳状态,寒霜酷暑都在低阶散修能接受的范围内。
自天空往下看,槐山山体以东的半月湾河流周边有很多金色光点在闪烁,范围纵横成千上万里,几乎覆盖了整个槐阴河。
若是有人去那一个个闪光点查看,就能发现那是一座座小型的金光阵法,沿着槐阴河两岸自北向南铺起遮天盖地的灵网,网丝透明金色,无数镇邪灵纹在金色灵丝间飘卷。
随着这些灵纹飘动的还有两岸数万散修们的心,槐山十多年鬼祸患乱,自这黄天荡魔镇邪大阵建成以后,便算彻底平息了。
很多人本以为司徒家收复王家山门旧址,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做这件事,没想到司徒业老祖兼爱两岸散修,自家新的门庭还没搭建好,就开始安稳荡邪大阵了。
赤龙门下落魄峰领地也是一处搭建分阵的地点,由司徒十七亲自来着手办理,简雍一袭粗布青衫站在斗灵广场看着司徒家的人做事。
说是布置分阵,其实就是自灵地安扎一个小型的阵基牵引石,真要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司徒家哪里会在各个势力布置,那样的阵法他家即便能完全掌控,别家山门谁愿意让他家干这种事。
一切商事都是利弊抉择下的结果,大势上可以宣扬的尽善尽美,涉及各家细节利益,谁都不想吃亏,司徒家如今家业大了,在这种事上,一半用拳头,一半用财力,能迅速摆平的事,懒得去和那些人纠缠一些小问题。
司徒十七安排跟随者做完事,便来斗灵广场辞别简雍,他依旧是那副尖嘴猴腮的样子,或许是近日事务繁忙,沿途多地奔走,面上给人风尘仆仆的感觉,“简老弟如今也管开落魄峰的事了?”
简雍笑着应答:“掌门在闭关,其余同门和弟子多在操劳其他事,眼下正是繁忙时节,都不轻松。”
司徒十七叹道:“是啊,熬过这阵子就好了,待我家大局安定,家主欲要召开一场盛会,以定槐山地界新的发展秩序。”
“这是好事,混乱了这么多年,各家也该修生养息安稳发展了。”简雍对这种事早已预测清楚,现在司徒家做槐山地界的头号势力,没人敢反对什么。
司徒十七点头,“将来可就是咱们两家过好日子了,改天请钟大掌门喝一次美酒,我可得巴结好你家,想着在陶前辈面前表现表现,他老人家一时高兴,说不定就会传我点儿术法招式。”
简雍无奈笑了,“司徒老哥还是这般幽默。”
“好,那便不多叨扰,我这就去下一处地方布置阵法。”司徒十七拱手告别。临走时,路过简雍身旁,低声道:“无量封诏碑我家已经寻获,长苏门凡俗的那个小国度,可能要谈了,听说你家现在还占着,这怕不太好罢?”
简雍随口回应,“一切都好谈,前辈们应该早就谈过了吧。”
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简雍还是不好直接和司徒十七说一些话,只得把陶老祖搬出来当挡箭牌,意思很明显,这种事,只有金丹谈出来的结果才是真正的结果。
“那就好……北方最近动静挺大,你们家应该有注意?”司徒十七迎面离开简雍。
简雍回了一声“知晓。”
看着司徒十七很快飞离,简雍也快马加鞭离开此间,北方发生的那件大事对于赤龙门,可比司徒家建造黄天荡魔镇邪大阵要重要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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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降下,断水崖多了些许寒意,自天空往下俯瞰,天枢殿外不远的广场间奔跑着一个个小身影,说小也都不算小了,孩子们逐渐长开个头,以术法将雪花聚成各种形状扔来砸去,会火术的那些弟子在这种玩闹中很占便宜,可以融化雪气。
简雍赶回赤龙殿时,陶方隐和姜玉洲已然归来半个多时辰,面上看着没有太多乏累,想来事情应该很顺利。
没过多久,钟紫言披着赤黑裘袍快步踏入殿内,“都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姜玉洲露出喜色,玩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师弟想先听哪一个?”
钟紫言不紧不慢坐在朱紫椅上,“能令师兄有闲情说这种话,说明即便是坏消息,也还在可控范围内,先说坏消息吧。”
姜玉洲看了一眼陶方隐,对着钟紫言和简雍详细讲述:“我与陶师叔北上潜去牯毛岭以后分头行动,起初我先去牛魔谷探查,师叔去那玄机道人遗留的山谷巡视,三日后汇合相谈。
那玄机道人所结设的最后一道法阵是一种大型致幻阵法,连魂力不强的金丹修士都能迷遮住,牛魔谷和荆棘谷两方势力原本合作携手很融洽,只因荆棘谷一方掌握了那只翠绿鹦鹉,两方生了怀疑嫌隙,迟迟不能决议进入。
待到十月时,拓跋南天和玉狰子出手震杀荆棘谷谷主,说了一通招揽之言,荆棘谷过去的人本来也少,为求活命只得一时屈服,两方一同破开那最后一道屏障时,坟门内部瞬间散出恐怖的黑煞之气,直接蚀化十多位筑基后期野修。
这次死的人多是牛魔谷的,两方最后各剩下四五人,如此便奠定了后来的不合之局。
那坟冢内部不算小,步入坟门以后,拓跋南天寻求秘宝急切,被真真实实的飞魔蚁所伤,玄机道人遗棺中留下三个玄机盒被荆棘谷的人抢去其二。
虽说探宝之事各凭本事,既然秘宝已经到手,两方自该散场,可玉狰子和拓跋南天似乎都在寻找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他们不允许荆棘谷几人拿着还不知详情的玄机盒离开,逼着非得看清里面藏着什么以后才能放人。
那一趟已然损失惨烈,两方都不想再争杀拼命,约定不论是什么东西只给看过,便互相打开各自的玄机盒,牛魔谷一方的玄机盒中藏着一副宝图和一柄黑玉拂尘,拓跋南天和玉狰子看过以后对视一眼,能发觉略显失望。
荆棘谷一方获得的两个玄机盒,第一个打开以后是一部黑皮秘典,上书‘黑煞魔经’四字,透着深重魔气。所有人将视线盯去最后那个玄机盒,拿着它的不是别人,正是范无鸠。
此人说倒霉也倒霉,说命大也命大,凭着筑基初期的修为硬生生活到最后抢得一方盒子,本想早早逃离出去,却没想到最后被七八位虎狼同阶无死角盯视。
也幸亏他惜命,打开盒子看过内里的东西以后,直接放在原地退至洞口,察觉不对劲立刻抓着鹦鹉跑离。
荆棘谷另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得到那盒子时,拓跋南天和玉狰子逼他说出里面是什么,那人起初说了谎话,众目睽睽所有人都想亲眼看看里面是什么,那人装模作样沉吟少顷,一个闪身就要逃出坟冢。
玉狰子早已料到此举,快一步拦住那人,拓跋南天以雷霆速度想要将那人击毙,因他自身本受了伤,出手稍慢一步,那人求饶的同时说出内里是‘五行血翼珠’和降尘丹。
此言一出,拓跋南天和玉狰子本想留他性命的打算也消失了,目中寒芒尽露,那人自知活不得命,将玄机盒中的东西扔抛出来,五枚翼珠飞散坟冢各处,那人转瞬逃跑。
玉狰子其人深谙此种把戏,障眼手段对他无效,飞快出手将要逃跑的那人击毙,牛魔谷一方便获得了降尘丹,余下荆棘谷四人中,范无鸠早早逃离,那三人眼见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别人得了去,再拼命实数不智,便主动求说散场。
这时坟冢剧烈晃动逐步塌陷,活下来的都是实力强绝之人,各个年老成精,大局落定,能做的就是将最后的五行翼珠多揽一些在手中,逃出坟冢的几息间匆忙揽收,牛魔谷获得两颗,荆棘谷获得两颗,那番探宝便以惨烈之局收场。”
钟紫言和简雍见姜玉洲戛然而止,问道:“降尘丹被牛魔谷人得到是坏消息,那好消息是?还有最后一颗五行翼珠?”
姜玉洲拿出那颗腊丸大小的金色翼珠,刚一出场,钟紫言便能感觉到浑厚的金灵之力在里面流淌,珠子内里漂浮着金红色的须弥羽翅。
“这是?”简雍不解。
姜玉洲笑道:“这是五行翼珠之金翼,名唤天圣羽。”
说罢,口中默念咒言,那珠子顷刻转化金色灵沙,三息之间变幻巨大羽翼,已然附在姜玉洲身后,散着流光灵动之气。
钟紫言一见之下,为之震撼,这种羽翼类灵器他还是头一次见,姜玉洲背后那双羽翅,自下向上向外飞展,外部是金色翅翼,内部翅骨由红色灵光构成,中间正背有太极鱼影不住流转,甚是俊逸。
姜玉洲道:“这五行翼珠各个品阶都在二阶极品,我想告诉掌门的好消息既是,‘血魔令’便是五行翼珠的融合之体。
我本以为他们得到的那宝图才是血魔令所在,没想到机缘得到这颗金之翼珠后,才知它们便是。另外四颗翼珠分为辕木樽、怒涛涌、炽炎翼和鬼门关,只要相近十里,互相之间便有感应。”
这下几件事便都有了着落,想来那黑玉拂尘和黑煞秘境中的白玉水梦拂尘该是一对,钟紫言若有所思,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得到这些东西。
姜玉洲继续说道:“另外一个好消息是,北方盘踞的那头凶物七日前狂暴发疯,直接将牯毛岭灵脉毁了。”
第220章 预谋灵地
“你是说,那头金丹巅峰快要结婴的鬼母毒虫把牯毛岭灵脉毁了?”
钟紫言甚是震惊,将目光移向陶方隐,“师伯,当真有这事?”
