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望参沅鸣
天上的星尘偶有流窜的痕迹,狸子谷外的树林边两个被囚禁的年轻修士瘫坐在各自的牢笼里沉默不言。
夜晚极其漫长,当下连一半都没过去,这二人却没有一点瞌睡的征兆。
白日里,他们被酋崇逼迫互相撕斗,而此时满身伤痕,两败俱伤,谁都没有要了谁的命。
牢笼是用玄铁辅以灵阵打造,凭二人练气境界的修为,根本不可能逃脱。
场间寂静,良久以后,青石台上牢笼内的黑服年轻男子冷笑:“还兄弟,大难临头之际,毫不犹豫拔剑来杀我,劳什子兄弟?”
离他不远处的另一个牢笼内,本是玉树临风俊美不凡的青年修士反讽:“陶忘参,亏得你还是我们这一辈的大哥,遇到危机叩头把我供在前面,你又比我强在哪里?”
二人在争辩的自然是白日里遇见酋崇和钟紫言一行的境况,他们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酋崇纷纷拿捏在手,死了两个女同伴谁都痛心疾首,可后续的一系列情景,直逼的二人差点反目成仇。
被唤作陶望参的黑服男子肩膀异常宽阔,个头不高但身材厚实,低头沉默片刻,抬起那张普普通通的面庞,皱眉道:
“好了,沅鸣,你我也无需再互相诋毁,今日实在是倒霉,碰上这等事,眼下既然被囚,需先设法逃离,你有什么招?”
“我有屁的招,我们两个练气六层,人家四五个筑基修士,怎么逃?”陶沅鸣狠声骂了一句,自顾自耷拉着脑袋显然放弃了逃跑的念想。
“你怎能没有一点志气,想当年咱们家先人可是金丹老祖,在赤龙门史上尊居大长老之位,我等作为后辈……”
不等陶望参说完,陶沅鸣厌恶道:“你快些闭上狗嘴罢,经此一役,你我已经看清了各自到底是什么人,也省了以往装得和和气气相亲相爱。
别想着用平日里父辈教育我们的那一套来匡骗规整我,陶家早已经名存实亡,赤龙门连道统都灭了,如今执掌清灵山的是柳家,我们不过是附庸走狗!
老子已经看透了整个陶家,这辈子投胎于此,实乃霉运缠魂无可奈何,下辈子,老子决计不能和你们这些人做亲族!”
说罢,他就地一躺呼呼大睡,再也不理会陶望参。
陶望参脸色煞白,如丧考妣,呢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你难道连活着回去都不想了么?活着不好么?”
白日里,他二人和同行出来的两个女子还亲如兄弟姐妹,如今才过了几个时辰,只感觉好似这世界上就剩他一个人了。
一股阴风吹过,陶望参不自主打了个抖擞,见不远处的高坡上,一鹰眉鹫目的中年男子负手望着月色。
他知道这个筑基修士是敌人,但他还是想开口说两句话:
“前辈,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否放我回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让家人送来?”
陶寒亭本是想来看看有没有办法暗地里救这两个不成器的后辈族人,刚一听陶望参开口,只觉得陶家能没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活该,如此蠢才根本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哦?小子,你如何能保证放你回去我能拿到我想要的价码?”
陶寒亭声音清晰可听,看似是冷笑着回应陶望参,实际上是说给树林里仙居门的人听的,尤其是酋崇。
他得表现的和一个正常黑手一般,只重利益,只玩味捉弄这两个年轻俘虏。
“晚辈乃是清灵山陶家这一辈大弟子,爷爷和父辈们都很疼爱我,只要您能放我回去,我必然盗来不菲财货赎买同族兄弟。”陶望参指着不知道睡着没有的陶沅鸣。
陶寒亭哈哈大笑,骂了一句:“蠢货!”
而后慢步离开。
他心里只觉得这个陶望参的脑子和猪脑子没什么区别,白日里被酋崇玩弄说‘两个里面只能活一个’,二话不说就对着自家兄弟动刀剑,现下却展现的情义深重,要为同族兄弟赎身。
就是再傻的人,也不可能信这种拙劣的求生承诺,偏偏这些话都出自陶望参的口中。
陶寒亭进了树林里,再次围坐在钟紫言和常自在身旁,三人神念交流,常自在问:
“怎么样?您救么?”
陶寒亭哀叹一声:“如此蠢物,死也就死了,不救也罢。”
钟紫言知道陶寒亭说的是气话,劝慰道:“想来他们这一支在清灵山活的也不太顺遂,我们且极力保这二人一阵,在大战没有开启前,他们有留得性命的价值。”
当年清灵山覆灭,赤龙门剩余的人为了避免更多伤亡,与柳家斗擂争权,大多数人最后都留在了清灵山,只不过身份不再是主人家,而是附庸。
钟紫言现在想来,幸亏当时自家陶师伯有魄力带着三五兵丁逃出柳家的掌控,不然赤龙门哪里会有如今的气象。
瞧着外面被锁在牢笼里的两个年轻人,钟紫言唏嘘道:
“人之命运,实难预料,当年师伯连夜召集赤龙门所有人商议逃离之事,信他的不过三四十人。
那三四十人去到辛城,见我一个毛头小子连练气期都没入得,根本不配当掌门,遂又去了七八。
谁能料想,五十余年过去,咱们这一小撮背井离乡之徒倒是活的风生水起,而那些没跟着师伯走的人,尽做柳氏门犬,累及后辈子弟都抬不起头来。”
常自在若有所思,很快笑道:“假使再给那些前辈们一次选择,他们自然会信掌门能做好掌门!”
钟紫言对视一眼陶寒亭,摇头笑了笑:“便是再给他们十次机会,也不会信我能做好掌门。
这世间万般世事,落在那个点上,谁也看不清将来会如何,既是赌局,大部分人都会选当下看似有利的局面。
所以你只看多少修真之士卡在练气筑基不得寸进,就是这些最平常的选择阻碍了将来的路。
都说名师方能出高徒,可哪有那么多名师?”
陶寒亭指了指树林外牢笼里颓丧的两个后辈,“这二人天资不差,只是自小受了那一支教养,一个个都变成了蠢人,唉!”
常自在抿了口酒,眯眼乐道:“您不必太过忧心,有掌门这等育授名师,将来把清灵山收复,这些人自然会被调教的聪明伶俐。”
钟紫言哈哈一笑,捋须沉思,他得想一个完善的法子保下陶家那两个小辈。别看陶寒亭明面上一直在骂那二人蠢,实际上他忧心忡忡,毕竟是亲族后辈,哪里舍得不管,不然此番东返是为何而来。
第388章 救命之恩
朝霞露面时,李陌方带着朱明空按照往日的行程继续去投种墨根芽。
与以前不大一样的是,这几日他们明显比其它时候要轻松许多,因为鹿云堂指派给钟紫言把守狸子谷的二十个练气散修中,正有他二人。
在以前,他们做事多半是晚上做,而来了狸子谷外面,所有人都怕惊扰到里面那头金丹妖兽,钟紫言把任务全改到白天。
投种墨根芽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这东西和普通灵植不一样,你必须抓到一些极具灵性的活物作为养料埋在土里,再将墨根芽树种插进去,如果半个时辰能长高三寸,就算成功,不然就算失败。
福州山川河流横杂无序,地广人稀,在钟紫言三人来之前,仙居门投种的墨根芽尚没有覆盖一半地域。
两个时辰后,朱李两兄弟好不容易种下的一颗墨根芽,眼看着半个时辰快到了,结果那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下去。
“他娘的,失败了!”李陌方猛力一踩,将身下的土堆直接踩烂。
朱明空默不作声,掏出另一颗种子继续要种,他是金水灵根,向来脾性柔和,只有少数时候才会锋锐急切。
李陌方一屁股瘫在原地,“歇一会儿,这两个时辰都种下三颗了,今日的任务铁定能完成。”
朱明空便又收了种子,陪同李陌方闲悠悠看着天上的云彩。
“李哥,干完这一段儿,咱们去哪儿?”朱明空突然问起。
大多数年轻人,都没有一个长远的规划,不管是人生也好,还是具体的事物。
二人中,拿主意的一般都是李陌方,他神在在思索了片刻,灵机一动,道:“濮阳河域咱们是别想着回去了,混口饭太难,直接去寿丘吧,那里机会多,咱哥俩修炼速度都不慢,随意加入一个小门派做点事,熬到筑基,自可闲云野鹤四处游逛。”
练气修士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实在是登不上台面,太脆弱了,走到哪里,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各门各派殃及池鱼。
李陌方是个有闯劲儿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带着朱明空四处流浪,也不觉得暂时寄人篱下有多可耻。
“寿丘?那地方强人太多,又乱,咱们不会有事吧?”朱明空胆子从来不大,怯弱问。
李陌方翻了翻白眼:“怕什么,眼神机灵点儿别想着凑热闹,平常时候装穷装衰,谁会和咱们过不去。
濮阳河域那鬼地方,我是受够了,就那么几家大势力把持着最好的灵地和资源,小门派苦苦挣扎,今天破一家明天灭一户,哪有咱们的前路?”
