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初显本命
那白面魔人昨日尚且只是体表强横,今日不光体表水火不侵,周身上下处处可冒黑红铁刺,司徒业与吴与其对战十来个回合,司徒业稍有疏忽便被一根黑红铁刺穿入体内,白面魔人趁着司徒业身体僵直的瞬间,连发四道铁刺,等到陶方隐转身看时,便是司徒业自高空坠落而下的一幕。
吴是位炼器大师,本也不擅争杀,司徒业刚一失去战力,他引着白面魔人掉头就跑,陶方隐又急又腾不开手,眼看着司徒业掉入魔物群中,忽有五位黄袍筑基施出合击之术瞬间冲入魔物群中护住了司徒业,陶方隐这才松了口气专心对付眼前的犀角魔人。
方圆十里烈炎之气逐时上升,冰雪片片融化,陶方隐周身翻涌无尽烈火,双掌缓缓抬起,银发飘摇怒目震喝:
“太华焱涛!”
身后一股烈火惊涛翻滚如浪,一**席卷向前,大范围焚染魔群,这种大术施展一次要耗费很多灵力,四野与魔物拼斗的司徒家子弟眼见天幕被烈火遮盖直冲魔群,都振奋精神,眼眸中充满希冀,传言赤龙门陶老祖多年前便被证实战力彪悍,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可惜多数人高兴的太早,那焱涛浪潮只灼死几十头魔物,便被犀角魔人的红叉分化圆舞巨轮快速抵消。
就在这时,南方一抹火红光芒飞遁而来,本就焦愁的陶方隐定睛细看,那人浑身是血,不正是刚才引离白面魔人的吴么,此时他施展着火遁之术亡命向这边逃,不需问也能猜到,凭他一人怎能抵挡的住身拥金丹后期实力的白面魔人。
吴狰狞呼喊:“陶道兄,那物已然不是我等能收服得了,快快下令众人回城防守罢!”
眼下战局着实不堪细算,司徒业已经昏迷不醒,吴身受重伤,金丹战力几乎是只存他陶方隐一人,环顾扫视一圈,见司徒家那五个筑基后辈护着司徒业正在极力突破魔群包围,老远处天空急冲支援的司徒十七亦被斗篷魔缠住。
陶方隐凶目看着不远处的犀角魔人,此獠明显不着急和自家耗,眼下再这样打下去,今日恐难全身而退,想及此,极速掐诀施咒,身后一**炎阳浪潮堆叠而起,蓄势后狂爆挥发,头也不回疾驰向司徒业被包围得那边魔群。
把那些外围筑基实力的魔物全都清扫开,对着为首的司徒礼沉声道:“你速速向己方全军传令,退回明月城护御屏障之内,现下若不撤退,今日不仅是这千余人难有善终,整个明月城亦将毁于旦夕。”
“是,前辈!”司徒礼方脸小眼,遵照着陶方隐的吩咐震声大吼传令,教所有司徒家子弟退回城内。
士气本来就不高,眼下各处刚刚打了一半,此时听得撤军的命令,直直骂娘,一个个摆脱纠缠向城池逃飞,陶方隐扫清身边魔物后,对司徒五虎急传:“速速护卫司徒道友回返明月城,贫道为你等断后。”
恰逢吴遁来,陶方隐迎面冲向追着吴的白面魔人,其左脸不知怎的被一柄锋利之物贯穿后颅,依此看吴还是有些看家本领的,这时白面魔人正在狂暴状态,气势骇人,陶方隐几乎不需要评估实力就能断定自己此时不可能是这东西的对手,于是只能运灵施术阻其前冲之势。
还打算稍微消耗一点儿时间,没想到另外一边那犀角魔人已经摆脱数重焱涛,陶方隐回身再看己方人手,那一个个练气筑基还有大半没有逃回城池内,一旦两头金丹魔人失去自己这个强力目标,必定会极速杀灭司徒家大半子弟。
危难之局,数百人的生死,掌握在陶方隐手里,他可以极速后退入明月城内,也可以多撑一些时间,每多撑一瞬,自己死亡的几率就会增加数倍。
对面这两头魔人哪会容陶方隐多做思量,不等他多想,便齐齐冲来。
陶方隐回看一眼诸多返城的司徒家子弟,怜悯闭目,再转头面对两头金丹魔人,睁开眼,目中寒气冷冽,凶意滔天:“罢了,贫道今日便看看以我一手之力,能否力挽狂澜!”
一口巨大赤红钟体虚影浮现陶方隐身后,那红钟虚实之间散发阵阵浓密尘炎,钟体纹路古朴厚重,每一条凹槽间都透着天地间烈焰无双神威,陶方隐双臂逐渐张开,那口赤红钟影随着陶方隐张开的双臂响动钟声:嗡~咚~
明月城南城楼外三十里内,所有灵体不论人妖,尽皆能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无名火气上涌欲要窜出身,一声钟音传入耳,十里心火尽躁狂。
嗡~咚~
二声钟音震躯壳,百骸灵脉逆转行。
嗡~咚~
三声钟音碎魂体,万五行纳源流。
钟音三声而尽,南城楼外七十里五行灵力尽化火灵之气,司徒家子弟全都被一股无形之力推送上城楼,留下大几百魔物和两头金丹魔人疑惑看着双目冒着金红烈火的银发老者,他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但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因为他们是魔物,对五行之气瞬间的变化一时几乎察觉不了。
震慑天际云层的沉重之音如龙虎向天坑咆哮:“广纳百川,梵天煮海!”
自天空往下看,城南七十里内地表沸腾起灼热焱浪,再往中心看,方圆十里的火灵气瞬间蒸发,一道烈火虚影踩着钟体膨胀十倍,银发被火色渲染变作金色,凡是练气和筑基实力的魔物均被焱浪束缚躯体不得动弹,天上陶方隐化成的巨影落下最后一道咒势:
“阳炎净灭!”
粗有七丈宽的无数烈炎光柱轰轰落砸,地表那些被焱浪束缚的魔物纷纷灼化黑气消散,那两个金丹魔人撑放十丈宽的猩红光罩,犀角魔人手中的红叉直接融为坚硬铁壁,白面魔人浑身的黑刺瞬发想要倒流袭击天上的陶方隐,可惜那些黑刺刚出他们施展出的屏障便被焚化消无。
明月城南城楼上千修士,不论是司徒家的小半伤员,还是其它散修,不论是练气还是金丹,无不呆滞惊瞪,此般禁断大术,低阶散修一辈子怕都见不上一次。
那术法到底是叫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但他们知道施出这术法的乃是赤龙门老祖陶方隐!
今日有这一人在场,生生镇压消灭了六七成魔物,那赤红钟体在最后时刻消失不见,天上负手而立的银发老者如神人一般俯瞰下方。
吴盘坐在城楼上呆呆看着当下情况,张着嘴巴久久呢喃一句:“此般能耐,怕是比快要结婴的巅峰金丹力量也不差多少吧?”
术消之际,众人只见了陶方隐大杀四方,却不见他银发愈发苍白,神色透着疲惫,他聚神盯着下方战场上几乎消散尽的魔气,少顷,忽然目露震惊:“还没有死!”
第229章 弃城抉择
猩红铁壁已然被熔成黑灰之气,在那一道道烈炎光柱消散之时,看着已经全军覆没的魔群之中,一头红犀虚影费力闪出,头也不回朝着南方亡命逃离。
站在天空中的陶方隐眼睁睁看着那犀角魔人拖着残损的躯壳逃脱,不做任何动作。
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体内灵力早已耗尽,费力撑着全是为了震慑万一还活着的敌人。
这个‘万一’确实出现了,也确实被镇住了,所以狼狈向南逃去,陶方隐浮立良久,眼中虽是古井无波,心里却提着一颗心久久不能松懈,当真正确认犀角魔人离开以后,方急急向城楼飞去,刚一落地脚步不稳,险些跌倒。
幸好身侧有司徒十七一把手伸出,才免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瘫倒。
城楼上诸人都对此时的陶方隐拱手执礼拜谢,所赞颂之言不尽相同,但无不敬服尊崇。
陶方隐环扫八方,一一点头,平静对司徒十七说了一声:“城池防御灵壁不可撤销,先去照看你家老祖,贫道回一趟黄龙楼。”
最后向吴对视一眼,鼻内轻出一口气,身影眨眼消失。
留下众多司徒家弟子急哄哄围着司徒业,司徒十七正要对家族门人说一通话,却被司徒礼先一步抢道:“乙字小队坚守城池灵璧,其余人等原地休整,司徒羽逸呢?”
司徒礼在族里年轻一辈中威望甚高,他一开口,两队人迅速增援各处阵基,人群中刚把热汗擦净的司徒羽逸抬头稍一跳,“我在这儿,礼叔!”
司徒礼正色说道:“组织练气族人清理战场。”
“是!”司徒羽逸抱拳领命以后,快速召集人手跳下城去。
吴盘坐少顷缓过气来,快步来到司徒业身旁,见插在他体内的黑铁刺已经消失不见,人虽然还昏迷着,但生机尚存,对着司徒家诸位核心子弟说道:“魔气侵体,尚不致命,先将司徒兄抬去城主府,我和陶道兄很快为他治疗。”
司徒飞云抱起司徒业的身子向城下飞去,司徒十七也想跟着回去,却听司徒礼一本正经说道:“十七,劳烦你随本族子弟向城内各处放去消息,此番魔物攻城已然被三位金丹老祖尽数震灭。”
司徒十七自司徒礼抢了话语权后一直黑脸站在原地,此时受其指派吩咐,双眼刹时怒目圆睁,本来尖嘴猴腮的面容少有的露出凶相。
两人对视少顷,司徒礼刻意将话音放大几分:“怎么?你不愿意去?”
司徒十七一听这话,背后拳头瞬间握紧,忍了三息,终究还是低头一撇,松了开来,“我去!”
司徒礼背后的司徒飞剑眉目得意,嗤笑般阴阳怪气说了声:“让去做事就去做,拖拖拉拉,一点儿也不为家族着想。”
司徒十七冷着一张脸转头就走,也不再多和这些人说半句话,他在司徒家连旁支都算不上,被收养的人,难免受这些嫡出子弟排挤。
厌恶这些人归厌恶,毕竟不能翻脸,如今家主昏迷不醒,族里上下正是该团结一致的时候,司徒十七懒得和他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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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禄街黄龙楼,陶方隐缓步踏入楼内,笑着应对各种执礼问好,朝柜台上素白衣衫的常乐招了招手,两人一直走上三楼,在常乐疑惑迷蒙的状态下,陶方隐突然停住脚步,轻声说了一句:“去教你姜师叔和简师叔来一趟!”
随后推开格门缓步走入,常乐看着自家老祖的背影停顿一瞬,快步离开三楼。
很快,简雍和姜玉洲齐齐进入格门,见陶师叔盘坐堂间,丹药之力缓缓回复着疲惫的身躯,眉头上原本还有些黑色的眉毛全部转为白色。
大战刚刚结束,两人不用想也知道,陶方隐一定费了天大的气力。
简雍灵敏的感觉到自家师叔的生机似乎减少了太多,与一旁姜玉洲不确定的说道:“师叔的寿元好似耗去不少!”
姜玉洲仔细观察感受,眉头逐渐皱起,正要开口时,见陶方隐突然结束打坐,眼皮垂下站立起身坐在椅上。
“师叔,发生了什么?”简雍已然察觉到了陶方隐的心情。
陶方隐叹了口气:“准备撤离此地吧。”
“啊?”简雍和姜玉洲齐声不解,怎么好好的就要离开,外面不是在传这场魔物攻城的战争已经打赢?
陶方隐简略述说:“短短一天时间,那白面魔人再返回时,带了两千余魔物攻城,不仅是实力提升至金丹后期,还带了一头犀角魔人。
我单独和他二者拼杀都拼不过,更别提司徒业和吴。刚才施了禁术勉强灭去剩余的四成魔物,没想到那头犀角魔人还没有死,已经逃去南方。
乱魂海的封禁壁垒十之**是破裂了,那里面夹扎着无数魔物和妖物,明月城四野无有天堑防守,单靠本身城池防御,不可能抵挡太多时间。
在此地经营十几年,也已经赚够了门里吃穿用度,该是时候回返槐山开辟鬼市了!”
十五六年的心血就这样放弃,简雍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可听师叔的意思,无月沼泽此番大劫,受损的何止赤龙门一家,于是问道:“那司徒家?”
陶方隐摇头苦笑,“比之咱家,司徒一族苦心经营此地近二十年,哪里会轻易放弃,而今司徒业昏迷,稍后我便去为他疗伤,这般财力要教他醒了以后抉择抛弃,怕是无异于要他半条命。”
姜玉洲素来争强好胜,此时见自家师叔都没有想要与魔物争较一番的打算,也不再多劝,“既然如此,还是早早收拾东西,北回槐山吧。”
陶方隐颔首指点:“去将商富海一家也带上,两日内必须安排好一切事务,明晚便启程回落魄峰,此地多呆一天都有可能受困不得脱身。”
简雍也不再迟疑,“我这便传讯给所有合作友盟,愿意信我们的便随我们回槐山,不愿意的,就教他们自身自灭。”
大劫来临之时,最不愿意相信消息的不是一无所有的人,而是那些在此地多有家业利益的人,陶方隐此时疲惫不堪,再没有闲心管别家死活,刚才施出禁术已经算慈悲救了这一城人,几日后这里是炼狱还是神堂不关他的事。
简雍和姜玉洲迅速召集黄龙楼里所有自家弟子传令,撵除一切客人闭门整理,又派常运赶紧去杂货街告知商富海即将发生的巨变,离明日晚间尚有时间,也算给他些时间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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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明月城城主府内,司徒业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到吴和陶方隐正在堂间谈着什么,艰难自榻上爬起来时,陶方隐和吴也来到了他身边。
“保了一条命,今日两位的大恩,他日我必会相报。”司徒业拱手后,检察自身躯壳,发现五道穿身伤口都已痊愈,体内的魔气也消失殆尽,就是灵脉受损,一时提不起气力。
吴无奈叹道:“若非陶道兄救了你我,怕是今日咱们都要在黄泉路上相见了。”又把今日的一切经过都说完。
司徒业愁苦摆头,“着实是运气太差,怎会遇上这等事,按说他水宗该担这个责任!”
“咱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水宗即便负责镇守乱魂海北面封禁,出了乱子,也不可能很快摆平,我看还是早早做准备吧。”吴看向陶方隐。
司徒业不解问道:“怎么?二位是要?”
陶方隐不想隐瞒什么,直言开口:“午间我已教门下弟子收整黄龙楼所有财货,明日便北归槐山,此地我家不打算再呆了。”
司徒业惊诧,“道兄,你这是何必,时局不明,放着好好的利益不赚,回槐山又要和赵良才抢生意?”
陶方隐凝目盯着司徒业:“你还不知此时到了何种局面?那犀角魔人智识不比凡人差多少,残损回去必然会招来更多魔物,明月城四方平坦,亦无高阶灵脉布置阵法,能守多久?”
司徒业两手一摊,头痛欲裂,他谋愁多年才建立这么一座城池,经营将近二十年才有了这等规模,眼看着越来越好,如何能够瞬间撒手放弃,“我……我们这座城!”