陶方隐捋须点头,“巨力之下,池鱼殃及,那里算是彻底毁了,牛魔谷和荆棘谷所有人都开始向槐阴河东岸上游撤离安居。”
当双方力量差距特别悬殊时,发生的那些不好事已经可以称作‘天灾’,钟紫言从来没有见过鬼母毒虫,但这并不妨碍他假象那种力量毁灭一条灵脉的过程。
“这是为什么?是牯毛岭的势力招惹它了?”钟紫言问道。
姜玉洲摇头不知,“谁吃了豹子胆敢去找这种存在的麻烦,能确定的基本是它自己发狂,肆意寻找灵脉毁坏。”
“那藏风岭会不会?”钟紫言最担心的其实是自家将来要夺的地方可不能教那凶物毁了。
陶方隐说道:“应是不会,那里毕竟是三阶灵地,还是它的老巢。我在猜想的是另外一种情况。”
“师伯说来听听?”钟紫言正色等待。
“那东西徘徊在金丹巅峰超过上百年,是不是也到了结婴的时候?”陶方隐随口一说。
此言一出,殿内其余三人皆顿滞,钟紫言细细一想,假使真是这种情况,那藏风岭定然是不够鬼母毒虫结婴,“它要结婴,会不会直接把藏风岭灵脉吸干净?”
“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它想要结婴,势必会寻找五阶灵地,那藏风岭很可能便会无主!”陶方隐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姜玉洲激奋道:“如此岂不正是咱家的机会?”
“这却不好说,万一其结婴成功,再返回来怎么办?”钟紫言考虑的要多一些,还是将目光探问向陶方隐。
陶方隐平静道:“若它真能结婴,自不会返回来了,五阶灵地和三阶灵地差距太大,真要还呆在藏风岭,就似成人吃着小儿饭量,永远也别想进升。”
话说到这里,都知道赤龙门面对着一个大好机缘,钟紫言笑道:“那我便派人即刻启程,监视留意藏风岭动向,它若是在近两年就要离开,我门中一切要事都可推去,先着手争夺入驻。”
“正该如此。”姜玉洲和简雍也很高兴。
幸福是什么,幸福是一种感觉,当人们感觉到不久的将来会发声大好事,他就会感觉幸福。赤龙门而今蒸蒸日上,在坐的几位哪一个不是乐开怀。
不过也有令人担忧的事,便是明年的生死斗擂,别说姜玉洲和简雍,就是陶方隐也觉得大不妙,自北方探了探玉狰子的底,其人在筑基境内基本算是一流高手,心智谋略说不定比他这个金丹修士还高。
且要真论岁数,陶方隐一百七十岁结丹,而今不过也才将近两百岁,要不是多次施展秘术损耗寿元,比玉狰子还要小一些。
陶方隐皱眉道:“此人应在水火一道颇有造诣,玄机坟冢中仅有的几次出手,均已阴森狠辣水火钻刺瞬发夺命,其本命物该是一头狼形兽类,速度极快的同时不缺力道,于你来说,不好对付。”
姜玉洲附和道:“牛魔谷的那一帮筑基,最数拓跋南天耀眼夺目、名声震天,反观玉狰子一向不显山露水,但历次出手事迹都没吃什么亏,足见此人心机深沉,能当领头羊,自有一套收服人心的手段。”
简雍因在武力一途不太出众,议论争杀之道便多听少说,见他们都不看好这次斗擂,出了个主意:“若不然使他一个离间计,教拓跋南天和玉狰子先行做过,事前耗一耗精力或是造成些损伤,掌门师弟也可轻松一些。”
简雍一向中正平和,与唐林的脾气很像,但真到了要动脑子使计策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更有办法,毒计谁不会使,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修士之间终究要看真本事。
钟紫言摇头拒绝:“只需知道他各种术法手段,其余的一切都由我自己应对,杀不得他,这仙,不修也罢!”
掌门少有的说绝话,这时言辞决绝,几人都知道是下了天大的决心,简雍探视陶方隐,见陶师叔缓缓点了点头,便不再劝说。
再怎么说,都是自家师兄弟,谁还能眼看着掌门师弟被那玉狰子杀害,真到了要分生死的时候,简雍以为,陶老祖必然得出手。
道心会不会有阻那是后话,可不能教掌门师弟年纪轻轻就折去。
人对于自己的处境和实力总会高估或者低估,这时候若是有亲近的人旁观帮忙指点引领,无疑是一见幸事。
有师兄长辈们的好处也就在这里,出了任何事,不管怎么样,都有人一起想办法,都由长辈兜底着,安全感也就由此而来。
对于一个宗派,最最重要的就是前仆后继、延绵不绝,人的寿命有限,想要干的事在有生之年如果干不完,就得坦然交给后来人,一代代门人延续下去,总有一天能成就大事。所谓薪火相传,既是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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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天内,钟紫言在陶方隐的洞府一时盘坐一时演练术法,一时又阐明理论,将自己九成九的本事全都显露出来,让这位师叔帮忙分析查看,明晰利弊专长。
结丹以后,对于天地大理会明悟更深一些,陶方隐在幼年和青年时期是个暴躁脾性,这与他灵根属火有关,到了筑基后期乃至巅峰脾性仍旧刚直,但已经学会了不少寰转浅理,如今跨入金丹多年,随着寿元逐渐消耗去,人也变得平和起来。
岁月会把大多数人起初的躁气洗刷殆尽,人为万物灵长,因比别的生灵多慧多智,出生开始就想着长生不死,挣扎半生,悲欢喜怒历尽,到最后还是脱不开轮回之苦,如果到了最后看不到希望,那少数有智慧的人会愈发平和释然。
不论陶方隐能不能跨入元婴之门,他已再难有火燎之相,因为他这一生的职责,已经尽了大半,眼下只要培育好钟紫言,丹论明理,大道可期。
“仔细算来,你这一身本事确实比我年轻时候要强太多,那清风化煞之力,实乃我平生少见的天赋神通。
身法上已经超出同阶很多,依我看,争杀一道上,干脆舍弃【玄冰策】的攻杀篇,专修呼风之术,或可有大成就。
术法修炼择优择精,天赋体魄上多费心神。我道家修真脉系,很少注重躯壳,是以远古有兵解羽化一途,今时不比以往,此界魔物与妖物体魄和魂力之强,超出多少经籍秘典中的谬论。”
钟紫言点头,“术法一道的精进尚且有迹可循,只是我心中总觉得有一股杀戮妖火难以平息,日常潜深,一遇大事便脱之欲出,虽然近些年能压得住,可将来……”
陶方隐沉默思索,良久后问:“你觉得与什么有关?”
钟紫言细细回忆,逐渐浮现痛苦之色,不确定的断断续续说着:“脑中总有幼时家族被屠灭的惨烈景象,那时我懵懵懂懂,三岁记忆虽有印象,却不清晰,刀光剑影在眼中晃荡,耳中满是凄厉嘶吼……一路被追杀,啊翁几度力透晕厥……还有十几年前学生们被狱犬兽撕裂踩踏,刘师叔浴血舍命……黑煞秘境……”
回忆这些,是很痛苦的事情,但钟紫言力图查出潜藏的蛛丝马迹,奈何全都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是否,会不会是师父给我的那古卷有问题?”
陶方隐没有修炼那练气法门,自然也不知道钟紫言确切感受,凝眉哀叹:“心魔暗生,长此以往,将来结丹就是大坎,平增数倍压力。”
钟紫言默默无言,其他事情有法可解,这种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解。
“你也无需太过担忧,此事非你一人所遇,每一位修者都会遇到,我自小心性飘忽,多次被外魔侵扰,得益于先师早早安排修炼的守心真经之利,近日我去找寻一些契合你本命灵根的守心经解,离结丹尚远,提前修炼,届时亦可应对。”
这就是过来人的经验,不论什么事,都得经历一个过程才能显现出破解的迹象。
钟紫言不禁感怀,有能信任的长辈聊这种事,比自己一个人苦苦犯愁要宽心很多。
多数疑惑消除,剩下的就是抓紧修炼那门龟息遁形之术,告别陶方隐返回自家洞府耐心闭关。
再看陶方隐这边,钟紫言刚刚离去,他拿出那张多年不曾露面的银白面具,内里光华闪动,不一会儿便自动漂浮半空,传出疑惑取笑之言:
“你小子竟然还活着,真是命大啊。”
陶方隐无奈执礼,“侥幸存了性命,却是白白损耗了百十年光阴。”
“既然还活着,那便继续做事,还有二十六年,一年也不能少。”那声音很快显出凶蛮之意。
陶方隐平静回应了声:“自不会食言失信。”
“好,现下六域可不太平,本座有要事处理,明年再唤你!”
银白面具失去光泽,慢慢落入陶方隐之手,他掐诀施咒将之封在一个红木盒里,随后目中透出神秘寒光,一个闪身离开断水崖。
小半个时辰以后,陶方隐出现在王家旧址,也就是如今司徒家的新山门,格局尚未落建完成,司徒业已经察觉到陶方隐的到来。
二人一同走入新修建的密室之中,陶方隐沉声问道:“那事可有进展?”
司徒业稍顿思索,无奈苦笑:“哪有这般快,困那种力量的东西以咱们的本事,几乎可以说做不到啊。你是……甚急?”
陶方隐呼了口气,捋须沉吟:“不急,我只是一时心起,问一问,这事二十年内能有结果便可。”
司徒业轻松一笑:“那还好说,当下我欲举办一场盛大宴会,你家明年有没有什么大事?”
“紫言的事,不算?”
“哈哈,自然算,此事为其一,还有其它?”