朱明空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遂点头道:“恩,我听李哥的。”
老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声狗吠,李陌方站起身笑道:“那缺心眼儿的东西抓回好东西了!”
不一会儿,草丛里蹦出一头黑背白腹的土狗,嘴里叼着两只半死不活的灵耳兔,把猎物衔放下后,哈着长舌头,瞪着水汪汪灵气逼人的狗眼观察自家主人。
这条杞木犬便是李陌方的同参灵兽,朱明空笑呵呵张开双手把狗头抱在怀里揉搓,它也极力蹭动。
“不错呀,一逮就是两只,午间饭食有了着落。”李陌方看了看兔子的品相,腿筋强韧,肉厚密实,个头硕大,一只便够两人饱餐一顿。
辟谷丹对于他们来说较为奢侈,吃惯了这些低阶灵物野味,倒也不觉得难消化。
把一只兔子用来做墨根芽的养料,二人半个时辰内完成了今日的第四棵投种,而后朱明空熟练的开始烤炼第二只兔子。
三盏茶的功夫过去,兔子已经烤熟,佐料洒进去飘香四溢,撕下一条兔腿外焦里嫩、色泽诱人,腹间的饥饿感顿时升到顶点。
兄弟二人很快便将那头肥厚的兔子吃的只剩下骨架,而骨架很快又被土狗咬碎吞尽。
吃饱后再喝点灵露水,兄弟二人惬意躺在草丛里,李陌方指着天上浓郁的黑雾说:“你别看现在声势浩荡,咱们投种这墨根芽其实效用不大,那些稔兽要蜕变长大,花费的时间最起码得一年半载,这之间很可能清灵山上的人会杀下来,届时你我见人就跑,万万不能想着给仙居门出死力。”
“可是,我们收了人家的灵石。”朱明空有些过意不去。
李陌方嫌弃道:“你就是蠢,才收了一点定金就想着给人家卖命?你知道那清灵山上有多少人么?
当这墨根芽随着时间推移越长越大,一旦危机清灵山护山大阵,里面的人必然杀出来,凭仙居门召集的这些散修,能是对手?”
“那鹿前辈说有金丹来助,这该不会是假的吧?”朱明空疑问。
“假自然不假,可人家是为自己门派做事,不是来保护你的。
我们这次参与,已经算不得赔,再利用你的天赋本命之术寻几件宝贝,赶着大战开始时往北逃,也不用想着再收他们后续的灵石,那得有命拿!”
朱明空点头应承赞同。
黑雾自刚刚种下不久的墨根芽里渐渐散吹出来,兄弟二人带着土狗去北面山林继续投种。
狸子谷四周都是高耸林木,因为里面有金丹妖兽存在,周遭百里几乎没有其它凶悍兽类,可偏偏二人在穿梭林叶棘刺时遇到一头灰不溜秋的铁冠刺猬。
一人高大的妖兽躲在那里一动不动,任谁靠近跟前也得栽跟头,朱明空就是那个倒霉的人。
“啊!什么东西!”
惨叫一声来不及躲闪,已经被几十根铁刺扎成毛球,虽然伤害不大,但刺里有毒,李陌方看清敌人,赶紧拖着朱明空向后退,留下那头土狗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出了巨木林,李陌方赶紧给朱明空拔尽铁刺,此时他已经肿成了圆球,那刺猬兽已有练气后期的实力,刺里的毒威猛霸道,朱明空一个劲儿喊疼,眼泪吧嗒嗒往下掉。
“哭个甚,快把这解毒丹吃了。”李陌方也烦躁的紧,他那同参灵兽在巨木林里吼叫的越厉害,说明那铁冠刺猬越不好对付。
果然,没片刻功夫,土狗狼狈逃出巨木林,身上也被扎了十多根刺,好在其本身有抗毒的本事,木属性兽壳散毒也快,呜呜噎噎冲着李陌方跑来,格外委屈。
李陌方刚把土狗身上的铁刺拔尽,那巨木林里地动山摇,一颗颗树木折断倒下,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该死的,碰到硬角色了,快跑!”李陌方提起朱明空掉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回头观察,见巨木林里滚出一个三丈高的铁皮刺轮,向着自己所在方向急速滚来,他完全不知道那东西怎么一下次变这么大,这要是碾压过来,自己非得成筛子肉饼不可。
脑子里的求生欲使得他浑身肌肉刺痛,奔逃之间急速想法子,愣是想不出来,转了几次弯都甩不脱那鬼东西。
就在快要被临身碾压时,一股筑基气息席卷而过,天上有寒冷的冰锥轰然坠落,威严震撼的咒令传入耳中:“!”