吴苦脸劝道:“司徒兄,这次我也要北上了,诚如陶道兄所言,这里根本不是容易防守之地,今日若非陶道兄施展大术护卫你家子弟,恐怕现在城外满是司徒儿郎的残尸,我们斗不过乱魂海里的那些东西的!”
司徒业痛苦之色爬满脑门,陶方隐还要劝说一些话时,头顶天空一股绝强威压降临,吴神色大震:“这是,元婴气息?”
第230章 向北迁徙
那是一张五官扁平没有丝毫特色的脸,除了眸子散着幽蓝光影,浑身上下无有出奇之处。
一袭灰蓝色的袍子好似多年都没有更换过一般,看着很脏,但袍子的主人完全不以为意,淡漠撇了一眼下方闪现于演武场的三位金丹,静等他们说话。
不管浮空的这位外貌和穿着如何糟糕,陶方隐、司徒业和吴三人都没有半分轻视,不仅没有轻视,反而尊敬有加,齐齐执礼,陶方隐问道:
“不知前辈是?”
不等那身穿灰蓝色袍子的元婴修士讲话,吴双眼大惊,夸张的跪拜在地:“弟子见过寇师叔!”
司徒业和陶方隐刹时傻眼,心里极速转动,姓寇?难道是……
那灰蓝色道袍的中年模样元婴修士本是淡漠的眼神略有意外,“你认得我?”
吴摆头明禀:“弟子唤作吴,乃是已废旁支分宗天璇门人,早先晋地无有容身之处才奔来无月沼泽苟活性命,今日有幸得见师叔,实乃平生幸事。”
一听是已经废弃的旁支分宗,灰蓝道袍元婴又回复冷漠面容,随意嗯了一声,无情说道:“乱魂海内化神海兽修为大涨,震破了当年天山真人布下的封禁屏障,此间不久将会有小股魔物袭涌,你等尽快撤离吧。”
吴见那人冷脸相视,全然没有把他当成自家弟子,好不心凉,瘫坐在地苦涩点头,陷入自己的心结之中。
陶方隐此时哪还不知道空中这元婴是谁,十有**既是水宗在涡流海镇守疆界的元婴老祖寇江,以往没听过这人的传说,今日一见,初一接触,就知道是个不好相处的,试探问了一句:“多谢前辈前来相告,敢问那一小股魔物是有多少数量?”
寇江平淡闭目又睁眼,蔑视一撇:“自己去看,话已说给你等听得,好自为之。”
其人明显是不打算多停留,按照他直接冲破明月城护御屏障来到城主府上空的行为来看,脾气可能也不好,眼见就要转身消失,司徒业急冲问道:“您难道连有多少魔物袭来都不愿说上一句?”
话说的急,司徒业本身也刚刚醒来,气血不稳脸色冷愁,难免看着有些不敬,语气内透着些许怨气。
寇江回身双眼冷视,只一瞬间司徒业膝盖轰隆跪地嵌入石板,一股威压降下,直压的他匍匐在地,能明显听到骨骼碎裂的声响。
陶方隐见此情形,赶忙求情:“我等冒犯了,烦请前辈手下留情,烦请手下留情!”
寇江冷哼一声,拂袖消失不见。
按说到了元婴之境,该不会与小辈计较这种事,没想到今天司徒业倒了霉,遇到了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儿,只唐突心急问了句话,就被压的腕骨尽碎。
陶方隐感知到元婴气息已然消失,迅速扶起司徒业,见他全然不以腕骨碎裂而疼痛嘶喊,而是像失了魂儿一般悲戚哀叹:“呜呼哀哉,近二十年心血顷刻毁于一旦,我……”
话也说不利索,一口鲜血猛地自口中吐出,原本稍有红润的面色又转变的煞白。
陶方隐和吴对视一眼,纷纷无奈摇头,赶忙将其带入房中再次治疗。
吴低落说道:“那位寇老祖能来知会我等一声已然算是大义,司徒兄保城心切,确是撞到了火头上。短短一日他家又是损失弟子、又是损失城池,估计小半家财都会受损,比起他,我已算是太过幸运了。”
吴是散修,虽然有收留一些晚辈,但没有强关联,都是利益牵绊,明月城没有了,他可以北上槐山发展。
司徒业却不同,为了建造这座低阶修真者青睐的城池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而今一遭天灾降临,说得撤离就得撤离,无尽冤愁不可与外人道说,怎能不叫人憋屈。
两次受创,第一次被白面魔人铁刺穿心,第二次虽然那元婴老祖没有要致人死地的心思,但即便只是随手一捏,也差点将司徒业捏死,那一声冷哼直接震散了整个下腿骨。
陶方隐心头哀叹,这几日真是霉运连连,自己已经够惨了,榻上这位比自己惨了何止十倍。
灵力、精元和气脉直接牵连修士寿元,司徒业两次遭受外部创伤,察觉疼痛时又昏迷过去,陶方隐检察一通,与吴将最好的修骨丹和其它灵物喂服而下,一直到了半夜才见他睁开了眼睛。
司徒业艰难想要爬起身,陶方隐缓缓将它按下,无奈苦笑一声:“你伤势过重,精元损耗大半,寿命怕是减了两成,还是安心躺下养着罢。”
司徒业两行清泪流出,活了大半辈子少有遇到今日这般困局,悲戚道:“此番劫难,我家小辈儿郎今后又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是我这做家主的无能了。”
吴劝慰两句:“司徒兄莫失了心气,你家即将开创宗派,正是蒸蒸日上之局,我与陶道兄亦会多多相助,何愁不能再建一座明月城!”
司徒业苦痛呻吟,回忆近年经历,只觉一切太过顺利,今时一朝噩事袭来,好不难受。
吴见司徒业沉默无言,叹气缓缓道:“这也是无奈之局,谁能想到南方会爆发这种事。如今既然收了讯息,寇老祖乃是元婴后期修士,连他都劝我们向北撤离,还是早做决定的好。”
提起寇江,司徒业仍旧有些气愤:“他水宗负责镇守乱魂海,出了乱子也不说加以补偿,一句撵除之言就打发了我等,好不绝情。”
涉及故旧门派,吴一时也不好附和,只能两手一背,鼻中长哼了口气。
堂内一时寂静下来,三人皆陷入沉思。在外面那些弟子晚辈眼里,他们是‘老祖’,可金丹修士在这广袤无垠的修真世界根本不是什么强人,谁都会遇到难题,如今身为各家领头人的他们也遇到了难题,如何行走下一步,还得仔细思量。
明月城毕竟算是司徒业和吴的,陶方隐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也不急着说些什么。
良久,还是躺在榻上的司徒业先开口了,他活了两百来年,风浪自然是经历过的,静下心来扫除那些怨愤,叹道:“也罢,事已至此,只能北回槐山了。只是即便撤离也只是权宜之计,那些魔物能来此地,既然也可北上槐山,咱们还是得想出个计策来。”
司徒业忍着疼痛半坐起身,看向陶方隐:“道兄乃是咱们三人中领头之人,要不说说心头打算,我与吴老弟听命行事?”
局势的转变令司徒业在称谓和人情上大大让步,明月城一旦弃去,回槐山再建城池势必需要陶方隐的支持,故而他直接将陶方隐算成了三人圈中的魁首。
陶方隐起身度步沉吟,这模样很像钟紫言平日在门里的行径,也不知他二人是谁学了谁,堂内静的只剩下脚步声,十多息过去以后,陶方隐转头面对二人:
“依照那位寇江前辈说辞,此地怕是一时收复不得,若想不受魔物侵扰,北归以后需要修筑镇魔玉璧,就在槐阴河末端的黑风岸口修筑,往后你我三家各出人手齐心防守。”
司徒业与吴两相对视,司徒业点头道:“这是自然,那……建城之事?”
在槐山其实不需要多建城池,但司徒家想要大力谋财谋物,不与赵良才抢生意是不可能的,单凭他一家来做困难很大,但若是加上陶方隐和吴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陶方隐知道司徒业是什么意思,但他有自己的想法:“建城之事依旧由你二位主办,我赤龙门只需与如今一般,占一小块铺面即可。
槐山大乱已平,也是正缺底层人口,明日清晨将魔物北涌之事尽告无月沼泽所有修士,这里少说也有数万之众,算上那些练气一二层的,怕已超了十万,迁去槐山地界恰能弥补二十多年间死去的散修人口。
这是再造繁荣之景的好时机!”
话说的很清楚,有一点司徒业不同意,“道兄之能,哪里只值几间小铺面,还是该占一些分成才好!”
“对啊,陶道兄该占大头!”吴顺应附和。
这就是在说切实的大头利益,别人不知道陶方隐的手段,他二人可是亲眼见过,要是真不多拿一些好处,反而令他们心有不安。
可惜陶方隐真不打算拿:
“此事不需论。
我之一门在槐山根基尚浅,知者甚少,言儿明年与牛魔谷尚有一场争斗,那事过后我门中自会潜心发展。
商事还是得精简些。”
有实力却不多拿好处,司徒业和吴就怕将来陶方隐和他们翻脸,此时便不能轻易同意,争论来去,两方皆不退让。
陶方隐叹道:“你二人亦知我门下在筹备鬼市重开,那才是我家主做之事。槐山格局如今再清晰不过,槐阴河东岸下游归了吴道友,西岸下游和王家旧址归了司徒道友,我家将来要谋求北地藏风岭,互不侵犯、相携发展,岂不美哉?”
二人瞬间明悟,原来是将中心落去了鬼市,司徒业喜色笑道:“喜事,自然是喜事,此局与当年景象还不相同。待我新城建好,与赵胖子南北对立专营小生意,道兄便去做那鬼市中的大生意,日后定是节节攀升。”
话说开,各自心里都有了底,那便该干事了,司徒业本是吃痛难忍,谈过事后竟然给人一种想要活蹦乱跳的感觉,好在身体终归不允许他亲自操劳,将司徒十七和司徒羽逸传唤来一通吩咐,第二日城中的人嘈杂间悲喜尽显。
有的人不愿意走,有的人乐意走,总之所有的一切,城主府都不强求,能承诺的都承诺了,不信或者舍不得此地的,也只能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到了傍晚,浩浩荡荡的队伍一批批向北飞去,司徒家和吴那些下属承担着运输之责,人太多一次运送不完,能自己走的就得自己走了。
再到半夜时,城里灯火通明,偌大明月巨城,各处街道已经很少见人了,吴浮空像全城振声发音做最后一遍催促,十成人口中的最后一成聚集在中央场地抛问各种问题,有的甚至埋怨城主府丢下他们不管。
事实是给了这些人生路,但是他们就是不想走,买了地契和灵田洞府的那么一小撮养老修士最是挑刺,而今也再没什么时间和他们耗着,吴说完最后一遍,规定了时间,城北上百灵舟等候着,一旦人满即刻启程。
这种情况,随波逐流有随波逐流的好处,没那份儿眼界,不老老实实跟着强者迁移,留下还不得等死。
最终仍旧有那么百十来号人坚决不走,天边亮起白光,南方大片黑气滚滚而来,陶方隐眺望南边以后,再低头看明月城中心街道那百十号想要占便宜的散修,其中最高修为的是一个筑基初期老修,余下全是练气修士,有年轻的、也有老的,都在哈哈大笑,似是梦游一般说他们拥有了一座城。
那百十号人中有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茫茫四顾,被一个粗犷邋遢的练气二层大汉拉着,陶方隐本想转头离去,终究是不忍心,降落下去最后说了一声:
“此地即将被魔物倾占,不出两日即会沦为魔蜮,你可愿随我离去?”
那孩童迷茫看着陶方隐,拉着他的大汉结巴畏惧道:“这…这位老前辈,他是我儿子,不劳您费心了,往后日子好过着呢,等我随牛前辈学了本事,自会教他,您还是自己去罢。”
陶方隐不理会大汉,只是平静看着那孩子,小灰衣上挂着一个灵土泥人儿,那孩子看了看陶方隐,又看了看自家父亲,最终还是选择了和父亲站在一边。
即将大白的天色狂风涌动,陶方隐平静的双目颔首点头,后又无奈摇了摇头,化作红光径直北飞。
人一走,大汉嘴里立刻骂道:“老东西,还想骗我离开,没门儿,整座城如今都是我的。”
明月城南几百里外,天上地下,无数头黑气魔物奔窜而来,犀角魔人、斗篷魔、嗜血魔、奎灵魔……数不胜数。
第231章 平淡出关
春暖花开的时候,槐阴河下游的水流变得浩荡湍急,一路顺着宽阔河道涌至黑风岸口,化作瀑潮倾泻八方,在瀑布口的正上方,早已修筑起东西纵横将近四十里的飞空长城,好不壮观。
这是短短三个月修筑起来的,建筑材料清一色【卸甲石】,乃专克魔物外甲之用,这里面大半投入都算在了猎妖盟头上,其实主要就是吃定他赵良才输送不来人力。
三位金丹去逼迫赵胖子,再气愤,也只能忍着老实掏送财物灵石,不然端他一座槐阳城,找谁说理去,眼下司徒家和赤龙门还有吴,那关系好的可不得了,赵良才做了一辈子商人,这点气不至于受不了。
毕竟魔物没攻来大家相安无事,一旦攻过来,整个槐山地界所有修士都面临着生死危机,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司徒家和吴所带领的无月沼泽旧部。
城上每过百丈,便有宽大门楼,近六百门楼全是司徒家把控着,每座门楼平日都有五到十人巡逻,所招募的散修众多,也算是一条生计之路,况且这么大阵仗,为其一者,亦有荣焉。
为了这一条飞空长城,几位金丹算是把槐山所有人力物力都鼓动了,如今不似当年苏王之局,现下都是为了安于生计的势力,既是大家共同的劫难,自然要大家一起来承担。
一个地方上层人物如果容易和谐相处,下层也不会太乱,此间再也经历不起二十年前那种大规模乱战了,人心疲乏,闲置资源众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起争执,那岂不是比凡俗还愚蠢。
自无月沼泽归来的一段时间内,所有势力都有心慌,可紧张了三个月还没见魔物席卷来,陶方隐和吴冒险飞空南巡一遭,发现那明月城确实已然魔气遮天,但好似形成了固定巢穴,一时也没有外侵的迹象。
回来一通讲说,众人松气之余难免庆幸,那些东西若真是一股脑袭奔来,怕不等飞空长城建立完善,槐山修真之士已然陷入水深火热的局面。
飞空长城是有名字的,正对南方城墙上雕有‘御魔城’三个古字,此时若真有魔军袭卷来,黑风口岸立刻会催生出巨大的镇魔玉壁,本体既是这座御魔城。
为做表率,但凡有头有脸的势力都在御魔城上有自家镇守的城楼,类似司徒家司徒飞云这种人,必然独领一座门楼,下属都是跟着磨练的练气子弟。
赤龙门姜玉洲在御魔城也有镇守的门楼,乃是第七十三号楼,日常时候多半是杜兰替他去巡逻,小辈弟子领着都是外人家的,陶老祖暂时不准许自家练气弟子跟着凑热闹。
除御魔城外,司徒业放出消息,要在原小剑山地区建一座‘聚宝城’,真正做到了与槐阳城南北对立。
城还没建出来,坊间的传言却飞遍天,槐山本地修士有些头脸的,去问赵良才是不是和那几位金丹老祖关系不好,赵良才黑着脸骂轰走那些看热闹的东西,独自一人呆在洞府内生闷气,搁在以前,说不准他就将那些胡乱造谣的人暗自处灭了,可惜今时不比往日,那几位金丹合在一伙要对付他,不认怂不行。
明面上赵良才亲自去见了司徒业和吴,谈来谈去谈不拢,最后还是由陶方隐劝说:“有竞争,也好同发展,绵长百年千年,自非难事。”
做商人,谁也知道有竞争好过没竞争,但是放在赵良才自己身上,本来揽着槐山地界所有的生意,这一瞬间可就失去了大半,能高兴起来才怪,更令他气的想跳脚骂娘的是,原本自己手里的那些炼丹炼器师也被司徒家暗地里挖了不少。
心里在滴血,脸上还得装笑脸,谁让他自己没有一批战力彪悍的修士军队呢。
到了五月初,整个槐山地界又有新的大事传扬各地,那便是,赤龙门掌门要与牛魔谷谷主生死斗擂,地点便在即将建起的聚宝城旁,当年举行诛邪法会的那个小山谷。
******
清风吹过断水崖外的知客亭台,谢玄收着黑衣袖口老老实实坐在石凳上,一双纤柔的手将他凌乱的黑发整齐束好,谢玄嘴里时不时说两句话。
相处老长时间,如今的两人已经是无话不谈了,见自己的发丝束整完毕,谢玄拉着玉漱的手坐下,“小玉娘,我且跟你说,等到这次掌门出关,那怕是风雨雷电霹雳作响,实力必然大进,那什么牛魔谷的老头,根本不是掌门的对手。”
两人这道侣关系早早自谢玄的口中确认,可越往后,玉漱越觉得谢玄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很少有消停平静的时候,两人站在一起,玉漱真像一位大姐姐一般时不时约束着他不能做一些事。
看着自己这个小男人,模样不丑、修为不高、脾气很大,玉漱心里是有些累的,但一想起这个男人为了自己愿意做任何事,他再有多少缺点,也都能包容了。
“你怎知道掌门会那么厉害?”玉漱随口一问。
谢玄正色说道:“诶呀呀,自然是我亲眼所见啊,上月路过他洞府,内里时而散着令人心悸的煞气,时而有霹雳冰棱震响,你说他都闭关半年多了,定然是在研究什么了不得的大杀招,好在下月对付那玉狰子老儿。”
话毕,自己有些不确定,又回头问了一句,“是吧,狗儿?”