“北方那凶物若有动作,藏风岭我赤龙门势在必得。”
第221章 六库魔修
北方大雪飘摇,南面的无月沼泽也进入了冰寒时期,槐阴河末端,渭水分流向南,八百里间各处沼泽结冰凝冻,偶尔能看到雪狐滑冰飞过,守株之人急急出击,少有得手者。
向南再看,广袤沼泽的中央有巨城屹立,比十多年前愈发宏伟,那座城池的外围依建了不少庄舍,侧面说明这些年城内的修士逐渐变多以后已经不够居住了。
任何地域,底层修士永远是最多的那群人,能跳脱圈层的只有一条路,突破修为,否则再是明理博学、通古晓今,也还得和多数迷茫困顿之人打交道。
有秩序的地方大多时候难免森严,人性包含善恶,生灵畏惧强权,而秩序或是光明或是黑暗,总会震慑个体的行动程度,这样的好处是安生。
很多修士追求自由,真把他放去那些‘自由’的地域,他可能呆不了一段时间就得哭着喊着重新寻找有秩序的地方。
修真界没有国度一说,修士争杀之间亦更存粹直接,会术法,能飞天遁地,等闲人如何阻止冲突?其实基本是阻止不了的。
凡人拿刀拿剑互相砍杀一气,顶多两两相死,修士争杀轰术,那影响的可不只当事之人,一旦操控不好术法,牵扯了别人,本来的一件小事就会越变越大,没有强力秩序压制,基本最后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掌握了强大力量的同时很可能也会被那种力量支配,越是底层的修士,越难控制出手轻重,所以有秩序的地方,在那些人流云集场所总会有强者镇守,就比如当下的明月城南区。
隔着城门不远的杂货街中心区域,几百人围着已经落下帷幕的一场私斗,灰石板上躺着一个断了右臂的柔弱青年,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锦衣公子,有两位身着司徒家明黄道袍的年老修士平和劝着那锦衣公子。
搁在以往,这种低阶散修闹出矛盾,只要分了胜负,围观的人就会一哄而散,今日之所以不散,乃是因为那锦衣公子在司徒家的地位很高,年轻一辈嫡出血脉,唤作司徒羽逸。
眼下吃亏的是谁很明显,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是富家公子欺负穷野散修,从头到尾看过的人会知道事情不是那样,司徒羽逸在明月城七八年,素来行善扶贫,多受散修们赞颂。
今日之所以与那柔弱青年发生冲突,全因其是偷钻进城里的晋地流徒,不仅仅偷钻进来,还当街招摇撞骗,以镶灵晶的假紫英石骗了一位女修很多财物。
司徒羽逸长得一张长脸,眉目俊朗,抱拳对两位明黄道袍的筑基老朽说道:“今日若不重罚此人,日后只会有更多晋地野修来我明月城混吃骗喝,两位师叔怎的非要拦我?”
围观众人大多是支持司徒羽逸的,但也有少数散修直言司徒羽逸不给那青年活路,一来恻隐之心作祟,二来同样是散修,自然看不得富贵公子欺负同类。
司徒羽逸年岁方有二十六七,但异常明晰事理深浅,环顾四周,厉声道:“你等知晓什么?自一年前晋地无数底层散修奔潜来我明月城,至今,城中已有十三桩无名血案,十有**都是他们干的,而今两位金丹老祖在北方处理要事,这城中正是高度戒严之时,他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钻进来,明显是不怀好意。”
一个练气五层的柔弱青年被指责心怀恶意,而且目标不是单独个体,而是明月城,这难免教人有些不敢相信,有些围观之人问询司徒羽逸是否言重了,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司徒羽逸怒声指着那断臂青年,“你等可知晋地水宗近年在全境纠察魔徒?这些人明面一副弱势群众,修为低微,按说没必要跑来无月沼泽,为什么会有上千人逃来?很可能其中就有魔徒存在!”
魔物是此界人人得而诛之的东西,司徒羽逸虽不知道逃来的这批人里到底有没有魔徒,但眼下为了团结统一围观修士的意念,必须要将自己的猜测重重说出。
一听那断臂青年有可能和魔徒有关系,没有一人再敢吭声,司徒羽逸心头有些得意,自己这种能影响上百乃至上千人的本事,一般人真做不到,乘热打铁道:
“此人违反明月城城规,怎能轻易放了他?两位师叔,咱们将它押回府内,好生训问一番。”
两个老修互相对视,花白胡子的那人说道:“此人周身真无魔气散露,他只是一个钻漏洞的小辈,羽逸侄儿还是莫再管这事了,交由老夫处理罢。”
另外一个老修目中闪过深邃光影,盯着那个柔弱青年看了良久,对司徒羽逸道:“羽逸,你且先回去,此事我和你蒙师叔会处理好。”
司徒羽逸心有不甘,死死盯着那青年,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红梅衣衫貌美女修,“哎!”
叹了口气,径直离开此间。
司徒羽逸一走,那断臂青年纳头拜求司徒家两个执法筑基,“晚辈只是晋地六库山的一个贫苦散修,和那位司徒公子所说的魔徒擦不上半点干系,晚辈今番冒险前来行骗,全因小妹染了重疾,求药心切误入歧途,并非恶意害人,还求前辈饶命!”
花白胡须的老者名唤司徒刚,与身边那蒙姓老修互看一瞬,寒声道:“违了城规,本当给你三十灭神鞭长记性,既然是有前因,我二人也恰好有事要问你,便一同去看看你那妹妹是否染了重疾,若是说谎,便教你暴尸城门以儆效尤。”
这样处理,周遭围观的一众散修们也大为认同,纷纷吹拍马屁,赞颂两位前辈如何仁善云云。
那蒙姓老修闪身一把提住柔弱青年,让他指出方向,二人向着城门外疾步而去。
出了城门,那柔弱青年指着离这里最近的七十里外的山庄,说道:“小妹就在烟泽村落内,两位前辈可直往南走。”
司徒刚见这柔弱青年眼皮发青,眼圈黑紫,看表象的确是吃了很长时间苦楚遗落下的,说道:“我二人边走边问你话,问什么便答什么,到了地方真见到那女娃娃,便为你治好她,若是谎言连篇,当下就教你见阎罗。”
蒙姓老修召出飞剑,三人踩踏上去向南缓飞,司徒刚问道:“你可知晋地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水宗要整肃全境?”
那柔弱青年先是自报姓名:“晚辈苻兴,生自晋地六库山,本是水宗分支一清门的弟子,因近年晋地鬼市整顿,各州商会但凡和鬼市牵连的都逃脱不得责罚,一清门有参与本州商会,不知是何原因遭了清算,只逃出来我和小妹两人。”
详细的过程苻兴并没有说明,司徒刚皱眉问:“你一个练气散修怎知晓鬼市存在的?”
苻兴低头萎缩,“家师乃是一清门掌教,这些都是他老人家告诉晚辈的。”
蒙姓老者问道:“晋地鬼市为何要整顿?”
“听说是来了一位大人物,应是元婴前辈,发现鬼市有污垢藏纳,逼迫水宗配合巡察。”苻兴思索片刻,说出了口。
司徒刚道:“晋地地域广袤,六库山乃是东南面很小的地方,你师父怕也不是什么金丹前辈,为何会知道这些?”
这时三人已经来到烟泽山庄,说是山庄,其实就是一个小村落,这里因为有一处残破灵脉,吸引了不少散修蜗居,司徒刚和蒙姓老者跳下飞剑,发觉这里出奇的安静,以往他们也在外巡视过这里,时时有人呆着。
今天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二人立刻陷入警觉。
苻兴挠头疑惑,“咦,人呢,我也有六日没有回来了。”
而后指着村落难免的土丘,“我和小妹就在那里安居,两位前辈随我来?”
路上司徒刚突然又想到那个问题,“我先前问你师父是何人?为什么会知道鬼市和水宗的事?”
苻兴一边走路,一边回应:“家师名唤苻坚雄,他在六库山算是第一大高手,他……”
说着说着,土丘山洞已经出现,很是残破,内里隐约能看到一些粗略格局,苻兴喜色道:“就是这里,两位前辈请入内?”
他率先踏入土丘山洞,司徒刚和蒙姓老者一前一后也随着他走入。
惊天的危机感突然充斥司徒刚脑海,他大吼一声:“蒙毅,快走!”
那柔弱青年忽然咧嘴阴笑:“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自投罗网,我怎么可能让两位跑出去呢。”
山洞内刹时间轰轰作响,很快内里飞退出一个血影,司徒刚在山洞里凄厉吼啸:“快走!去传信!”
第222章 魔徒攻城
大雪飘零,遮天蔽日的云舟自司徒家新山门‘倚江山’汇聚成片,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
“快点,耽误了出发时间,家主可不会留情面!”
“你们在干什么?肃静!”
“急匆匆召集咱们,南边真出大事了?”
……
倚江山不是一座山,就像小剑山也算不成一座山,只因为司徒家乔迁喜事,司徒业老祖专门把王家旧址硬生生堆高十多丈,再建造建筑,看起来有点丘陵的意思,强安一个‘山’的名号。
这是司徒业的老毛病,总喜欢将一些地点取名字足够气派,司徒家很快要变成一个宗派,名字已经定好了,就叫‘云河宗’,本想着第二年一切安定妥当就举办一场盛会,没想到南面的另一片根基之地出了大乱子,只得急匆匆召集四方附庸和吴金丹所部准备南下。
槐阴河岸边,天上遮天蔽日的云舟,看似壮观,真要算起人头,也不足一千,各种灵舟体型占据了大半空间,全都是特制镇魔灵纹的飞舟。
司徒十七苦皱着一张脸站在南边最大的那艘飞舟上,他旁边立着身披赤龙正统道袍的姜玉洲,身后两柄剑斜背而附,剑眉星目环胸站立,精短胡须之间,嘴唇微张道:
“司徒老哥怎的一副苦丧之相,大好男儿,伏魔之旅即将开启,正该高兴才是!”
司徒十七假装生气愁骂道:“你当然不用愁,明月城一时还破不了,你家在黄龙楼的同门自然也不会有事,可现在每时每刻死伤的都是我司徒家子弟,城门外定然尸横遍野,我怎能不愁!”
姜玉洲尴尬笑了笑,司徒十七冲飞舟北段的黄袍老修士招了招手,那人气色昏暗,道袍破裂,明显是一路吃苦奔波而来。
司徒十七问道:“蒙大哥,你以为明月城能坚持多久?”