李陌方和朱明空在扑倒之际,看到身后那三丈高的肉刺铁球被冰锥扎中,瞬息间冻成了冰雕,又一股青色风刃一吹,冰雕当即碎成渣子,练气后期的铁冠刺猬就此被诛灭。
天上的黑袍白发老者温和降落,和煦问道:“没事吧。”
兄弟二人只感觉遇到了菩萨,李陌方感激叩拜:“多谢清风前辈搭救,我兄弟二人差点丢了性命。”
钟紫言负手走至朱明空身边,观察了片刻,拿出一粒火红色灵丹喂其服下,带着二人回到此间休整之地。
第389章 再见灵山
朱明空受了伤,但不致命,以灵丹救助,过不了三日既能完好如初生龙活虎。
钟紫言带着二人回到休整之地,稍一思索,吩咐二人暂时看守昨日囚困住的两个清灵山弟子,兄弟二人愈发感恩戴德。
他们却不知,这是钟紫言有意为之,临走之前吩咐二人不管是谁想接近清灵山弟子,都得阻拦。
那酋崇很多时候并不见人影,但钟紫言知道,其人必然会时不时查看自己一行的动静,自己明面上被委任为一方值守主事,实际上还在人家监察范围内。
飞在狸子谷上空负手观望,此时已是下午,来到狸子谷不过两三日,各个地方已经升起浓郁黑雾,那都是投种墨根芽的地方,所谓散修惫懒论断实数无稽之谈。
既然牵涉进这件事里,往后的争斗厮杀不会少,钟紫言拿出那柄形似菜刀厚背细身的灵器,摩挲片刻。
这柄【退魔刀】泛着幽蓝白光,乃是当年攻打落魄峰时,苟有为交给他的,由简雍在明月城花了大价钱买来,陪了他三十多年,内里的阴气积攒已经达到骇人地步,即将要触发暗属性。
【克鬼】【克魔】【斩鬼】【迅疾】的四属性二阶中品灵器,品相绝对比一般二阶上品还要好,可惜这次事件里用不到,因为此间没什么鬼物魔物。
收了退魔刀,钟紫言拿出一柄青光灵剑,剑身雕刻“玄冰”两字,二阶下品,剑长四尺,【锋锐】【凝霜】【迅疾】三属性,品相在同阶里也算不错。
他带着的兵器并不多,因为本身也不多用灵器,除了刀,其它兵器技法平平,拿出来多半会成为累赘。
挽了两个剑花,心间叹道:“的确不如菜刀好使。”
可不管怎么样,这柄剑还是得拿出来用,出来做事,隐藏自己一切长处是必不可少的,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最擅长的是用术法攻敌,那样对于自身不是好事。
大多数人之所以用灵器,就是因为术法的释放再快,也有间隔时间,也得喘息和掐诀念咒,而灵器抬手即可挥劈而出,还可以同时操控几十几百柄,两者出手速度有不小差距。
在狸子谷上空盘旋巡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里面那头金丹妖兽可不是纸糊的,但钟紫言必须这么做,因为越往后,越不好测试。
他如今就是在试探那头妖兽的底线,他能感受到那头妖兽的气息,那头妖兽也能感受到他的,两者境界虽有差距,但那东西活了几百年,比普通人还要聪明,它不会以为钟紫言是傻子。
很多兽类妖物一旦凝结金丹,灵智会有极大的进化增长,此方天地目前来看,到底是人族最强,兽类在漫长的岁月中学会了判别什么东西好惹,什么东西不好惹,人,是最难缠的一类东西,杀了一个会招来一群,有时候自己老老实实呆在巢穴里,也会平白无故招来祸端,它们也委屈的紧。
瞅着天色渐晚,钟紫言身影愈发向下降落,快到谷口的时候,内里一声暴躁咆哮传出,似幼年虎兽嘶吼,又似婴儿哭泣刺耳,震的人头昏眼胀。
狸兽是猫兽和羽类妖物所生,卵胎之中就有以音诱人的本事,金丹以后有肉翅横生背部,飞行速度极快,钟紫言不敢过多招惹,确定了它能接受的外人活动范围,掉头回返休整之地。
此时夜色来临,陶寒亭和常自在也相继回返,三人坐在一处交谈今日所见,常自在道:
“我远远瞧着那清灵山甚是巍峨,虽然不比槐山雄伟高耸,但气势可比咱藏风山要强不少,这灵地将来若是能夺回,可得乐坏小儿辈。”
常自在年岁毕竟还小,没出过远门,此番东返见识了诸多神丽,心里生出无尽豪迈激爽,想着全是回去怎么和同门师兄弟吹嘘。
陶寒亭则皱眉谈论:“狸子谷地势奇特,只需我们用心防守,清灵山上的人基本逃不出阵法封锁范围,我只是怕万一还有当年那批投靠柳氏的门人闯出来,咱们是杀是放?”
钟紫言捋须无言,没有回应他。
陶寒亭见自家掌门默不作声,顿了顿,恨道:“若真是遇上,该杀也得杀,谁教他们背叛赤龙门,甘做柳氏门犬。”
钟紫言依旧没开口,陶寒亭又道:“只是若要计划着收复清灵山,故旧之人虽然以前做了恶心事,但毕竟修的还是我赤龙道统法门,是生是死也得咱们说了算,断不能被仙居门的狗贼做主。”
三次发言,钟紫言能听出陶寒亭在试探他,亦能感受到陶寒亭心里还是希望山上属于赤龙门的故旧门人别出什么事,说的再明白一些,就是他心软了。
作为掌门,不论是气量还是胸怀,都得是一门之冠,这件事处理不好,远在槐山的姜玉洲这一辈同门师兄弟一定会心生寒意。
他叹了口气,对陶寒亭道:“无需忧虑,遵照师伯的意思,当年没随他离开的人一律不属于赤龙门正统弟子。”
陶寒亭脸色瞬间惊搐,“掌…掌门?”
钟紫言笑着摆手:“你莫误会,不是同门,亦不一定是敌人,他们若是愿意,还可做外门弟子,但不论如何,我得给槐山年轻一辈有所交代。
当年的体系,已然破碎,我如今被推为一门掌教,慈悲心需有,罚恶心也需有,你得体谅体谅我。”
陶寒亭赶忙弯腰执礼,“掌门大善,寒亭代那一干不成器的东西谢过掌门!”
这就相当于明说了,他是力主担保这山上当年叛逆的同门子弟。
钟紫言格外理解这种心情,就好像凡俗府门里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即便是日后各奔东西各惹祸端,到头来自己有了能力,还是愿意帮一把,因为人活着就是为一个情字,谁能无过,只不过把该承受的代价受了,也就差不多了。
五十多年过去了,山上当年那批没信陶方隐的人,恐怕早就吃够了苦头。
钟紫言起身负手遥望清灵山,幽幽开口:“既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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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由陶寒亭领着钟紫言和常自在飞过狸子谷来到清灵山下,这是钟紫言平生第二次来清灵山,五十多年前,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和这座山结下不解缘分。
“当年我还是一个青须小儿时,冒着风霜行了最少八百多里,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来到此间,途中承载分量的马儿把我丢在荒山野岭,夜间差点喂了狼。
每每想来,真是惊险。”
钟紫言这时讲起那个故事颇为随意,常自在哈哈大笑,“掌门,您原来也遇上过这种糗事。”
钟紫言回忆道:“当时可一点儿不好笑,我一介文弱书生,日夜马不停蹄赶路,十根脚趾头磨破两次,手里的茧子生出厚厚的一层才走完来回路程,苦不堪言。”
少年人,重诺守信,若非当年那一趟行程,如今他也当不成掌门。
陶寒亭指着山下好几处地方,“当年山门所用阵法乃是赤龙金光阵,那几处阵基如今被修复完好如初,想必柳氏也知道只有此阵最适合清灵山。”
“您既知其中门道,咱们岂不是轻易便能破掉阵法攻进去?”常自在问道。
陶寒亭摇头笑着:“哪有那般容易,赤龙金光阵乃是三阶极品灵阵,在清灵山各条灵脉的支持下,能发挥四阶威力,金丹修士都能杀得,岂是我们几人能破。”
“那当年怎么轻易被破?”常自在又问。
陶寒亭黑脸道:“出了内奸,徒呼奈何。”
三人谈论之际,钟紫言双目一凝,“是金丹气息!”
常自在也察觉到了:“在东边,有两股!”
钟紫言皱眉思索,片刻后:“隐匿气息,过去看看。”
气息有两股,明现在焦灼争斗,钟紫言心头最坏的预想已经发生,十有**是仙居门的金丹提前到了。
第390章 分光尘剑
东面三座小丘围在一处,其上黄白二气焦灼缠斗,周遭山石震裂,各处崖台土崩瓦解。
钟紫言带着陶寒亭和常自在躲于老远处的密林里观察战局,悄无声息。
从形势上看,黄色光团明显要比白色光团强势,攻伐之间不留后手,甚为急切。
钟紫言定睛细看,认清了黄色光团内的人。
“那人是?”陶寒亭也觉得极其眼熟。
钟紫言点头道:“柳江宁!”