他身后空无一人,但玉漱已经知道了他有一个辅魂时常伴随左右,初时吃惊,往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玉漱慢慢沉默下来,看着远方青绿山景,谢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玉漱看着他,少顷说道:“啊玄,你是不是该静心修炼了?”
谢玄尴尬一笑,挠着后脖颈,点头回应:“是呢,这半年与你玩的开心,确实耽误了些时间。”
两人沉默下来,良久,谢玄笑着拍胸脯:“放心罢,我一定能突破练气后期,一定能筑基的,现在就去修炼!”
说罢,往起一跳,要离开时又耍坏弯头亲了一口玉漱,冲懒洋洋趴在青石板上的小狮子招了招手,一起飞离而去。
玉漱沉静下来以后,想着这半年种种经历,确实是幸福极了,转眼又想起秋月对他的无数叮嘱,男人就得逼着去修炼,不然年纪一大,修为上不去,以后在宗门可就没地位了。
玉漱怕他们两口子以后越活越差,所以眼下只能忍着间隔疏离,好教自己的小男人快快修炼,最起码也得追赶上自己不是?
可惜人的资质有限,有些人要走的路,和平常人不一样。
******
断水崖赤龙殿内,陶方隐捋须坐在侧椅上,听姜玉洲说着:
“根据余香的情报来看,他们两家虽生了间隙,但牛魔谷势大,荆棘谷一时也没想做什么大动作。掌握五行翼珠的人都已经确认,只要想动手抓获,十有**都不会费大力气,当然,这是师叔出手的情况下。
另外拓跋南天已有半年不曾露面,余香怀疑他有去试图结丹,这一点咱家还真不得不防。”
陶方隐颔首点头:“五行翼珠却不急,在槐山那拓跋南天哪有结丹的地方,先不理这事,且说说玉狰子有何动作?”
姜玉洲剑眉凝起,恨道:“其人果然阴毒,这半年有三次机会明显想要捕获咱门下弟子,都被我和简雍师兄恰巧出场,他们未动手不是说明不动手,而是没有把握!”
“你怎么看牛魔谷未来局势?”陶方慢慢起身负手。
姜玉洲稍一思索,“任其发展必然是大患,玉狰子和他那一系人毋须得除去,可就怕掌门师弟出关以后怪罪怨我,这……另外,拓跋南天当年与秦前辈的私斗你是没见,其人已然有与初期金丹抗衡的实力,真教他结丹以后,怕不好对付。”
陶方隐向赤龙殿外望去,平淡说道:“此间大局初定,再挑战端需得师出有名,如今咱家在槐山只怕两处变数,一是南面御魔城破,二是北地鬼母毒虫迟迟不挪窝。
那牛魔谷既然有心害门里的人,你与简雍不妨设一个局,亲手抓获他们藏在暗地里的人。在下月之前我亲自北上与牛魔谷所有乌合之众训令,教那玉狰子自愧自杀。若是成了,言儿哪里还需冒那风险?”
姜玉洲重重点头,“我这就去与简师兄商量!”
“不必商议,自等他们熬不住主动出手,但有此举,再行动不迟。”门口忽有阵阵清风吹过,一袭黑白玄纹道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前,面庞清癯消瘦,两鬓白发略有丝缕凌乱,但精神却格外的好。
第232章 御魔城报
修士闭关,一年半载是常有的事,只是因为如今钟紫言要面临一件大事,才让门内诸人觉得这半年甚是漫长。
陶方隐面露微笑,“你这一手遁形之术,算是成了?”
姜玉洲从头到脚看过钟紫言,“师弟,几月不见,这修为气息怎的难以感应了?”
钟紫言双手掐诀间,身影瞬时消失,殿内只余清风吹拂,十息过后,钟紫言再现原地,眉宇间多有畅快:
“困顿多日,终是习得了这龟息遁形之术,其间忽有感悟,将我本命天赋【仙风体】与神行术【疾风术】三相参照,才得如今这般遁隐之术雏形,比之原本的龟息遁形即快又增添了流风通道,为攻杀敌人创下后招。”
具体是什么威力,眼下殿内自然不是施展实验的地方,钟紫言此时也不打算显露全部,只道:
“今番闭关,修为虽无甚进境,闪躲逃跑手段却大有长进,怕是日后在人前每每争斗开来,不会落什么好名声。”
说罢,自己都不由得笑了,从小想学的就是争杀手段,到现在仍然是逃跑手段更胜一筹。
姜玉洲大笑:“这有甚不好,不论何时,我自会护你。”
向来把赤龙门对内对外争杀护御之责扛在肩上的姜玉洲认为,保护掌门师弟,那是他天生的本职。
陶方隐问道:“如此说来,你对下月的撕斗有了把握?”
钟紫言抬手示意两人先坐下说,摇头笑了一声:“仍旧没有,但我这颗心却是愈发热血,事到临头,不战他一战,必留遗憾!”
“好!”陶方隐捋须点头,既然是这样,他也不再多去插手,只管届时看着护御性命,绝不会教钟紫言折在玉狰子手里。
各地数月经历自姜玉洲嘴里说出,钟紫言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那鬼市的准备如何?”
姜玉洲回应:“已有四百核心掮客归顺门内,算在黄龙殿外事堂名下,而今攒集有一千七百余奇珍异宝,价值着实不菲,另有万件小品类杂物,具体只有简师兄清楚。
将来开辟鬼市小空间,咱们也不知到底有多大,需要什么特别流程,所以多少还是有些忐忑,要招来元婴修士,亦不知那位脾性如何,这都得临时变动。”
钟紫言单手四指来回轻敲朱紫椅,“太阴山那等势力,站在此界最顶端,所派鬼使都是元婴修士,大概率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小鱼虾,这事一步步来便可。”
陶方隐对此却有不同看法,白眉微皱,“还需多加慎重,这些大势力的老人物,亦有弄性尚气、喜怒无常者,卑鄙无耻、奸猾恶毒者也大有之。”
钟紫言稍稍诧眼,后又点头:“师伯所言非虚,之前那位沈宴小兄弟的看护元婴便看着不好相处。”
陶方隐唏嘘道:“那位怕还好些,我所遇者,多数都是恶相对人,水宗寇江既是实例,只因司徒业多问了一句话,便随手施压,生生震碎其腿骨。
当年须弥山,那龙门水府的……唉,不说也罢,这世间,与人为善者,多受欺凌,与人为恶,却能争些附加之利。”
说是这么说,但赤龙门上下,包括陶方隐本人,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本性良善,受恶变恶才会失了道心。
钟紫言一听陶方隐提起须弥山,显然当年是发生了很大的事,可惜这位老人不愿意去提,他自然不好强求,意思是能听出来的,即便是龙门水府这等势力,也多有乖张之辈,恶性者众。
姜玉洲沉默少顷,说道:“届时看看那元婴好不好相处,若是难伺候,咱家不做便是,单在槐山开商铺亦能赚得吃穿用度,平白受人指使,听命与人亦会受制于人,哪里使得。”
陶方隐道:“也无需太过担忧,但凡不是什么邪魔外道,都可先尝试处之,我等同是道家脉系,与其它分支与族类却有不同。”
“这家万年宗派干什么都牵一个‘鬼’字,甚不光明。就似那阴卒墓地一般,时常使些邪性术法,不知者,以为是什么恶霸势力,我是不大看好。”姜玉洲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对于鬼市,他向来觉得不甚光明。
钟紫言无奈笑道:“师兄这便着相了,你可见我施那血煞之气凶不凶恶?单论术法来说,其本身并无善恶,端在人之为用,行善则愈强愈善,行恶则愈强愈恶。
太阴山传承这般久远,即使是此界道家祖庭无量山,亦承认其支脉地位,可以说必是正统无疑。
哈哈,说这些事尚早,那五行翼珠我确是很有兴趣得来,不知可有准备好?”
姜玉洲手中拿出那颗金之翼珠,交给了钟紫言,“师弟先拿着,另外四颗所得之人早已锁定,只待一声令下,尽可取得。”
钟紫言接在手里,看着珠子里面流动着浑厚的金灵之力,此物真是夺天地造化所生,根本不像是人为打造炼制,内里漂浮的金红色须弥羽翅,栩栩如生,比真正鸟兽的翅膀还要灵动百倍。
“这等灵器,必是被实力强绝的筑基修士掌握,要去争夺非得师伯出手,这个时机是不是不太方便?”
钟紫言问出的话使陶方隐和姜玉洲陷入沉思,良久,陶方隐道:“无碍,我亲自北上一遭,将那四颗翼珠夺来。”
想要提早完全解除落魄峰黑煞秘境的封印,五颗翼珠是一定要凑齐的,那些人不知道姜玉洲得到了金圣羽,己方却知道谁拿着另外四行翼珠,钟紫言道:“好,先不论那黑玉拂尘,只尽快拿到五行翼珠,合凑血魔令!”
确定了行动,三人一同散场,钟紫言在两日之内相继与苟有为和简雍商议了几件大事,由于明月城失陷,聚宝城尚未建起,黄龙殿外事堂招揽的众多人才一时间都在落魄峰呆着。
有时间当然要去接见,这些人日后都是有大用途,关系要一步步处好。
大趋势来看,凡是无月沼泽南来的修士,近半年都在熟悉槐山各地,凡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修士如果要遵行这种生存法则,就得找值得靠的山岳和江河,槐山和槐阴河无疑足够新人耗费几年来探索,恰逢人口紧缺,他们的到来,多少也给猎妖盟注入了一些新血液。
听闻钟紫言出关,赵胖子殷勤送来一件三阶中品灵袍,特意照着钟紫言的灵根属相,本命天赋千挑万选出来的,这之间打探那些关于钟紫言的私密信息,猜也能猜到,一定费了很大力气。
赵良才心里是有算盘的,和赤龙门那个老家伙处不好没关系,反正他又不瞎,能看出陶方隐寿元方面出了问题,结不了丹将来迟早比自己先死,现在开始和钟紫言处好,老家伙死后两家的关系定然是大有缓和,赵良才甚至也在想着要不与赤龙门结个姻亲,可惜他手下一时也没合适的人。
对于钟紫言来说,管他赵胖子做什么事,自家心里始终都有取舍底线,交集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注定要在一个地方共同生存,相处之道慢慢来,来日方长。
到了五月中旬的时候,陶方隐还没归来,南边御魔城却传来令人心慌的消息:有一小批魔物向北袭来。
第232章 御魔城报
修士闭关,一年半载是常有的事,只是因为如今钟紫言要面临一件大事,才让门内诸人觉得这半年甚是漫长。
陶方隐面露微笑,“你这一手遁形之术,算是成了?”
姜玉洲从头到脚看过钟紫言,“师弟,几月不见,你这修为气息怎的难以感应了?”
钟紫言双手掐诀间,身影瞬时消失,殿内只余清风吹拂,十息过后,钟紫言再现原地,眉宇间多有畅快:
“困顿多日,终于是习得了这龟息遁形之术,其间忽有感悟,将我本命天赋【仙风体】与神行术【疾风术】三相参照,才得如今这般遁隐之术雏形,比之原本的龟息遁形即快又增添了流风通道,为攻杀敌人创下后招。”
具体是什么威力,眼下殿内自然不是施展实验的地方,钟紫言此时也不打算显露全部,只道:
“今番闭关,修为虽无甚进境,闪躲逃跑手段却大有长进,怕是日后在人前每每争斗开来,不会落什么好名声。”
说罢,自己都不由得笑了,从小想学的就是争杀手段,到现在仍然是逃跑手段更胜一筹。
姜玉洲大笑:“这有甚不好,不论何时,我自会护你。”
向来把赤龙门对内对外争杀护御之责扛在肩上的姜玉洲认为,保护掌门师弟,那是他天生的本职。
陶方隐问道:“如此说来,你对下月的撕斗有了把握?”
钟紫言抬手示意两人,先坐下说,摇头笑了一声:“仍旧没有,但我这颗心却是愈发热血,事到临头,不战他一战,必留遗憾!”
“好!”陶方隐捋须点头,既然是这样,他也不再多去插手,只管届时看着护御性命,绝不会教钟紫言折在玉狰子手里。
各地数月经历自姜玉洲嘴里说出,钟紫言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那鬼市的准备如何?”
