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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命急宣     今日我掌天地txt下载     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2章 右相李冶

    比起左相乔陵的低调韬晦,右相李冶显然要张扬太多,他的相府门前停满了马车,而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如果让外人瞧见,这分明是私下聚众议事的排场。

    李冶的府邸装修奢华大气,即便是日光已经亮起,他家大院内还是没有熄了各处的灯,因为院子足够大,一对对甲士巡逻来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皇宫。

    钟紫言依旧隐匿身影踏入其中,院子里有三三两两的小吏低声谈论,也有一些身披甲胄的武将大声议论,总之在这个院子里,他们好像没什么怕被别人听了去的话。

    进入大殿以后,发现里面是一群年轻官家公子在斗棋,钟紫言只感觉这右相府邸果真不简单,即修的像是天家园林,又没有那份威仪压迫,足见背后建设之人手段了得。

    离开大殿去到后院,看到四五个中年人围着一个坐在木椅上的老头和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在对弈,令人感到魔幻的是,老头李冶挤眉弄眼苦哈哈对着棋盘吵骂,而他那小孙儿神气端坐,好似胜券在握。

    钟紫言走过去观看棋局,一看之下,惊为天人,只觉的这小儿天生神童,绝对是下棋的料,以当下的本事预测,不出三年必能成长为一代国手。

    李冶长的又枯又瘦,坐在那木椅上比平常人矮了半个头,但周围站着围观对弈的那些中年人一个个都很敬畏老头,这说明李冶外表玩世不恭老来顽皮,实际上绝对是个狠角色。

    棋局进展不下去,李冶咧着嘴讪讪笑道:“箪儿,能不能让爷爷一子?”

    “不行,落子无悔。”李箪一副公正不阿的样子,完全不买账。

    这两个人如果身份互转,钟紫言还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当下只摇头一笑,果真是奇人。

    孙子不给他通融,李冶灰溜溜落下棋子认输,然后看着孙子打着哈欠大摇大摆离去,周旁那些人一个劲儿夸赞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么听都觉得拍马匹拍的太过。

    李冶抖擞身子自木椅上站了起来,对那一群中年人挥手说道:“行了,尔等回去做事吧,乔陵那老东西不动手,咱们也不动,总之一定得是最后动手才行。”

    这些人先前商议了什么,钟紫言没有听到,不过如今猜测,多半也是谈论梁国国君驾崩以后该怎么办。

    凡俗间大多数的帝王换位,都伴随着很多势力的兴起和衰退,在修真之人眼力,他们不过是一群爱耍心机的蚂蚁,但在凡俗百姓眼中,这些当官的可是决定了他们的生死存亡。

    等到后院只剩下一个壮汉后,李冶道:“那谷三铜的武功放眼整个梁国都没人能对付的了,国君非要指示猎虎侯去对付他,这下倒好,被那莽汉直接杀到面前,性命都要丢了。

    咱家既然依附了西华子,他不动我便不动,你近日留心宫中消息,一旦获闻国君驾崩,立刻去问西华子该扶谁上位。”

    那个壮汉翁声翁气点头后离开院子,在李冶重新坐在木椅上时,冷不丁看到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中年道人,他正在盯着棋局。

    “你这孙儿天赋异禀,若能多加引导,他日必是黎明百姓之福啊。”钟紫言一边慢慢分收黑白棋子,一边对李冶说道。

    “你是西华观哪脉小辈,胆敢在老夫面前放肆?”李冶只以为钟紫言是西华观派来的弟子,双目泛着寒意,像是老年狼王一般。

    钟紫言随手一挥,这后院间的那颗杏树瞬间化作尘埃,“贫道久不来凡俗,今次前来是有要事相问,不知李相国可能如实禀告?”

    对比起乔陵,李冶明显是更有胆量的,他眯着眼上下大量钟紫言:“区区障眼幻术,就想匡骗老夫?你这野道好大的狗胆!”

    钟紫言没想到此人还有胆子反问他,身影一晃,将李冶连同地上的棋盘揽裹向天上云层,等到老家伙反应过来时,他凌空站立,哆嗦呼喊:

    “你你你,你是何方妖人,天威煌煌,竟然谋害于我?”

    钟紫言平静问:“贫道再说一次,贫道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你这把老骨头恐怕不会留下什么东西。”

    李冶呼喊了半响,终归是消停下来,钟紫言即让他端坐云层上,二人对弈开局。

    “贫道问你,七十年前姜国覆灭之际,乔李白三家密谋了什么事?”

    问话问的突然,李冶琢磨片刻,眼珠子看了看钟紫言,又盯去棋盘。

    “你无需欺骗贫道,但有一句谎言,贫道管教你魂飞魄散!”

    “不敢不敢,这位真人想必是仙门尊者,李某自会应答所问。

    七十年前,李某尚是一个十多岁的幼儿,具体父辈们密谋了什么,李某……真不知道。”李冶等到钟紫言落子后,他紧跟着棋盘落子。

    “你可听过紫云山?”

    “……听过。”

    “你族中小辈可有加入紫云山?”

    李冶眼珠惊异,很快又低头道:“有。”

    “何时加入,唤了何名,何人给的路。”钟紫言心头也比较吃惊,一路查来,白乔两家都没有人加入紫云山,偏偏这家竟然诞生了灵根子弟。

    李冶眼珠转动,久久不再回应,钟紫言察觉这老头不老实,直接将周围气流降到寒冬时节,冷风直接钻到老头身子里,沁入骨髓,冻彻心头。

    这把年纪,他的骨头哪能经得住寒气冻,没过两息气喘吁吁求饶:“李某这就道来,这就道来。”

    “加入紫云山的,正是柳某的大孙儿,如今当有而立之年,二十五年前被一位紫衣道人带走,其间只回来过一回,带了一批灵丹,此后只有书信往来。

    前朝覆灭是李某父辈谋划,和李某没有半点干系,还请饶了我这把老骨头,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李冶恭敬求饶,到了他这个岁数,对于死亡的恐惧比年轻人强了何止十倍。

    “你父临终前,可有遗言留下?”

    李冶顿了顿,道:“家父死于六十七年前的终局之战,临终前未能说出遗训。”

    钟紫言哑然一震,“那你又是怎的将孙子交给紫云山?”

    李冶呆木道:“家父虽死的早了些,但家母一直长寿,活过百岁才阖然离世,是她将紫云山的事告知于我。”

    “你母亲缘何能活那般长岁月?”钟紫言好奇问道。

    不在战乱年代的话,很多凡人的平均寿命也就六七十年,这李冶的老母能活百岁,实属罕见。

    “这……据我猜测,该是服食了紫云山的仙家丹药。”

    “那你母临终前可有遗言?”

    “只说了一堆经营氏族的善言,额外提及前朝的一个家族,只匆匆带过,也没说具体事宜。”

    “说了什么?”

    “说教我叮嘱后辈有能进入紫云山的孩子,多多提防钟姓同门,尤其若是确认对方乃是前朝宰执钟天墨一脉,最好设法去除,其余并无多论。”

    听到这里,钟紫言忽然想起自己那已经去世多年的堂地钟紫山,他正是从紫云山逃出来的,两相对照,的确吻合。

    可转眼又想,年龄对不上,钟紫山年岁已有六七十,而李冶之孙不过而立之年,难道那孩子十几岁便有此等心机?

    “你那孙儿唤了何名?”

    “李连英。”

    钟紫言颔首沉默,事情终归是有个脉络了,这名唤李连英的小辈,绝对知道三家当年密谋详细机务。

第373章 国君驾崩

    回到客栈,钟紫言问钟守一,当年他爷爷临终时,是否跟他说了什么其他事,钟守一只说除了传下来练气法门和【黄桃剑】外,其余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言语。

    钟紫言猜测,多半是钟紫山不想让子孙辈再牵扯去紫云山,那练气法门和黄桃剑明显不像是正规门派所出,照着练气法门发展,多半修成的也是散修。

    如今既然事情卡到一个人身上,钟紫言打算再在王城逗留半月就离去,回到江北等待陶寒亭的消息。

    爷孙二人聊至中午,客栈来了一个贴着隐身符的人,正是燕尾行,他来禀报说,皇宫那位没撑住,死了。

    这对于朝廷来讲,是大事,王城大小街道很快就会驻满巡逻兵丁,可对于钟紫言来讲,一个凡俗皇帝死不死和他毫无干系。

    倒是有一件事钟紫言较为好奇,问向燕尾行:

    “听闻你紫云山有一位唤作李连英的弟子,你可认得他?”

    燕尾行咋舌,“前辈竟然认得他?”

    “他是何身份,似乎颇有地位?”钟紫言反问。

    “李连英乃是掌门秘传弟子,非紫云山人很少认得,他在山上极其神秘,晚辈这十多年回过几次山门,从未见过这位师弟。”

    “他修为几何?”

    “练气巅峰,应该快要筑基了。”

    “那必然是资质不错的吧?”

    “两灵根,资质不算高,但听展蒯师兄说,李师弟本命物特殊,掌门就是看上他的本命物才收他为徒的,至于具体是何物,晚辈身份低微,又应常年不在山门,和这等受门派宠爱的弟子搭不上关系。”

    燕尾行在紫云山绝对属于边缘人物,他几乎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这也是初次见钟紫言就能说一堆话的原因,谁希望自己要好的道友搭档满嘴漏风呢。

    “你可有法子将此人约出来见上一面?”钟紫言眯眼问。

    “这……”燕尾行皱眉琢磨,以他的身份要想与李连英对上话,的确是很有难度。

    “或者,若不然设法传告他说王城李府出了事,此人既然还牵挂着凡俗情理,当会归来一趟,你若能得知准确时间,我自能在半路伏获他!”钟紫言给燕尾行出了一条计策。

    燕尾行在此间来回度步,脸色有些犯愁,“这也得是他家真出了事才行,前辈以为如何才能设计右相一家?”

    愚弄凡人这种事,钟紫言不信燕尾行想不出来,这老东西只是想让他出个计谋,若是可行,就用钟紫言的,若是不可行,他或许会有其它想法。

    “凡俗间的事,修真者不好插手,若是以凡俗力量压迫,李连英说不准不会来,那么就用修真之人的身份去恐吓李冶,说他家犯了某样罪事,如今需要以全族男丁性命祭炼偿还,梁国国君出殡之日,亦是他家族人见血之时!”

    钟紫言随意想了这条计策,燕尾行点头道:“好计谋,那谁来扮演这个角色?”

    “自然是你!”钟紫言哈哈大笑。

    燕尾行双目惊瞪:“晚辈修为尚浅,这城里又有乾方师叔坐镇,很容易被他发现的。”

    钟紫言负手冷哼,“这是你的事,你今日来这客栈就不怕被发现?”

    老家伙再没有什么能还嘴的言语,最后妥协道:“好,晚辈这就筹谋一番,今夜即动身。”

    “好!”当钟紫言摆出略显不耐烦的时候,燕尾行知道他该离开了。

    执礼道:“关于七十年前的具体事宜,晚辈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查清,当下先行告辞,过几日再来。”

    他用的那张隐身符是最低级的隐身符,凡人虽然看不到,但稍微高他一些修为的人就能看清,见他缩头缩脑离去,钟紫言只觉得莫名增加好多喜感。

    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王城都开始戒严,全城各处旗帜纷纷换成了白色,春猎的喜庆气氛全被街道上各种白旗冲散。

    钟紫言带着钟守一偶尔也会走在街道上看时不时进京出丧的藩王仪仗,不过四五天的时间,整个王城各处驻扎满了平常不曾见面的藩王势力。

    原本这些藩王都是要离开王城在外面搭盆建灶的,可这一次竟然出奇的一致,进入王城落户临时的府门。

    街道上因为每天都有大量兵丁巡逻,百姓们自然都缩在家里不敢出去,钟守一问道:“大爷爷,皇帝死了,这些人的生意都不做了么?”

    钟紫言叹了口气,“儒门经义所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此论绝非只谈祭祀兵戎,凡俗皇权讲究天命神授,皇帝既是愚民百姓心中的某种信仰,他的生死对于梁国来讲,不仅是朝堂缺了主理政务民生决断之人,还代表着龙脉接续出现危机,若是新帝不能及时昭告天下,各地藩王皆有造反的可能。”

    “人们为什么要信皇帝?”