当年钟紫言冒险送鼎之时,正是此人带着一个褐衣童子降临盘查,那是钟紫言平生除了谢安以外见过的第二个人族金丹修士,浑厚的土灵威压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而今柳江宁的面貌和当初比,变化并不大,依旧是中年道人模样,面色冷峻黑发短须,双颊内侧的法令纹愈发威严。
“原来是此人在镇守清灵山!”陶寒亭若有所思,他当然知道柳江宁是何许人,此人在整个柳氏宗族,地位能排在前三,也是当年屠杀赤龙门人最多的一个狠角色。
与柳江宁激斗的白色光团里是一个长相酷似马猴的老者,二人都是金丹中期修为,但这人出手非常吃力,由此间接说明,修士争斗,光看修为不一定能分出胜负,同一个境界的人,打斗起来实力悬殊的比比皆是。
“据你先前所说,仙居门共有两位金丹,此人是哪一位?”钟紫言问向陶寒亭。
陶寒亭琢磨片刻,摇头不知:“他家金丹一个唤作‘斐长房’,一个唤作‘杨桓’,均不似此人模样。”
这就值得深思了,不知道如今那几家到底在忙什么,按照三家实力来算,柳家一门足以对付其它两家,可仙居门这时候敢来捣乱,分明是看准了空档。
钟紫言皱眉观望:“此人怕不是柳江宁的对手,若只有他一人参与此次计划,仙居门招顾的两百散修不久没几个能活下去。
这背后,或许另有谋划!”
三人谈论之际,只见远处战场间的两个金丹暂时停止了纠缠撕斗,柳江宁冷视猴脸老者:
“阁下是哪路神仙?我柳家何曾得罪过你。”
那老者嗓子里呼哧哧如风箱鼓动,苍迈的声音桀桀阴笑:“断江剑果真了得,老夫的却不是你的对手。”
柳江宁结丹多年,擅使土灵断江剑法,被濮阳河域许多人称为“断江神剑柳江宁”,当下战局虽然滞缓,但他若尽全力,必能留下这老者,之所以收手质问,完全是发觉了其中蹊跷。
“阁下精擅水法,盾技和身法亦不俗,只因我灵根刚好克制阁下,故而争杀起来尤为轻松,但阁下若想逃窜,我也拦不住。”
柳江宁谦虚几句,心中不好的征兆愈发强烈,凝眉咬牙吼问:“柳某再问阁下一遍,你是何人,缘何来攻我护山大阵?”
那老者身形逐渐矮化长出灰白色绒毛,桀桀阴笑:“这清灵山被你家占据多年,也是时候让让位置了!”
柳江宁神色大变,“化猿术,你是神猴洞的人?”
不等他吃惊,化成猿猴的老者速度提升了将近十多倍,手中多出一根清蓝色棍类灵器,其上灵气威压如水波荡漾,他猴啸一声:“尝尝老夫这【定海玄槟】的厉害!”
柳江宁当即将周身气势提升数倍,此时他深知这一战牵涉生死,因为那老头手里拿着的灵器,最少都有四阶下品。
远处观战的陶寒亭和常自在也惊问钟紫言:“掌门,那是?”
“四阶灵兵,重宝!”钟紫言极其肯定。
灵器但凡超过四阶,每一件都有奇异的威能,大多数小门派经营百多年都不一定有运气得一件,可谓珍贵之极。
事实上,不管是阵法还是灵器宝物,三阶到四阶是一个分水岭,一旦到达四阶,连元婴修士都有心思争夺。
越是高阶器物,打造炼制越难,槐山那种地方,把所有势力的库门搜尽,也不一定能搜出几件四阶灵器,如今三人见那老者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东西,只觉得这边的人确实比槐山富庶。
常自在眼中闪着艳羡的目光:“要是能把那东西带回去,咱们这次东行真值!”
他自小就爱神丽惊奇的宝贝,老者手中的【定海玄槟】每打击一次,就有天蓝色水波荡漾,威压强烈,气冲斗牛。
钟紫言也为之惊叹,实话讲:“那物通体水气氤氲,必是由纯粹的水精类神物炼制,门中水灵根弟子奇多,连我也生了贪婪之心。”
可惜三人只能过过嘴瘾,化为猿猴的老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凶兽才有的暴戾气息,一棍扫下去山崩地裂,凭三人尚未结丹的修为,根本撑不了人家一合混扫。
好在与老者对斗的人不是他们,场间柳江宁捱过最初老者的狂暴击打,逐渐适应了他的速度,以剑气挥劈出数百道土灵壁障,布满方圆三里内。
柳江宁此时面目狰狞,暗黄色的道袍随风猎猎作响,“阁下招招致命,即是如此,莫怪柳某诛你性命!”
他那柄黄色灵光长剑瞬间化作飞沙,早先以剑气挥劈出的上百土灵壁障一座座软化成沙粒,只听其冷漠掐诀念咒:
地坤转轮,沙砾化尘。
艮山动掣,分光成剑!
不过三息的时间,无数尘剑遍及柳江宁周身三十丈,这些细小的尘剑像是黄色的水流熔浆,时而柔软时而锋锐坚硬,随着他一道剑指点下,漫天的尘剑直追变成猿猴的老者。
饶是老者神足飞速,也挣脱不开那么多尘剑环绕围困,眼瞅着自己的身体被一柄柄尘剑先黏合附身,后坚固束缚,天灵盖顶端还有一柄极细极利的尘剑逐渐成型,老者赶忙呜啦啦开口:
“柳江宁,你也不想想老夫为何明目张胆与你拼斗,你此时若不收手,清灵山必破无疑。”
柳江宁冷哼一声,“柳某给过阁下机会,奈何阁下自不量力,以为凭着四阶灵器就能与柳某抗衡,而今求饶也没用,只管受死!”
“柳江宁,你敢杀老夫?神猴洞不会放过你柳家!”那老者眼看着天灵盖上的尘剑急速落下,凄厉嘶吼。
下一刻,他脑浆噗噗,整个人自上到下被尘剑贯穿出洞,金丹来不及自爆已经被破。
柳江宁面无表情收了术法,无数沙粒再凝灵剑飞回他手里。
老者死后,【定海玄槟】当啷掉落在山间,柳江宁迅速收了这宝物和老者的储物戒,蔑视道:
“便是拘魔宗的人来害我柳家,柳某也照杀不误。”
对一个死人自然不用说太多话,他遥看清灵山一眼,迅速往回飞去。
战局结束,躲在老远处的钟紫言三人久久没有动弹,一个个目瞪口呆。
“掌门,这姓柳的……有点意思哈……”常自在摸着自己的酒葫芦打了个哈哈,实际上三人都清楚,那柳江宁的实力,估计和陶老祖差不太多。
陶寒亭唏嘘叹道:“此人真是凶骇,如此看来,仙居门多半是难以得逞。”
钟紫言沉吟片刻,问道:“神猴洞是哪方势力?”
陶寒亭回应:“神猴洞乃是寿丘蟠桃山势力,有元婴老祖‘孙拳’庇护。”
钟紫言招呼二人边撤离边说:
“仙居门请那人一定花了大代价,方才一战,我等都见到了柳江宁的厉害,此人果真不是泛泛之辈,不管是心机魄力,还是勇气决心,连我都有钦佩,我赤龙门他日要想收复清灵山,得将此人列为头号敌首!”
陶寒亭点头附和:“明知道杀了那老者会得罪元婴势力,还敢果决下杀手,其心性定力非常人能比。”
常自在忽而略有失落:“可惜了那蓝光棍子,又不知要等多久才能揽入咱们手里。”
实力的差距非朝夕能弥补,常自在有信心在结丹以后胜过柳江宁,可结丹本身,或许就得耗费几十上百年时间。
回到狸子谷外的休整之地,酋崇早已等候多时,直言道:“情况紧急,老夫接到命令,此间人手尽数埋伏去狸子谷前面的清灵山角,我仙居门杨桓师叔已经赶到,现下已然开始攻打清灵山!”
钟紫言盯了酋崇三息,应道:“好!”