姜玉洲回应:“已有四百核心掮客归顺门内,算在黄龙殿外事堂名下,而今攒集有一千七百余奇珍异宝,价值着实不菲,另有万件小品类杂物,具体只有简师兄清楚。
将来开辟鬼市小空间,咱们也不知到底有多大,需要什么特别流程,所以多少还是有些忐忑,要招来元婴修士,亦不知那位脾性如何,这都得临时变动。”
钟紫言单手四指来回轻巧朱紫椅,“太阴山那等势力,站在此界最顶端,所派鬼使都是元婴修士,大概率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小鱼虾,这事一步步来就可。”
陶方隐对此却有不同看法,白眉微皱,“还需多加慎重,这些大势力的老人物,亦有弄性尚气、喜怒无常者,更有甚者,卑鄙无耻、奸猾恶毒者也大有之。”
钟紫言稍稍诧眼,后又点头:“师伯所言非虚,之前那位沈宴小兄弟的看护元婴便看着不好相处。”
陶方隐唏嘘道:“那位怕还好些,我所遇者,多数都是恶相对人,水宗寇江既是实例,只因司徒业多问了一句话,便随手施压,生生震碎其腿骨。
当年须弥山,那龙门水府的……唉,不说也罢,这世间,与人为善者,多受欺凌,与人为恶,却能争些附加之利。”
说是这么说,但赤龙门上下,包括陶方隐本人,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本性良善,受恶变恶才会失了道心。
钟紫言一听陶方隐提起须弥山,显然当年是发生了很大的事,可惜这位老人不愿意去提,他自然不好强求,意思是能听出来的,即便是龙门水府这等势力,也多有乖张之辈,恶性者众。
姜玉洲沉默少顷,说道:“届时看看那元婴好不好相处,若是难伺候,咱家不做便是,单在槐山开商铺亦能赚得吃穿用度,平白受人指使,听命与人亦会受制于人,哪里使得。”
陶方隐道:“也无需太过担忧,但凡不是什么邪魔外道,都可先尝试处之,我等同是道家脉系,与其它分支与族类却有不同。”
“这家万年宗派干什么都牵一个‘鬼’字,甚不光明。就似那阴卒墓地一般,时常使些邪性术法,不知者,以为是什么恶霸势力,我是不大看好。”姜玉洲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对于鬼市,他向来觉得不甚光明。
钟紫言无奈笑道:“师兄这便着相了,你可见我施那血煞之气凶不凶恶?单论术法来说,其本身并无善恶,端在人之为用,行善则愈强愈善,行恶则愈强愈恶。
太阴山传承这般久远,即使是此界道家祖庭无量山,亦承认其支脉地位,可以说必是正统无疑。
哈哈,说这些事尚早,那五行翼珠我确是很有兴趣得来,不知可有准备好?”
姜玉洲手中拿出那颗金之翼珠,交给了钟紫言,“师弟先拿着,另外四颗所得之人早已锁定,只待一声令下,尽可取得。”
钟紫言接在手里,看着珠子里面流动着浑厚的金灵之力,此物真是夺天地造化所生,根本不像是人为打造炼制,内里漂浮的金红色须弥羽翅,栩栩如生,比真正鸟兽的翅膀还要灵动百倍。
“这等灵器,必是被实力强绝的筑基修士掌握,要去争夺非得师伯出手,这个时机是不是不太方便?”
钟紫言问出的话使陶方隐和姜玉洲陷入沉思,良久,陶方隐道:“无碍,我亲自北上一遭,将那四颗翼珠夺来。”
想要提早完全解除落魄峰黑煞秘境的封印,五颗翼珠是一定要凑齐的,那些人不知道姜玉洲得到了金圣羽,己方却知道谁拿着另外四行翼珠,钟紫言道:“好,先不论那黑玉拂尘,只尽快拿到五行翼珠,合凑血魔令!”
确定了行动,三人一同散场,钟紫言在两日之内相继与苟有为和简雍商议了几件大事,由于明月城失陷,聚宝城尚未建起,黄龙殿外事堂招揽的众多人才一时间都在落魄峰呆着。
有时间当然要去接见,这些人日后都是有大用途,关系要一步步处好。
大趋势来看,凡是无月沼泽上来的修士,近半年都在熟悉槐山各地,凡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修士如果要遵行这种生存法则,就得找值得靠的山岳和江河,槐山和槐阴河无疑足够新人耗费几年来探索,恰逢人口紧缺,他们的到来,多少也给猎妖盟注入了一些新血液。
听闻钟紫言出关,赵胖子殷勤送来一件三阶中品灵袍,特意照着钟紫言的灵根属相,本命天赋千挑万选出来的,这之间打探那些关于钟紫言的私密信息,猜也能猜到,一定费了很大力气。
赵良才心里是有算盘的,和赤龙门那个老家伙处不好没关系,反正他又不瞎,能看出陶方隐寿元方面出了问题,结不了丹将来迟早比自己先死,现在开始和钟紫言处好,老家伙死后两家的关系定然是大有缓和,赵良才甚至也在想着要不与赤龙门结个姻亲,可惜他手下一时也没合适的人。
对于钟紫言来说,管他赵胖子做什么事,自家心里始终都有取舍底线,交集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注定要在一个地方共同生存,相处之道慢慢来,来日方长。
到了五月中旬的时候,陶方隐还没归来,南边御魔城却传来令人心慌的消息了:有一小批魔物向北袭来。
第233章 以教参演
黑压压的一片乌云自南向北飘来,它们下方亦有比乌云壮大三倍的黑气涌动向御魔城墙,离得越近,越能看清。
说是一小股,天上几百头有翅膀的黑翎魔,地上还有上千各类品种,算下来,至少也是两千多头。
好在里面完全没有金丹实力的气息,饶是如此,冲天的凶恶邪性也令守城的各方修士如临大敌。
钟紫言一袭黑白玄纹道袍,负手站立在七十三号门楼下,身旁既是姜玉洲,另有六名司徒家雇佣的练气散修,恭敬紧张的立在二人身后。
“这等数量,已然趋于中型规模,内里拥有筑基实力的魔物不下三百,御魔城统领若不想己方损失人手,该得催发镇魔玉壁,召集所有守城力量结阵攻击!”姜玉洲对战事一向上心,今日难得掌门师弟肯亲自来观战,可不得细心盘说一二。
钟紫言举目看向愈发逼近的魔物群,也无甚震惊,问道:“统领之位,是何人担当?”
姜玉洲指着西面中央门楼处,“御魔城初建成,司徒业便教他家后辈最有名望的人担当统领之责,正是那大玄门楼下的中年人,名唤司徒礼,外传乃是司徒五虎之首,火土灵根,心智沉稳内敛,本命乃是一张火行神符,不知真名。”
钟紫言顺着手势看去,见中央大门楼下为首中年男子方脸小眼,身穿司徒家正统明黄道袍,也算颇具威仪。
在司徒礼身后还有三位筑基修士,钟紫言只认识两人,一个是司徒飞云,一个是司徒祥瑞,后者乃是当年小剑山所接引自家一众的司徒祥吉的兄长,若是没猜错,最后一个在司徒礼身边站着的筑基应是司徒飞剑,因为他和司徒飞云长相酷似。
看着那边的主事之人,钟紫言叹了口气,道:“司徒家真是人才济济啊,随意站出来几人皆非凡等,我赤龙门人丁,何时才能像他家一样兴旺。”
姜玉洲却对中央门楼上站着的几人不以为意,蔑视眼光撇了一眼那边,弯回来笑道:“掌门不必心急,咱家那些小儿辈各个精灵聪慧,过不了十几年,筑基战力定然翻他几番。
再看司徒家那些东西,单拎出来哪一个是我的对手,其族内有些人还算信义仁德,有些人品行不端,大多都成不了气候。”
这话说的自是睥睨,后排站着的几位练气晚辈皆低头互视,姜玉洲虽然声名不小,但敢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种话,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钟紫言微笑道:“师兄可不敢小觑他家,你以为司徒礼才疏学浅?”
姜玉洲讲了一个故事:“半年前我与咱家老祖南下明月城,那几个东西盯着我看了一路,眼中都冒了挑衅火气,好在忍耐压抑着,不然他们胆敢找些茬,非得教训一气不可。
一个个人模狗样,还不如十七老哥敞亮,我听说他家族内也不融洽,司徒礼那几人还记恨掌门害了亡妻,真是些鼠目寸光之辈。”
钟紫言哑然失笑,他却不知那些人还恨着自己,一想到内心深处的那桃衫人儿,缅怀笑了笑:“毕竟是结盟道友,还应多多互助,以往的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看未来。”
姜玉洲许是看出了钟紫言平静温和的双目中露出了忧伤,也不再说司徒家那几个人的不好,只盯着已经离御魔城不到十里的魔群。
很快,中央门楼振声下传号令:准备迎敌,而后东西纵横四十多里的飞空城墙浮现金蓝色镇魔玉壁。
姜玉壁安排身后六人静心听着统领发令,左等右等,都不见那边司徒礼下令。
钟紫言也感觉奇怪,看向中央门楼,见司徒礼负手沉着,完全不像是没有准备的样子,难道是早有什么计策?
很快二人知晓了答案,只听司徒礼一本正经对着三四千守城修士道:
“今番小股魔物来犯,正是我等磨练技艺之时,各处筑基道友携带一二精英子弟出城迎敌,教后辈看看魔物伎俩,往后也好跟从参照。”
说罢,其身后三位筑基一同飞出长城镇魔玉壁外,周围的门楼守卫也都参照着一个个飞了出去。
姜玉洲怒声咒骂:“此等蠢货,不说尽快组织消灭魔物,还想以教示范,真是作死之计,迟早有一天这城楼会毁在他的手里。”
咒骂归咒骂,战时还得听统领的,姜玉洲御剑飞出,背上的黑布包裹着剑影霹雳作响,脚下踏着金光长剑‘阳官’,冷冷撇了一眼中央大玄门楼上的司徒礼。
钟紫言这时只是来观战的,也不打算出手,对于姜玉洲的怨骂自然听得清楚,不过他一时没有否定司徒礼的做法,观察外面那黑压压的两片魔物群,天上一片地上一片,地上那片基本不需要考虑,因为不会飞的东西都被千丈瀑布隔绝崖岸之下,己方只需要先解决天上那数百头魔物,地上的那些战力低弱,完全是来送死的。
算天上那些黑翎魔的数量,还没有己方的筑基多呢,六百门楼最少也有六百筑基,这种力量确实是能碾压魔物。
司徒礼一声令下,所有人便冲向飞天魔物群,内里偶尔有一两头斗篷魔,有默契的筑基修士就会多人围攻一头,能来参战的都不是傻子,给城楼上那些小辈炫技的前提是自己不能有生命危险,保证不会有性命危机的前提下多杀魔物总不会错。
诚如司徒礼所言,这次来袭击的魔物真没啥大实力,这和己方强大的阵容也有关系,当成一场演练战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教习机会。
看的人大多是练气期的修士,对于在天上来回撕斗的各方前辈自是仰慕敬重,每个人最关注的还是带领自己守卫城楼的筑基前辈实力怎么样,这也是那些筑基修士展示自己能力的一个时机。
能被选来守城的,多少都是有些本事的,筑基前辈和练气晚辈的关系不会一直都持续着,很可能过两年那些练气期的人就会筑基,那时候可就是同辈了,所以各个守城小队内的关系融洽和睦很重要,将来轮值到期离开以后也能继续合作,基于此,很多聪明人从这一刻开始就会积攒自己的形象人气。
修士与修士之间也并非完全比拳头大小,很多人一辈子也成不了金丹,那什么最重要?
和气、情义、恩德。
这些落到实地都是人情脉落建立的过程,修为差不多的时候就得以数量取胜,今天张三被三个筑基敌人欺负了,明天他得唤六个以往的要好道友去给自己报仇,不然这次被欺负下次还得被欺负,长此以往,修炼资源就都被夺去了。
同阶修士之间的争斗,不提道义,自然是朋友越多越占优势,志同道合理念一致的朋友都是要靠时间积累的,类似在御魔城当守卫这种时光,可不一定会很多,所谓信任,那都是一场场战争上把后背交给朋友积攒下来的。
钟紫言看着天上的姜玉洲化作金光穿梭与黑气之间,点头心叹,同样是筑基初期,姜师兄的杀伐手段不输大多数筑基后期修士,这便是剑修的强绝之处,等到姜师兄修炼到筑基后期,说不准也能成为拓跋南天那种存在。
谁还没有点儿幻想期许,且钟紫言认为自己此时的想法,很大概率在未来一定会实现,人各有所长,姜师兄所长,唯剑道争锋尔。
半个时辰后,天上的魔物被杀的差不多消亡,司徒礼便下令在飞空城墙上观战的各方练气期小辈出城清理瀑布外的魔物群,己方数量比敌方多一倍,很好的磨练机会,一个个蜂拥而出。
姜玉洲驾驭飞剑飞回门楼,冲六个等候命令的小辈挥手:“你们也去罢!”
“是,姜前辈!”
见六人出了城楼,姜玉洲手剑撇了瞥嘴唇短须,看了眼中央门楼的司徒礼不再多说。
他也知道起初的言论有些偏颇,此时掌门不提话,他也不提了。
钟紫言叹道:“此人看是很有韬略的。”
“也就能耍耍这些心机。”姜玉洲仍不觉得司徒礼有什么厉害之处。
钟紫言道:“此城却是一道天堑,短时间不会被攻破,就看南疆还有什么厉害角色没有出动了,将来若是一次性来数十上百金丹实力的魔物,咱们不需等着,掉头直接跑便是。”
姜玉洲与钟紫言对视,各自哈哈大笑,刚笑罢,一道金丹气息出现在身前,一挥手便把二人卷上云层,“此间无需再理会,随我去看看北边那头大东西罢!”
第234章 虬褫之影
那一双略有灼温的双手不是别人,正是陶方隐的,他自北去槐阴河东岸上游至今,整整十七日,今日办完正事急匆归来,确是要带钟紫言去槐山以北的连绵丘岭一趟。
“师叔,你这出场惊乍,吓了我一跳,急匆匆北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云端上,姜玉洲反应过来,稍有埋怨之意。
钟紫言只站在飞剑后端,待飞剑穿入云中,才听陶方隐反转身道:“那头凶物果真是到了要结婴的地步,藏风岭方圆六百里丘脉被夷平大半,其想要挖掘地底深处的灵脉,无意间促使暗河上涨,藏风岭山势浮空,而今已然高有千丈,我门中迁居之日不远矣。”
“啊?”钟姜二人同时震惊,这可是大事件。
姜玉洲问道:“那我该是回去整顿人手呢,趁着没人发觉,先入为主?”
陶方隐摇了摇头:“晚了,早有多方势利盯住了北地那片区域,如今那物一时暂未离去,等他折腾够了以后,实现不得自己想要的环境,定然要离开的!”
钟紫言沉默看着北方云下,又见陶方隐一边驾驭飞剑一边将四颗翼珠递送来。
鎏金黑、炽焰红、碧水蓝、青木绿,四色翼珠流光转动,分数土之翼珠【鬼门关】,火之翼珠【炽炎翼】,水之翼珠【怒涛涌】,木之翼珠【辕木尊】。
钟紫言拿出金之翼珠,五颗翼珠齐聚手心成圆转动,丝缕牵绊之力逐渐相连,钟紫言感慨道:“真乃天地造化之物,颗颗皆在二阶极品,师伯出手必是费了一番周折。”
陶方隐捋须看云,“那四人中有三人心术不正,已被我就地灭杀,最后一人自愿奉出此珠,我见他尚有精骨气节,便饶了一命,他们都不曾认得我。此行虽算顺利,但亦闻不妙之处,拓跋南天应是结丹去了!”