    “因为他是凡人所能达到的权力极致,他掌管着千万百姓的生死存亡,他廉政爱民,百姓就会过的好,他骄奢淫逸,民间财富就会遗失,战乱就会爆发。”

    “人怎么可以成为天呢?”钟守一挠头不解。

    钟紫言笑道:“哈哈哈,我孙儿聪灵敏慧,竟能悟到这般层次。

    不错,人再怎样,都成不了天,可愚人需要有‘天’的化身来统治,这世间的人,大多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皇权富贵不是所有人能得到的,因此天子的诞生给这些小民十足希望。

    他们不需要做什么选择,天子给他们做了选择就行,人之惰性,尤其是懒人,难能根除。”

    钟守一似懂非懂,钟紫言不再给他详细解释,很多事,只有自己一个人悟出才行。

    到了这天晚上,王城一队士兵猛追一个高状大汗,凑巧的是,这个大汉钟紫言见过,正是前些日子在王城外与猎虎骑撕斗的场面。

第374章 易水密经

    谷三铜这个名字,是钟紫言在当日王城门外猎虎骑参军嘴里听到的。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人在凡人群体里可以算是非常厉害的练武之人,一身真气武功已经达到后天境界,普通凡人不用说三五十个,即便是百人合力来与他作战,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按照凡俗江湖的划分,后天武境已是能开宗立派的人物,更为难得的是,这个谷三铜的年纪应该没超过四十岁。

    当下此人沿着小街路径蛮横直穿过去,道路上也没有人阻拦,临到路的尽头时,突然止了脚步往后退,一排排钢针一般的铁头枪箭下一刻已经钉在谷三铜撤离的地面。

    早听燕尾行说刺杀梁国国君的刺客就是这人,也不知他们背后有什么恩怨情仇,此时这人已经被逼入这条狭窄的街道内没有退路,除了天上,再没有逃跑的地方。

    自南街口传来马蹄声,踢踏踢踏强健有力,那头马火红色的鬃毛如烈焰飘摇一般,其上坐着一个和谷三铜身形差不多的中年威仪男子,此人瞧年纪当有五十岁,剑眉凝重,挽住马缰盯着谷三铜,一看就是沙场久居帅位的角色。

    “师弟,束手就擒吧,弑君之罪,再难有人保你了!”

    在战场上厮杀惯的士卒都知道有一种声音特别振奋人心,既是大军在冲杀之前主帅发自内心深处的振奋吼音,这种声音不是一般人能发出来的,是身经百战每战必胜的将帅才能散发出来的。

    骑着烈红战马的人声音里透着不容抗拒的震慑之意,对于敌人来讲是一种能令精神颤栗恐慌的力量,对于自己人则是振奋军心待战出击的信号。

    “束手?呵呵哈哈哈,师兄,你我师出同门,师父可教过你此生敢有一日束手的道理?”

    谷三铜明显更有江湖气,他言语之中自带一股豪烈之感。

    这条不足二十丈的街巷,除了钟紫言爷孙居住的这座客栈,还有三家铺面小店以及一户王城人家,此时都老实躲在屋子里不敢探头,官家的事,还涉及皇族,谁敢在这种时候露头。

    甲士们明显对于谷三铜是有畏惧的,但他们的主帅在当场,多少给他们增加了一些信心,一个个手握刀柄,只需一声令下,刀光即会散满街巷。

    “天地君父,这是师父教的,你我自出师后各奔前路,是谁忘记了师命?”街巷外那骑马的主帅冷漠眨眼,从他从容的神态和言语里,能感受到此番有必胜的把握擒住谷三铜。

    谷三铜一袭灰袍抬枪直指向他,凝目厉声问道:“是谁?是王道还是侠道?是为战而生为战而死,还是勤王助攻劫掠天下?

    当年你我同军抗敌,扬言若不能马革裹尸,便老死他乡,时至如今,你倒是位极人臣权势滔天,猎虎侯啊,好大的威风,你且算算你干了几件好事?

    谷某这一生,活的坦坦荡荡,从不怕任何人诟害,杀梁磬之因,恐怕整个军中少有人不知罢?

    我儿既已冤死狱中,我便要整个梁国为其陪葬,战至何处,是何处!”

    一番质问,周身气势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高涨,后天武境与凡俗武者最大的区别旧事真气外放,人的奇经八脉调动气血联合外界微弱自然之力,就像是一头盘伏多年的山林黑虎逐渐抖擞精神,他要开始杀戮了。

    那边猎虎侯无奈摇了摇头:“师弟,你我师出同门,所习功法如出一辙,你胜不了我的。”

    谷三铜直冲阻拦在他不远处的兵卒,狂笑道:“我辈习武之人,怎能因山高而不敢攀!”

    后天武境和普通兵卒的实力悬殊,离得这么近,谷三铜想杀几个人轻而易举,作为猎虎骑的实际掌控者,猎虎侯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即刻下令:

    “你等后撤,伺机利用轩辕弩箭射杀他!”

    他身后前些日子在城门口与谷三铜撕斗一场的金甲参军惊诧问:“侯爷,真要射杀?”

    “废话。”

    猎虎侯和谷三铜的激斗便不是普通人能参与的,二者都已踏入后天武境,所散气劲将四面木板桌凳纷纷震碎。

    钟紫言爷孙在客栈楼房上看得异常清晰,这二人招式极其相似,内劲也旗鼓相当,钟守一问道:

    “大爷爷,他们谁能胜出?”

    钟紫言捋须微笑:“灰衣根基更为深厚,红衣招式更精深,二者内功相当,然对天地自然之感悟差距甚大,你看灰衣出招时周旁气流顺应风向,而红衣出招更注重痛点。

    武技修炼到最后拼的都是内功,红衣求胜心切,落了下乘。”

    “那这样看来,猎虎侯岂不是要输?”钟守一道。

    “也不尽然,依爷爷看,要输的可能是灰衣。”

    “为何?”

    钟紫言示意钟守一去观察场外早已架起来的轩辕弩车,内里一排九根钢针般的铁头枪箭,足足有九辆弩车架在不同的角度。

    “卑鄙!”钟守一恨恨说了一句。

    “凡涉权利之事,成王败寇,一儿,你日后亦不可拘泥于世俗礼法,成大事者,这些手段该用还是要用的。”钟紫言教诲道。

    “可这种行为真令人不耻,爷爷既是修真之人,难道也赞成猎虎侯的做法?”

    “修真者也是人,你将来背负的东西越多,越会明白,这世间的大多事其实只有那么一两个方向可供你选择,不选,便完不成,届时,希望你还能如今日这般一眼断出其中黑白。”

    不管是凡尘还是修真界,凡涉利益,很多规则是需要人历经磨难才会悟到的,别让再怎么教,也教不会。

    钟紫言能做的就是,将最根本的道理让钟守一明白,其余的一切,放任他个人去经历。

    街道间猎虎侯和谷三铜撕斗到了最惨烈的时刻,双方都已经赤膊开来,在刚刚分离的一瞬间,谷三铜双手柔软盘旋,一道金色太极图缓缓生出,站在客栈楼上观战的钟紫言目露诧异之色。

    又听猎虎侯惊吼:“易水密经,你修成了它?”

第375章 紫气密经

    按照钟紫言的评估,谷三铜所用的那一招已经超出凡俗武境的限度,因为他调动了灵气,而且不仅是调动,甚至把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气转换成金水两属性太极灵图攻击敌人,这基本是只有练气士才能施展的招式。

    那金色太极灵图很快逼近猎虎侯,后者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直接被灵图轰击倒地口吐鲜血,竟然久久站不起身来。

    谷三铜自然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他等了良久,才见猎虎侯抹了嘴角的血迹踉跄站起来,赞叹道:

    “好!好!师父所创紫气易水两卷,你竟已经练成了一门!”

    谷三铜收了架势也在气喘吁吁,他自有得意的地方,三十年前二人跟随师父修习,猎虎侯比他要早入门四年,年龄也比他长十岁,可功法上,他不输自己这位师兄半分。

    “师弟,你确实是武道奇才,可你以为单凭这一招,就能胜我?”列虎侯学着谷三铜刚才的架势,手中忽而散出一团紫色太极图影,与谷三铜刚才施展的金色太极图影如出一撤。

    在客栈楼上观战的钟紫言捋须皱眉:“这二人所修武技已接近术法,教授他们的人到底是哪位奇才,竟能悟出以真气控驭灵气的法子。”

    “紫气密经,师兄,你也不赖,十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对你生出敬佩之心。”谷三铜扎好马步准备正面硬抗。

    他一向瞧不起猎虎侯尊王贱民,今次之所以心生敬佩,完全是因为这位师兄竟然也练成了当年师父所创的两门密经之一。

    紫色太极图影急速逼近谷三铜,猎虎侯算准谷三铜无法在躲避时的距离,待到契机一道,即刻吩咐身后不远处的参军:

    “诛!”

    那参军犹豫三息,单手落刀式一挥,那些轩辕弩车上的枪箭如雨密射谷三铜。

    客栈上的钟守一焦急道:“大爷爷,他要死了,即便挡的住猎虎侯所施武技,也挡不住那么多枪刺!”

    钟紫言不紧不慢道:“还不急,再看看。”

    事实如他所言,谷三铜的确没有死,他先是再聚气施金色太极图影,两相抵消以后,那些枪箭恰好迎面而来,他身影勉强闪动,堪堪躲过当头致命的枪箭后,立刻一跃三丈脱离地面靶心。

    凡是人,不可能有不松懈的时候,习武之人,最忌露出明显的破绽,猎虎侯见自己这位师弟短暂凌空没有借力的地点,嘴角冷笑,两步退回自己那匹烈火鬃毛的高头马背,挽起银弓连着三箭射出去。

    幸亏谷三铜命大,每一次都能刚好踩中箭身,便是借力往更高空飞去,客栈楼上的钟守一也跟着庆兴道:“大爷爷,没射中。”

    钟紫言摇头道:“不妨再看看?”

    钟守一疑惑观望,却见街道两边的轩辕弩车第二次枪箭已经射出,填满谷三铜要下落的各个方位。

    原来刚才猎虎侯专门补射的三箭为的就是让谷三铜上升更多,好为手下轩辕弩箭无死角瞄准谷三铜击射。

    这真是步步连环处处陷进,无怪乎猎虎侯能在梁国朝堂举足亲重。

    噗~

    噗~

    呃啊~

    饶是谷三铜武艺再高绝,哪里能躲得了那么多枪箭,连着五六根直接贯穿全身,他落在地上时,胸口已经插了三根枪箭,右腿和胳膊都破了血窟窿,凄然跪在街道中央,血水顺着白砖缝隙汩汩流淌,他像是一下子泄了气力的斗狼,平静望着坐在高头马背上的猎虎侯。

    很多时候,人们以为高手之间的分出胜负需要很多时间,其实根本不是,越是高手,分出胜负的时间越短,因为高手之所以是高手,便是从来不按普通人的套路出手。

    “师弟,早知今日,你可后悔当初忤逆违背于我?”

    猎虎侯胯下那匹马一步步向前走去,如今敌人已经无力动弹,它作为一个畜生自然得懂点事,拉着主人靠近敌人显显威风。

    “谷某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岂会因你权势滔天便折服于你?”

    事已至此,谷三铜已经没打算活下去了,说了两句狠话,就想着怎么自行了断比较好,等待他的无非是先关押进牢狱,受一顿折磨以后凌迟处死而已。

    终归是师兄弟一场,猎虎侯拔出宝剑,“你我错就错在当年师父给的那个选择上,本就是凡人,何苦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之旅?

    你若安心在军中与我同进同退,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莫再聒噪,你无非是怕我转头其它门户罢了,小人之心,难成大气。”谷三铜一副求死模样,已经懒得再跟猎虎侯争辩什么。

    猎虎侯叹了口气,抬剑一斩而下,下一刻却见原本就在自己脚下的谷三铜瞬息之间凭空消失。

    这真是大白天活见鬼,周遭兵卒好像是看花了眼,一个个互相探问柔眼睛:

    “俺刚才看到了什么?”