对面老修正是自无月沼泽亡命飞奔三日赶回来的蒙毅,凌晨赶回来将无月沼泽涌现魔徒的事告知司徒业,到现在堪堪缓过气来,一副忧虑乏力的模样,回应道:
“我离开时,城口护御屏障已开启,远观晋地涌来的魔徒当有数百,练气筑基甚至还有金丹力量,气势甚凶。时至如今,也不好估算他们具体实力,但今早那边飞剑传书,明显语气焦急,怕是压力甚大。”
司徒十七摊手面对姜玉洲,“你听听,已至危机时刻,怎令我不愁苦焦躁?”
姜玉洲一听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心里也担忧起在明月城呆着的杜兰、陶寒亭等一众同门,简雍恰好也去了那边,这可真是时逢凶灾,无法躲避。
与这条最大飞舟相隔不远的地方,另一艘较小的鹤头飞舟上,五位穿着明黄道袍的司徒家筑基修士,有四人一同看着这边的姜玉洲和司徒十七。
“飞云,那姓姜的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怎么看着也就那样啊。”五人中最胖最矮的司徒酩鼻孔朝天,看着远处背剑环胸的姜玉洲暗暗鄙夷。
司徒飞云今日明显不大高兴,他一直四下关注附庸势力的集结情况,明月城有他至亲的人,眼下一心想催着大军赶紧南下,哪有功夫理会司徒酩,随后应付了句:“你自己去试试便可。”
那胖子撇了撇嘴,嘀咕道:“这次南下平灭魔徒,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五人中司徒礼的年岁最大,五十多岁,中庸身材,方脸小眼,皱着眉自语道:“今次家主怎教司徒十七站在魁舟上了?”
司徒祥瑞长着一张娃娃脸,“这有啥,**哥近年办事得力,可不得被老祖器重。”
司徒飞剑和司徒飞云长相酷似,一听司徒祥瑞说司徒十七的好话,立刻板着脸训道:“祥瑞,你怎能念他的好,一个旁支收养的东西,能比得了咱们么?还有那姜玉洲,也不是啥好东西,他家掌门害死咱们的宓儿妹妹,若不是老祖压着,我非得教他付出些代价。”
司徒祥瑞个头也不高,听了司徒飞剑训斥,看了看旁边的司徒酩,见这个胖子哥冲自己摇头,只好一时忍了司徒飞剑,低头不再言语。
司徒飞云一直关注着大军动向,见下方飞出三道耀眼光影,心头一喜,三位金丹前辈出来,大军终于要动弹了。
三道光影闪现来到最大的云舟上,陶方隐赤红道袍随风飘咧,银白胡须轻捋,“既是大急,刻不容缓,快快南下吧。”
司徒业震声发令抛旗:“出发!”
自家老祖亲自发话,族人弟子们一个个催动灵舟缓缓而动,很快随着魁首灵舟一飞百丈,浩荡向南而去。
魁首灵舟上,姜玉洲与陶方隐一时来到隐秘隔间,陶方隐施出隔音屏障,“去到那里后,你莫争着与不相干的东西计较,回城里护好黄龙楼的门人,教杜兰那丫头往北归来,替你掌门师弟做事,他如今闭关练那门术法,我看一时半刻难有成效,唐林筑基的日子也近了,咱家还是不插手司徒家的事。”
姜玉洲疑惑问道:“那您为何也随着南下?”
陶方隐捋须沉吟:“晋地有强大元婴宗门水宗管理,竟也爆发魔徒隐患,此间必有大蹊跷,我此去要仔细探查一番,看看无月沼泽是否适合居留,不然就得教咱家在那边的商务之事撤回了。”
姜玉洲点头道:“尊师叔之命。只不过真要撤回,咱家的损失怕不会小,这十几年灵石越赚越多,门里一下子缺了这条收入口子,只怕……”
陶方隐摇头道:“你还是要多与言儿学学,以人为本,我门中弟子性命才最珍贵,只要人活下来,哪愁灵石赚不来?那边人手撤离,正好回来经营鬼市,以简雍的本事,所挣利润怕不止以往百倍千倍。”
“师叔说的是,就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观那蒙毅讲说云里雾里,也说不清个一二三,大体都是他家的事。”姜玉洲连连应承。
陶方隐忽而叹了口气,“多年不曾听闻晋地动乱,此番竟能牵连周边势力,若不只是水宗出了问题,这便有大麻烦了。水宗在东洲的实力不算低,他们都遇到了麻烦,其它地方恐怕更乱!”
“师叔是说?”
陶方隐晦涩呢喃了两句:“时有魔生之相,非一处簇簇播种,如旱如蝗,必是境外之乱。”
说罢撤去屏障,径直离开。
姜玉洲心里大意能猜到陶方隐在说什么,但那种事和他似乎离得很远,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
******
无月沼泽间,本来只是冰寒时节,不知怎的延续了北方的风雪,四野天际白茫茫一片,有些地方时不时往下掉冰刺,原本能耐得住冰寒的兽类被这一场风雪吹袭,纷纷冻成冰雕。
这种气候,底层修士基本是消受不住的,修士也是人,灵气耗尽就得拼躯壳体魄,扛不住就得死。
明月城方圆三百里内,各处庄舍压满白雪,久久不化,窝缩在周边庄子的修士们本来都是穷苦之人,平常时候三五成群捕点妖兽灵物换取修炼资源,这种天景别说往外跑,呆在自己的小洞府都没法生存。
一个个身染黑气的修士自晋地窜来,混入这些周边小势力内,突然有一天集体发难,不到半日时间,所有正常的修士被杀的被杀,被同化的被同化,全都聚拥去明月城下。
青蓝色的护御屏障包揽着整个明月城,每隔一段时间就轰隆响动一阵,明月城南门楼上,四五个筑基巅峰修士命令数百手下向外攻发各种镇魔术法,有弓弩类灵器的修士优先享受各种资源供应。
“气煞我也,这些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怎么轰杀死去过不了一会儿又活了?”
“这些人邪性的很,听守城的前辈们说是魔徒,非得以镇魔类术法轰杀才会飞灰湮灭,否则越用普通术法轰杀,死后再次活过来越强大。”
“你们看那头三丈高的金丹魔物,浑身黑气如水流动,又吃了几个同类。”
……
守城的散修们大部分没见识,见这些所谓的‘人形魔徒’攻打了三天还是没什么进展,对明月城的防御阵法很有信心,但是筑基修士们的脸色越来越差,他们可清楚的知道那头纯黑魔气的白脸魔人正在飞快地提升修为。
城头正中央,司徒羽逸焦躁指挥着同辈修士,一边指挥一边暗叹,三日前若是司徒刚听了他的话,哪至于落个被魔徒同化的下场,害的自己亲眼看见他被那白面金丹魔人吸入体内。
遥远北方天际,狂浪声响传来,司徒羽逸遮眉眺望,见云端有锦旗上书‘司徒’二字,他顷刻怒喜,大声呼喊:“坚持住,咱家老祖已然率领族人赶来,明月城有救了!”
有一人力竭之际向着司徒羽逸所指的方向看去,见果然有大军前来,乏累微笑,一个不留神栽下城去,城门下尽是黑化的骷髅躯壳,那人直接被黑气吞噬,血肉在很短的时间消无,看得司徒羽逸大声冲其他人吼叫:“莫分神,先好好防守!”
第223章 一时退去
眼睁睁看着同族人被黑气缠绕蚀化,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
司徒羽逸知道死人这种事,对于修真者来说,再平常不过。
但是他还是止不住的难过,因为死去的那些族人,前两天还在和他喝酒吹牛,眨眼之间人就没了。
南门是明月城的主城门,基本都是司徒家的人在守卫,这座城虽说是两位金丹做主,真正的城主还是得算在司徒业头上。
一个势力,终究会分出权利次序,毫无疑问,司徒家比吴这种根基浅薄的金丹要强很多。
遇到战事,理想状态是司徒家和吴下属都能出战迎敌,但不巧的是,恰好司徒家守卫的南门敌人力量最强,平日里受尽霸占南门的便利好处,遇到事别人不尽心来帮,也无法怪罪什么。
司徒羽逸很想去骂吴前辈的那些下属们缩在别的城门口不来支援,但骂人得有理由,骂出来的话,如果被别人拿正当理由怼回来,是很尴尬憋屈的事情。
除了自认倒霉以外,好像也再做不了什么了,他修为不高,年岁也不大,帮不上那些防守城门的族人大忙,只能匆匆调度,鼓舞军心,眼看着天际司徒家的飞舟群逐渐疾驰而来,心也慢慢冷静了。
城门外数千黑气缠绕的魔徒们乱轰暗光灵团,**强悍者猛砸防御屏障,雪越降越多,天地黑气与白雪接连一片,形成恐怖的水墨战场。
司徒羽逸看着天上那一艘艘镇魔灵舟降下一道道光柱,又有三道金丹气息瞬飞而下,一同围攻那头金丹期的白面魔人。
红光金光和黑气纠缠往来,一时敌强我弱,一时我强敌若,一个金丹中期的白面魔人竟然能和三位前辈斗个旗鼓相当,司徒羽逸简直不敢预想今日他们如果赶不来,这座城破了以后会发生什么惨象。
练气期的魔徒是容易消灭的,天上那些镇魔灵舟降下的光柱,半个时辰内就基本把练气期的魔徒都清理干净了,但是筑基期的魔人可就没那么容易消灭,上百个筑基期的魔人半个时辰才死了十多个,这时候就得修士下场清理了。
灵舟上一一道道人影御剑飞出,司徒羽逸看到了族里那些熟悉的前辈面孔,有十七叔、飞云、飞剑前辈,这些都是族里筑基期很强的人。
“我等也去协助同宗除魔!”南门城楼上的筑基们一个个飞出护御屏障,那些练气境的修士则松了气,软软靠在城墙边,看着魔人们一个个被援军清理。
临到夜色降下时,天空中最大那艘灵舟内一道金光耀眼升起,司徒羽逸看得真切,那是一个赤红道袍的中年男子握着一把金光长剑,不住升空聚集力量,当天上响起轰隆雷霆时,那金光化作十丈巨剑飞落而下,伴随着黑色雷霆,一次出手便杀了五个筑基魔徒。
司徒羽逸呆滞呢喃着:“那是……惊雷剑主,姜前辈!”