钟紫言心头一沉,拓跋南天当年在小剑山法会和秦封斗擂时已然困在筑基巅峰多年,那一战对他怕也开悟甚重。
其人本就实力强悍,若真步入金丹,己方平添数倍压力,想及此,面色泛起忧虑:“也不知去了何处结丹,算日子该有半年多了!”
陶方隐坚定道:“必是天雷城无疑,此间各地结丹都有风险,那拓跋南天已然再无困守的念想,笃定了要一次成功。”
金丹不比筑基,结丹失败,很大概率就身死道消了,是以大多数准备结丹的人都会安排好后事,若是失败便算是消亡归墟,与尘世再无瓜葛。
钟紫言将五颗翼珠收起,目中凝重一闪而逝,“不论如何,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即便是他真能晋入金丹之列,咱家也不惧他!”
两侧云彩飞速飘过,金丹修士疾遁的速度比筑基何止快了十倍,临近傍晚时,已经来到了离藏风岭不远的云层之上。
晚霞渐消,天空之下山脉碎裂崩塌,南北纵横六百里的地域全是坑洞,藏风岭丈高足有九百余丈,往下看三分之一的空档完全是灵压在撑浮着。
姜玉洲感受着远处藏风岭散出来的浓郁灵气,“师叔,似乎……不是三阶下品?”
钟紫言也察觉到了,灵地品阶竟然硬生生被那头畜生提升了一节。
陶方隐露出的神情明显也是惊异,“此物当真是有些本事,三阶中品灵地,这是截了多少低阶灵脉凑成的?”
灵地向来是天地集养而成,人为改变的少之又少,今日三个人族修士亲眼见一头兽类凶物硬生生凑集了座三阶中品灵地,好不震撼。
良久,陶方隐捋须叹道:“有此神工鬼斧之运,天地钟灵神秀,可惜,这已经是最好的地步了,再难上升品阶。它要结婴,四阶灵地都不够,不出三日定然会离开的。”
三人巡察周遭,一时间也无别人潜藏,姜玉洲还有些不解,按说这种时节,该是有不少势力的眼线盯着才是,“此地怎无有修士?”
钟紫言笑道:“咱们仗着有陶老祖能离藏风岭如此之近,其余那等宵小,安敢轻捋虎须?”
姜玉洲恍然大悟:“也是,我正说呢,奇了怪哉,平日见利忘义的那些家伙怎不见赶这趟大好事,原来是怕那凶物离开前发泄一气。”
陶方隐四处观望,像西面靠近莽荒山林的石峰上飞落,三人落地轻挥尘土,便打算稍停两日。
这座无名小石峰不高不矮,原本以作窝地的虫鸟受了惊吓纷纷逃离,钟紫言查看方圆两三里别无异况,为其余两人清出打坐地盘,星夜来临,围而谈论。
钟紫言两手随意放在怀口,说道:“余香先前密报,觊觎这座灵地者,不下十家,牛魔谷、荆棘谷、空闻寺院这等势力不消说,另有槐阳城里的承影、风月两楼,槐山北麓还有一些小势力也来搅和,阴卒墓地自然也有人来盯梢,确实是众目睽睽。”
姜玉洲阳官长剑横放双膝,剑眉挑起:“哼,这些狗东西,也配和咱家抢地盘,还是吃亏吃的少。”
“话却不能这么说,一两家权且不惧,若真是联合起来,咱家哪能打得过,还得有个计策应对才是,师伯以为如何?”钟紫言看向陶方隐。
陶方隐沉吟思索,“若是群情激奋,众矢之的,自然不妥,但都有争夺的心思,他们各方实力相差不大,我来出面却也能震得住,就怕……”
这里面有一个变数是,拓跋南天如果真能结丹归来,那牛魔谷实力必然会提升一大截,真要斗起来,赤龙门可不一定是对手,因为顶尖战力之优届时是不存在的。
姜玉洲道:“不是还有咱家那条护派灵尊么?烛云前辈!”
那条血蛟虽然修为只有金丹境,但智识却比大多人都高,还爱显摆炫耀,时不时就自地煞裂谷升起来摆弄蛟躯,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十足的演戏之精。
钟紫言想起那头血蛟,总有一种不牢靠的感觉,不过这只是心里错觉,真叫它去办事,多数情况还是能办好的。
“那头灵兽本是留着要镇守鬼市之用,提前暴露出来,确实不太妥当。”钟紫言沉思来去,感觉还不是它该露面的时候,又道:
“若不然,教司徒业前辈和那位吴前辈现身撑面,也可促进三家在外名声。”
钟紫言这种想法便是成熟的借势手段,他以往是断然不屑做这种事的,可是今次来看,这个方法是最高效且保险的。
陶方隐沉吟良久,目中泛着涩气,幽幽叹息:“借来的东西,总归会付出代价。”
钟紫言初听迷蒙,而后刹时清醒,不是靠自家实力争来的,将来也必定不会多受敬畏。
老人家的一个‘借’字包含了多少无奈和悔叹,借名气、借声望、借灵兽幼崽、借山门……别人给的,和自己主动争来的,不一样。
姜玉洲也听出了自己这位白发苍苍的师叔话里话外的意思,一城一地、一山一水,终归得靠自家的双手,身为修士,靠外人都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
“好,师叔此言正合我意,掌门师弟,咱们又用得着去求谁呢,这藏风岭,我们要定了!”姜玉洲凝目对视钟紫言。
钟紫言温和笑道:“单凭师兄这一股气势,就能吓倒一片散野修士。”
两人哈哈大笑,陶方隐亦捋须欣慰轻笑。
到了后半夜,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大地震当,嘶鸣声不绝于耳,声音既像蛛龙吼叫、又像蛇类卷信,音量放大了数百数千倍,钟紫言起身向石峰外看去,平地上也不见什么异样物种,感觉那东西是在地底深处与什么东西撕斗。
陶方隐负手而立,观望着不算远的高耸藏风岭,细心感受地壳变幻,双目最终凝结在西南空洞处,不过十息时间,那里一声惊天震地的嘶鸣传来,一条通体白光的大蛇飞窜向东,身长足有二十余丈。
那大蛇已然算庞然之物,没想到在它刚飞窜出不久,比他还要庞大的黑色蛛影八毛攀出,一跃百丈猛追不舍。
钟紫言和姜玉洲呆滞当场,“那…那就是鬼母…?”
陶方隐捋须点头,“却不想这地底深处还潜着一条金丹虬褫,都言万物相生亦连相克,这两种凶物可是死对头。”
直到此时,众人才明白,那鬼母毒虫掀翻六百里丘脉,除了想要使藏风岭晋升品阶,更大一个原因怕是想消灭天敌以进入结婴的最后一步。
“虬褫,异种灵蛇,以往却从未听闻此地有这种存在。”钟紫言不住感叹。
姜玉洲只道那白蛇神俊非凡,不一定会被鬼母毒虫吃掉。
三人等到第二日午时,也不见两头凶物归来,又到了傍晚时分,大地再次开始正当,一白一黑两道巨影自东面而来,直冲入藏风岭下方空浮天坑。
“此二者的争斗到了最后时刻!”陶方隐说道。
姜玉洲也不知晓此种生灵殊死搏斗为的是什么,只问:“我看那两头巨影都负了严重创伤,师叔以为谁会赢?”
陶方隐摇头皱眉:“若是前一日,我认定鬼母毒虫必赢,刚才感知二者气息,已然相差无几,跑回来只是为了吸收灵气,谁生谁死却难说了。”
第235章 各方来争
单纯的比躯壳体魄,人属是决计比不过妖魔的,那天坑底下的战斗尽管打的震天响,钟紫言和姜玉洲仍不敢飞下去查看。
别说他们两个筑基修士,即便是陶方隐,此时亦不敢太凑近,只能负手立在石峰崖边闭目感知。
夜色渐深,地壳内时不时便要震荡一段时间,姜玉洲也随着这股节奏时不时探头观望远处,直感叹:“真不愧是异种凶兽,比槐山上的那些兽类强了何止百倍,此种生命力,放在我等身上,何愁不能无敌于同阶。”
钟紫言度过最初的那阵紧绷劲儿,此时随意坐在一块半大石台上说道:“凡事有利有弊,体型占了优势,修炼速度和灵智上便差了千百倍,天地造化,终有均衡。”
姜玉洲愈发体会生切,今日见的这两头凶物躯体之蛮横,活了大半辈子平生仅见,“师弟说的在理,不过我以为能有这种躯壳,实在也是它们生的幸运,想当年围攻咱家山门那头骨豺,若是如今日的鬼母毒虫和虬褫一般硕大,恐怕山门早覆灭了。”
比起当年遇到的妖兽,今日这两头无疑是胜过其十倍百倍的,钟紫言想了想,“初论灵智,恐怕那骨豺还要高一筹,不过兽类血脉之力决定成长上限,这两头凶物确实更有几率攀登大道。”
陶方隐始终在静静听看着,也不管钟紫言和姜玉洲议论些什么,半刻时间过去以后,他开口打断两人交谈:“胜负要分了!”
钟紫言和姜玉洲齐齐眺望藏风岭下,天坑内狂暴的灵气迸发而出,一黑一白两道巨影纠缠着飞出天坑,恰在此时,天坑灵压倾泻,藏风岭山体轰然向下矮了三分之一,震起强绝气流。
“快看!”姜玉洲这下看清了两头凶物的完整面目。
钟紫言亦看的真切,那虬褫蛇尾断裂,白色鳞甲只余着额角处还闪些光亮,其余地方均是血色。
鬼母毒虫本体似是一头隆头狼目毒蛛,不过体型上可比狼目毒蛛大了万倍,纯黑螯肢中间有墨绿色鳞甲,不需多猜也能知道,那必是它施放毒雾毒液的地方,眼下全插在了虬褫蛇躯腹部,不论躯体被对手其它部位怎么攻击,愣是不松一口气。
虬褫受制于人,蛇头不管怎么咬合鬼母毒虫的后肢,因腹部要害被钳制,力道集中不在一处,气力越来越小。
两者纠缠来去,把四周山体丘脉压的平坦一片,陶方隐指着鬼母毒虫硕大的脑袋和八颗黑目,“此物已然修出睛窍,那四对墨招可令同阶修为低下者自减三四成实力,虬褫能与其撑这么长时间,已然超出常理,可惜终究翻不了天。”
就在陶方隐说罢不久,那鬼母毒虫将獠牙猛咬下虬褫蛇颈,一咬一合,虬褫蛇头承受不住,硬生生与躯干分离,说时迟那时快,鬼母毒虫伸出一支毛足,直接插入虬褫体内,一拉一拽,圆润细珠慢慢浮出,金光闪耀无匹,虬褫当场失了生机。
观兽斗,比观人斗要有好处的多,它们但凡起了争执,多是不死不休,既然不死不休,那招招就得致命,落幕的时候必有一方会被残忍杀灭,物竞天择,生死立分。
鬼母毒虫直接将虬褫金丹吸入腹中,也不打算管虬褫的尸体,顺着藏风岭方向飞回去。
受了致命创伤,调养是一定需要的,这个时间会有多长?以那头鬼母毒虫的强横躯壳,估计用不了几天。
钟紫言直直盯着已然死去的虬褫长躯,它就在平地上蜿蜒瘫躺着,头和身子惨烈分开,流出的血亦是红色血淋淋的。
本是死一般寂静的气愤,突然被姜玉洲一声惊呼打破,“师弟,师叔,你们看,那是谁家的人?”
自槐山北麓方向窜来四五个鬼鬼祟祟的修士,黑衣黑帽兜袍遮脸,陶方隐凝眉冷视,讥讽说了一句:“找死的东西,连一点儿基本的耐心都没有。”
姜玉洲平日聪颖明事,此时见了这种情况也迟钝住了,“他们要干什么?”
钟紫言道:“难道是要偷那具尸体?”
一般人再傻,也不会赶在别人刚刚结束战斗就乘火打劫,槐山的这帮人,都是人精里的人精,按说不可能犯这种错。
可惜,事实真的令钟紫言瞠目结舌,它们的确是要偷走虬褫的躯壳。
姜玉洲低声大骂:“腌东西,哪门哪派的?竟这么不怕死?”
陶方隐冷声一笑:“且看看它们怎么倒霉!”
虬褫躯体庞大,血液尚未干涸凝固,四个黑衣蒙面的修士鬼祟摸索,各自拿着刀剑砍来砍去,竟然砍不出伤痕。
姜玉洲捧腹无声大笑,“哪儿冒出来蠢货们?”
那四人中,一个练气后期三个筑基初期,一边动手一边观察着四野,夏季本该月色明亮,此刻却突兀蒙了一层乌云,它们四人起初小心翼翼,发现没有什么外人时,手脚利索起来,也不再藏掖,有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单手掐诀聚气成刃,正要下切虬褫中段躯体,只见自藏风岭内极速飞出透明黑色丝网,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然被束缚在地不得动弹,丝网上有不少白白色光点鼓动着。
其他三人见此情形施出火术搭救,奈何那丝网如钢铁浇筑一时间焚灼不断,被束缚的修士忐忑惊慌,初实感觉麻痹难动,很快便软弱无力,半刻后身体开始急剧膨胀,搭救他的三人大喊快跑,可惜反应晚了,那人在下一刻爆炸成血浆,自他躯体里飞出成百上千只拳头大小的白色毒蛛。
灰蒙蒙月色下,哭天喊地声自北向南,那三人跑了十多里,再也跑不掉了,四周都被那些会飞的白色毒蛛包围,不管怎么分流抵抗,十多息的时间都被吃了个干净。
钟紫言在这边石峰上目睹全过程,良久无奈摇头,这样的死法完全是咎由自取。
陶方隐讲道:“藏风岭内藏着数以万计的子狼蛛卵,全由鬼母毒虫操控,它自己随意吐一口毒丝,亦能牵连附带蛛卵,子狼蛛寿命极短,从诞生到死一共只有六个时辰,因寿命极短,攻击力反而极强,练气实力的子狼蛛只需集结上百只,便能轻易对付一名筑基修士。”
这才是鬼母毒虫最可怕的地方,他一个金丹实力尚且能用计策对付,一旦藏风岭内那些蛛卵出了问题,六个时辰内不知道会袭卷残害多少生灵。
插曲终归是插曲,平添笑料而已,待到天光大亮以后,藏风岭周遭寂静无声,内里鬼母毒虫的气息也隐藏了起来。
三人一直等到第四日凌晨,听嘶鸣声响彻云霄,钟紫言看向陶方隐:“师伯,它是不是要离开了?”
陶方隐捋须颔首,“**不离十!”
待到日上三竿,一道庞然黑影发出决然鸣唳,自藏风岭内飞上天空,卷云向东南方向飞远。
姜玉洲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见巨影飘荡远去,喜色大笑:“哈哈,终于走了!”
陶方隐只说:“莫急,各方势力很快就会蜂拥而来!”
不到半个时辰,东南和西南方向有数股势力驾着各种灵器飞来,那些人面上都露着兴奋之色,好像这座被鬼母毒虫霸占几百年的三阶中品灵地已经是他们的一样。
有头有脸的势力,自然旗帜鲜明,所率人手都不多,但各个都是筑基期,空闻寺院的人第一波到,随后是荆棘谷和牛魔谷,一家家保持距离互相观望。
眼看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牛魔谷站出来一位膀大腰圆的黑脸道人喊道:“既然都有想法,我家谷主提议,一齐坐下商议个论调如何?”