    “谷三铜呢?”

    “这人难道还会变戏法?”

    “大白天活见鬼,人呢?”

    ……

    猎虎侯单拳紧握,巡视四周如百兽之王盘视领地,可无论他再怎么看,都找不到谷三铜的影子。

    “给本侯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封闭王城四门十六户,今日若是翻不出来他来,你等拿人头来赎罪。”

    “是!”

    “尊令!”

    ……

    等到一队队人马纷纷离去以后,就剩下猎虎骑的参军还跟在猎虎侯身后,“侯爷,刚才是……”

    “我也不知,这世间难以理解的事情太多了,当务之急是封锁信息,下令刚才看到这一幕的所有士卒都必须严格保密,若敢泄露半句,诛六族!”猎虎侯骑上马背示意参军也跟上。

    “这……流言怕是隐藏不住。”参军为难道。

    “隐藏不住,那便按我军令做事,当今国君驾崩,谁还能拦得住我做事?”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这条街道。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谷三铜哪里也没有去,是被钟紫言略施手段弄会客栈房屋内的。

    半个时辰后,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静盘在屋子里叩谢钟紫言:“多谢仙家真人,谷某无一回报,还请受我一拜。”

    “哈哈哈,贫道且问你一事。”

    “但问无妨。”

    “你与那猎虎侯师出同门,你们的师父是何方神圣?”

    谷三铜苦涩一笑:“吾师似乎也是仙门中人,但他活着的时候躲躲藏藏,从不多与我们师兄弟二人说话,但每每传授武功,又亲切备至。

    他本姓钟,道号似乎是‘紫山’”。

    钟紫言和钟守一震惊哑然。

第376章 突发奇想

    这世间的很多事,再大也大不过一个‘巧’字,很多时候有的人凑巧是那个被女子一件钟情的,有的人凑巧是那个家破人亡的,还有的人凑巧是那个天下第一。

    而谷三铜,则凑巧是钟紫山的小徒弟。

    钟紫言百感交集之际,叹道:“果真是因缘际会,实难预料。”

    谷三铜只觉得对面这位中年白发道人有些奇怪,“真人,难道您认得家师?”

    ‘家师’,即又是家人又是师父,足见谷三铜对钟紫山的尊敬爱戴。

    “呵呵,当年前朝覆灭,我钟家余下三位子孙分逃各地,除贫道以外,另剩一弟一妹名是紫山和紫玉,七十年过去了,紫玉已变成一堆枯骨,唯有紫山还留下你们这几位后辈,实在是庆幸之极。”

    钟紫言怎能不感怀,人之一生,骨肉血亲最应疼爱,他那一弟一妹未曾熬到他来救济,余下这孙儿和徒儿,他自该担负起看护的责任。

    相认以后,谷三铜明显减少了许多警惕之态,他在凡俗摸爬三四十年,早已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他认为钟紫言救了他,必然是要索取一些东西,本来只打算将这恩惠当成一来一回的人情。

    如今既然与自家师父大有渊源,谷三铜也不吝啬讲出他和他师父的相知相守和相离。

    钟紫言平静听谷三铜讲诉了小半个时辰,对自己那位自小离散的弟弟增加了许多侧面了解。

    事情要从三十多年前算起,当时谷三铜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仲夏的季节被一个中年道人自大街上捡回去,而猎虎侯早已经拜在这个中年道人门下很多年了,是个十四五岁的强壮少年。

    这个中年道人自然是已经从紫云山离开的钟紫山。

    师兄弟二人被钟紫山带着辗转多地,日间赶路,夜间习练武功,偶尔钟紫山会消失一段时间,回来时有时忧愁有时欣喜,连着三四年三人居无定所,最后他师兄弟二人被带到梁国以东的一片深山里生活了十年。

    总共十四年的时间,谷三铜和猎虎侯被钟紫山培育成梁国武道巅峰强者,其间钟紫山也从一个黑发中年人变作白发老人。

    谷三铜不知道钟紫山有没有妻儿子女,只知道钟紫山特别严厉,他和猎虎侯十四年里没休息过一天,每天最少要炼四个时辰的功。

    “师父是仙门中人,我和师兄曾多次向他讨教仙术,但他只是自讽‘算不得修真者’。

    离别的最后一个月,师父传了我和师兄每人一卷密经,他说凡人因灵根所限难以练气,他穷极半生创出两门专供没有灵根的凡人修炼的残卷,希望他日能在我师兄弟二人手中发扬光大,可惜我愚鲁不堪,直到去年才将那门密经参透,若是再多给一些时间,也不会被王城这帮人围剿逼迫。”

    谷三铜颇为懊悔自己这些年还是不够用功,但在钟紫言看来,这孩子能以凡俗躯体修炼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千万人里难遇的奇才了。

    “紫山与你二人离别是在何时?”

    “师父几乎是突然之间消失的,在秋葵山呆了十年后的某一天,我和师兄一觉醒来师父就不见了,他留下一封信只告诉我们可以出山。

    侠者为侠,王者为王,我和师兄同时在梁**队参军五年,而后我为追求武道巅峰离开军队,遇到一位女子结婚生子专研武技。

    近年来国朝妖风四起,朝廷各方势力多次邀我出山,国君和师兄怕别家将我引去对他们不利,遂谋划了捕偷我儿的阴谋。

    如今,妻儿都已死去,我对凡尘难有留恋。”

    谷三铜开口的时候满脸竟是失望,他已经看透了这冰冷的世界,心如死灰只想求道。

    钟紫言能理解这种心情,但没有灵根始终不能修真,“你可愿将你手中那【易水密经】赠来给贫道观上一观?”

    谷三铜毫不吝啬,直接将密经布卷交出来。

    钟紫言仔细观看,良久,惊道:“紫山于术法创造一道极其精擅,可惜他早早离了人世,实是贫道门庭的遗憾。”

    按照钟守一小时候对他爷爷的观察,很多时候他爷爷都是比较虚弱的,根据谷三铜和猎虎侯出师的时间来推算,那时候应该正好是钟守一出生。

    练气修士的寿命有一百多年,钟紫山在六十岁左右死去,定然受了重伤或是年轻的时候施展过减少寿元的禁忌术法,这样来看,必然有生死仇家。

    至于仇家是谁,在没有得到其它有用信息的前提下,钟紫言只能把钟紫山的死挂在以往仇家头上,最有可能的旧事李连英或者他的同伙。

    “事已至此,陷入以往的心境于修行不利,我这里有一本【衍鹤武纲】,你可拿去一并修炼,以期早日进入先天武境,不负愚弟所托。”

    钟紫言看了他一卷密经,自然会还回去一卷同等分量的。认定是自家后辈,就不会吝啬。

    询问的情况差不太多后,爷孙二人离开房间,让谷三铜好好休息,重新让客栈老板开了一间隔壁的房。

    接下来的三天,钟紫言什么事都没有做,一直在想宗族覆灭和钟紫山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答案很显然,一定有。

    当年三个孩子离散,每人都有爷爷钟天墨派遣的老武丁保护,自己有梁羽,其余二人自然也有武丁,这明显是家族计划好的,而且出奇意外的是,钟紫山也投入紫云山门下,当年梁羽也让自己投入紫云山门下,李家的人也投入了紫云山。

    “难道……”

    钟紫言突然想到一个违背常理的事,那就是如果当年所有的事其实都是自家祖上那位谋划的,这一切是否能说的通?但这样想,似乎也没什么道理。

    又琢磨了一天后,正好陶寒亭的飞剑传书到达王城,钟紫言突然决定要马上回辛城一趟。

    将燕尾行安排了两句,没有带着钟守一和谷三铜,他独自一人直奔江北辛城与陶寒亭汇合。

第377章 年兽传闻

    原本预计还要几个月才能见到陶寒亭,没想到才刚到四月,陶寒亭已经返回了辛城。

    再次见到他时,整个人显得特别激奋,坐在三里桥篱笆小院里喜色对钟紫言道:

    “掌门,如今那三家因为寿丘出现一件神物,整合了大部分力量几乎是倾巢而出,咱们恰好能趁此机会暗中去谋划三家老巢……”

    言语之中,陶寒亭将事情说的过于轻松,教钟紫言颇为忧心。

    今番东返,陶寒亭是力主参与者,钟紫言知道他对当年清灵山覆灭耿耿于怀,当下看着陶寒亭激昂的言语,能深切体会到他要急切报仇的心理。

    “寒亭,你不妨将寿丘发生的那件事说细致一些,我这边也有异况说与你听。”

    陶寒亭顿了言语,沉吟片刻,遮掩了自己有些兴奋焦急的心情,道:

    “上古有五德天罡祥瑞,乃唤金木水火土五行【麒麟兽】,与其相生相克者,还有四方地煞凶物,分属风、雷、幽和瘟四类【年】。

    寿丘地广人多,灵脉与秘境数不胜数,时常有惊天重宝和秘境被四处闯荡的修真者发现,就在上个月,翠云山脉深处的燮水洞穴被传出有年兽魔卵的消息,此物最少也是五阶兽类资质,更传说那是一头幽煞年兽之卵。

    人人皆知柳氏一族那谋求结婴的金丹本命乃是奎木狼,真要得到那幽煞年兽,结婴的几率必然大大提升。

    所以此次我们暗中动手是不得不为之事!”

    钟紫言听罢,拿出灵图查看翠云山脉所在方位,寿丘广袤比晋地还要大一倍,那翠云山脉在梁国东北方向大约四千里,便是金丹修士正常赶路也需要四五天。

    “此地……”钟紫言忽然沉吟捋须。

    陶寒亭问:“掌门,怎么了?”

    钟紫言将手指向下移了移,指在翠云山脉便南一点的地方。

    “紫云山?”陶寒亭问。

    “不错,依你所闻,这家门派势必也会纠缠其中。”

    “那又怎么样,他们越是纠缠,咱们的时间越多,先把若一点的其他两家老巢破除,再伺机消灭柳氏一族山门内的人!”

    陶寒亭将拳头握紧,语气里满是斩钉截铁。

    这也正是钟紫言担忧所在,那三家再是自大,也不可能将山门老巢的人手掏空,自家这三人行动,但凡遇上一位金丹,可能就会有损伤。

    沉吟片刻,钟紫言提起他在梁国王城所遇之事:

    “一路行去,所遇诸事,越令我发觉其中蹊跷之处,当年梁国覆灭后十多年,清灵山连续被众家围攻,那显然不是突然发难。

    既是预谋已久,其间参与势力,恐怕不止当年明面上的五家!”

    “哦?掌门以为还有谁?”陶寒亭惊问。

    钟紫言慢慢站起身子,负手度步,边道:“如今梁国凡俗灵根幼童资源,乃是由紫云山接掌。

    当年清灵山能那般快崩溃破灭,我师父谢安被伏身死,占了很大因素,那当年伏击我师父的势力是哪家?”

    陶寒亭皱眉琢磨:“难道掌门怀疑是紫云山?”

    “不错!”钟紫言颔首凝目。

    他在反悔辛城之前想过这个可能,只是还没法证明事实。

    “据说,谢师叔当年是受禁绝大阵所害,那紫云山也没听说过有这方面本事……”陶寒亭自语呢喃,涉及前代代理掌门,他对此事也极其关切。

    即便是两军对峙,杀人主帅也是极其令人丧失颜面和增加仇恨的行为,何况修真门派极重道统传承,一门掌教乃担负的是整个宗门的发展大计。

    谢安原本已经要接任掌门之位,硬生生被仇家埋伏害死,做为赤龙门的弟子,哪一个不是痛彻心扉、恨躲在暗处的仇家入骨。

    “此事需要详查,而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我自去到梁国王城后,收了一位紫云山底层老修,其人本是突破练气初期无望,我利用天赋之力帮了他一把,并在他身上种下【血煞锁心咒】。

    如今与他设计引来一位紫云山的精英弟子,算时间还有四日就该到了,在此之前我二人需提早埋伏在他去梁国王城的必经之路。

    待其返回来时,迅速出手擒拿下他,而后便是拷问搜魂,若能逼其就犯更好,亦利于我们他日对紫云山做些什么事!”