他吩咐朱明空和李陌方留在此地看守俘虏,很快召集回来所有散修,一并带着飞去清灵山角。
第391章 尸横遍野
清灵山基盘宽阔,峰头其多,上山下山的路自然也多。
狸子谷前面的这处山角非常偏僻,因为顺着这个方向下来的人多半是要往寿丘方向去的,所以在平常时候,清灵山上的弟子很少走这条路。
可今天不一样,有敌人筹谋了半年多终于开始攻山了,山里各个堂口人心惶惶,尤其是赤龙门旧人,他们本就是投判于柳家,如今别人又来攻打清灵山,绝大多数人已经不知道为谁而战了。
夜色来临时,狸子谷前的这处山脚下,钟紫言率领十八个练气散修已经布置好阵法,只等着清灵山上的人有从这边逃走的,一个也活不得。
此次酋崇亲自跟在旁边,钟紫言和陶寒亭也无暇分辨下山来的人到底是不是旧山门的人,半个小时不到,那锯齿阵内已经死了十多人,都是偷偷往山下逃窜来的。
常自在坐在葫芦上遥看清灵山其它山脚,许多地方火光冲天,砍杀撕斗声不绝于耳,唯独自己下方这片地段寂静漆黑,没有生气。
“唉,这就是掌门常说的:越是看着安全的地方,越危险。”他摇头叹了口气,躺在葫芦上神在在观察各地,四周有什么动静他都会汇报给钟紫言,因为他此时的职责就是干这个。
酋崇一副监工模样,黏着胡须正在看钟紫言吩咐人布置的阵法,边道:“观看此阵,钟掌门在阵法一道造诣颇深,以往下过苦工夫?”
钟紫言笑着摆手:“酋道友说笑,贫道这伎俩,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哪里能算下过苦功夫。
道友似乎对阵法颇感兴趣?”
酋崇沉吟少顷,露出少有的苦涩之相:“老夫年轻时投入此道很多时间,可惜资质奇差,悟性不足,没能修出什么成就,如今老来叹惋,着实可惜。”
“是叹息没能坚持研究参悟下去?”钟紫言问。
酋崇笑着摇头:“是叹息本该早早放弃的东西,硬是磨了二十多年。人各有所长,老夫长处不在此,越是投入时间,越是事倍功半,到头来留给老夫结丹的时间不够用,可悲可恼。”
钟紫言应付般笑了笑,这种事他也不好再接着往下聊。
等待锯齿阵内已经死了二十多个清灵山上下来的人,钟紫言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贵门此时战局掌控如何?”
酋崇遥望东方,投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神情:“清风道友不必急切,一切尽在我仙居门杨桓师叔掌中,到了子夜里,我等只管看场好戏!”
虽然酋崇没有明说情况,但间接提醒钟紫言,事情远不止如此。
钟紫言本身对仙居门有什么动作一点儿都不好奇,他之所以问那些话,完全是想着作为‘清风’这个人,得问那些话。
等到锯齿阵内射死第三十一个清灵山上逃下来的人时,子夜到了,酋崇指着四面八方由远及近包围来的无数猩红光点,对钟紫言三人说道:
“三位道友,请看!”
本就飞在天上抿酒的常自在半醉半醒中看到远方飞来密密麻麻的猩红光点,越来越近,到最后,他突然间散尽酒气打了个机灵,“这么多?”
那猩红光点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常自在去年在袁城外碰到的稔兽,如果说那时候的稔兽是三岁小儿,此时的稔兽大军已经可以算作魔物。
一头头黑羽红喙的稔兽比常人大了三四倍,散发着练气阶层的气息。
一头不足以令人害怕,可当下是遮天蔽日的数量,根本数不清多少头,瞧着都教人头皮发麻。
钟紫言负手观望天上的东西,叹道:“墨根芽果真是神异,这么些时间,贵派准备的确很充分。”
酋崇道:“这些畜生都是用来污染阵法和纠缠清灵山弟子,一旦阵法破去,里面的人就如待宰的羔羊,届时还要劳烦清风道友和另外二位参与其中,多杀一些人。”
钟紫言颔首应承:“自是应该的。”
又问:“柳家难道没有外援么?”
酋崇大笑:“若是前些日子道友问老夫,老夫是决计不会开口的,而如今大战已经开启,不妨告诉道友实情。
我们三家的很多精英子弟和金丹老祖都去了寿丘争夺异宝,柳家再没有人手能抽出来帮助清灵山这一支。”
钟紫言沉默少顷,又试探问道:“听闻柳家有一位金丹唤作‘柳江宁’,一身修为浑厚无匹,术法强绝,该不会山上镇守之人就是他?”
“哦?清风道友还知晓断江剑?”酋崇笑着反问。
钟紫言露出愁苦的神情。
酋崇安抚道:“三位道友放宽心,敌方金丹自有我门中杨桓师叔对付,不出三日,清灵山必破……”
他还想说什么时,众人皆听到整个清灵山间传响出愤怒啸音:
“杨桓老贼,你以为凭这些畜生就能破我清灵山?”
片刻后,山外有老人笑道:“能不能破,试试就知道,不过似乎柳道友有些支撑不住啊!”
言语里满是得意,间接增加了攻打清灵山各处山脚散修们的信心和气势。
不一会儿,那些稔兽自四面八方逼近清灵山,清灵山护山大阵赤金光罩全面开启,那些稔兽乌压压覆盖在光罩上啄,就好像无数黑色的虫子趴在锃白的光球上,令人看了以后极其反胃惊惧。
钟紫言看着如此景象,忽而想起自家当年刚到槐山时遭受山魈围攻的情景,任谁在里面,想必都会头疼的紧。
一直到后半夜,那些稔兽只多不少,清灵山外又有两股金丹气息打的气爆声传响四野,这必然是柳江宁和杨桓在厮杀。
眼看着清灵山护山光罩愈发暗淡,那两股金丹气息很快止了厮杀,一道折返回山内,光罩再一次大亮,这一次光罩上燃起熊熊烈火,那些稔兽被通通烧焦烤熟,直到天亮,仙居门的攻势才弱了下去。
停战以后,钟紫言游览了清灵山山下几处地方,目力所及之地,全是鲜血躯壳,可谓尸横遍野。
昨晚的战局真是太惨烈了。
第392章 生死兄弟
门派争斗,但凡牵涉重大利益,多数不会有善终结局,死人是在所难免的。
停战以后,钟紫言负责的这处山脚总计死了三十九个人,都是清灵山的。
他们的尸体被钟紫言吩咐散修全部焚化,至于储物袋之类的东西,既然都不是大人物,身家也不会太丰富,在钟紫言眼中不值一提,索性全部分给散修们。
行走世间,要想和别人处好关系,施予恩惠是最直接最高效的方式,而以力压人,并非上上之选。
敢出来做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大都脑子不笨,钟紫言很乐意招揽这些人为自己做事。
带着人手撤离清灵山脚,回到狸子谷后方的休整之地,没过半个时辰,酋崇收了飞剑传书,便告诉钟紫言说他家金丹老祖召唤所有人商议要事。
这必然是要准备第二次进攻,钟紫言回应道:“为防白日山上的人冲出来,这一趟只贫道与道友前去,我这两位好友便没必要了。”
酋崇顿了片刻,“也好,三位同心同德,清风道友一人自能做了其他两位的主。”
钟紫言冲陶寒亭和常自在看了一眼,快速随酋崇飞往东南方向,离仙居门所在营寨有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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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的时候,狸子谷中的狸兽罕见的在白日里发狂嘶啸,山谷里轰隆隆震荡。
刚刚经历一夜布阵控输灵力的散修们本就精神不佳,打坐休整间一个个纷纷起身防备,以为那头金丹妖兽要出来吃他们。
“莫慌,那物毕竟还是头兽类,凶性难灭,时而耍耍性子,再所难免。”陶寒亭睁眼让众人安心休整,他自己继续闭眼打坐。
对于这些散修来讲,钟紫言不在,陶寒亭就是他们暂时的头领,头领发了话,即便个别人心里害怕,也放松许多。
事实上,也不怪他们风声鹤唳,很多事在不同层次的人眼里感受大不相同,昨夜那场战斗,对于筑基修士来讲,平平常常,但对于练气修士,那可是生死险况,稍一不留神,被别人的飞剑或者灵波砸中,小命很可能就丢了。
人的精神承受能力各不相同,这些散修每天胆颤心惊游走在狸子谷外,都知道里面有一头金丹恶兽,但任务需要完成,所以得顶着里面散出的令人心悸的气息投种墨根芽,恰逢昨夜大战爆发,到今日清晨时,精力都耗了个干净,午间再听谷中兽吼,心生退意再正常不过。
树林外守着陶望参和陶沅鸣的朱李二人,此时正在核算着不久前分配下来的战利宝物,朱明空道:“一共三件一阶上品灵袍,一柄一阶下品灵剑,一阶符篆三十六道,还有若干普通丹药。算下来,和仙居门给咱们卖力的定金差不多。”
李陌方敲着手指头,点头道:“不错,值!要我说这清风真人的确大方,别的筑基修士遇上这种事,那些战利早被一人独拿了,他却舍得分给没什么交情的临时下属,连我们这种没参与战事的人都有份,敞亮!”