能不动刀枪自然是不动刀枪,各家乐意如此,它们却一直没有发现,在藏风岭西南边的无名石峰上,陶方隐捋须笑看着天空上谨慎提防八方的各家修士。
一股金丹威压瞬间施放,苍老之音振声提气:“此地自今日起,乃算我赤龙门下领地,敢有觊觎者,尽数诛除!”
第236章 因势暂退
本是各家都有机会分一杯羹的场面,突然被一位蛮横的银发老金丹宣告此地和他们任何一家都没关系了,给谁听,都不乐意。
一个个呆滞当场,不乐意能怎么办?似乎当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因为很显然,没人敢动手。
七八家势力都浮在天空中,受了金丹修士的气场威压,一个个降落于地,钟紫言和姜玉洲并肩站在陶方隐身后,他们三人负手立在石峰上平静凝视着下方的一干人。
汇集的人数绝对不少,单牛魔谷和荆棘谷两方加起来就有三十多位筑基修士,另有空闻寺院、阴卒墓地、承影阁、风月楼、长松剑庄、铁器门共八十余筑基力量,被一个金丹镇压全场,足见陶方隐威压气势的恐怖。
气愤凝重,日色之下,敌意明显,牛魔谷为首之人也是位灰白苍脸的老修,眼角黑纹拉升,很像一头迟暮狮虎,钟紫言见过那人画像,正是牛魔谷谷主:玉狰子。
局势僵持良久,总归得有人开口,不然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样耗着不是办法,阴卒墓地那白发老妪忽而摆出笑脸,施礼道:“原来是陶前辈驾临,我等却是唐突了,我家澹台师弟当年曾受钟掌门恩情,你我两家算是友谊之交,既然前辈早有揽收此地之意,今日阴卒墓地便不争了。”
此人名唤落英春,乃是阴卒墓地当代话事人,在她的身后,澹台庆生浑身裹着黑色布条,背着完全不像自己枯瘦躯干能撑起来的铁棺,冲钟紫言和姜玉洲抱拳片刻。
十余个阴卒墓地的修士齐刷刷退至西南边,与钟紫言这一方站成一个方向,这意思很明显,他们家除了不参加这次夺灵地的事,说不定还会帮着赤龙门呢。
连陶方隐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有人不费多长时间就做了决定,真是顺利的开场。
可惜,这么大的利益,不是谁都愿意放弃的,牛魔谷玉狰子怎能允许再有人跟着阴卒墓地的做派走,为防别家因畏惧陶方隐金丹实力而退缩,他正色道:
“话不是这样说,此地初为无主疆界,陶前辈空口白话占山为王,教围着此地守了半年之余的我等各家如何心服?”
说话皱眉传念给荆棘谷为首中年粗犷大汉,那大汉打了一个机灵,像是受了什么指示,壮着胆子开口:“对啊,俗话说来,天材地宝见者有份,更别说这三阶灵地,前辈怎能如此霸道?”
不等别家反应,玉狰子接着道:“我等各家早几年便密切关注此间,好不容易等到这一时刻,若是事到临头,竹篮打水,岂不荒废了大把光阴。”
不管玉狰子说什么,在场的各家头领都能听出来,这是在联合力量争些话语权,不管能不能争到藏风岭,赤龙门若想霸占此地,非得付出点代价给这些势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陶方隐身上,玉狰子又鼓吹众人:“诸位,这位前辈再是霸道,也该讲个‘理’字,你们说是也不是?”
“正是此理,我们自然不愿与陶前辈为敌,可总该有个说法?”
“对啊,我同意玉狰子道兄之言。”
……
联合施压,各自壮胆,钟紫言盯着这些人讥讽冷笑,见自家师伯只负手而立不多说话,他主动平静开口道:“遇到这种好事,贫道亦知你等心思,想要讨些好处自不为过,下月初二过后,自可去槐山断水崖作客,商事尽管谈来。”
平静之色渐渐隐去,随之而来的是寒言冷语:“我辈横行修真界多年,明眼人谁敢说个‘见者有份’,今日我家老祖说要此地,此地既是我赤龙门地盘,敢有不服者,即刻出声报名!”
最后那句话基本是咬牙说出口的,在场的这些筑基都算槐山有点头脸的人,大多能猜到钟紫言是谁,有些早已经认识钟紫言。
谁又能想到这位钟掌门初一开口就把话说到绝路上,气愤再次陷入沉寂,玉狰子眼看着身旁多家默默低头,狰狞嗤笑道:“好生狂妄,诸位,咱们还怕了他一个小小门派?”
‘小门派’这些人自然不怕,可他们怕的是那位金丹气势愈发强盛沉重的银发老人,出头鸟可不是好做的,说不准当场就被杀了。
姜玉洲掣出剑来,直指玉狰子,睥睨道:“老东西,半个月后的生死斗擂可有准备好,现下还有功夫与我家争夺灵地,不怕活不到六月初二?”
赤龙门掌门与牛魔谷谷主的生死斗擂早已传遍槐山,而今两位当事人都在场,一个筑基巅峰一个筑基初期,谁胜谁负大概率已经注定,怕的就是届时金丹力量插手,玉狰子今日若是提早被杀,反而省下到时钟掌门冒险,在场各家此刻心里和明镜似的。
都想及此,更不敢轻易开口,玉狰子略显躁意,硬气道:“届时老夫自能亲手杀了姓钟的,怎么,你家今日还想提早开战?”
姜玉洲剑眉怒提,迈步就要冲向下方,突被钟紫言一把拦住,对着牛魔谷势力方向道:“今日只说这藏风岭归属我赤龙门,玉狰子,你是有何见教?”
玉狰子凶目对视钟紫言,忽的感觉自己被石峰上的陶方隐神识锁定,似乎胆敢说一句不服之论,当场就要十死无生了。
“你!”再是怒目圆睁,本能使自己真不敢再开口挑衅,怒急反笑:“好好好,既然你家要这灵地,自可暂据,咱们下月初见!”
又转身对周边各家主事之人说道:“众位道友若有空闲,不妨随老夫去新山门坐坐?”
明目张胆的邀请诸人与他一道走,这玉狰子明显还不甘心。
姜玉洲面露急色,见陶方隐负手静立,没打算再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眼看着那一堆人相约而去,姜玉洲叹道:“唉,怎的放过了他们,显然是要去商量着对付咱家,师叔!”
钟紫言见阴卒墓地的人没有随玉狰子一众同行,主动浮空飞下石峰,临近十来人时,抱拳微笑:“落道友和澹台道友果真是友谊邦交,钟某承了这份情,现下若有空档时间,不如去断水崖作客一番?”
落英春满脸褶皱,看样子寿元也无多少时日,笑着看了看石峰上负手静立的陶方隐,回头对钟紫言道:“钟掌门客气了,今次即便没有我们这一家,单凭陶前辈一人,也可逼退那些,老身大限将至,往后墓地大事由庆生和慈宁主理,将来若有商事,还请多多关协。”
她口中的慈宁今日没有在场,钟紫言也从来没有见过,但想必是位才干了得之人。
人寿将近,对没有敌意的人自然和善许多,钟紫言颔首应承:“我与澹台道友交情匪浅,往后两家自会深交,既然今日不便,那改日钟某亲自登门拜访!”
落英春缓缓点头,又冲着石峰上的陶方隐施礼过后,带着自家人南飞离去。
钟紫言再回石峰,姜玉洲道:“这一家人倒是识时务。”
“看来,往后还得还了这份情,那澹台庆生亦是正直之人,可深交之。”钟紫言对澹台庆生的评价颇高。
陶方隐捋须开口:“去看看藏风岭吧!”
第237章 藏风山中
六百余丈高的山体,对比周围诸多丘脉来看,绝对是大山,东西南北七处峰头耸立,明显是这段时间新形成的格局。
“这里本无甚出众的地方,只是近半年那鬼母毒虫翻天覆地折腾,才致使山势变幻、脉络横阔,俨然独立于四周丘岭之间,自成气派。”
藏风岭正上方,陶方隐踏在飞剑上捋须观察,钟紫言和姜玉洲时不时指点各处峰头,造化神奇,七星龙势,却是真正的大气象。
钟紫言默默运算一番,笑道:“今次可要学学司徒业前辈好改名头的嗜癖,将藏风岭改为‘藏风山’如何?”
姜玉洲拍手叫绝,“好!正该如此,往后方圆千里尽属咱山门敞亮宏大,再教盛年按着这七座突兀高峰布一套防御大阵,可不是易守难攻?”
钟紫言再看西方群山之后的无尽蛮荒,此地北接亟雷山脉,南临槐山地界,东面除了大片丘岭外就是渭水,可算是占了地利优势,想及此,笑道:“往后管他是南来的北往的,都免不得路过此间,鬼市开辟在这片地方,亦是好事!”
凡俗人家有了官府给的地契,要修建自家庄园的时候可不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钟紫言此刻就有那种感觉。
三阶灵地,这是二十年来梦寐以求的地盘,如今就在眼皮子底下,唾手可得,怎不教人兴奋,等到陶方隐排查完整个藏风山,告知没有任何危险以后,钟紫言与姜玉洲两人一前一后游览各处,要建造什么通通往大了说,完全是一副得势地主儿的嘴脸。
“此地就建宗门大殿,坐北朝南恢弘大气,外有斗灵广场纵横七十丈,南边这块灵气浓密之地是天然的灵田宝地……”
“对,这里就建他一座藏经高楼,至少要有十八层那么高,要比清灵山的那座还要大……”
“这处花池最适合女儿家们玩闹,女弟子居所就建在此处,至于禁室…就建在后山龙尾峰,日后谢玄那小子还敢犯错,掌门师弟把他吊在龙柱上十天半月,看他还敢不敢造次!”
……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你感觉宗门的明天会前途无量。
此刻,钟紫言和姜玉洲作为赤龙门的几位核心人物之一,毫无疑问是幸福感最爆棚的时刻,规划着哪里建造什么就好像看到十年百年后宗门人才济济气运浩荡的景象,好不激奋。
而作为过来人的陶老祖,笑眯眯看着两个年轻人东窜西窜,自觉乐趣颇多,捋须呵呵笑着,活了两百多年的他,靠着自己的力量拉扯出新赤龙门这么一股力量,道心通融,臻圆得意。
即将成为自家新山门的藏风山,可比断水崖和落魄峰要高陇宏大的多,虽然还及不上当年的清灵山,但相差也超不过三成,总算是要有一个长久的居修之地了,陶方隐银须飘动,不经想起当年冒险带人离开山门的经历,几十个人随他出走,最后九成都死在了自己手里。
辛城三里桥血案,杀到最后,他表面坚固决绝,内心已是颤抖极致,同门情义在那一天抛弃了个干净,心里存的只有无尽屈辱和恨铁不成钢,一刀刀一剑剑挥砍出去,都是对过去人生的否定。
“唉……”思绪收回,轻叹一声,陶方隐慢步走在藏风山丛林之间。
现在想来,当初却是行事太过,有些丢了人性,可不那样,事情又该怎么解决呢?不那样,而今还能有这番新气象么?
陶方隐自顾自摇头,不那样,怕是赤龙门早已倾覆消亡了,哪还会有今时这般局势。
丛林大树密集,干瘪的白色蛛卵透明散光,陶方隐一步步走过去,来到巨大的洞窟前,这里是鬼母毒虫的巢穴,如今兽去巢空,墨绿色毒雾氤氲散了大半,内里空空荡荡,多有巨兽骸骨穿插在石壁各处,能看出那些骨头风化严重,岁月在每一处纹路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身后两个人影自天空跳落下来,钟紫言和姜玉洲见自家老祖负手静看着鬼母毒虫的洞窟巨口,姜玉洲笑问:“师叔,你似有所感悟啊?”
陶方隐指着洞窟内巨型空间,无数白骨,“这头东西在此地也不知盘踞了多少年月,而今功参造化,终究是要迈出更高的一步,我看着这遗穴,便想到一头蠢兀不自知的小兽日复一日枯寂修行,月落日升,斗转星移,千百年岁月的积累才有机会攀证大道,何其艰难。”
姜玉洲顺势跳入洞窟,来回观摩,时而掩鼻挥手,“嗨,师叔怎还多愁善感起来呢,我辈修真,不正是修个大道通天,得证仙道?受些苦难自是应该,咱们家这些人不都是苦日子熬起来的。”
陶方隐点了点头,苍老的面容上双眸缓缓眨动,感叹:“是啊,冬霜夏露,秋月春花,江河湖海,尽汇人生。”
姜玉洲只以为自家师叔上了岁数,所悟人生真意愈发质朴,抽出剑来一顿剑气挥发,将洞中兽骨尽数粹成粉末,此般力道着实费了很大力灵力,但姜玉洲哪管这个,笑道:“这里下接旺盛浓郁灵气,就给师叔开辟出来做洞府,待到您老人家结婴时,咱们去北方天雷城或者南边找五阶灵地。”
结婴这种事,陶方隐心里有底,按照他如今的寿元,也是该寻找增寿之物了,若不然时间还真有些不够,参天悟道本就和机缘气运挂钩,他这一生种种经历可向来不算好,心道:‘结婴……’
面上虽未表露什么,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钟紫言多少能猜出一些陶方隐的状况,见姜玉洲提及结婴之事以后,这位师伯的面部表情略装平静,显然不太乐观,打断姜玉洲还想开口说的话:
“此地大部分区域都已排查,咱们布置一个简略阵法早些回槐山罢,明日开始教杜兰师姐、周洪、盛年几人,率众开工建造,此番工程浩大,非三五日能完成,得需提早启动。”
姜玉洲摆手,“师弟,这你就莫操心了,抓紧准备准备,下月将那玉狰子老儿的狗头拧下来,好震慑一番其下属宵小,往后咱门里干任何事,外人敢使绊子藏祸心,不杀不足平愤,再看谁人小瞧我赤龙之名。”
三人离开洞窟,围着藏风岭布下简易阵法,南下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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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槐阴河东岸上游,牛魔谷势力新的存居之地‘鹰眼草台’,十多家势力的头脸人物聚在牛魔大殿间,玉狰子端坐主人席位,余下诸人分居两列。
“那阴卒墓地真是胆小如鼠,咱们这么多人,就他家被姓陶的吓破胆,落英春老婆子看来死期将至!”说话的是白日在藏风岭附和玉狰子的荆棘谷首领,粗犷大汉‘钱山。’
荆棘谷的前任首领被牛魔谷处理以后,现在的这位完全是位傀儡,若不是荆棘谷还有一帮老人对牛魔谷有抵触,如今两家早就并成一家了。
听钱山背后咒阴卒墓地的话事人重话,承影阁和风月楼的几位女修明显露出不快,玉狰子看在眼里,说道:
“钱老弟不好这般说,想必落道友也是有苦衷的,咱们今日不提她。只说那藏风岭我等苦苦守了大半年,尽教赤龙门蛮横霸占,亦不给一个说法,谁能忍得?”
这话相当于白问,谁喜欢忍,可是如果不忍,谁敢去触人家霉头,空闻寺院的话事老森长着一双狼睛之目,目中一时浑浊一时漆黑,说道:“玉道友无需卖关子,众家既然跟你来此,就是想听听有何计策。”
都是明白人,谁还不知道玉狰子有什么野心,他自己也不再说套话,只道:
“大家怕的不就是那姓陶的金丹实力?若是有人能牵制住他,赤龙门剩下那些人哪一个能禁得起我等轰打?”