    陶寒亭恍然大悟:“原来掌门早有计策,这样一来,或许也有机会探听更多关于寿丘翠云山脉的事,紫云山这一家宗派整体实力还是挺强的。

    此番幽煞年兽出世,他家必然也会参与争夺,狼多肉少,厮杀必定惨烈,越是如此,我们将来报仇越能成功。”

    钟紫言看了一眼常自在,对陶寒亭道:“事不宜迟,你我这就前往北方设伏,待那紫云山的人路过时,一举将他擒下。”

    陶寒亭虽然对报仇急切,但还没有到冲昏头脑的地步,当下问:“掌门,要擒获的那人修为几何?”

    “哈哈哈,你终归还是沉稳的,放心,那人连筑基修为都没有,即便带上一两位筑基陪同,凭你我料理他们,完全不是问题。”

    钟紫言拍了拍陶寒亭的肩膀,对常自在道:“你仍在此看着丫头慢慢修炼,此番东行,万事不能急切,但有些事也得自己去经历,你将之当成一场烟火人气的经历吧。”

    安排好常自在,钟紫言和陶寒亭直奔北方。

    陶寒亭的坐骑以及同参自小就怕钟紫言的小鱼儿,如今向北赶路,那头比较普通的凌岩兽的身躯在碧油鲸面前根本不够看,只能夹起尾巴变作小东西。

    二人一共赶了两天路,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是一个叫浔山的地方。

第377章 擒李连英

    梁国王城在疆域最西方,浔山在中部,靠近福州。

    这里地势高耸,山峰孤立,显得特别突兀。

    四月正是植被茂密生长时节,漫山遍野的花红柳绿,许多野生兽类潜伏在各自领地捕获猎物。

    浔山之名得来已久,它自南向北横堵了一条水道,几百年前传说这山里住着神仙,凡俗武林中人结伴来求丹问药,可惜那传说中的仙人只出现过一次,这山被后来者谓之‘浔山’,本意其实是寻仙。

    作为修真界的人,钟紫言和陶寒亭自然不会相信这种灵气稀薄的地方会存在什么仙人,顶多是当年愚昧之人见修真者飞过大吹特吹,才把这山传扬出去。

    凡人总是无知的,很多平常的事因为一些意外天象或者是稀缺情景,导致他们以为遇上了了神迹,遂一传十、十传百,以给自己见过那等神异增添炫耀色彩,实则毫无意义。

    负手站在浔山山颠,钟紫言对陶寒亭道:“自北向西最短的路径就是这一条,那李连英关切凡俗亲族,必然途径此地,你我设下遮隐阵法,待其路过时雷霆出手!”

    陶寒亭点头应承:“是先拷问还是直接搜魂?”

    钟紫言望着天边云色,沉吟良久,凝目道:“时至今日,门中诸事已容不得你我心慈手软,此番由我亲自搜魂,力求速速了解实况。”

    “好!”

    陶寒亭很快开始布置玄隐阵,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阵法已成。

    “掌门,是否再设一杀阵以防万一?”

    只要不牵涉赤龙门复仇之事,平日里的陶寒亭做事稳妥的很,他本身就是宗门里最谨慎的几个人之一,不然也不可能稳坐黄龙殿副殿主之职几十年。

    钟紫言先是遥望四处,而后摇了摇头:“不知其所携人手,冒然布阵很有可能损耗灵材,若是瞧着不能动手,大可教他们先过去,等他们再回返时,另起阵式伏杀也不晚。”

    二人商议来去,夜间盘坐山巅谈论修行事,如今门中许多师兄弟都到了筑基后期甚至巅峰,正是该谋划凝丹之法,可惜凝丹不比筑基,失败几率极其巨大,且基本上只有一次机会,要么成功,要么被劫雷劈死。

    夜风呼呼,钟紫言温和宁静道:“姜师兄、自在儿、蛙儿、还有你我,如今看似都到了这个关口,可真离结丹还有很长距离。

    多少修真之辈死都见不到那一颗紫金霜丸,其形也飘渺,其成也迷惘。

    我门中诸人修行虽然神速,但根基还不够稳,造化之门玄之又玄,摸清一丝道蕴何其艰难,你在此事上万不可急躁,未免走火入魔自困囚笼,白白耗了半生修行。”

    陶寒亭摸了摸趴在他身旁的同参兽,“掌门放心,金丹之事,我自平静对之,何时有了感悟,何时与几位师兄和师叔交流。”

    钟紫言颔首望月:“灵窍慧光生,性现尘情灭。朗朗夜明珠,无处不皎洁。噪性化真性,人心变道心。若非神雷锻,梦里怎生花。

    谁不想三花聚顶得归根,五气朝元通透彻,可事世难料,真若机缘底蕴不够,大体也难成其美。

    还不如一年年熬出一副百炼玲珑心,届时再看这结丹是易是难。”

    修真者每当修炼到一个阶段,就会遇到瓶颈,大多数瓶颈能卡死八成的人,余下的两成再去闯下一关,所以这世间修成真仙的才少之又少。

    如今赤龙门好些人到了要谋求结丹的地步,但凡有一两位能成功,宗门实力自然节节攀高,钟紫言甚至想过,万一真是运气机缘到来,结了那么三四位,自己这掌门当的绝对算是历代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想归想,他也知道现实不会如他的意,单论筑基,对比姜玉洲陶寒亭几人,苟有为和周洪这些看起来毫无筑基的希望,新一代长大的十多个弟子也没见谁有爆发的影子。

    所以自家门派的运气不会一直好下去,眼下看似发展顺畅,其实隐患已经出现,若不能及早寻得足据规模的新弟子,但凡中坚力量损失几位,很容易后继无人。

    去年还在槐山的时候,天雷城的几位金丹来槐山征兵参军,若非陈勰老祖出面,以槐山那点人手和实力,怎敢与化神门派争辩一句。

    压力是越想越大,但事情还是得一件件做,身居赤龙门掌门之位五十余年,很多事,只能他自己消受,一旦说给师兄弟和晚辈,味道就变了。

    与陶寒亭谈论了一夜一日,到了第三天清晨,遥远的北方天际飞来一搜小灵舟,陶寒亭边眺望,边道:“此人果真在紫云山有些分量,竟然能操控的起二阶灵舟!”

    钟紫言凝眉观看:“那灵舟上似乎只有两个人,且都不曾筑基,看来你我这次没有白跑一趟。”

    “掌门即是早就计划好,怎会白跑,我们何时动手?”陶寒亭拔出一柄灵剑,已经蓄势待发。

    “以防其有护道之人,你且独自去擒他,若他有人增援,我自出手助你。”

    这是钟紫言突然调整的策略,陶寒亭点头应承。

    等到那灵舟靠近五十丈时,钟紫言道:“动手!”

    陶寒亭心神牵动同参灵兽,二者一左一右直接夹击那艘小灵舟。

    吼~

    别看平日里凌岩豹在碧游鲸面前胆小如猫,真要争杀起来,它的凶悍威慑足以令许多同阶灵兽吓破胆。

    双方原本的实力就天差地别,陶寒亭和凌岩豹均是筑基巅峰的实力,那李连英和他带着的同门师弟不过练气修士,见路途中突然冒出杀手,来不及阻挡一二已经被陶寒亭擒在手里。

    至于跟着李连英同行的练气修士,被凌岩豹一掌撕成了三段,小命几乎在瞬间葬送。

    陶寒亭将人带到钟紫言面前时,李连英的面貌被看了个真切,此人与其父辈面相极其相似,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眉毛异常阴柔凶狠,给人一种总会暗地里使坏的感觉。

    “两位前辈这么大阵仗擒我,想必早就埋伏多时了吧?”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人没表现出什么特别惊慌的举动,失神片刻后,再回神直接开口询问。

    陶寒亭冷笑一声:“真是初生牛犊,你这狗崽子现在想必还认不清形式吧?”

    话毕,陶寒亭单手一股力道传过去,教这人双臂直接断裂爆开,他这才呲哇乱求饶命,原来刚才的硬朗都是装出来的。

搜魂种咒

    搜魂术之所以被修真界各门派列为必修的几种术法之一,就是因为它有获取记忆的能力。

    这世界上要说还有什么是最真的,非一个人的‘记忆’莫属,篡改一个人的记忆永远比杀死他难千倍万倍。

    许多年后,李连英回想起这个痛苦的清晨,仍会觉得委屈恐怖,再不想经历一次被人强行搜魂的过程。

    “呃啊……”

    而当下,他只能不住的嘶吼哀嚎,脑子像是被人从内翻到外,所有经窍血肉刺痛缩胀,此种痛苦如万蚁噬心一般,非人能受。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头发上的汗水夹着血珠滚滚滴落,李连英像一头刚刚经历暴雨浇灌的土狗,疲软无力被陶寒亭提在手里,他的整个身子耷拉跪地,不时还会抽搐一二。

    自迷蒙痛苦中逐渐清醒,他听见提着自己的这人问对面的白发道人:“掌门,如何?”

    接着便是长时间的寂静。

    这浔山山颠受朝日照耀,本是万物复苏的时刻,而他李连英的一生,却极有可能就此葬送,如夕阳西下,再难在暗夜里闪烁丝毫光亮。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大好年华、大好前程、大好姻缘,在同一时刻被宣判终结。

    李连英不想死,于是勉力哀求:“两位前辈,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还求饶我一命,只要能活命,教我做甚事都使得!”

    “聒噪!”

    陶寒亭一直在等着钟紫言开口,当下一听李连英即便是被搜魂术洗礼了一遭仍能活泛开口,怒气不打一处来,抬掌就要拍下去将其震死。

    “寒亭!”钟紫言赶忙喊了一声,又道:“此子资质不错,遭搜魂而不痴疯,韧性强悍,求生欲念亦是十足,可留下性命,后续必能为门内所用。”

    钟紫言开了口,陶寒亭自然只能收手,他其实也觉得这个李连英体质柔韧,的确比一般同阶耐折腾。

    李连英听了钟紫言的话,赶忙喜色叩头:“是啊,两位前辈留我一命,自有能用得着我的时候,不管是端茶倒水还是潜伏卧底,我必听令行事!”

    生死当前,小命只在面前这二人一念间,李连英想装一回英豪都不敢装,刚才只是求饶了一两句,便被身后这个阴鸷中年道人差点拍死,他真的不敢再多犟一次。

    求生欲是每个人都有的,李连英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但他明确的知道,自己一定是不想死的。

    等着身边二人沉吟的时间,李连英急速思考自己的脱身之策,想来想去,终究一步也不敢动,听身后的阴鸷道人称呼面前的白发道人为‘掌门’,他们很可能是紫云山的敌对门派,既是‘掌门’,那这二人比一般的筑基肯定强了不止一点。

    思来想去,甚至不经意微微抬头余光瞥了一眼白发道人,李连英放弃了心中欲要逃脱的各种举措,他知道,面前这人翻手就能捏死自己,眼下能做的只有等,只求这二人少一些杀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连英终于听到身前负手的白发道人开口了,声音格外平静:

    “见你亦非冥顽之人,贫道给你一条路,顺则生,逆则死,可愿听?”

    “前辈只管讲,晚辈听,晚辈什么都听!”李连英叩头如捣蒜,只要有活路,他没什么不能做的。

    “你既是紫云山核心弟子,他日必然会受重用,如今贫道在你体内种下【血煞锁心咒】,将来用你之时,好好听命自会为你消除!

    此咒不会耽误你修行,但你之生死只在贫道一念间,若胆敢找人强行解除,贫道自有感应,届时你即会瞬间爆裂消魂。”钟紫言凝目盯着他。

    “……我愿意,不过,斗胆一问,此咒是终生束缚晚辈么?”李连英面色煞白难看的要命,但他还是勉强保持讪讪笑脸。

    “自然不会,也定一个期限罢了,五十年内你若能达筑基巅峰,贫道自会为你解除。”

    钟紫言言语轻松,可话传进李连英的耳中,就像是死了爹娘一般,“这……”

    “怎么,你还不愿意?”