他二人是这一群散修中最不在意狸子谷里的狸兽是凶是怒,在他们心里,只关心和自己有关的事,只做尽力能做到的事。
朱明空遥看天上那个一直拿着葫芦喝酒的胖前辈,对李陌方说:
“李哥,我觉得清风前辈和他这两位朋友,都是有大本事大胸怀的人,若不然此番战事结束,咱们问问他们收留弟子不?”
李陌方拍了一下朱明空的脑袋:“你在瞎想什么,这些筑基散修高高在上,谁能看得上你我?
再说,咱们这岁数,拜师已经晚了,想要跟着人家,得提供相应的价值,你能做什么?”
“找宝贝!”朱明空笃定回应,小脸满是认真。
李陌方原本是玩笑说一说,见朱明空正色开口,他顿了三息,噗嗤笑了:“找什么?这么多年,也就前几日显灵一次,你还真以为我昨日是在夸赞你?”
朱明空黑脸恼怒,随后颓靡沉默,良久才呢喃一句:“我们不说,人家清风前辈怎知我们有这心思……”
李陌方摇头笑了笑,他从来都不相信别人会平白无故帮自己,自己这结伴兄弟脑子单纯,以为凭着一腔热血赤诚就能得偿所愿,天底下不可能有这种好事。
“小银宝儿,听哥的话,咱们谁也不靠,只有自己手中有了筹码,你才有资格和别人做生意,否则始终都是讨饭,自食其力挣来的,永远比求着别人给的要舒坦。”李陌方嘴里蹦出这么一段颇有道理的话,立刻把朱明空想要跟着钟紫言一行的想法扑灭。
被关在囚笼里的陶望参听到昨夜出了大事,一大早问了许多次朱李二人如今是什么情况,均没有得到回应。
如今终于瞅准插话的空档,讪笑道:“李道友所言极是,但此论也非绝对,大人物看小辈,一般看中的并非当下价值几何,而是遥远的未来。
那位清风真人,瞧着不太凶恶,即是散修,一定会有收留衣钵传人的计划。
我看朱道友形貌神异、天生沉稳,说不准那位真人早已经看中你。”
铛铛铛~
牢笼被李陌方敲的震动颤响,他皱眉恶狠狠盯着陶望参:“你给我闭嘴,一个俘虏哪来那么多想法。”
陶望参尴尬闭嘴,缩着手好不委屈。
他哪里会知道,李陌方心里此时在咒骂着:老子好不容易说通了小银宝儿,你这贱东西还想着把他送给劳什子清风真人,真是恨不得一剑刺死你。
从骨子里讲,李陌方压根不打算跟任何一个人混,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带着朱明空游览山川河海,最后找寻一块上好灵地占山为王,能修炼到金丹元婴固然好,修炼不到,躲在自己的地盘老死也不赖。
在他心里,朱明空是自己愿意拿命去换的弟弟,既然是自家兄弟,永远得跟着自己,跟着别人算怎么回事儿,哪个人能像他一样疼爱这个兄弟。
另一个牢笼里的陶沅鸣嗤笑一声,瞅着陶望参说了一字:“贱!”
陶望参已经豁出去了,根本不再意,眼珠子转动来去,又想了一个招儿跟朱李二人攀谈。
四个人就这样以微妙的关系相处着。
到了傍晚时,钟紫言皱着眉头回来了,直接降落在李陌方和朱明空的身前,平静吩咐道:
“你二人稍后带着他们向南退五十里,这里不能呆了。”
朱李二人诧异领命。
第393章 驭魔金箍
牢笼即是由灵力结设控制,朱明空和李陌方操纵起来格外方便,领了钟紫言的命令,一人拖着一个往南奔走。
两个牢笼里面,陶沅鸣还好,一直被朱明空平稳拖着走,而陶望参就倒霉了,困他的牢笼被李陌方拖着忽高忽低特意晃荡,里面的人灵力被抽尽压缚,哪里能承受的住五十里的颠晃,还没走一半,陶望参凄惨嚎叫求饶。
这显然是李陌方有意为之,故意折腾陶望参以报这一天聒噪扰心之仇。
天色黑下来以后,二人终于拖着两座牢笼飞来距离狸子谷五十里的土丘上,朱明空抹了一把汗珠:
“李哥,怎的只有咱们退出来,那些人呢?”
李陌方平息心中起伏的气息,呼出一口浊气:“管他呢,那里说不定有一场乱斗,咱们躲这么远,不会出事。”
朱明空若有所思:“是不是那头狸兽暴动,清风前辈提前察觉到了危险?”
“这清风真人对咱哥俩确实够意思,过几日若是分别时,咱得懂点儿事,拿东西孝敬孝敬他老人家,莫教人家以为咱们是白眼儿狼。”
李陌方蛮有江湖气的言语在朱明空听来,的确是做大哥的该说的话,他点头道:“是,李哥说得对。”
牢笼内的陶沅鸣一直都不关心朱李二人的谈论,他从始至终要么自顾自等死,要么讥讽嘲笑陶望参没骨气,当下见被颠簸折腾了一路的陶望参堪堪缓过劲儿来,又是一句:
“练了这么多年功,都练到狗肚子里了。”
陶望参本来晕头晃脑,经陶沅鸣这么一说,即刻回神怒骂:
“够了!
陶沅鸣,你到底是哪一边的,这两日我想尽办法琢磨逃生之路,你却处处讥讽酸冷,都似你这般,还算什么同族血亲?还求什么道?修什么真?”
一通赤诚吼叫,直教场间其余三人呆愣愣顿住。
有些时候,人们总能被那些发自内心深处的**和不甘震撼,就如当下陶望参想要逃出牢笼又苦求无果的痛苦之色,一个大男人委屈的像个女儿家,好不悲壮可怜。
李陌方啧啧抹嘴,“没想到你小子也有凶相,老子还以为你就是一个大尾老鼠,只会碎牙谄媚呢。
不错,是条汉子。”
说罢,拱手行了礼,显然他对刚才陶望参的一通威吼非常赞叹敬佩。
朱明空也学着李陌方照猫画虎拱了拱手,“李哥,陶道友求生的态度的确值得咱们学习。”
陶望参哭笑不得,他倒是很快就从刚才的心态情景中拔了出来,只是觉得这事情怎么突然闹的滑稽起来,自己一片真心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言论,有那么好笑么?