说罢将目光看向承影阁的红衣中年女修,其人一袭公装长裙,面皮冰冷,“玉狰子道兄不会是想靠我家赵前辈吧?”
承影阁和风月楼既是槐阳城的势力,必然与赵良才有关系,众人心里都清楚,玉狰子也猜到他们会这样想,笑了笑:
“自然不是,我牛魔谷难道就不允许有金丹?”
第238章 银棺异况
牛魔大殿内众人商议了什么,钟紫言和陶方隐自然不会知道,门里几件大事紧凑进行,正是忙碌又振奋的时期,哪有心思琢磨那些人要干什么,总之做好防御工作便可。
回到断水崖,钟紫言按照先前想好的计划吩咐杜兰一众携带物资阵盘北上藏风山,教他们上心建造开辟,只等下月斗擂结束,所有门人都去帮忙搭手,毕竟那地方基本是未来百多年盘巢之地。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断水崖边聚了十多人,以杜兰为首,周洪、常运、陈盛年、孔雀、岳栖凤等整齐跟随,余者既是贪狼殿的一些散修,他们拜别了钟紫言,踏上云舟飞往北方。
沙大通站在监察寮内探头艳羡,巴扎着嘴,“啧啧啧,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了,也好,等过了这段儿时间,俺老沙第二批去,大数苦累活儿就省得干。”
话是这么说,但看他那目不转睛的眼神,明显是想跟着去,那可是去建造未来的宗门主山啊,但凡是门内弟子,哪个没心思参与?
可惜他沙大通也只能说说安慰自己话,酸归酸,总好过将‘掌门不器重自己’这种话挂嘴边儿。
人有时候还是得欺骗自己的,不然那么多扎心的事儿明摆出来,活还是不活?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得有个活下去的理由,资质不行,天赋低劣,修为上不去怪谁?总不能说自己有问题吧?得把罪名安在老天、环境、机缘、气运这种不可琢磨的东西头上,不然没法往下活。
沙大通也曾有过雄心壮志,可如今,连最喜欢的道侣人选也被谢玄夺了去,有时候想一想挺难过,难免心灰意冷。
伤心的时候就去小一辈弟子们听学的地方看看,那一个个小生命在迅速的成长,他沙大通这辈子可能没啥成就了,到了这岁数,修为上不去,道侣找不到,只能寄希望与培养一个小师弟,总得继承下去一些东西。
这么一想,沙大通就有了继续好好拼搏的念头,且他已经瞄准了培养人选,是个不到十岁的瘦小子,名唤‘虢三澈’,很合自己脾性,他感觉比周洪那家伙挑中的人要聪明很多。
有了新目标,沙大通即便是做巡逻值守的任务也有干劲,看着杜兰带人驾舟飞远,收了艳羡的心思,继续琢磨怎么给自己那位虢师弟增补修炼资源。
监察寮外断水崖边,钟紫言与唐林和简雍站在一处,瞅了一眼监察寮上,钟紫言微笑道:
“此次北行,没有指派大通跟随,怕是他心有不甘,眼下指不定又缩在里边儿腹诽我呢。”
唐林开口:“前些日子说对虢三澈很看好,欲要费心培育,我知他情路不顺,便允了此时。这时想必在思虑如何行事。”
钟紫言点了点头,“也好,另外你私下告诉他,若是想找位道侣,可去司徒家问询一二,终归是有个妻儿比较好。”
唐林执礼称是,稍一犹豫,又道:“下月的生死斗擂,我怕参与不得了……”
“不妨事,一应资源准备好,自去筑基,挑定了哪一日?”钟紫言温和问。
唐林回应:“七日后。”
“好,届时我亲自送你去槐阳城租赁的洞府。”
日子终归是到了,钟紫言一如当初送简雍、杜兰等人去筑基一样,很忐忑,本以为经历过好几次了,心境再不会有什么波动,可事到临头,还是担忧,面上没显露什么,心里却早早焦躁了起来。
往前几次,同门筑基都很顺利,唐林修行一向稳扎稳打,按照概率来说,比姜玉洲和杜兰要高的多,可这种事哪有个十足把握,不过是碰运气。
想太多也无济于事,越想越深,眼见气氛沉寂,钟紫言清理脑中各种预想,故作宽心道:“你筑基,我且心安,对于寒亭筑基,我却有些忧虑,他心思活络,智识觉明,做事一道向来专擅,但跨这条门非比寻常,就怕他心性孤鸷,难压杂念。”
唐林一时也沉默无言,当年姜玉洲、陶寒亭和他,乃是最要好的朋友,各人是什么秉性,谁都清楚,如今姜玉洲早早筑基,轮到他们二人,互相都存了份牵挂,谁会希望幼时到现在的玩伴筑基失败呢。
这时简雍一笑:“掌门多虑了,寒亭是师叔的小侄,现下正在师叔洞府听着指点,可比我们当初的条件要好太多。”
钟紫言嘘叹道:“也罢,盖是必经之路,愿我赤龙门人,得享盛运。”
三人相随走去赤龙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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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离小剑山生死斗擂还剩五天,落魄峰龙楼亭台,四根赤红石柱间,钟紫言和陶方隐静立观看。
“此种封印手法,我亦施展不出,想这鱼玄机也是强绝之人,虎落平阳,最后落得那般下场,好不可悲,时运不济,难翻牌局。”
陶方隐盯着黑清封印,感叹玄机道人当年的无奈窘况。
钟紫言手中拿出一颗五色灵珠,内里真真切切浮动一个血色‘令’字,这是五行翼珠融合而成的血魔令,专解封印之用。
他一边缓缓运转灵力,一边对陶方隐道:“饶是时运不济,亦闹得苏王两家双双覆灭,这之间还把咱家也算了进来,确实不得不服。”
五色光珠随着钟紫言掐诀运灵,转瞬变为猩红光芒,里面那个‘令’字外放虚影,一道道嵌入身前封印漩涡,屏障在很短的时间完全解除,猩红珠子一分为五,又变为五行翼珠。
“没想到尽然这般简易,之前多年里耗费了几十条招数,仍抵不过这一颗小小珠子。”钟紫言无奈一笑,邀请陶方隐步入其中。
随着封印解除,内里漆黑的环境逐渐变亮,秘境上空犹如真正的星空一般,各方星位璀璨夺目,陶方隐又是感叹:“此人真是神才,在阵法一道亦有大成就,定然是位极有名气的人。”
钟紫言边领着陶方隐穿过乱石,边道:“听那头绿毛鹦鹉说,这鱼前辈是从东南方来的,当年有传其人来自晋地,很有可能是水宗的人,不过没人能证实。”
跳下断崖,来到平地广场,一如上次来时一般,没有任何变化,地宫早被拆干净,眼下光秃秃一片,钟紫言谋划是想重新建造一座。
回头再看陶方隐时,见他若有所思,突然问来:“你说他是晋地出生,鱼玄机……鱼姓!去年我在晋地与吴谈及他出身,水宗下属分支天璇门,据其所说,天璇门的覆灭和一位鱼姓金丹有关,那时言论乃是婚事不合之论。
我在想,这其中是否有些关联?”
钟紫言稍一思索,“婚事?这还真是凑巧,那绿毛鹦鹉也说鱼玄机有牵挂之人,且那人已死,多半是道侣。吴前辈可有详细说给您听?”
陶方隐道:“确是婚事,说鱼姓金丹娶了一位元婴修士的晚辈,两家地位不等,最后似是有一方意外丧命了。”
“这便全对上了,老祖且随我去看看那聚魂棺,鱼玄机千辛万苦找寻得来的东西,没运气送回去救助他道侣,而今便宜了那黑煞堂的人。”
钟紫言快步向黑煞石柱林走去,陶方隐随其一道走入密室时,内里东侧的银棺安然无恙,散着宁静神秘的气息。
钟紫言感觉不出什么,可陶方隐目中却露了寒芒,抬手制止钟紫言迈步向前的动作:
“且慢,那银棺中的东西已然复苏!”
第239章 撒泼老头
长宽约四十丈的密室中,寂静无声,穹顶七星碧玉光点闪耀,更有无数星点挂印。
钟紫言停了脚步提神观察东侧银棺,饶是他感知灵敏,亦察觉不了什么异况。
但自家师伯说的明明白白,由不得自己不信。
这台银棺就是当年玄机道人费尽周折寻到的聚魂棺,本是要教有缘人南送自己道侣来用,却不想被黑煞堂章家一系鸠占鹊巢。
里面到底躺着是章家的谁?钟紫言其实不敢确定,但他大概猜测是‘章闫’。
因为之前从此地经历的种种,若是司马阴蠡教的那头山魈说人言,与她年纪相近的基本只有章闫或者章闫的父辈。
具体是谁得等里面的人醒来以后才能知道,而此时,正是时机所在。
钟紫言凝眉问道:“师伯,他修为如何?能否听得你我谈论。”
陶方隐慢步走近银棺,定睛细细感受。
这银棺纹路奇特,宽有两人长,高亦到了陶方隐腹间,顶盖框架精密,有星辰变幻之相,又时不时虚浮灰蒙气息,四根立棱形似剑脊一般宽角,棺盖与棺体融通为一密不可分。
陶方隐摇了摇头,示意钟紫言莫声张,将银棺外裹一层简单封印灵璧,结咒隔音,道:“人已然苏醒,但似乎还在虚弱状态,这银棺浑然一体,亦不知内部有什么机簧灵楔,我能察觉到他,想必他也能知道我们在外面。”
钟紫言忙问:“其人修为如何?”
“筑基巅峰!”
钟紫言一听,吸了一口冷气,幸亏此次带着师伯来此,不然,自己恐怕对付不了里面躺着的这人。
又听陶方隐道:“他必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战力,而今不过柔弱之躯,你如何处置。”
谁也不知道聚魂棺内除了那个人,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为防万一,其实最好的方式是直接在外面用浑厚力量将人震死。
钟紫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此法,黑煞堂不是什么好势力,当年只是玄机道人的爪牙副手,玄机道人死后,他家归顺王家,干的坏事自然不少。
只算章家先辈的话,不论他们做了什么,和赤龙门其实没仇没怨,没必要还没见面就要弄死人家。
可偏偏章家冒出章温这么一个祸害,钟紫言对银棺内躺着的这人便生不出什么包容,寒声道:“既是章姓,留了也无多少用处,杀了便是。”
陶方隐也想不出留这一条命的理由,沉吟少顷,撤去屏障,一掌拍在聚魂棺盖上,内里传出一声闷哼吐血,‘砰砰砰’的敲击之音连续响动。
陶方隐稍一停顿,“竟然未死,这棺有倾泻力道的能力,却是少见。”
紧接着,陶方隐掌中火灵之力灼热涌动,抬手又是一掌,这下里面的人闷哼一声,良久未发任何声响,钟紫言以为人已经死了。
陶方隐却皱眉道:“还未死?”
第三掌聚势而起时,那银棺棺盖‘嘎吱’一声自头到尾拉出一道缝隙,令人宁和静寂的气息喷涌而出,苍老的声音沙哑哭求: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老朽如何得罪了你们,竟要赶尽杀绝?”
原来自内部打开棺盖是这么容易,陶方隐挥手拉大空档,探掌直接将里面吐了满面鲜血的黑发鼠耳老头揪了出来。
枯瘦佝偻的身躯气若游丝,一袭宽松黑袍浸着水气,后脑勺留着一律白毛,长相真不敢恭维。
躺在地上无助打滚呻吟,能看出来他的确是虚弱不堪,嘴里时时求着饶:“二位放我一条生路,活着不容易,无冤无仇,何必要杀人呢?”
钟紫言看着这瘦小干瘪的老头皱眉沉默,等了一会儿,杀心弱化,冷声问道:“你唤甚名?缘何藏在里面不敢见人,醒了为什么不走出来?”
老头忍者疼痛老实跪在地上,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瞟了一眼静默无声的陶方隐,缩头怨道:“这黑煞秘境本是我章家的,老头儿在自家地盘睡觉,碍着您二位什么事,刚醒来就被这位前辈打闷棍儿,好歹您也是金丹前辈…”
嘟囔了半天,几百岁的人倒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犯委屈。
见钟紫言的脸色越来越冷,这人回归正题:“我乃章溴,本是这落魄峰章家家主,当年误入恶地魂魄受损,才安寝于聚魂棺中苟延性命至今,苏醒时本是欣喜若狂,不想您二位逼近密室,不说好话,一通乱打,差点儿又去黄泉路。”
钟紫言和陶方隐对视一眼,章溴这个名字还真没听过,于是问道:“章闫是你什么人?”
“呃,养子。”章溴呆木回应,而后机灵瞅了瞅四周,低头不再说话。
钟紫言目光明暗转变,心中多有纠结,此人性命如今就在自家手里,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但看他这幅屈怜模样,当着面一掌拍死,确实有些下不去手。
既然是章闫的父辈,那就是章温的爷爷辈,时过境迁,怕是这人入棺时章温还没有出世,是否因为章温犯下的错来教他承担,钟紫言难以决断。
冤有头债有主,真是学那些凡俗官府动不动牵连家小、诛族灭宗,确实有失人性。
想了良久,终究还是收了杀心,冲陶方隐摇了摇头,对章溴说道:“光阴流逝,你家早已在二十年前灭了个干净。有一后辈章温,害我妻儿同门,已被我亲手诛除。
而今你早已无家可归,我对你章家着实生不出一丝好感,先前你怕也察觉到了我的杀意。
但冤有头债有主,你既尘封多年,与那一干事无甚关联,今日既然能在我师伯两掌之下活得性命,算你命不该绝,速速离开此地,自讨生路吧。”
章溴老眼忽的泪流满面,颤巍道:“你说什么?我章家人都死绝了?”
这把岁数,在棺材躺了大半生,好不容易熬出来,刚醒来就被人打成半死,忍着没死被揪出银棺,还没问外界发生了什么,就被告知亲人都死绝了,给了谁能承受的住。
老头先是呆滞,而后惊愕,再后来泪流满面哭的撕心裂肺,哭着哭着又咳出一口淤血,呜呼哀叹:“都死绝了,都死绝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司马奴儿呢?死绝了…都死绝了…我儿章闫啊……”
本是机灵的眼珠在恍惚间变得死气沉沉,钟紫言和陶方隐见此情形也有点儿感同身受,这人的岁数最起码两百岁了,进棺材的时候是他的亲人哭他,出来的时候是他哭他的亲人,比凡俗白发人送黑发人还可悲。
哭了良久,收拾了心情,老头瞅了瞅钟紫言和陶方隐,眼里没任何恨意,想了想,撒泼开口:“我一生都在这里活着,你们占了地方就要撵人走?我不走!”