当年他尚且年幼,小剑山下剑谷斗擂场上,姜前辈一人一剑震撼全场,谁不梦想成为那等人。
本以为姜前辈会继续大展身手,却不想其出过一次手以后,径直飞入南城楼台,司徒羽逸看着他从自己身旁走过,去到城内。
抬起的手欲要打招呼,可人家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司徒羽逸不免灰心自卑,修为差距就是交流鸿沟。
一声震天嘶吼吸引了注意力,再看向城外时,余下不多的魔人被已经负重伤的白面金丹魔人呼唤撤离,己方援军并没有乘胜追击。
危机消除,司徒羽逸瘫坐在地,看着城外天空灵舟飞进城来,当他勉强站起身时,司徒业和陶方隐、吴三位金丹降于南门城楼上。
司徒羽逸灰头土脸执礼拜见,“老祖宗!”
“羽逸,说说情况!”司徒业颔首点头问询。
司徒羽逸缓缓道出这三日发生的一切,言语中带着伤感:
“您今日若是不来,这城就怕守不住了。
三日前蒙爷急赶归来说有魔徒袭涌,城内长辈立即开启护御阵法,组织族人防守,起初还是小股魔徒,之后东南方涌来大浪黑气,适逢天降暴雪,凶邪之气震骇人心,周遭三百里庄舍一夜之间化为泡影黑域,城门下累累枯骨堆积,好不绝望。
这三日,咱们的人折了三百七十六位,飞鹏叔现下昏迷不醒,城里的人心惶惶,都怕城破以后死无葬生之地……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司徒业重重闷哼一口气,见自家这小辈经历这般大事依然方寸不乱,确是可造之材,拍了拍司徒羽逸的肩膀:“你辛苦了,好好安顿后续机务,城门暂时不得开放,跟着你十七叔去做事。”
司徒羽逸执礼领命,慢步离开,临走时听自家老祖对吴前辈说道:“此事甚是蹊跷,其它三门并无多少损失,吴老弟出自晋地,宜早不宜迟,现下就与陶老哥走上一遭吧,那魔人落慌难逃,万一过两日养好伤势再卷土重来,还不知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吴棕衣随风摇摆,低沉之音说道:“嗯,这便走。”与陶方隐一个闪身飞出城楼。
司徒业默默看了看城外景象,那些黑气向上蔓延,顶端透着暗紫,这应是正统魔气,真不知晋地出了什么事,竟然流出这么多魔物。
叹了口气后急匆走入城内,他要赶紧去查看司徒飞鹏的伤势,万一耽误时辰治疗,下代弟子恐又要损失一位得力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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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城内东区福禄街,二十多岁的高壮青年跟着一条蓝紫花纹豹兽摆手走着,过路修士不管年长年幼都要称呼一声常小哥或者常老板。
这人也不谦虚,一一接受并针对人回以应答,有那么点儿装模作样的感觉,更多的还是自我满足,棕白色貂衣披着煞是威风。
身后一张手掌拍来,常运正想翻身骂人,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福禄街搭他肩膀,一看来人背剑凝目,身着本门正统道袍,赶忙低眉顺眼略带欣喜,“姜师叔,你们这么快就来啦?”
“嗯,可有什么变故?”姜玉洲问道。
常运大笑回应:“没有变故,能有啥变故,简师叔和杜师叔都在楼里,咱回去说。”
他冲姜玉洲招了招手,摸了一下那蓝紫花纹的豹兽脖颈,飞快的向十字路口的黄龙大楼跑去。
姜玉洲撇了一眼那头凌岩豹,这灵兽一点儿也不怕他自顾自慢步走着。
“你这畜生,进步倒是挺快,脾气也跟了你家主人。”姜玉洲笑骂一声。
这头灵兽是陶寒亭的同参灵兽,本以为要等陶寒亭筑基以后,它才会晋阶,没想到先主人一步跨入筑基修为期了。
黄龙楼外有三处小商摊,贩卖低阶符篆阵器的,摆置整齐,应该是临时搭建,摊主齐齐看着姜玉洲走入楼内,互相议论此人是谁。
一入楼,嘈杂声便大了很多,一楼是宽大的堂口,东西贯穿好几间,都是吃茶谈事的闲人,眼下城外遭魔物攻打,大多人都在议论这个。
柜台前常乐清白纱衣紧束,容丽夺目,见姜玉洲漫步而来,快速离开本位迎接:“姜师叔,简师叔和杜师叔都在三楼,我带您上去。”
姜玉洲点头跟随,有眼尖之人看到姜玉洲身着赤龙正统道袍,分神俊朗背负双剑,远远便执礼唤喊:“敢问可是赤龙门姜道友?”
“啊,是他?”
“是姜玉洲,此人可是了不得~”
口子一开,一个个慕名围拥,姜玉洲不胜称赞,拱手回应罢,察觉人越来越多,赶忙暂时告辞,走上楼去。
每个人都想被人尊敬崇拜,时至今日,姜玉洲也知道自己名声在外,虽是好事,但真要与那些不认识的三六九等人寒暄无尽,哪里能受得了。
常乐捂嘴笑了:“师叔威名远播,此地亦有您的一些仰慕者,咱们楼里时常有碎嘴之人谈论您,我哥哥那张合不拢的嘴也仗着您的名声吹牛。”
姜玉洲无奈笑了笑:“常乐那小鬼,比谢玄可没出息多了。”
三楼蹬蹬跑下来的常乐晃着脑袋:“谁说我不如谢玄,师叔你不能小瞧我,而今我练气七层,打他还不是砍瓜切菜,若不是他运气好收了英招兽,这往后还指不定谁欺负谁,您说是不是?”
姜玉洲一步步登上楼梯,“是,但人家收了强力灵兽,也是一种本事。”
常乐撇嘴,“您就等着瞧,到了您这个年纪,我一定能筑基,到时候他得改口唤我师叔,哈哈,届时我还怕他那青毛狮子不成,不老实收拾一顿就跑,看他气不气。”
姜玉洲不再笑他,“那便拭目以待。行了,你二人自去忙,我与你们简师叔和杜师叔谈些事。”
“好嘞~”
姜玉洲走入三楼角落那扇门内,简雍正在看着窗外,直透城门。
杜兰见姜玉洲走进来,起身问道:“城外情况如何?”
姜玉洲坐下回应,“一时无碍,那金丹魔物实力不同凡响,但司徒家大军强压,魔人死伤无数,已经退走了,师叔命我早来知会你们安心些,他去探查这事背后的原因了。”
简雍的心一直都不在城外,转身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刚自门里赶来,掌门出关了么?”
“不曾出关,这事……哎,怕是一时半刻没有成效,师叔教杜师姐回门里帮做事务。”
杜兰问道:“是不是要开始夺五行翼珠?”
“这只是其一,门里现下缺人,一切还得这边完结以后再大动,若是此地发生的事有大蹊跷,师叔说,教咱们放弃这里,回槐山主办鬼市。”
“什么?”简雍没想到这次的事这么严重。
第224章 天璇往事
晋地南北纵横不下万里,江河自东北向西南分流再聚合,汇入涡流海后,江水便成了海水,小鱼小虾也有了更大的修炼空间,因为传闻涡流海直通龙渊海域,那是此界六域之中,唯一一处妖族盛行的地方。
地域广袤,生灵繁多,人类多的话,国度就庞大,周边小邦国也强悍。今时晋地凡人的一切繁华景象,都和水宗长期暗地里改山换水,润物无声的帮助有关。
不论是从大仁大义的角度,还是生而为人的角度来讲,作为修士,无疑是应该庇护凡俗人间的,水宗乃是正统道家宗门,依照此界道家祖庭无量山的规矩,与魔物水火不容。
飞在晋地西南边陲的六库山天空,陶方隐与吴仔细查看灵脉走势,这里原是处二阶灵地,可惜已然化作黑色焦土,空气中弥漫着烈阳灼魂的气息,明显是受过强人净化魔气的后相。
吴这个人,陶方隐了解不深,只知道是老早自晋地西渡来无月沼泽谋生的修士,听司徒业说,此人还是有些看家本领的。
银白胡须飘摇,陶方隐负手浮立天空,望着下方成片的焦黑山岭,问向吴:“吴道友出自晋地,可知此地是什么势力山门所在?”
吴年岁当有将近两百,但看样貌就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憨厚男子,虽然看着憨厚,陶方隐接触的这几天,可不觉得他真憨厚,反而是心机太重,逐利之举太过明显。
他棕色道袍纹满器具符篆,这是炼器师独有的特制装扮,修为越高越精粹神异,据说吴身上披的这件乃是三阶上品灵袍,不管他手艺如何,只这一身行头便算名副其实。
内圆外尖的眼眸微微屈起,略有褶皱的两颊脸皮微微上移,吴回应道:“此地乃是水宗分支一清门的地盘,往东南方向再走千里,还有两家小门派,同是六百年前自总宗分立出来的。前代一清门门主唤作苻坚,是水宗丹堂苻姓子弟,筑基巅峰修为,一手排云分水术甚是了得,可惜还是逃不脱魔物残害。”
陶方隐捋须皱眉:“水宗乃是元婴大宗,他家元婴老祖足有三位之多,在整个东洲都有威名,晋地为其守护之地,按说不该出现魔物才是,怎的……”
吴眺远查看清晨雪景,“道兄对水宗还是不够了解。那宗门并非是三位元婴老祖,而是四位。当年东洲初定,有几处较大魔巢一时清不干净,只得教分封宗派自行看守封印。
这之中有四处魔巢凶名最盛,分别是清水湖杌魔巢、天雷城修罗魔巢、拘魔山蛊雕魔巢,涡流海帝江魔巢。
前三处魔巢均有化神力量镇守,直至如今还未彻底消除,唯独最后一处帝江魔巢在九百年前就被清消净化了,且水宗完全没有靠外人化神大能,靠的仅仅是自家一位即将化神的元婴老祖,唤作‘陆敛’。
此人本是有望化神的,当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清消魔巢以后,其无法再寸进半步,一直活到如今,寿元即将耗尽。
我想来,今番魔灾不知是不是和当年的事有关联,若是不是,那便不知缘由了。”
陶方隐一听吴将这种事娓娓道来,顿时觉得这人不简单,想想连自己这种门派传承一千六七百年的人都不知道关于魔巢的事,吴怎么知道这些的?