对面牢笼里的陶沅鸣怔了怔,低头沉默不言,良久才颓丧叹了口气:
“怎么逃?牢笼时时在抽我的灵力,外面这一对看似和气的散修,保不准下一刻就会出手宰了我们,你低三下四求他们有什么用?没用的。
清灵山昨夜被他们攻打,今夜显然还会继续,山上谁会来救我们?族里那帮酒囊饭蛋?
没用的,一切都完了……”
人如果心态崩溃,即便是有九成活命的机会,他也会把那留下的一成看作十足的不可能。
陶望参双手握着牢笼面目狰狞:“你这怂人,看看现在是谁没骨气,未战先衰,这还是你陶沅鸣么?
口口声声论我谄媚下贱,可我尚在寻求活下去的希望,你呢?”
朱明空和李陌方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要论这修真界出来混最倒霉的是哪一群人,没爹没娘、无亲无故的散修们当属最惨,而今日,他们莫名的感觉陶氏两兄弟透着一股即滑稽又悲壮的感觉,比自己惨了好多倍。
“李哥,咱们若不然……”朱明空都生了放人的心思。
李陌方赶忙打住他,“你可得清醒清醒,放了他们,我们如何与清风真人交代?”
陶望参瞅着外面朱李二兄弟突然犯傻,当即趁热打铁:“有交代,有交代,两位道友只需一道跟着我回清灵山,事后我再放两位下山,即便将来再遇到那几位头领,也可说我门中长辈把我们捞回去的,如何?
只要二位肯放了我们,清灵山上要什么有什么!”
李陌方恶狠狠道:“放屁,你真是长了一张大嘴,什么都能说出花儿来,老子跟着你上清灵山,还不得被活剐了?
老实点儿呆着!”
李陌方白眼翻了翻,心想:这伎俩能蒙的了小银宝儿,可蒙不了我。
陶望参尴尬笑了笑,暂时不再见缝插嘴。
******
深夜里,狸子谷外围了数十个人,单筑基修士就有六七位,为首者更是身拥金丹修为,周身威压直令谷中那头狸兽嘶吼咆哮,谁都能感受到它缩在巢穴里的压力。
钟紫言和陶常二人站在后方,静静观看那金丹老修接下来的表现。
金丹老修自然是仙居门的杨桓,身躯高大精瘦,披着一件背后有‘仙居’二字的道袍,目光深邃,白胡细长,仙风道骨。
之所以有当前这一幕,还要从钟紫言早晨去那边参与会议说起,杨桓作为此次主要谋事者,身拥金丹修为,一通鼓舞各地招揽来的那些散修,一个个士气高涨恨不得都要为人家冲锋卖命。
好在杨桓是结丹多年的老狐狸,他知道今番率领的这些人的确不足以攻打下清灵山,鼓舞士气归鼓舞士气,己方实力该提神还得提升。
怎么提升呢?聊着聊着就聊到狸子谷这头刚结丹不久的狸兽,若是能把这头妖物拉拢在己方阵营,那攻破清灵山的机会将大大增长。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杨桓恰恰有针对妖物的神兵宝物,没等众人继续想其他法子,他直言狸子谷中的狸兽很快就能加入己方阵营。
而现在,就是见证神异的时刻。
常自在传音问向钟紫言:“掌门,他真能收服的了狸兽?”
钟紫言摇头不语,好戏即将开场,他准备看过以后再论断。
此间几十个人见杨桓拿出一件赤金色圆箍,并说道:
“这金箍唤作【小驭魔金箍】,乃是老夫自蟠桃山借来的东西,专门收拾那些山精妖属,只需真言念动,直疼的它妖魂震颤,不出三刻,必然服服帖帖!
诸位且睁大眼睛!”
杨桓掐诀念咒,金箍瞬间变作两丈高大,一声破风之响,金箍复杂的边纹内燃烧起赤金色烈焰,从杨桓身边直飞入狸子谷。
谷内的狸兽如临大敌,嘶鸣阵阵,很快便被金轮逼出巢穴。
第394章 断江斩兽
那狸兽双翅黑紫,张合之间疾驰飞窜,约有四丈长的身子在天上飞来转去不肯离开狸子谷,似猫似豹的脑袋睁目长啸,听着虽然吓人,但它怎么也甩不脱【驭魔金箍】的纠缠重击。
燃着烈焰的箍轮受杨桓操控,忽大忽小一直欲套住狸兽,不过毕竟是金丹妖兽,短时间不太好对付,杨桓一副气定神闲模样,根本不着急。
观察这种降服妖兽的场面,对于很多修士有益处,控兽和驭人其实没什么本质区别,这世间大体是强者奴役弱者,生命虽然有自尊自傲,但耐不住性命威胁。
狸兽和箍轮纠缠了半个多时辰,那滚滚烈焰把它的兽皮灼成黑焦粉肉,其力量以可见的速度减弱,呜咽两声后就欲离开,却不知杨桓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六附护,金箍缠身!”
那金箍在咒言念动瞬间,一化作六,各有色泽,六种炎火光轮急速捆缚狸兽,四爪、脖颈和长尾,直疼的它摔落地面哀声嘶吼。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兽吼渐渐平息,气若游丝,杨桓挥手对身后一众人道:“随老夫去看看罢。”
降到山谷里,众人见到那兽卧躺在地,周遭被它翻滚的全是土坑,只听杨桓开口道:“你今朝从了老夫,替我仙居门攻下清灵山,自可求得自由身,若是不从,这金箍发起狠来,管教你兽魂消散,五魄尽灭。”
那兽呜呜咽咽,舔了身上多处焦黑伤口,慢慢站起兽躯俯首静趴,它屈服了。
杨桓哈哈大笑,再念咒言,六色金箍合为一体直套狸兽脖颈。
一同跟随的筑基修士之中,有人谄媚赞叹:“杨长老真是手段了得,只将箍儿随意一抛,便降服了这气焰嚣张的凶物,教我等好生敬佩。”
很多场合都不缺这种角色,人生在世,多的是被世事磨砺圆滑的人。钟紫言只静静看着那头狸兽,它脖颈间的金箍此时失了色彩,就像一头平常挂件一样,毫不出奇,只是这金箍一旦套上,怕是一直得熬到它死才能挣脱。
既然已经收服妖兽,为显大义,杨桓很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滋阳露水为狸兽疗伤,雾气蒸腾,一时三刻散尽以后,狸兽已然完好如初,这番做作,显然一开始就计算好了。
召了狸兽回返狸子谷外休整之地,杨桓给诸人讲说他明日的计划,依旧是分批守在清灵山各处山脚布置阵法埋伏,至于破阵,就交给他操纵数以万计的稔兽来耗。
到了后半夜,一干人相继离去,负责监视钟紫言三人的酋崇也不在这里防守,昨夜钟紫言带领着散修们杀了近四十个清灵山上的人,如今酋崇已经没有什么担忧和怀疑的了。
天蒙蒙亮以后,自己手下这十八人休息了一夜困顿消除,继续去投种墨根芽,钟紫言吩咐道:
“今日每人投种五颗即可,早些回来准备!”
“我等领命!”十八个散修迅速分散去各地做事,这里只剩下钟紫言三人留守。
钟紫言又对陶寒亭说:“你去告诉朱李二人,找一处僻静山洞看守俘虏,其间他们短暂离开时,正好有机会问询陶家后辈今时清灵山是何状况,若是夜里我不传信,便无需回返!”