钟紫言哭笑不得,这老头的脾性和自家门里的沙大通还有点儿像。
第240章 至死方休
臣服于强者,在章溴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丢脸的事儿,他说不走就不走,死皮赖脸盘坐在密室的地砖上,一边哀伤一边撒泼。
钟紫言负立瞅着这老头,一时也提不起心来发火。
其实也能理解这老家伙的心思,无非在想,既然肯施善心放他一条命,那就说明钟紫言没太重的杀心,在棺材里躺了一百多年,出去以后还得重新熟悉环境,金丹修士在槐山向来是顶尖存在,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一旦离开可就是真划清界限了。
老头嘟囔着:“家里那些人都死绝了,留我这老头子一个人能去哪里?世事无常,而今你家做了此地主人,收留了我又有何难?这位前辈一看便是雄心壮志之人,我怎么算也有些用处,白捡的下手还要撵走?”
钟紫言越听越呆顿,听他说完,忽而笑了一声:“老东西,倒是会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你那孽孙害我妻儿门人,我留你岂不是留了脏雷?”
章溴哪里会认这个,“我进棺材时,章闫才丁点儿大,哪里来的孙子?你怎能将不相干的事扯在老头子身上?”
他见陶方隐皱起眉头,说话声音立马低了几分,继续对钟紫言道:“这位小兄弟,我对你家是真没什么坏心,你不信问问槐山一百六七十年前的那些老人,我章溴一向光明磊落,从不暗地害人,除了……除了有些风月喜好,那在槐山地界绝对是最可靠的朋友之属。”
拗不过这人话多,钟紫言听着烦了,“真是聒噪,既是如此,先观察你一段时间,我有关于这黑煞秘境往事秘闻的征问需求,且聊说一二。”
见钟紫言暂时没生气,旁边那位金丹也沉默无声,章溴包揽道:“尽管问,小兄弟尽管问,不过是不是咱们先互相认识一二,我如今还不知两位唤何名?贵派又是哪里来的?”
两方交流一番,钟紫言对黑煞秘境没探得什么更精细的讯息,反倒教这老东西知道了外面的大环境和槐山百年经历。
听完钟紫言简略讲说,章溴由不信逐渐转变为唏嘘感叹,恍惚间呢喃:“真是南柯一梦,一觉醒来,长苏门和王家竟然都灭亡了。过去已然如梦幻泡影,我苟且偷安至今,得重踏大道之路了。”
钟紫言和陶方隐内心思量良久,一时判断不得章溴心底到底是否有藏恶意,表面上看,这人真算是少数正统修真之士,言谈举止、行事理论间,无不透着那股豁达自然的气质,相貌虽然长得不好见人,脾性和禀赋乃算上等修士。
不打算直接打杀,那就想办法利用起来,收归手下做事,但当下还不能直接去谈,需要观察一段时日。
于是两人带着章溴出了黑煞秘境,给他在落魄峰分了一间洞府,且看他乱蹦几天,再行安排。
老头许是在棺材里躺够了,完全没有再想独自一人呆着的心思,见钟紫言和陶方隐去了别处谈事,直接把守在他洞府门口的李守信牵拉进去,乱七八糟问了一通,自顾自道:“没想到还真碰对了,我结丹有着落!”
又对挠头皱眉的李守信道:“嗯,你这小辈不错,将来是有前途的。”
从腰间储物带摸出一把小刀器,看品相是一阶下品灵器,递给李守信:“送你,今后我便算是你师父了,端茶倒水伺候好为师,保管教你平踏筑基境,现下出去做事罢。”
李守信愈发迷惑,这老东西到底是谁他还不知道呢,掌门只说教他看守监视着,完全没讲还有这一出。
双袖一并,假意呆愣抱拳,“多谢前辈赏识,可惜门里平日训教我等,不能随意接受好处,您且休息,晚辈这就告退。”
递出去的小礼物,人家不收,章溴尴尬在当场,心里虽然有气,但还不好直接发火,只得摆手强把刀器摁入李守信的手里,笑道:
“你放心拿着,我稍后便与掌门去说,明确收你为徒。”
这俩人说来也可笑,一个小辈本不算正统赤龙门弟子,为了自己给自己安个存在的理由,坚信自己已经算赤龙门人;另外一个老家伙更有意思,钟紫言还没说要如何处置他,刚从黑煞秘境里被放出来,就在李守信面前装长辈。
不管怎么说,场面总得过去,李守信也懒得和这老东西纠缠,筑基前辈他见的多了,面前这人一看就是受制于钟掌门的,自己和他犯不着多周旋,表面尊敬应承:“好,晚辈先告退,前辈先修养修养,看您身子过虚,精气神足才好游览落魄峰。”
退出老家伙的洞府,李守信二话不说便赶着来到落魄峰主殿,将章溴一言一行包括那把刀器全禀告出来,钟紫言笑了笑:
“知道了,既然他送你东西,便收了罢。”
李守信见掌门一笑了之,就知道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点头告退,临出门又被唤住,听钟紫言对他说:
“守信,他需要什么,若是不过分,你尽可向内务堂申领,观察他一个月若是没什么奇怪行迹,此事便无需你再跟守。”
李守信执礼离去。
殿内钟紫言对陶方隐道:“此人人情世故达练熟络,若是真不存歹心,倒是用处颇多。”
陶方隐捋须微笑:“这两月我暗自观察一番,若真可用,便给个客卿职务,派些外事给他做。”
钟紫言度步两圈,想道:“此人筑基巅峰,若不被仇怨凡事牵挂,必会设法结丹,只看他动作,若有求教,亦算能以利驱用。”
陶方隐颔首点头,“结丹自然是不能教他早早如意,人心难测,十几二十年后再论那事。”
一切都得观察一段时间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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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过后,两人来到司徒家的新山门,倚江山被造的甚有气势,司徒业一袭淡黄色道袍出门相迎,三人一同入了比小剑山那间大殿宽阔三倍的殿堂。
坐下细谈来去,司徒业只说一切准备妥当,小剑山的那座剑谷这两日开始已经有不少看客留居了。
“这……不是我多虑,筑基初期和巅峰,差距确实甚大,措施再完备,也无法保障万无一失,所以届时……”司徒业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于他而言,赤龙乃是强力盟友,万一钟紫言有个闪失,最怕的就是陶方隐与他司徒业关系情义下降。
半年前被水宗的元婴摧残一瞬,遗留的症状现在都没有彻底修复,战力十不存五,和赤龙关系如果闹僵,那可是很危险的局面。
所以现在还是想劝钟紫言和陶方隐放弃生死斗擂,转其他办法除掉玉狰子。
钟紫言只道:“前辈无需多虑,此事我心已决,非亲手杀了那玉狰子不可。闭关半年,早听闻您受了伤,今日来探望,只问身体状况还好?”
“诶~”司徒业叹了口气,沉默良久,看了眼陶方隐,对钟紫言道:“往后这槐山,都是你们年轻人的,我和陶道兄便安心看着你们发展修炼,早日结丹扩地,也好出去云游一番。从我生时至今,东洲南北各地哪里去过,困在这槐山犹陷泥沼,心也逐日套了枷锁。”
钟紫言温和道:“前辈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出去散心也只是宽松时光,开宗立派这等长远大事,急不在一处。”
司徒业哈哈一笑,面上没什么多余神情,心里却泛着苦涩,自家后辈族人里,谁能比得了如今坐在殿下这位年轻人?难选呐。
聊过北方藏风岭那头鬼母毒虫离去的事后,钟紫言和陶方隐便告辞离开了,能看出司徒业心事重重,恐怕是内部杂事烦扰,他这半年养伤之际,也歇息不得。
回到断水崖后,钟紫言和陶方隐呆在洞府秘闭论谈三日,到了临生死斗擂最后一天的前夜,二人走出洞府,并肩负立,仰望星空。
钟紫曲了曲眼,鬓角白丝随夜风飘动,清癯面庞双颊往上皱动,道:
“天有雷霆**,地有灾厄瘟疾,我辈修仙,自要受那风霜袭卷、厉雪剐身之苦,是以与天斗、地斗,其乐无穷焉!
我存世于今,四十载春秋,看尽春冬之景,风雪加身从未觉得苦痛,唯与人处,每受善恶震击神魂,难解人性万般诡变。
自我赤龙一门来此谋生,从不主动挑衅于人,奈何屡受旁人欺凌构害,只愧己身修为低微,以往亲手报不得那些仇怨,而今槐山乱局终结,倘还有什么会影响未来此地发展,独他牛魔谷玉狰子一众!
害妻之仇,不共戴天。诸人问我缘何以筑基初期之境敢下生死斗诏,一如当年手无缚鸡之力拿着菜刀去救苗丫头,那是一种信念!
心之所向,至死方休!”
陶方隐捋须涩笑,“你这脾性,很像谢师弟当年,难改喽。”
第241章 倚仗着谁
夏风和和,微吹剑谷,上万修士一簇簇围站四方看台,日色愈发毒辣。
寻常这种时候,谁会傻呵呵的跑来这片早已废弃的斗擂场晃悠,司徒家声明在外,此地虽不算禁地,也是人家旧山门势力范围,一般散修唯恐惹来不必要的误解。
今日不同,六月初二,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却是槐山少有要发生大事件的日子。
赤龙门是哪家,知道的人早已经知道,不知道的要么是偏僻小势力,要么是外地人。
牛魔谷是哪家,基本没人不知道,所以一大半来围观的还是冲着牛魔谷的名气来的,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要与牛魔谷谷主生死斗擂,这件事足以引起轰动,且声势从半年前积蕴,到今天,达到最**。
很大一部分人是不看好这赤龙门的‘一位筑基修士’狂妄发出的生死斗诏的,但那些大势力,即便不看好钟紫言,也看好他们知道的讯息,他们知道什么讯息呢?无非是赤龙门乃是此间几大金丹势力之一。
‘金丹’这两个字,在底层修士眼中,即代表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剑谷正北方看台专为各大势力留着,亨通道观、猎妖盟、阴卒墓地、空闻寺院、荆棘谷…,但凡是有一定实力的,都有席位。
至于其他小势力,因为在槐山没什么份量,今次司徒家也没多管他们,值守分流的族人冷面把守各个出入口,不安分的人一律清扫出去。
凑热闹的人是得不到什么厚待的,今日这场生死斗擂,决定槐山未来短时间是否会继续混乱,小势力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可有可无,只看那些金丹们是什么想法。
赵良才不知道赤龙门和司徒业还有吴暗地里有什么勾结,但他知道自己不讨喜,胖乎乎的躯体坐在北侧首列坐席,左右就是陶方隐和吴,舔着脸一时与这位聊两句,一时邀那位有空去他槐阳城作客。
被人排挤他是能感受到的,这胖子实实在在的商人一个,嗅觉何其灵敏,几位金丹不把他当自己人,他心里不舒服,面上还是笑呵呵。
人嘛,都是为一个‘利’字,他赵良才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是来用人世间这个‘利’字的,不怕别家一时不搭理他。
司徒业是这次生死斗擂的主办方,站在擂台上时不时看一看西侧擂台下安然稳坐的钟紫言,其人温和平静,没有一丝忐忑焦虑之态,越观察钟紫言,司徒业越觉得自家怎么就没有这种人诞生呢?
离着午时还有一段时间,牛魔谷一方人久久未曾露面。
司徒业倒是希望他家不露面,认怂显然是他家最妥当的行为,不然真惹得陶道兄发飙,那一人足以毁掉半座牛魔谷。
即便此时牛魔谷已经被毁了。
西侧小棚内钟紫言一袭黑白玄纹道袍,泰然坐在木椅上,在他身侧是多年不见的正觉老僧,两人时而交谈一些玄理奥妙,完全没有长时间不见带来的隔阂生份。
鹿王庙是小势力,但赤龙门一直都有保持来往,别的不说,谢玄那小就时常偷偷跑去找菩提玩耍。
钟紫言认为,正觉老僧是有大信念大智慧之人,虽然结丹无望,但教育弟子很是擅长,老和尚自有说不完的大道理,按照佛家的话来说,他脑子里有‘真经’。
至于真经传给谁,钟紫言猜测,多半是都传给菩提了,旁人只需得他一二点化,便算幸事。
来观战的自家门人其实不多,连简雍都不在场,姜玉洲站在棚下时不时看看南侧入口,心里对牛魔谷的人攒足了怒气。
烈阳当空,眼看着时辰快到了,司徒业拱手冲全场寒暄一二,钟紫言明白,他该上场了。
身后有一双柔软的纤手缓缓贴来,钟紫言回头一看,是孟蛙这姑娘露着担忧神色,钟紫言温和一笑,慢慢走上台去。
嘈杂声逐渐响起来,各方散修指指点点,对于钟紫言,很多人其实是认不得的,但今日以后,不管结果如何,他们怕会深深记住这幅面相。
修长的身躯立在擂台间,比司徒业还要高半头,短须齐整,两鬓白丝紧束,眸子里平淡宁静,不像是要经历生死大事的样子。
“这人就是赤龙门的掌门?”
“为何那位陶老祖不做掌门?”
“他家来槐山二十多年,真是低调…”
……
四方看台议论再多,钟紫言只平静眨眨眼睛,他知道自己今天要干什么,也知道今天以后会干什么。
骚动是在即将正午时爆发的,牛魔谷二十余筑基人人站立在黑翅鹏鸟背部飞来剑谷,为首之人须发张狂,眼神如迟暮狮虎凝威震慑,自有气势。
玉狰子身后跟着的不是别的筑基,而是玉狞子,碧绿色的眼眸如毒蛇猎食,吐信凝视,森寒逼人。
钟紫言未在那群人里看到聂清,早以前听聂清说过,他算是拓跋南天下属一系的人,如今来看,今次玉狰子带来的人多半都是自己从系的。
难道拓跋南天真的结丹失败了?钟紫言心里多泛一丝微澜,真要是这样,他今次的出手更能放开心态。
“老夫来晚了,有劳众位道友等候,这就上场。”玉狰子初来开口,竟然不是对着司徒业讲话,而是拱手向观战众人笑谈,好似他才是这斗擂主办之人。
随后他一脚踏出,落在台上,黑灰道袍微颤散气,拱手对司徒业道:“司徒前辈莫见怪,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好在还算准时,劳前辈宣布开始罢。”
司徒业心底本有火气,此时见玉狰子目中无人,连他这位金丹修士都潦草应付,皱眉专门问了声:“你可是准备好了?”
玉狰子微笑:“自然,生死斗擂,有死无生,我与这姓钟的小子,必是只有一人活着离开此间。”
司徒业冷声道:“好。”
最后反头看了一眼钟紫言,见他目光决绝,闭目轻叹后一闪离开擂台。
玉狰子盯着钟紫言,三息过后玩味一笑,“小东西,以为凭着有金丹撑腰胆敢与老夫捉对死斗,现下若是跪地求饶,叫几声太爷爷,老夫尚能给你一个痛快死法。”
钟紫言抬头看了看灼热日光,皱眉对玉狰子道:“你也存世两百载有余了罢?怎连我门下练气期的孩子们都不如,犬吠一般乱放此等幼儿之语,白须光阴都活到了狗身上。”
玉狰子顷刻怒目而视,忍了一瞬,又冷笑朝后指了指,“你看看那边。”
剑谷入口轰然降下一道金丹气息,睥睨一切,肆意挥散,好不张狂。
壮硕魁梧的躯体矗立在剑谷入口,如天上降下的浑厚盘牛石柱一般,脸上桀骜面容清扫八方,气势何其震撼。
全场惊呼,“拓跋南天!”
钟紫言双眼一滞,此人竟然真的结丹了,玄机道人遗留的降尘丹必是被他所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