赤龙门虽然一代代没落下来,但当年的清灵山典籍密藏无数,很多资料秘闻是能知道的。
陶方隐好奇一问:“贫道观道友非是泱池出生,难道本是水宗的弟子?”
吴知道陶方隐对自己的来历生了好奇之心,也不隐瞒,苦涩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权且简略为道兄讲说一二。
我本是水宗分支天璇门弟子,天璇门与这六库山一清门别无差异,都是总宗分支。只不过我原本所在山门多有金丹长辈存立,在晋地也算大势力,总宗内亦有强大帮手。
刚入门那会儿的光景尚且平缓,可惜到我而立以后,天璇门金丹一辈受总宗打压,各种前代遗留的祸患一同爆发,没过几年便消了道禄,我们这些资质不好的弟子直接被扫地出门,不得已之下,我往西来无月沼泽谋生。
若非当时有骨气跑出来,怕是如今也结丹不得,一切缘法机运,实不好谈。”
陶方隐点了点头,看来这吴也是苦难环境下闯出来的人,怪不得行事利字当头,虽无恶意,但透着一股争杀之气,要知道炼器炼丹师有这种气度的,很难修炼精深。
陶方隐问道:“听道友来说,水宗下属应有不少分支,为何不将所有山门收归总宗,分支越多,内耗岂不越发严重?天璇门这等金丹强势门户都会被倾覆,其它小分支哪有活路?”
吴看了一眼陶方隐,“道兄岂知家业一大,管控梳理之痛?总宗人口逐年增多,若是不分支立户,内耗可比现下更可怕。晋地水宗分支不下百家,天资上等的弟子要优先供给总宗,你说是哪种方式对水宗的发展更好?
盘龙山上的那些元婴老祖活了千百年,眼光比我们可远了不知多少倍,似天璇门这等存在,本是有崛起的希望,总宗也乐见其成。
只因三四百年前家里一位鱼姓金丹长辈和总宗的元婴老祖孙儿辈有染,婚事不合导致间隙生出,其后一方意外丧命,一方逃去他地,留下不可解的矛盾压在门派头上,才使得天璇门一步步演化倾覆。
都是无奈之举也~”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陶方隐想起清灵山时期的赤龙门,亦是前代掌门交友不慎所致,结局何其悲哀,自自己发下宏远‘长养后人兴山门,佑我赤龙登宗首’以后,对于很多细微小事特别关注,生怕言儿犯了前代们犯的那些错,因从走老路导致家破人亡,可就真憋屈死了。
吴瞅着天上越飘越多的雪花,说道:“再怎么说,晋地是不会有大麻烦的,盘龙山的那几位,还有涡流海的那位老祖,随意一人出手都能镇压平灭境内所有魔灾。
反观我们的明月城可就大不妙了,那白面魔物既有招呼同类的本事,下次卷土重来之际,必然更加强大,若是不提早做好防护准备,届时可要吃大亏了。”
吴这算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明月城怎么样,对于陶方隐来说没有任何关系,明月城能存在着,自家就能继续做生意,存在不了,教家里那些小儿辈都北上槐山全力经营鬼市,收益很大概率比现在要强百倍。
心里能这么想,明面上却不能这么说,陶方隐一向是希望多结交一些练气炼丹的大师,自家往后很需要和这类人打交道,于是问道:
“吴道友可有什么应对之法……或者你我现下能不能追查到那白面魔物,以我的手段,管叫他灰飞烟灭!”
吴苦笑,“道兄高看我了,这世间有的是能看清事实却什么也做不了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当年小剑山斗擂,率领众多南疆弟子北上争夺,为的就是怕有朝一日无月沼泽出什么问题。
都知道这片沼泽毗邻蛮荒和乱魂海,稍有不慎,毁坏是很容易的。我见惯了天地之灾,实在对危险之地存不起久居的念头,往后在槐山还要多靠道兄提携帮扶呢。”
这些话说的赤诚直白,陶方隐也发现这吴若是认真诚恳起来,还是挺能得人心的。
捋须笑道:“往后自该长久合作,我赤龙门传承久远,几经飘零终于安家稳定,门内亦有了争杀的实力底气,正到了发展商事扩展各方盟友的时候。”
话里话外夹着不小的言外之意,吴听了老半天,愈发觉得这银须老家伙神秘莫测。
第225章 掮客之用
平日的黄龙楼一层,东西大通间,各色人都是有的,修为高一些的坐在桌席上抿茶笑谈,修为低一些的站在廊道随时准备接新客生意。
一楼不能算茶楼,但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商铺,热闹的时候汇集很多不同层次的人,平常时候就是一些熟客。
如果有人以为这些熟客是来买东西的,那可就大错特错,身为修士,哪有隔三差五逛商铺不安心呆在洞府好好修炼的,这些人之所以每隔几天就来呆一段时间,完全是因为他们暗地里算是黄龙楼和普通外人之间的‘掮客’。
搁在其它地方,这种人的存在直接就被主人家轰散了,有的甚至得放诛杀令震慑这种人,但黄龙楼不会这样,不仅不会这样,还会适当给他们一些赚取利润的空间,好教他们长时间轮流来跑跑堂口,传传新来的灵丹妙药、异物宝器。
不是谁都有机会当一个‘掮客’的,也不是什么商品都可以让掮客去赚中间的灵石。
人得挑选,恶名昭彰、信义败坏的这等人是决计不能出现在黄龙楼;商品也得选择性开放,稀有异宝和珍惜灵物可以让那些人去卖,普通疗伤丹药、阵器阵盘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瞎坏价格。
所以在黄龙楼做‘掮客’,那可不是容易的事,话又说回来,但凡能持续做五六年的人,其个人名号绝对算是明月城有金字招牌的那类人,信誉方面没得说。
别人家也曾经效仿过黄龙楼的这种做法,允许掮客的存在,但一家家经营下来,被那些掮客搞的乌烟瘴气,破产的破产,名声扫地的扫地,无一成功的。
归根结底,比势力,黄龙楼背后是司徒家在支持;比货品质量,普通的灵丹阵盘和符篆样样不输别家;比价格,所有普通货品基本都是最低价;最后别家能比的只有服务态度,但前三者如果都比不过,最后这一点即便能过得去,也很少有人因为这一点而买单,还不说黄龙楼大小主事的掌柜态度没有一个不好的,不管是筑基修士还是练气修士,全都一视同仁,不攀任何关系交情,只看买家能不能出的起灵石。
在商就要言商,这是门里黄龙殿掌事简师叔教训的,哪一个弟子都得按这条办事,世道艰难,让别人占了便宜自家就得吃亏,赤龙门以前是过过苦日子的,小一辈逐渐长大开始撑大梁,把简雍师叔的那一套原则学了个通透。
‘掮客’的存在,一开始是单纯为了多卖那些珍惜独特的货品而招揽的,后来钟紫言查看黑龙殿外派的暗线名录,发现无月沼泽这方面人很少,才与简雍商量出可以自掮客里面挑选合适的人来做事。
到了几年前逐渐开始上心鬼市的事,掮客的作用被进一步放大,这便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群,有外人想在赤龙门下做事,除了报名参加贪狼殿的军务之事和找那些特别有头脸的人说情,只剩下掮客这一条路。
老掮客可以介绍后辈或者新人加入做事的行列,能坚持三年不坏规矩且有所作为,就会开放成为黑龙殿暗子的考量,如果不想做暗子,也可提名做黄龙殿的外务小头目。
人心是经不住试探的,简雍自有一套挑选人才的标准,世间大小事,唯利益平衡尔,只要能平衡利益,大多事都能收获一个不错的结果。
钟紫言不一定知道自己哪些方面强,但一定知道自己哪些方面弱,商事方面,他就是比不过简雍和陶寒亭这些人,所以自己做不了的事,一定会全权授予信任的师兄弟们,这是作为一个掌门应该有的气度。
事实证明,钟紫言别的方面或许不怎么厉害,唯独气度这方面,那真是没多少人比得过,商事上一应大权全在简雍手里,二十年来不曾收回半分,至如今仍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反观简雍,从来没有辜负钟紫言,生意上蒸蒸日上,培养这块领域的接班人也一直没落下,他手下陶寒亭之才不输于他,常运、常乐、孔雀这些人,亦是精慧人物,商务不落的同时,修为也逐年增长,大多到了练气后期。
黄龙殿下的那些‘掮客’,如今已有三百多人,大数在无月沼泽,小数在槐阳城,简雍一直在为开鬼市而默默准备着。
今日的清晨,因魔物退却本是该和祥安宁的黄龙楼,突然间人满为患,容不下任何一个多余客人,要是看留在楼里的都是什么人,有人就知道,全是很有名气的‘掮客’。
八门紧闭,一楼所有屏风和隔窗尽拆,内里说什么话,外边根本听不见,楼外围观的人一多,常运趾高气昂领着陶寒亭的那头凌岩豹冲所有人道:“今日我家老祖传讯供货商家开议会,暂时不做生意了,你们都回吧。”
一大半人散场离开,留下来的那些人无疑是闲散游徒,好事份子,他们东问西问一直给常运戴高帽,可惜以往的那些招数这次全部用光,这姓常的愣家伙不知怎的出奇精明,穿一身赤龙正统道服,不管被问什么,拐说半天弯儿,最后都回到那句:“老祖找人开议会,你们还是回吧。”
黄龙楼外是嘈杂景象,楼内可安静太多,一个个人模人样穿着洁净出尘的男修女修们,盯着正北临时搭建的宽台上面露敬意仰慕。
要说以往只是因为黄龙楼给的福利好才做事,那今后可就不只是因为这个了,都传言黄龙楼背后的赤龙门在槐山是有点名气的门派,现下人家金丹老祖出现在众人面前,哪个瞎了眼的敢不相信。
这年头,替某个势力效命,都希望那个势力能靠得住,不然奋斗了三五年好不容易做出了一些成绩,结果主儿家倒台了,这真是没处说理去,所以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以前很多人不知道赤龙门究竟有多大,今日在坐的,没有一个不知道自己是撞了天大的缘分,攀上了这么一家有金丹老祖镇场子的门派楼殿。
黄龙楼隶属赤龙门下黄龙殿,而黄龙殿的话事人不是别人,正是现下在台上位居陶老祖右侧的简雍简老板。
让众人激动的不仅如此,那位在槐山很有名气的剑修亦在此间,惊雷剑主姜玉洲,剑眉星目黑须精致,丰神凌厉,谁看了都生三分惧意。
不等众多人表露什么尽心做事、忠义效命的寒暄言语,简雍说道:“急急传唤诸位,一来是我门中陶师叔想见见大家,二来眼下时局分明,槐山地界初步安定,正是有待繁荣开发的商路通道,我赤龙门欲做一件大事需要诸位出些力气,好处自然不会少。”
台下众人纷纷敬言客气,比以往历次谈商事的热情不知强了几百倍。
简雍寒暄几句以后,步入正题:“而今既然我家师叔出面,自该他向诸位道说一二。”
陶方隐轻捋银须,温和笑言:“对于无月沼泽众位修士,贫道算是无名之辈,莫论说有名无名,众位只需知晓贫道所行所为向来秉持信诺便可。
此时亦不需吹谈古今、拉拢信任,只说我门下欲要重开槐山鬼市,邀请诸位充当其中游说与商事秩序维持之人,按年发放俸禄,一应修行秘典和珍惜灵物可择优率先争用。
此事,你等尽可提出虑疑之问,贫道必有所应。”
陶方隐向来不是那种说大话的人,他甚至开口讲说的很多言论都不出彩,但这世间最动人的莫属真诚本身。
三百余人一片哗然,震惊有之、激奋有之、呆滞亦有之,鬼市这种东西,好些人只在传闻中听说过,按照无月沼泽大部分修士的修行轨迹,一辈子怕也接触不到这等隐秘之所,没想道赤龙门竟然要开办鬼市。
有些见多识广的人抱拳直问:“敢问前辈,贵门可是要重启当年的槐河鬼市?”