    身后那个人口中传出来的声音明显比面前的白发道人还冷,李连英赶忙两手拜在地上:“愿意,前辈只管施法,晚辈能受的住。”

    “呃啊啊……”

    他哪里想得到,血煞锁心咒也不是什么善术,龇牙咧嘴痛不欲生,持续了小半刻才缓过来。

    受完术,整个人虚脱趴在地上,只听面前白发道人开口:“你自可继续去做你的事,他日贫道会去找你。”

    尽管浑身没力气,李连英还是支撑着站起身,踉跄施出一架木鸢飞向西南方,他一刻也不想和这二人呆着。

    ******

    人走以后,钟紫言哀叹一声:“这一切,或许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他将自李连英脑子里得来的信息慢慢都告诉了陶寒亭,后者亦颇显错愕。

    事情还要从三十一年前说起,这李连英是李家极其看重的孩子,刚出生就被紫云山的人测出身据灵根,从出生开始一直被李家那年岁近百的老妇人教养,活到五岁时已初显天赋,百篇诗词倒背如流,各种文史过目不忘。

    他被带去紫云山后一共回来过五次,这一点来讲,前些日子钟紫言去李府逼问李冶,那老东西还是没有全说实话。

    在李连英还不满十岁的时候,李家老妇人辞世,临终前把前朝那一次角逐约定告诉了他,钟紫言之所以获取记忆后哀叹,也因为老妇人口中说的那些话。

    当年前朝覆灭时,朝中的几位大臣都受过紫云山一个黑衣人的好处,钟、白、乔、李四家作为前朝存续最大的支持者,皆没逃过修真长生的诱惑。

    “我本以为其中必有什么惊天阴谋,却听李家那老妇人在李连英的记忆中说:四门子弟,即都是叛国者,便只能活下一门,他日你若遇到其它三支,想尽一切办法杀掉他!

    没法杀,就做好被杀的准备!”

    这话里的意思显然很清晰,七十年前那场没听完整的约定,是被紫云山的人谋算了,如今那三家逐日示弱,在凡俗的位子都相继低落,修真界里,当年的那个约定也被李连英几乎实现了。

第380章 了尘缘(上)

    人与人之间谈条件,自然需要看各自的资本,而凡人与修真者谈条件,更需要莫大的勇气。

    盘算沉思这几个月经历的种种,再结合搜魂得来的信息,终归是将七十年前那场动乱厘清了**分。

    获知大概原委以后,钟紫言心里并不好受,那是一种即怅然无奈,又愤懑,还带着些许激昂兴怒之意。

    “因那几家谋划我赤龙门多年,紫云山在暗中逼迫凡俗改朝换代,这其中以我钟家为首的忠义党派自然不愿意受紫云山裹胁。

    天墨爷爷一生刚正不阿,为天下安定不知费了多少心血,被修真之人逼迫出卖姜国,哪里会好受,遂联合那三家准备誓死抵抗。

    他也知道身为修真者,不能随意滥杀凡俗,不然对方也不会主动去与他商量。

    可惜其余三家哪里能抵挡的了长生的诱惑,联合起来对付钟家,爷爷最后再去妥协,为时已晚,不仅累及满门被屠,更使紫云山那当初招揽之人心生厌恶,设了四家子孙若有有缘拜入紫云山,只能存活一门的规矩。

    这也是紫山即便拜入紫云山还要逃出来的缘故,想必他自知灵根资质不如李连英,遭受了一两次迫害以后果断逃出山门,才得以活得性命。”

    陶寒亭叹道:“修行之路,一步差步步差,他资质虽然不高,但觉悟可超过了太多人,能及时放弃在宗门呆着就有的诸多利益,足见其意志坚定,遗传了掌门祖辈高尚品格习性。”

    钟紫山已经死去多年,与其说陶寒亭赞扬他,倒不如说赞扬的是整个钟家。

    人的品行习性除了后天培养,多少还是会遗传一些祖辈们骨子里的东西,常言所谓‘命由天定’,基本说的就是这种意思。

    夜色渐深,陶寒亭忽而有所担忧:“掌门,你血煞锁心咒虽说颇为神妙,但若是那小子回去找金丹修士破解,难保不会消除罢?”

    钟紫言平静道:“放心,我二十年来潜心专研此术,早已能将其融入血肉心窍内,他但凡敢教别人破除,修为低劣者还好,一旦超过我的修为,必定一处即爆,整个人受煞力由内到外浸染,三息内必死无疑,除非他紫云山诞出一位元婴!”

    陶寒亭笑了笑:“这倒是难为他家了,这一派内的各处分支向来不合,百多年间屡有争执,诞生元婴怕是得再等几千年。”

    普通金丹门派,如果能延续千年,一定是会有强人诞生的,可惜绝大多数都撑不了三五百年。

    “现在想来,当年幸亏提早遇到师父,不然我亦要入那紫云山修炼,又不知会遭遇何种境况。”钟紫言感慨两句,对陶寒亭道:

    “如今已然确认此派亦是当年参与谋害我赤龙门之一,将来势必要找他们算账,你且先随我去王城走一遭,了结那里的事后,唤上自在儿向福州开动!”

    “好!”

    二人趁着夜色直向梁国王城的方向飞去。

    ******

    到了翌日上午时,钟紫言和陶寒亭出现在王城那间客栈内。

    谷三铜和钟守一这几日没出去半步,互相谈论武学奥妙,钟守一收获颇丰。

    中午的时候,燕尾行匆匆赶来客栈,见钟紫言还带着一个筑基期的前辈,心中对自己反叛门里的行为更加笃定,狗腿子般问钟紫言:

    “前辈,可得手了?”

    “恩,已得手,不过贫道留有李家小娃一命,他日你若回到山门,有机会可以监视一二,不需太费心,将来你们很可能互通身份。”

    “晚辈晓得,那前辈可还有其它事务吩咐?”

    钟紫言站在窗头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沉寂良久,平静道:“李冶、乔陵二人,牵涉当年钟家灭门惨案,施以子孙弑祖之刑。”

    这屋子里也没什么风,但燕尾行就是感觉脖子后面冷的厉害,愣了一瞬,回应道:“是。”

    紧接着,钟紫言转过身来,手中突然多出一颗幽光猩红的珠子,淡若道:“此乃【因果祭灵珠】,由贫道精血辅以秘法炼制,凡沾染钟家三代血债之人,靠近十丈内,必然头痛欲裂双目见血。”

    珠子慢慢飘入谷三铜的手中,钟紫言同时还给了他五道低阶隐身符和一瓶不知名小瓶,“灵符以清神水沾点贴身,一次可藏匿十二个时辰,切记不可连续使用。”

    也不需要说太明白,谷三铜已然领悟钟紫言要让他去干什么。

    当年的事虽然时过境迁,但还有一些老东西活着,既要了断尘缘尘怨,清除他们是必然的。

    两件事吩咐完,钟紫言先驱走燕尾行,临别时最后说了声:“你好生修炼,他日若得机缘突破练气,贫道亲自招你入我山门!”

    燕尾行躬身拜礼:“晚辈自会勤苦修习。”

    燕尾行一走,钟紫言招手裹挟自家几人离开王城,不一会儿来到城外山岗陡坡。

    谷三铜知道,他也该离开了,但他舍不得放弃这次照面,走访山川河海,苦苦追寻仙迹,为的不就是跟修仙之人讨教一二方外之术。

    落寞之际,却听钟紫言道:“三铜,本命灵根虽是天受,但经窍体魄却是自练,你武道一途天资卓越,无需陷入不能修真之憾,人生而不由自主,每一个人手里的棋子都不一样。

    执棋者,匡也,贪不得别家棋子,棋局已明,自该走好自己手里的棋,是黑是白,是斩蛇还是屠龙,全看你布棋之道。”

    谷三铜顿了良久,执礼道:“弟子愚钝,只懂得其中三四分道理。”

    “哈哈哈,你实则已然全悟,只是还不自知,且去做事罢。”钟紫言摆了摆手。

    “师伯,弟子还能再见到您么?”谷三铜见钟紫言三人的身影逐渐飘忽高空,急切问到。

    下一刻,耳中模糊穿入钟紫言的声音:“做完事后,可去江北辛城外烟波古刹隐世修行,那里尚有残余灵气,可助你完善易水密经……”

    谷三铜也不知道钟紫言是否回应了他,但当下得到指引,心里觉得日后还是很有机会见面的。

    于是朝着珠子示意的方向快步离去。受了令,自然得做好事。

第381章 了尘缘(中)

    城池残破,泥石杂乱无序,野草小树遮盖了大部分破败民居,怎么看,这片平原也不像是七十年前的姜国王都。

    钟紫言慢悠悠走在杂草间,周遭环境再是不似当年面貌,他也不觉得这里有多陌生。

    自己出生后的三年里,就是活在这偌大城街,被父亲和族亲抱着走遍大街小巷。

    人的记忆特别神奇,有些事经历三五次还是记不住,有些事经历一次,就能记住一辈子。

    钟紫言如今已是筑基巅峰的修真者,回忆过往不是难事,脸上洋溢着童稚笑容:

    “爷爷当年骑在啊翁的头上走遍此间各处好玩的街道,当时初临人世,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鲜活有趣,美不胜收。”

    钟守一被钟紫言拉着在杂乱的丛林土坡间走来走去,他此刻心底里极其怀疑大爷爷是不是疯了,对着一些枯枝败叶和残亘断壁念叨个不停。

    相比起钟守一,陶寒亭显得自然许多,他与钟紫言一般年岁,明白钟紫言此时处于什么状态。

    自梁国王城飞了大半日来到这片荒败地界,从钟紫言自云层向下看的第一眼,陶寒亭就知道,此刻开始,掌门暂褪全身负担,回到凡俗七八十岁老人的心态,他要体验一个垂垂老矣的苍暮之人追忆初生时美好的过程。

    起初钟守一只是奇怪钟紫言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而现在他开始有些惊慌担忧了,因为自家这位大爷爷的面容皮肤也开始渐渐变得苍老泛黄,走路的步伐从矫健变得缓慢蹒跚。

    他向后望了望陶寒亭,陶寒亭只微笑冲他招手,示意他退下来。

    钟守一瞧着自家大爷爷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显然挣脱不得,正要用为难的表情翻头面对陶寒亭时,左手突然没了束缚,一看,大爷爷一个人慢悠悠佝偻着背自顾自向前走了,不再想带着他。

    于是他赶紧跑到陶寒亭身边:“前辈,我爷爷他……”

    陶寒亭立在原地不再走动,找了一处木桩招呼钟守一一起坐下观察这等景象,娓娓讲道:

    “掌门此番东返,除了门派事务,就是要了解凡尘俗念,此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他现在正在妄境。”

    “妄境?”