陶方隐点头道:“正是。”
“非是晚辈看轻贵门,晚辈自己亦是一个贫苦散修,只是空活百余年见过当年槐山王家如日中天,想问问,他家那般强的实力也守不住鬼市密地,当年崩塌之际无有一人生还,贵门……”
陶方隐哈哈大笑,银发飘摇,“我当是何疑虑,实力之论,空谈无用,你等尽可放心,一两年内,我赤龙门之名,管教两地所有势力如雷贯耳。”
第226章 卷土重来
做大事,总得有做大事的实力,自家清楚自家有实力是没用的,得让别人知道自家有实力,他们才会跟着做,这‘势’才能起来。
到底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千万年没个定论,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理解。
精擅商事的人,多数是认为‘时势造英雄’,不是特定机遇,不是大浪席卷,基本诞生不了所谓的‘英雄’。
如果是习惯了靠个人修行、意志强绝的那些修士,多是认为‘英雄造时势’,只要有强人牵头,成不成都会造成浪潮。
在场的这些掮客,如果不是修行上多少有些艰难,谁会跑来做这种事,所以他们本质上还是商人,做商事,难免就会有所顾忌,这就是今日陶方隐亲自出面的目的。
一位金丹修士说出来的话,那可比十位百位筑基开口要更令人信服的多。
赤龙门根基浅薄,名声不显,在无月沼泽别说和司徒家的名声比,就是和吴的名声比也大有不如。
若想尽快聚拢大势,不彰显实实在在的手腕,那很难快速进展计划。
一位丰腴中年妇人轻施大礼,“前辈之名,晚辈还是听说过的,只是如今槐山局势愈发明朗,司徒家气运蒸蒸日上,贵门要开鬼市,是否会和他家有所冲突?”
这个问题是很多人都想问的,这中年妇人筑基初期修为,眼角鱼尾纹皱起多条,仔细观察当能发现她已经上了年纪,若非修炼驻颜美容一类的功法,恐怕现下已经是一位黄脸老妪了。
陶方隐缓缓摇头,“贫道与司徒道友还算相交顺畅,我赤龙门与他家乃是姻亲友盟之谊,将来是否会有不快,那是后话,当下他家绝无阻挠之意。”
这便打消了很多人心头最大的疑虑,都知道黄龙楼背后有司徒家帮扶的影子,现下人家老祖亲口说和司徒家关系好,谁还有什么怀疑的。
“不知我等能帮上贵门什么忙?”
“对啊,陶前辈,贵门可有什么详定计划?”
“我赵云霞愿意助赤龙门一臂之力,但请陶老祖吩咐~”
……
大多数人此时便是信服了,虽多有忠言尽表者,但还有少数人思索疑虑,等待陶方隐继续讲说一些秘事。
可惜他们是等不到了,陶方隐见大数人都愿意出力,捋须笑道:“此等要事,依能力大小、忠信多寡来挑选核心人手,既然你等大数人愿意参与,便由简雍来讲说后续事宜,尾声若有不愿从者,亦可自行离去,既是向外人宣扬出去,也无甚要紧。
贫道在次放出话来,明年秋冬之际,尽可留意槐山鬼市开场消息。”
余下的时光,便是简雍挑选人手的时候,详细计划自然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信者得授机要,不信者,自可离开。
小半个时辰间,只有三五个人离场,简雍嘴角冷笑,这几人本来就有问题,既然自家重开鬼市是必然要做的事,那也不怕他们多舌头。
陶方隐与姜玉洲回到三楼隔间,姜玉洲略有些愤气,说道:
“这些野散之人,哪里值得师叔亲自露面受他们剥查盘问,只我和简师兄出去,亦能镇他一镇,待明年掌门师弟胜过那玉狰子老儿,咱家打压打压牛魔谷,鬼市一开,但凡有人敢造次,一律斩杀以震宵小。”
陶方隐缓缓坐在凳上,压手示意姜玉洲也安静一些,自他半夜归来,到如今未曾休息过片刻时间,昨日力斗那白面魔人耗去太多精力和灵气,此时面色稍有灰暗。
一口灵茶入腹,陶方隐沉吟片刻,开口道:“你莫小瞧了这些人,武力术法一途他们或许不及你,但论阴谋诡计、事交物换,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年轻的时候,意气奋发,一如你的脾性,也是瞧不起他们,可你算算整个清灵山长年累月的修行用度都是谁赚来的,还不是旧山门时期的这类人?
你简师兄深知世间大事皆以利平,反观你在这一条路上很是差劲。
玉洲儿,争杀大事你自在行,这等事可不能睥睨妄论,自家有多少人撑着你比我更清楚,往后安心招揽忠心弟子盟友,将心思放在贪狼殿事务才是最重要的。”
姜玉洲被老祖数落了一顿,虚心低头认错,口中再也不说那些轻狂的言论,至于心里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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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那些人散场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街上的人比昨日要多了不少,因为魔物攻城的事早已平定,大多数人都在四处游逛打探谈论一些昨日发生的事。
明月城城主府中,宽大的殿堂前坐着三位金丹老祖,陶方隐一直沉默无言,此间全是司徒业和吴的交谈声。
司徒业哀叹道:“我家飞鹏的伤势怕要落下隐患了,将来能不能消除只能看他自己。”
吴平和劝慰:“司徒兄亦无需太过伤心,人但凡活着,隐患总有根治的那一天。”
司徒业望着堂外即将消失的日光,“此番我族里又损失了四百余人,且未曾将那些魔物彻底清除,这般看,此间时时都得有人把守,族内新迁灵地,正是阔见山门的好时候,倚江山云河宗眼看着就要建立,出了这档子事……”
说了一会儿,吴哪里还听不出司徒业是什么意思,知趣的拱手回应:“司徒兄尽管办理你家要事,我吴作为这明月城半个主人,亦该承担坐镇防守之责!”
司徒业面露歉疚,“这确实委屈吴老弟了,本是该与我一同出席云河宗开门庆典的。”
陶方隐心里只觉好笑,堂里的这两位也都是将近两百岁的家伙,相处也有几十年了,不说知根知底,也明白彼此大概是什么人,时至今日还摆这幅客套相,这又是做给谁看呢?