    “不错,妄境。我辈修一个‘真’字,既是要去伪存真,凡人执念奇多,不利于修行,随着境界上升,妄念会潜移转化成心魔,若能在此前寻得了结之法,既是破妄。

    你将来也会遇到这种事,如果自己不进入那种状态,总有一天执念会逼你进入那种状态,破不去,执念即会变为心魔,于凝丹、结婴,都不利。”

    陶寒亭尽可能讲事情给钟守一说清楚,这孩子是掌门血亲,若是修为有成,日后亦是门内中坚力量,自己作为长辈,早教他,有早教的好处。

    钟守一平静下来,只看着钟紫言慢慢坐在一块被绿藤缠裹看不清实际样貌的宽大门槛上,嘴里时不时呢喃:

    “每当傍晚的时候,街道上总是会有装着糖蜜小兽的布袋老头路过府门,我那时嘴里落不下闲,几乎此次都要拉着管家来买,舔上一口,极其满足,是那种桃花夹着密的清甜,舌头下不自主生出许多口水……”

    ……

    “族兄们显然是照顾我的,每次玩球的时候都要分出一个人来专门抱着我站在一边看,五色草藤在他们膝盖和手肘间撞击,躯体与躯体的碰撞并没有显出任何恶意,这一大家子的人都特别温和……”

    ……

    “父亲多半时候都是肃穆冷着脸,不过他一见我的目光,不论心情多差都会转为笑脸,钟家上下,或许只有我能令他笑口常开……”

    ……

    钟守一看着在远处门槛上双眼迷浑颤颤巍巍的钟紫言,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的悲凉感,他告诉身旁的陶寒亭:

    “前辈,看着大爷爷这样,我很难受。”

    陶寒亭笑着宽慰:“修真悟道,这条路必须走,掌门入道甚晚,凡俗的念想自然极重,他为了日后不受凡俗怨念滋扰,提前自主引发,此般气魄,门中少有人能比。”

    二人一直看着钟紫言迷浑到深夜,陶寒亭估摸钟紫言短时间走不出来,于是给钟守一寻了一处小树洞,让他这几日就在里面休寝。

    日升月落,连着三日钟紫言倚靠在那里不曾动弹,到了第三日正午时,不知何处起的一股大风,吹起满地沙石草叶,陶寒亭注目紧盯。

    “三代亲族,百余口性命,只为换得子孙三人修真之机,而今其余两人皆已离世,只留我一人踏入修路。

    难承其重。”

    “掌门,你破了?”陶寒亭赶忙走上前去,见钟紫言的肌肤面色急速回复如初,两鬓白发虽然依旧显眼,但神态明显更加仙逸厚实。

    “是啊,回忆过往,因缘巧合踏上这条路,本以为全是运气,实则父辈所付出的委实难以还报,而今前尘已断,再是歉疚,时光不负,我亦回不去当年。

    往后只剩下仙道求索、振兴门派和养授后辈了。”

    钟紫言眼中满是历经黑暗沉痛后又逢光明的色彩,直教陶寒亭钦佩折服。

    “真是可喜可贺,此事一了,咱们东返目标便算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只需要专注于筹谋复仇,夺得清灵山指日可待!”陶寒亭颇为高兴。

    钟紫言冲远处站着的钟守一招了招手,待其过来以后,顺手摸了摸他的头,三人跳上碧游鲸背直飞天空。

    钟紫言回头俯视下方这片姜国都城,叹道:

    忠孝仁义难双全,

    富贵皇权永不定。

    多的是百代兴亡千金过,

    数不尽豪杰风丽夜留香。

    俗世杯酒终有尽,

    吾生再无萌稚年。

    咦唔~啾叽~

    神意传念碧游鲸,一声嘹亮鲸鸣响彻此间天空,下一刻,三人已经消失在云海里。

第382章 了尘缘(下)

    大好清晨,辛城张府内,正高座堂间拿着半杯茶吹晾的张明远忽而抬头向门外看去,正巧看见钟紫言笑望着他。

    “回来了?快快入内,好些日子不见,你事情进展如何?”

    人老了以后,会有异常平淡温慈的气场,越是年轻的时候位高权重,越是经历诸多波折的人,老了以后这种气场越强。

    张明远这半年来心情舒畅很多,整个人显得年轻不少。

    钟紫言慢步走进堂里,与他一同落座,沉吟片刻,回道:“我凡尘俗事已了,要说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唯你家即将到来的祸乱之事。”

    张明远本是温和宁静的笑颜逐渐凝重,“你也算到了?”

    “梁国国君离世,新帝久久难落人选,各个州县的日子并没有听上去那么好过,此间自会有一段战乱。”钟紫言捋须盯着张明远,他在观察张明远的神态。

    张明远故作平静道:“朝中大事连连,储君多半被西华观挟持,各地藩王回到领地以后,必然会有一段时间脱离朝廷掌控,这也是在所难免。”

    钟紫言将一杯茶水慢慢饮尽,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口,望着院中树叶滴落朝露,直言问了一句:

    “你可是想要趁此机会佣兵划江而治?”

    张明远目光一滞,凝眉瞪目,堂里陷入沉寂良久,他才哈哈一笑,释然摇头:“果然瞒不住你。”

    钟紫言颔首回身,再次落入席间,“五十年来,你之命运多受他人操弄,好不容易攒下偌大威望和基业,无奈躯体垂老,已难再上马争杀,子嗣稀缺注定亲族不足以成大业,故而你多有布设子孙后路。

    而我的出现,使你病体康复,恰逢梁国旧王驾崩,这等天赐良机,却是改朝换代的好时候。”

    见张明远不置可否,钟紫言继续道:

    “我带着孙儿游历梁国诸地,你之名望已然深入各处武府文人心头,北到白云城,南至横沥商盟,多少英才俊杰视你为人臣榜样,多少士子视你为儒门圣贤,多少江湖游侠对你在朝为官投以赞崇镖票。

    这,想必是你一生所谋吧?

    而今时机成熟,你多年屯兵屯粮,可自南北江河划下关隘,以百姓食用诱人过江,以七州富庶坚守各地敌方军卒,只需熬个三五年,梁国国威一落千丈,民众尊拜你为当世圣人,后续教谁称帝,自能水到渠成,对否?”

    张明远久久无言,最后笑道:“知我者,紫言也!”

    “可你有想过这样一来会有多少百姓冻死雪中、病瘟染体、易子而食?”

    听钟紫言问他,张明远神色逐渐严正,沉思片刻,眼中善恶之光明灭来去,最后自袖口掏出一卷奏书,“我知你一生尊善,可这世间哪有什么善恶之分,当年我从军五载走遍各地战场,眼中尽是尸山血海,多半伤亡都是官民相争所致。

    我上疏奏请国君,换来的却是三年牢狱折磨,天家从来不是在养民,而是在牧民!”

    钟紫言翻开那奏书,入眼尽是赤诚真言:【

    兵部南岳镇江府主事,

    臣张明远谨奏。

    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臣工,使之尽言焉。臣工尽言,而君道斯称矣。

    ……

    臣,受国恩厚矣,请执有犯无隐之义,披肝沥胆,为君上言之。

    ……

    各地郡县官府门下,百姓倒满大雪之中,街道瘟疫之源久久难散,致使妖物现世民不聊生,此亦是长治久安之法?

    ……

    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大臣持禄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君上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为君上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间,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决焉,伏惟君上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胜战栗恐惧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读罢奏书,钟紫言叹了口气,对张明远心中先用划江而治,后求国朝统一的想法理解很多:

    “人道轮回,当年你却是一片赤诚,这等浩然言论,非朝夕可以笔书。

    即便如此,我也难信你之后辈能如你一般尽顾民生,合该此间已无我牵挂心事,如何计断,全由你预谋来定。”

    顿了片刻,钟紫言又道:

    “你我自小同窗苦读,而今我已明晰凡俗前尘因果,最后凭心赠言一二,以全相交之谊。

    梁国外敌不多,但物产与人口供给难平,此为战乱不止之根本,若要长久安定,民食必须解决。

    天地万物皆有轮转周期,凡俗王朝亦然,若真能长治久安,也不是什么好事,此为二理。

    将来有一日你家若当了梁国共主,自会有似我一样的修真之人来负责接引灵根幼童,教育子孙大可不必心生妒恨。

    言尽于此,梅酒情义已了,我也该走了。”

    钟紫言起身执礼拜别,张明远急促拉住他的手,“你我兄弟才见了不过半载,何不再逗留一些时日?”

    钟紫言爽朗笑叹:“这次倒是你不太干脆了。”

    二人相携走出门庭,钟紫言看着天上湛蓝之中飘荡的白云,道:

    “你看这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不必远送,你我他日有缘再见。”

    张明远心中忽而生出无尽的不舍与失落,“紫言,为兄最后想问,张家所谋之事可能成?我寿元还有几何?

    紫言!紫言……”

    张明远追着跑了几步,眼睁睁看着那个鬓角霜白的黑衣道人渐行渐远,飘忽消散。

    他看着天上聚散离合的云,呢喃道:“云有聚散时,人无再少年。”

    这一别,想必就是永别。

    多年以后,梁国南北两地重新统一,那时的张寿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被自家老爷子推上帝位。

    而张明远在最后辞世时,躺在藤椅上嘴角笑喃安抚自家孙儿:这短短的一生,你不妨大胆一些,莫为仁义所累,只管凭心治世,人道轮回,自有出路。

第383章 多多进宝

    自天上向下观望,整个福州几乎没有一片清明的地段,都是灰雾蒙蒙,稀薄不等,若不深入其中,难见真容。

    距离钟紫言三人离开江北辛城已经过去五天,午间来到福州地界,打算先找个山头落脚休整一二。

    钟守一兄妹二人被钟紫言安排去了辛城外的烟波古刹暂时居住,估算日子,谷三铜不久后就会去到哪里,届时更不怕他们会遇到什么危险。

    出来做事,带着那两个孩子多有不便,临走前,钟紫言给钟守一留了不少保命的宝贝,还把那座山头用迷阵布置了一番,凡俗山民官兵是决计进不去的。

    此时三人进补灵气丹药,陶寒亭遥望远方迷雾,皱眉恨道:

    “前两次亦是匆匆而过,只觉得这里面好几股危险气息,想必是别处跑来的妖物精怪,清灵山乃是三阶极品灵地,若真是使得灵脉破损泄露,实该把那柳家整族抓住挫骨扬灰!”

    任谁的东西被别人抢去糟蹋了,都会愤恨至深,陶寒亭当下越想越气。

    常自在小口抿了酒水,道:“您莫急动火,说不定是其它异宝诞生,才使得这偌大地域瘴雾氤氲,看不清景象。”

    钟紫言捋须笑道:

    “慢慢来查,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梁国之行,我已感受到些许模糊凝丹契机,冥冥中觉得此行必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哦?掌门若能结丹,咱这一门在槐山的话事权自会更高,届时领兵东返,人手何愁不够?哈哈哈。”

    陶寒亭闻言喜色大笑,连带着常自在也信心倍增。

    钟紫言轻笑回应,安排二人好生休息,接下来一旦进入福州,必然要提起精神小心谨慎。

    面上虽然鼓舞了同行的二人,心底里却是叹息一声,事情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美好。

    虽说的确感受到了凝丹的机遇征兆,但同时还伴随着深深的危机感,胸腔内多次心悸已经说明这条路走下去一定会遇到大危险,可这种事哪里能告诉二人。

    即便是凡俗将领,也得具备一些勇往直前不畏艰险的品质,他身为修真门派一门掌教,岂会因为感觉有危险就劝告门人弟子速速退走。

    所以该鼓舞士气还是得鼓舞,大危险往往伴随着大回报,他钟紫言活了七十余年,经历过多少风浪,岂会因为畏惧而不敢迈步。

    三人休息到下午,踏上碧游鲸背直入福州迷瘴之地。

    巡查游览福州只是第一步,一旦弄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很快会去通往濮阳河域的那三家山门附近,钟紫言作为掌门,势必得了解清楚将来要报仇的几家敌人实力到底有几何。

    福州向来多山多湖,因为这里有一座三阶极品灵地清灵山的缘故,致使其余周遭攀附的林地鱼池时不时诞生一些奇异生灵草木。

    到了深夜,三人落在一处湖边树林,陶寒亭掐诀施放驱雾术,方圆五里的瘴气氤氲尽散,独留湖心一棵被浓雾包裹的露头粗木。

    常自在两步飞至湖上,很快将那灰不溜秋的巨木拔了出来,带至钟紫言面前,问道:“掌门,这是何物,竟能源源不绝催生瘴气?”

    陶寒亭也颇为好奇,他在黄龙殿久经商事,可愣是没见过这种东西。

    钟紫言负手捋须观察,见巨木粗有一抱,长有三丈,根部肉筋扭曲,回忆过往看过的古籍,平静道:

    “这应是【墨根芽】幼种,古籍记载,能噬灵生毒瘴,转化极快,一旦长成,其枝叶可寄养出成群稔兽。”

    “啊,原来当时那群黑杂毛就是被这东西喂出来的?”常自在回想起他当时初救钟守一的场面,那些陆地行走的黑羽人雕一个个都带着邪异的气息。

    陶寒亭道:“如此看来,此物既是福州被瘴气灰雾遮盖的罪魁祸首,那必定是有人特意投种,居心何为?”

    钟紫言沉吟片刻,猜测道:“墨根芽乃是邪物,投种之人多半不是道门正统弟子,若是旁门左道散修之属,多半为的只有财利。

    先把他烧化!”

    常自在口中吐出赤焰,直接将巨木焚成灰烬。

    钟紫言又想到一个既定的事实:“福州凡俗民众已被驱出本地,做此行为,定然不是妖魔,看来清灵山又有一场祸乱。”

    陶寒亭看了看夜色:“掌门,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清灵山看看,也许到了那里,自能发觉实情。”

    钟紫言颔首欲要招呼二人起飞,突然急速施出封灵隐匿之法。

    陶寒亭还在诧异,却见常自在指着夜色里悠哉哉飞来这边的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影虽然明面上大摇大摆,但时不时左顾右盼的脑袋暴露了他们胆小谨慎的心理。

    “朱明空,你倒是快一些,大半夜拖着老子跑这么远,快到目的地了,反而拖拖拉拉,真是磨叽!”

    话音中满是大哥对小弟的不满抱怨之意,被唤作‘朱明空’的人影越走越近,样貌也逐渐清晰,个头不足半人高,面庞脑袋竟然和**岁的幼童没什么区别。

    钟紫言三人就在树林里平静观望,那二人中的另外一个长的瘦瘦高高,背一把玄铁剑器,三色道袍上好几处布袋特别明显。

    “李哥,你莫急哩,我这不是查探周遭有没有别的山鸡野兔嘛,万一被旁人横叉一杠,咱们亏不亏。”

    朱明空模样虽是幼童,眼珠子却格外精闪。

    观其神情,对身边的瘦高个儿倒没有什么畏惧,可能二人常年呆在一起,早已习惯了彼此的沟通方式。

    姓李的年轻人报手环胸,催促道:“你快些动手,别磨磨蹭蹭。”

    朱明空穿着比自己大一号的青空道服,两手合十,默念咒诀,小脸上摆出极其认真吃力的表情。

    “乾元敕令,多多进宝!”

    不一会儿,他手中金光闪烁,一枚金灿灿的铜币虚影笼盖整个小湖,随着时间拉长,那虚影向下散发吸摄之力,水中好几柄生锈的剑器和一个长条木盒被捞扯出来。

    “诶,还真有宝贝?”姓李的年轻人赶紧把那些东西揽入手里。

    朱明空收了术法,小手在身子上摩擦两下,快速凑近姓李的青年人身边,“李哥,有什么好东西。”

    两个人就像是刚刚盗墓成功的小贼一样在湖边挑挑拣拣,最后姓李的青年人把那几柄剑器都扔在一边,咒骂道:

    “竟然还有人骨做成的破剑,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害老子大半夜白跑一趟,真是晦气。”

    朱明空劝道:“李哥,这不是还有一个桃木盒子嘛,拆开看看?”

    姓李的青年抬手随意一掰,竟然没有掰开。

    “咦?”连着掰扯了两三次,他怒骂道:“破东西,怎么拆不开?”

    朱明空沉思了片刻,双手掐诀灵气汇聚,一指打在木盒上,那木盒‘嘎嗒’一声震动,内里透出翠绿色光亮。

    二人惊瞪双目,很快拆开木盒,将里面那柄翠绿色匕首拿了出来,李姓青年喜上眉梢:

    “一阶上品!赚大了,造化啊,小银宝儿,你这法术这次终于显灵了。”

    “嘿嘿,赚啦赚啦。”朱明空自己也格外欣喜。

    两兄弟高兴的像个初次挖到宝的孩子,正准备收拾东西赶紧离开时,身后冷不丁探出一个憨厚的大鼻子中年道人,“啧啧,好东西啊!”

    二人头皮即刻炸毛,这阴黑夜色里,任谁突然出现在背后,不得吓死个人。

    “妈呀,鬼啊!”朱明空当即被吓得瘫坐在地,李姓青年刚跑出去数步,回头见自己的搭档兄弟已经腿软走不动路,只得反身鼓起勇气走到常自在身前提起自己兄弟,然后执礼一番,哆嗦转身欲要退走。

    常自在拿着葫芦灌了一口酒,“这就走呐?”

    李姓青年抬腿赶紧逃跑,跑了良久,低头一看,自己根本寸步未进,只得垂头回身,露出如丧考妣般的神情。

第384章 信守承诺

    年岁和修为之差,的确能让人心生无限恐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大多数底层散修都有一种被迫害妄想病症。

    被常自在揪住的两个练气小辈叩头苦求饶命,倒教钟紫言和陶寒亭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其实钟紫言也理解这二人的忐忑,自家当年在槐山无亲无故时,也猥琐的紧,生怕一个不慎惹了强人,给门里带来灭顶之灾。

    就像是幼鸟没大经历过世事一样,总归会对未知的强大力量心生畏惧。

    尤其是那个唤作朱明空的幼童,把头磕的和小鸡仔啄米一般,一边念叨着:

    “几位前辈饶我一命,我有大用处,活得我绝对比死的我值灵石。”

    他身边同样跪着的李姓青年虽然心中多有抵抗别扭,但行为上也没落下,与朱明空的话术一般无二。

    从头到尾钟紫言和陶寒亭都没有开口,全看着这俩傻小子自怜自艾,把十八代祖宗都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聒噪的紧,我等看着像是邪派人士?”最后常自在忍不住一人一脚踹了两人狗啃屎,他们才止了哭坟之举。

    荒山鬼湖,这二人回了神,四下看了看,怯弱禁声。

    “我瞅着你们也不像是新手啊,怎的这般胆小如鼠?”常自在围着二人走了一圈,道:

    “报上姓名!”

    “晚辈朱明空。”

    “晚辈李陌方。”

    ……

    常自在瞪了二人一眼:“继续说,来这里干什么?”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慢慢交代。

    这二人年岁没过三十,朱明空天生一副小孩身躯,练气六层,今年二十三岁,李陌方比他大两岁,练气七层。

    他们本是跟着仙居门的人来福州围困清灵山的,因二人是外招散修,不受主事待见,且原本他们也只是跟着队伍混点灵石,所以这几个月多有磨洋工的嫌疑。

    因朱明空本命乃是探宝铜钱,二人这段时间时常溜出营寨趁着夜色搜寻宝物,可惜运气一直不好,从来没有什么收获,今日好不容易遇到好东西,却被钟紫言一行抓了个正着。

    也许是二人还年轻,当下言语也没组织太清晰,常自在见自家掌门还想听二人讲说,又照着二人的屁股各踢了一脚:

    “话都说不清楚,仙居门为何要来围困清灵山?你们又是哪里生出来的?”

    李陌方见自己兄弟结结巴巴转眼珠子,明显是没领会人家的话,只好自己回应:

    “前辈莫急,晚辈这就道来。

    我兄弟二人本是濮阳河域宝青坊的修真子弟,十一年前宝青坊被别派拆了,我们只得四处流浪讨食。

    遇的恶人多了以后,心里自然生出警惕之心,方才见……见您颇为神武,以为又像往前一样遇到了打劫之人,遂才准备逃窜离去。

    至于仙居门此行所谓何事,我二人了解不深,一年前他们在濮阳河域一带暗招人手,我兄弟二人没什么去处,正巧碰上此事,便跟了来。

    来到此地已经半年多,每日负责给他们投放墨根芽种,油水捞不着,只能自己四处寻宝,这才撞见几位。”

    作为二人中的老大,李陌方显然比朱明空要聪明很多,他平常性子急躁,但遇到危机反而能快速做出应对。

    如今他们落在钟紫言三人手里,自知绝难逃脱,只好一五一十讲出实情,以期能被饶过。

    常自在还想要呵问一句,钟紫言终于摆手笑着开口:

    “两位小道友受惊了,我三人不过是途径此地,见你们施法作术似有收获,才想着前来结交一二。”

    钟紫言一开口,李陌方就确定了,这位主儿才是三人中的老大。

    于是拱手讪笑:“不惊不惊,前辈有何指教但管吩咐。”

    “两位先起来罢,咱们慢慢谈。”钟紫言教他们别再跪着,温和抬手扶起他们。

    越是这样,这二人越有些担忧,不过他们的身子比起初要放松许多,听着钟紫言问了几个问题,老老实实回应完毕。

    “事情既然隐秘,贫道不妨求二位帮个忙,今夜回去以后费心探听一二,三日后还是这片地方,贫道想要了解仙居门派遣于此地的人手数量和目的。”

    说罢,钟紫言自储物架拿出两件一阶中品灵袍:“此物权当贫道谢礼,还望二位信守承诺。”

    朱明空和李陌方对视一眼,愣在当场。

    活了这多年,如此般大方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别家即便是下发任务,也是先教做事后领好处,这位倒好,先给好处,后做事。

    朱明空正要伸手去接,李陌方赶忙把自己兄弟的手拽回来,沉吟良久,问向钟紫言:“敢问前辈,这东西当真给我兄弟二人?”

    “当真。”钟紫言笑应后,冲他们做了个请离的手势。

    李陌方拉着朱明空试探转身走出去几步,保险起见,回头弯腰执礼:

    “敢问前辈尊号?”

    “清风。”钟紫言捋须微笑。

    李陌方又看向常自在,常自在自顾自喝了口酒水,“小子,记住哦,我叫常自在!”

    最后的陶寒亭只给了李陌方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那兄弟二人拔腿就跑,一直跑到不见踪影。

    常自在问向钟紫言:“掌门,你怎的对这二人如此客气?”

    钟紫言道:“想必你们也有所感知的,这二人浑身灵气清明,绝非邪魔左道,乃钟天地灵秀之人,他日必有大造化。”

    “哦?我怎么瞧不出?”常自在疑惑自问,又看向陶寒亭。

    陶寒亭点头道:“确实,那姓朱的孩子天赋本命奇特,‘探宝’之术随着修为精深会愈发了得,再看他们修为,年纪轻轻已至练气后期,资质必然不差,想必掌门日后会用到他们吧?”

    钟紫言颔首笑应:“不错,下一次槐山天妖坑之行,若能把朱明空带去,自能节省很多气力。”

    常自在对钟紫言愈发佩服,掌门就是掌门,与那两个小崽子短短交集,就已经想到那么远的事了。

    三人商议片刻,继续向着迷障深处飞去,一连兜转了三日,基本都摸清了大半片地域的情况,深夜里,再返那处密林等待。

    一直等到后半夜,常自在有些失望:“这俩小子还真没来,下次见到他们,索性一剑砍了罢!”

    灌了一口果酒流入喉咙,常自在的肩膀突然被钟紫言一拍,他顺着自家掌门的目光向前望去,咦了一声,只见朱明空和李陌方竟然来了。

第385章 协助围困

    上午的时候,一行人来到福州少有的一处隐蔽山坳下,四周迷雾重叠浓郁,钟紫言捋须凝目观望。

    “清风前辈,前面既是仙居门临时搭建的营寨,周遭五里有阵法防备,由我先去禀报主事,再邀请三位参与进来。”

    李陌方匆匆作礼,很快三两步跑向山坳内。

    在昨夜,兄弟二人将仙居门驻扎此地的人手情况讲了个大概,事后几人商议来去,钟紫言心生计策,决定带着陶寒亭和常自在暂时加入这个组织。

    原本他们也是暗地里四处拉人干脏事儿,钟紫言分析来去,自家三人对于这个组织大有好处,更何况在这边他们没名没姓,别人都不认得他们。

    无名,且有实力,这不正是一些偷鸡摸狗的组织最需要的人么?