有些人说惯了套话便很难再赤诚交代,陶方隐自己对这种事亦深有体会,当下也没什么可说的。
正当三人谈论起魔物来由时,司徒羽逸兴奋的执礼走入堂间,“见过两位老前辈。老祖宗,飞鹏叔醒了,没什么损伤,生龙活虎,就是一时不能多窜跳,还在榻上躺着呢。”
司徒业本是想要苦笑,沉默少顷,颔首平静道:“知道了,下去罢。”
司徒羽逸面露疑惑,很不理解自家老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高兴。
他哪里知道司徒业的心事,族里后辈弟子,司徒业最看好的人有三位,司徒礼、司徒飞鹏、司徒十七,如今司徒飞鹏修路受阻留下隐患,他日怕不太容易寸进,算是白白折了一位未来的候选接班人。司徒十七是收养的外系。司徒礼为人心机过重,气量不足,不是太适合做司徒家将来的家主。
三个候选人都有了问题,怎能教司徒业不哀伤,看着司徒羽逸迷惑走出殿堂,他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这小家伙将来能成气候,想到这里,心情便好了很多。
可没等云开月明,司徒十七和司徒羽逸齐齐奔入堂内禀报,魔物大军卷土重来。
这下堂内三位金丹老祖都坐不稳了,齐齐起身,也不问司徒十七和司徒羽逸具体情况,纷纷闪影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南门城楼。
陶方隐早前预测魔物会再次席卷来,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卷土重来,且短短一日之间,逃走的几十头魔物一下子扩展成了将近两千余众。
“该死的,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饶是司徒业历尽大小战事,今次这种事仍是头一次遇到。
若是只是平常修为的魔物侵袭,尚且不至于头疼,可城下那黑压压的一片东西中间,分明有两股金丹境的气息。
大雪飘零下,魔物群体内,靠西面的那白面魔人身高九丈,比昨日足足大了一倍,修为境界似乎和金丹后期没什么两样,他的旁边立着一头背身两翼的犀角魔人,修为气息虽在金丹初期,但手里握着的那柄猩红长毛明显不是凡器。
眼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陶方隐惊问吴:“吴道友,难道是水宗出了什么乱子?”
不需听回应,光看吴的神情就能知晓,他也很震惊懵晕,“不可能,晋地如果诞生这种东西,盘龙山会第一时间知道,总宗元婴老祖势必瞬时出手清理。”
吴想了又想,突然惊惧道:“两位道兄,你们昨日是否知晓那白面魔物逃跑的方向是哪里?”
司徒业一思索,“正南面。”
吴大骇,“那里直通下去是……乱魂海!”
第227章 犀角魔人
若是别的时候提一嘴乱魂海,不会引起什么骚动惊疑,值此大批魔物即将攻城之际,三位金丹修士齐齐发觉蹊跷,‘乱魂海’这三个字便显得格外刺耳。
乱魂海是什么地方,就连市集街道的那些练气小修士都知道,那是此界尚未被开辟的一片蛮荒海域。
大多人知道乱魂海是尚未被开辟的地方,但很少有人知道当年开辟东洲时为什么没清理乱魂海。
司徒业或许也不知道,他只是潜意识觉得这事恐怕要闹大了,但当陶方隐听到这三个字时,心头瞬间凉了半截。
按照疆域来算,乱魂海并不算外域地区,而是覆盖在东洲西南边陲疆域的中心海域,内有小型海域‘涡流海’,外有无尽瀚泽蛮荒之地。
“陶道兄,你脸色似乎……”司徒业试探一问。
陶方隐皱眉凝目对视吴,他知此人算是见过世面的修士,应该知道乱魂海的一些情况。
吴望着慢慢压近明月城下的魔物群,回忆旧门久远传说,“乱魂海乃是一头荒古海兽盘踞之地,两千年前东洲开辟战争,最后的开辟之地就是那里,四位化神大能联手攻杀海兽,数月时间仍伤不得其分毫,最后有一位化神大能拼着神元耗尽的代价封禁乱魂海北上海域,才使得东洲开辟战争结束。
水宗创派老祖既是那位化神大能的唯一弟子,名唤水宗炼,我年幼时曾有幸目睹他老人家一面,乃是风姿绝尘的元婴老祖。”
“那这和魔物应该无大关系吧?”司徒业正色训问。
吴摇头苦笑,“司徒兄有所不知,当年东洲初定,有四处魔巢凶名最盛,分别是清水湖杌魔巢、天雷城修罗魔巢、拘魔山蛊雕魔巢,涡流海帝江魔巢。
前三处魔巢且不提它,只说这最后一处便是水宗所负责的涡流海帝江魔巢,那魔巢早在九百年前便被水宗一位即将化神的元婴老祖清消净化了,可为何这么多年来,还有一位寇江寇老祖在那里镇守着呢?”
这等秘闻司徒业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司徒家本就是个槐山的小势力,在王家和长苏门长达好几百年的争斗夹缝中闪躲低调发展至今才有了出头的机会。
吴继续讲说:“那位元婴寇老祖,之所以常年守在涡流海边界,一是为镇守通往龙渊海域的空间之门,二便是防止乱魂海的各种魔物妖物闯入东洲疆界。
如今虽不知晋地那边的情况,可无月沼泽南尾毗邻乱魂海小海角,城下那头白面魔人短短一天时间召集这般多随从,很可能是自那里召唤来的,这说明当年东洲开辟时那位化神大能结设的封禁屏障已经有了破碎裂痕,更或者已然完全破裂,此乃沿海多方地域之浩劫灾害,如何不令我惊悚。”
“这!”司徒业大骇,怎么也没想道这些魔物会与那等存在牵扯上关联,若真如吴所说,那眼前这些魔物或许只是先遣群体,往后还不知要受多少侵袭功扰。
陶方隐捋须提起剑指,“不论南方与晋地发生了什么事,当务之急,我等先解决眼下困局。这次却是不能留手了,能诛除的全都要诛除,最好不要留下任何一个魔物逃跑南返。”
司徒业与吴重重点头,司徒业大手一挥,声啸传令:“命我司徒儿郎速速出战,明月城守军修士防御好阵法屏障!”
城楼上足足排站了六百多守城弟子,这里面有司徒家的,也有吴的属下,还有外聘的散修。
上千艘镇魔灵舟纷纷飞出城内,四方街道上站满了修士,都在看着南城楼上的三位金丹。
司徒业指挥着自家修士灵舟摆开阵势集体轰击下方魔物,不料这次那些东西比昨日的聪明了好几倍,竟然受那白面魔人指挥分散各处,灵舟毕竟不如修士灵活,消耗灵石催发灭魔金光打击不中,操控灵舟的司徒家儿郎们一个个压力倍增。
陶方隐观察战局,皱眉提议:“此次怕不是你们两家能摆平的,如今最好把城里那些有克制魔物手段的修士一个个送上战场,才有希望尽快结束战斗。”
司徒业再同意不过,沉吟少顷,传来司徒十七和司徒羽逸,吩咐一应事项后教他们速速招募有能力的人,当下已然到了危机时刻,不抓紧杀灭外面那些东西,很有可能造成城破的局面。
事情都吩咐完后,该他们三人亲自上战场对付那两个金丹魔人了。
司徒业直言不讳:“陶道兄,你战力惊人,火行术法出神入化,就单独去对付那一头金丹初期魔物如何?”
昨日他们三人联手对付了那白面魔人,其有什么招式手段,基本都清楚,今日突然多了一位金丹实力的犀角魔人,显然不能用昨日的战术。
分开去打,实力强的人自然得一个人单独面对一个,陶方隐不管是明面还是暗地里的本事,都教那两位服气,也自该他来应对犀角魔人。
己方阵营金丹战力就三位,也无法推脱什么,陶方隐只说一个‘好’字,便化作火色流光冲向犀角魔人。
司徒业和吴对视一眼:“我们也走!”
两人一齐召出剑气直穿白面魔人。
全面战斗开始了,死人是难免的事情,这一波魔物比昨日的整体实力要强三四倍,主要是整体的境界似乎都不低。
城门下至南城楼三十里外,黑压压和明黄黄的一个个光点来回交错,实力弱的修士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便熄灭了,实力强的则各地奔走救援。
当外敌侵袭而来,己方的人再有什么嫌隙,也都会一时同仇敌忾解决外患。
一团团血水顺着昨日还没清理干净的战场滴流爆裂,有司徒家子弟大声呼唤,“但凡被魔气侵袭入体,自行了结,莫要留给这些杂碎躯壳随意利用!”
魔物和鬼物不同,鬼物多是人灵转化,魔物是邪念虚兽、外道兽类、外宇天魔、本土古魔等等恶性掠夺存在构成。
天上时不时有斗篷魔飘过,罩住一个修士基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不管是呲哇乱叫还是凄嘶乱吼,都逃不脱。
修士和魔物似乎天生就是敌对的,那些斗篷魔每杀死一个修士,乌黑的外皮会泛起阵阵猩红秘闻,实力在一瞬间能提高一大截,体型会由九尺变作一丈。
佛家有名扬万界的警言,是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乃谓修行两极之化,一来劝解修士不论何时都不能松懈忽防,二来直指魔物化生神速,同样是修炼,修士要筑基、结丹、结婴,哪一个境界不得耗去数十年乃至数百年,而魔物只需沾染血戾、恶念、噬灵,即刻立地跨境。
好在这世间均衡有定,有至恶便有至善,有至刚便有至柔,相生相克之物总会出现在同一位面,魔物之属,早有道家先人布下无数后手压制震慑。
镇魔一类的灵器和功法在这种战斗中无疑是占尽利势的,看那一道道金光剑器,飞顿来去便能诛消三五魔人,这还是司徒家几无修佛家练气法门之人。
克制魔物的器物和功法,此界道家和佛家的发展方向截然不同,道家偏向镇压和收摄,佛家在这种事上主杀,谓之:金刚怒目血染千里、无量灭度十方除魔。
在修行理念上如果有分歧,炼器、炼丹这些方面也截然不同,按照大多修士使用的镇魔类灵器来看,受佛家法门打造祭炼的多数比道家要强很多。
所以在此界,大体看,对付魔物方面,佛家比道家强,但是对付妖属、蛮荒古兽、精魂鬼物等等,那无疑是道家占据绝对优势,屡屡拉开军阵所过之处,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反倒是儒家的地位在此界很尴尬,论起战事来看,基本比不过其它两家的超级宗门,但他们胜在治理万民,传承文明。遇到今日这般魔众袭城的战事,儒家弟子多半出不了什么力。
场间战局瞬息万变,陶方隐双掌满是烈炎,一道道‘太华炎降’火系大术施下,那犀角魔人旋转红叉一一抵挡,不见半分惧色,陶方隐哪还不知,这头魔人智力绝对超过凡俗人属,那红叉魔器格外诡异,怕比二阶极品飞剑还要锋利坚固。
一双烈炎大掌刚刚拍出,陶方隐便听见另一场战局间司徒业的惨痛嘶吼,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竟强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