    为了隐藏身份,面貌上三人也做出了改变,钟紫言只将容貌变得愈发苍老,陶寒亭去了短须变成一个鹰眉鹫目的中年男子,常自在则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朱明空站在一边时不时瞅一瞅自己那位兄弟有没有出来,于他们而言,这种行为还是很冒险的,万一被仙居门负责此次行动的主事判定为泄露计划勾结旁人,他们没啥好果子吃。

    但这俩人不傻,仙居门此次招揽的修士统共两百余人,筑基修士不过九位,其中四人是散修,这种情况来看,再添些得力助手,不是坏事。

    唯一令两方担忧的是,据李陌方打听说,不久后会有一位仙居门的金丹老祖前来主持,这对于那些被招揽而来的散修是好事,但对钟紫言三人可不见得,任谁也不愿意局面不受自己掌控。

    “前些年还听说柳家与仙居门关系融洽,姻亲走动平凡,也不知这两年怎么了,都在勾心斗角互相谋算。

    唉,我们这种小喽,也只能在夹缝里混点儿餐汤,委实难熬,也不知何时才能开创下自己的场地。”

    等人之余,朱明空和一个乡下老汉一般叹气唠谈。

    钟紫言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小东西,就觉得他精灵神气,是个有大机运的,当下捋须笑道:

    “小道友本命神异,鸿运不浅,他日必有滔天福禄临身,此时多吃些苦痛,来日才能稳坐山门。”

    朱明空脸色焕然喜庆:“清风前辈一看就是大门派的主事人,今次我兄弟二人帮了您,来日若是没得出路,还求能给条活计。”

    常自在抱手环胸,洒脱笑道:“小鬼,你放心,好好做事,我等不会亏待你们兄弟二人。”

    朱明空连着点了好几次头,突然指着山坳里说:“看,他们出来了!”

    钟紫言和陶寒亭早就注意到了,山坳阵法内,李陌方跟在两个筑基修士身侧,指着自己一行所在方向正在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那三人出了阵法内,来到钟紫言面前,此时朱明空快步站到李陌方身后,以示自己不是外人。

    人与人交往,总会分个亲疏远近,关系不是一下子提升的,刚见面自然陌生,陌生就会有警惕防备意识,那两个仙居门筑基表面和善,心底里尽是审视打量。

    大部分修真人士,如果没什么仇怨,初见面还是要笑脸客套一番,彼此直接说明各自的需求,能达成合作就合作,达不成无非是散场。

    由于李陌方先前已经给那二人介绍过钟紫言三人的目的,那二人开起口来方便许多。

    “我乃仙居门鹿云堂,乃是此间话事之人,敢问三位道友寻来欲做何事?”

    领头的鹿云堂面白无须、眼神犀利,中年人模样,一身深蓝色劲装道服显得他尤其锋锐,练气后期的气息虽然没有外放,但是能教诸人感受的真切。

    钟紫言拱手笑应:“贫道三人不过是无名散修,早听闻鹿道友威名,修行不过一甲子,已然练了一身浑厚修为,此番慕名而来,实是想结交一番。”

    不管什么场合,你笑脸称赞别人总不会出错,这是交谈的技巧,此前朱明空和李陌方就说过,这个鹿云堂是仙居门少有的精英筑基,年岁应该没超过六十,天资卓越,年轻气盛,极其自负。

    自负的人必然自傲,年轻的时候普遍目中无人,你说钦佩他勇力过人道法了得,他自然会感受到被尊重,对你也会多看几眼,更何况钟紫言三人的修为都已到筑基巅峰,被超出自己修为的人崇敬,这更会使得鹿云堂格外舒服。

    钟紫言继续和善道:“贫道道号‘清风’,我这两位友人分别唤作‘寒亭’和‘常岩’,皆是私下里听闻贵派招揽有志之士做一趟赚灵石的营生,才不远千里从寿丘赶来,不知鹿道友可愿收留?”

    寒亭和常岩既是陶寒亭和常自在的化名,兜圈子不是钟紫言的做派,直接道明来意是高明的交谈方式,只有那些没本事的人才拐弯抹角的扯东扯西。

    在鹿云堂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双目蒙着奇怪纹路布条的老者,筑基巅峰,垂垂老矣,不发一言。

    因为在之前李陌方已经对这二人说过他们是怎么与钟紫言一行产生交集的,当下鹿云堂见钟紫言所说的相差无几,面上浮现喜色: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我仙居门欢迎各方有志之士共谋大事,既是有心合作,咱们里面说话!”

    鹿云堂豪爽的紧,但他身后那个老者却极其谨慎,咳嗽一声,喉咙里像是有沙粒摩挲一般,道:

    “老夫酋崇,瞧着三位道友面生,若是寿丘来的,该不是无名之辈,可否介意说道说道苦修之所?”

    这明显是不信任的问语,且钟紫言早已料到会有这类人出现,因为但凡是年轻气盛骄傲自负的人,那家门派掌门人只要不傻,多半会派一个经验老道成熟稳重的角色辅助,不然这类人很容易把事情搞砸。

    “哈哈哈,酋道友对贫道三人警惕些也正常,混到我们这种地步,哪一个不是经历了三灾六难,贫道本是须弥山中若干散修中最不起眼的一位,只因常年游走各处秘境,人送外号‘清风无影’,这名号老哥该是听过吧?”

    说出这一段来,钟紫言佯装自信抖擞几分,为的还是衬托那名号的影响力。

    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清风无影’,钟紫言之所以吹这些,无非是想等到酋崇说没听过自己的名号,然后专门露一个尴尬至极的表情神态而已。

    散修中真正能混得好的人,鬼才跑来参加这种雇佣卖命的活计,钟紫言就是专门吹一吹,让两人真相信自家三人的确是厚皮厚脸在修真界摸爬滚打一路活过来的散修。

    “清风无影……老朽还真没有听过。”

    “这……”

    情况跟钟紫言预想的一样,接着便是常自在来表演,几人尴尬沉寂良久,常自在恼怒道:

    “大哥,他们瞧不起咱们,这事我看还是算了,听闻翠云山脉……”

    “常岩!”钟紫言假装瞪眼截断常自在的话,又笑脸无奈对鹿云堂道:

    “看来贫道三人还不够……”

    这已经是要婉拒罢手的开头,若是真说出来,钟紫言三人就要假装离开了。

    鹿云堂显然也是聪明人,赶忙打断:“诶?清风道友可别见怪,我酋师兄只是一时好奇,哪有贬低三位的意思,快快入内谈话,得三位加入,此行计划必然更加有把握。”

    酋崇也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钟紫言对陶寒亭和常自在点了点头,跟着鹿云堂走近营寨。

    一直不曾开口的李陌方和朱明空心头只感叹,这三位爷的装演技艺真是炉火纯青啊。

第386章 同根而生

    这处山坳的营寨搭建较为简便,但简便可不代表松垮,实际上它的防守极其严实,每个时辰会有六次巡逻,在外布置的防御和迷踪阵法也不俗。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约有五十多个帐篷,按照朱李二人所说,此间人手共计二百余,一个帐篷里平均四五人,按照分队出去做事,倒也凑成了最低保障团伙。

    低阶修士出来做事混活路,大多都得抱团取暖,不管是这边还是槐山那片地界,都差不多。

    所谓牛羊成群结队,猛虎独行山林,当个体力量薄弱的时候,抱团自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钟紫言三人被鹿云堂带着去到中央大帐,一番谈论,很快便有小辈端盘托碟摆下宴席。

    虽然这山坳里还有其它筑基,但那都是仙居门招雇来的,而初次见面,正是谈筹码的时候,哪个主人家也不会让先后招揽的两拨援手相聚一堂。

    所以大帐里只有那二人款待钟紫言一行,至于朱明空和李陌方,他们没资格听谈。

    毕竟是仙居门付酬劳,先是正经商谈,后又旁敲侧击,对钟紫言一顿招呼砍价,谈了三柄二阶灵器的人头费。

    仙居门此番在福州暗中闹出这么大动静,主旨还是想着给清灵山里的人制造麻烦,逼迫他们出来作战,一旦出来,就往陷进里引,能杀多少是多少。

    鹿云堂豪气干云道:“三位只管跟着我仙居门做事,对付这清灵山,我门内长老有周全的计划,下个月他一来,我等便开始全力攻克,一旦事成,别说三柄二阶灵器,十柄也任由三位道友挑拣。”

    钟紫言尴尬笑着捋须:“据贫道所知,这清灵山易守难攻,恐怕不是那么好成的吧?另外这里不是赤龙门的地盘,他家实力可不弱!”

    鹿云堂愣了愣,看了酋崇一眼,而后哈哈大笑:

    “清风道友久居寿丘隐蔽洞府苦修,恐怕不知今世是何年月吧?

    那赤龙门早在六十多年前便被我们几家攻破灭门,而今占据这里的乃是柳氏修真家族。

    六十年来,这一家靠着这座山不知道赚了多少灵石,随着他家实力越来越强,当初对我们几家的承诺逐渐怠缓履行,才有我仙居门今番忍无可忍暗中攻打的谋划!”

    “原来如此,那赤龙门名声在外,不想竟然落得这般下场。”钟紫言大有吃惊的模样。

    “嗨,清风道友有所不知,当年谋划赤龙门,我们几家也吃了大亏,熬了十多年才瞅准时机一举攻下,只怪他家站着大好灵地没甚作为,一帮酒囊饭蛋,山门覆灭也是活该。”

    鹿云堂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参与过当年的大战,这些故事都是听门中长辈传下来的,他将之作为一个日常在外人面前吹嘘的噱头时不时宣扬一二,以显示仙居门实力的不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另一个客桌上的陶寒亭紧握拳头满目凝视,若非此时要暂且忍耐住,他早把这个鹿云堂的脖子拧下来祭奠当年死去的那些同门了。

    “既然三位道友诚心加入做事,这几日熟悉熟悉环境便随我酋师兄去北边狸子谷把手吧,我给三位二十名练气小辈以供驱使,如何?”鹿云堂比了手势只等着钟紫言回应。

    派酋崇跟着三人,自然还是有不放心,也可能这个命令本身就是酋崇传音给鹿云堂支的招儿。

    钟紫言没多犹豫,只问:“我等几人赚点财货,鹿道友尽管吩咐,只是不知那狸子谷是何地段?我等也好有个准备。”

    凡是别人交给自家要做的事,那都得是交易,是交易就得讲究个公平,钟紫言率先问这种话,一点儿不傻,更让鹿云堂和酋崇觉得钟紫言的确是老江湖。

    “哈哈,说起狸子谷,那里既是凶地又是福地,是我仙居门手下几个弟子用生命换回来的情报。

    说我们这几个月四处投放黑根芽,惹怒了那里盘踞的一头刚刚金丹的‘狸兽’,自那以后不论是谁经过那里,都会被狸兽随意跳出来扒拉撕扯,前两个月又死了两人,这才急需强大力量过去镇守。

    不过那畜生白日是不会出来闹腾的,清风道友放心,你们三位只需要避免夜晚出去做事,就可以拖到我家长老前来,届时他自有安排!”

    一个月够干很多事了,说不准还没有等到仙居门那位暗中寻来的金丹老祖主持,自家三人已经达到了存在于此的目的。

    “越是这种有挑战性的事,我们三人越喜欢干,就这么定了!”

    钟紫言怎么能不答应,初次合作,魄力一定要显足。

    鹤云堂和酋崇对视一眼,颔首赞扬。

    谈好了条件,接下来的很多事都会顺理成章,鹤云堂带着三人走过一座座营帐,将里面住着的人大概介绍一顿,到了晚间,所有筑基汇集一堂,开始相互交流。

    与朱明空和李陌方所说的筑基数量几无相差,除了酋崇不在场,一共来了七位筑基,六男一女,各自面貌差异很大,修为从筑基初期到后期,竟然没一个筑基巅峰期的人,不过钟紫言也不打算和他们过多深逃。

    到了第五日时,酋崇一大早就带着三人开始飞往狸花谷,刚临近上午时,已经飞到目的地。

    南边不远处,既是巍峨仙逸的清灵山,钟紫言正想着先进谷内看看,恰好看到清灵山上下来几个特别横的年轻人。

    这四个年轻人两两成双,满脸堆着笑容,看情况是要飞去北方,酋崇作为协助鹿云堂推动这事的人,怎么会让这几个虾米漏网。

    飞身上去三下五除二将人绑了回来,当着钟紫言三人的面直接把两个练气女修拍死,那两个练气期的男修哭天喊地,愣是没人来救。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晚上安静下来,钟紫言见陶寒亭正露出一种凄然愁苦的神态,遂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沉吟良久,无奈到:

    “现下被帮助的那两个孩子乃是我陶家子弟,今日酋崇让他们互相伤害才肯饶命,便算是同根而生,相煎而死。”

    钟紫言滞了滞,“这还真是凑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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