被酋崇监视了这么长时间,今天总算能放开手脚做一些事,钟紫言怎会错过机会。
狸子谷前面的山脚只派常自在一人把守,他自己在谷内各处逗留半日,身上带着的阵盘及布阵器具用掉七八成,里里外外重叠了三套阵法。
到了下午,他一人站在狸子谷上空盘坐云端细细感受,末了睁眼立身,捋须望着巍峨清灵山颠,神色漂游,似有所谋。
傍晚的时候,那一十八名散修三三两两回来汇报任务,钟紫言和言吩咐他们去清灵山脚准备,继续昨日的埋伏。
常自在被替下来以后,来到钟紫言跟前小声探问:“掌门,准备好了?”
“恩,皆已布置妥当,差一楔子触动!”钟紫言若有所思。
常自在知道,那谷中布置了绝杀之阵,但凡走进去的人,除了金丹修士,其余的再难活着出来。
“那怎么引他们进去?”
“不急,会有机会的,今次若无时机,他日门内带兵前来,再用也不迟。”钟紫暂时没想到法子,但他一点儿也不急。
这次之所以参与仙居门攻打清灵山的计划,所为的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渔翁是谁,钟紫言暂时不知道,但他希望最后的渔翁是自家。
如今柳氏和仙居门不和,两方实力悬殊,便是柳氏精锐大部分全去到寿丘,按照仙居门的实力,也不该有胆子攻打清灵山,可事情偏偏发生了,那便说明仙居门背后有支持者。
其支持势力也不难猜,不管是杨桓自己口中说的话,还是那会化猿术的老者,都证明他家和蟠桃山有了勾连,有元婴势力撑腰,确实给他家增加了不少胆量。
今时今日,论宗派实力,槐山赤龙门一众加起来也还是太弱,如果招揽其余金丹势力,即便短暂攻打下清灵山,也得付出极大代价,不然别人为什么冒着死伤成百上千弟子门人的损失来帮自家。
所以当下在这边能想办法消耗这些仇家多少实力,就先消耗多少实力,等到真的有一天细算衡量时机差不多了,再举兵来攻。
常自在指着西边山脚的火光:“掌门,他们开始了!”
钟紫言捋须颔首,道:“此地你暂时看守住,我去看看战况。”
凡是攻打山门的战役,初一开始必定是要用破阵符挑选阵法灵气薄弱的位置,如果护山阵法过于强悍,那便需要瞅准一个点专门轰击,这就像拿针刺圆盾一样,一根根瞄着一个点刺,总能刺破。
清灵山山体庞大,钟紫言兜转了一圈,发现各处山脚的确都有仙居门的人在攻打,核算人手,已经超过了当初来时的两百余人,想必是杨桓这两日来时带来的。
南山脚下是主战场,杨桓指挥着那头狸兽不停喷吐紫色灵波,清灵山上防守的很多弟子受不了狸兽的刺耳嘶鸣,不大一会儿,有不少都双目滴血疯魔乱跳。
毕竟是金丹妖兽,实力摆在那里,清灵山里的弟子们一个个都很头疼。
夜色渐深以后,杨桓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拿出一根缠满黑气的笛子一顿吹奏,昨夜那黑云压城般的稔兽大军再次自四面八方集结。
一头头直扑清灵山护山大阵,一层被阵法光罩散出的烈焰焚灼烧灭后,另一批继续补上去变成黑压压的一层,咚咚咚啄击阵法光罩。
按照钟紫言的论断,此番仙居门门之所以能压着清灵山打,这些稔兽才是最大的功臣,任谁看到这些数以万计黑压压的东西都会头皮发麻。
仙居门准备了大半年,的确很有效果。
子夜来临以后,南山脚下的护山屏障几次灰暗薄震,钟紫言差一点以为阵法要被破了,可惜总差那么一丝。
那头狸兽为了换回自由身,特别卖力,兽目中凶相尽露,它觉得只需自己再坚持几次,包裹这座山的光罩一定会破。
吼~
在远处天空浮立的杨桓放声大笑:“哈哈哈,柳江宁,今日,老夫就破你清灵山,以报昨日杀害神猴洞孙道友之仇!”
就在狸兽的双爪马上要撞击在清灵山护山大阵上时,那屏障瞬间露出一个圆洞,一柄沙尘之剑席卷着滔天怒意飞驰而出,不等狸兽反应过来,尘剑舜化两丈虚影直惯其胸腹,一穿而过,连带着它的妖丹都被轰击出兽躯内。
土黄色灵力包裹着一道身影站在南山脚下,柳江宁双目闪寒芒,双手掐诀施咒,灵剑一飞而出,犹如江海沙龙二次贯穿狸兽的躯体,与早先那柄灵器虚影合二为一直接震破妖丹。
一声冷哼自柳江宁口中传出:“老贼,你就这点伎俩?”
远处的杨桓慌神惊惧,他怎么也没想到柳江宁能两剑屠灭自己刚收服不久的狸兽,面目瞬间狰狞开,“你这是,断江剑式沙龙碎丹之法?”
柳江宁不等他再多说什么,御剑术施开直提剑斩来,“即使只余柳谋一人守山,也不惧你这老贼,看我净尘剑诛你神魂!”
第395章 落荒而逃
裹挟黄沙厚土之力的剑气直逼杨桓,他闪躲之余,忙把已经丧命的狸兽脖颈间驭魔金箍召回手中。
二人很快便你来我往的痴斗开,钟紫言老远见南山脚下的鹿云堂蓝袍飒猎、剑光灼灼,显然是要释放大术专破狸兽刚才没有破开的阵罩位置。
他金蓝色剑气施以**剑印重叠唯一直刺已经快要被破开的阵法,同一时间,那块区域竟然自动绽开太极圆窟,剑气刺进去后一息内又反弹回来,里面十多个筑基修士很快跳出阵来围住了鹿云堂。
一下子多出这多劲敌,鹿云堂面色大惊,朝着远处天空还在与柳江宁撕斗的杨桓大吼:“杨师叔,他们还有隐藏战力!”
杨桓抽空瞅了一眼被围住的鹿云堂,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咬牙切齿对柳江宁道:“好,好!今日算你赢了,放了堂儿,老夫即刻撤兵!”
柳江宁压根懒得回应面前的老匹夫,一把剑斩出数百道沙壁,显然又要施展前几日诛杀会化猿术的老者的术法。
而下方那围着鹿云堂的十一个清灵山筑基修士也开始下手,鹿云堂周身气势暴涨,狰狞笑道:“我便见识见识柳家的人有多厉害!”
瞧他节节攀升的战意,显然是没太多惧色,单凭这一点,其人就没有辜负仙居门的重点栽培。
天上两个金丹一时焦灼无法分离,地上鹿云堂正在和十一个筑基修士撕斗,周边那些仙居门招雇的练气散修一个也不敢多逗留,慌忙往外逃窜,由此更显得鹿云堂孤军奋战。
钟紫言在远处一直等着鹿云堂使劲全力杀了三个清灵山筑基以后终于难以招架剩下的人,他故作高声大吼:
“鹿道友,贫道助你一臂之力!”
手中的玄冰剑霜花凝结成锥,一扫而出,同时将筑基巅峰的气势爆发出来,给快要丧失希望的鹿云堂瞬间增加了无限求生勇力。
余下的八个清灵山筑基都不曾达到巅峰之境,钟紫言本身的灵力就比这些人浑厚,所施展的又是大范围以剑驭玄冰刺之法,很快就将那几人的包围冲散。
鹿云堂瞅准时机,一跃而出,来到钟紫言身边好不感激,“清风道兄,你真是来的及时,此番雪中送炭,我鹿云堂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钟紫言提着霜花朵朵的寒光长剑睁目正对清灵山出来的那帮人,随意道:“无需客气,既然接了仙居门的差事,贫道怎会躲在暗处猥首缩脚,自该与鹿道友携手抗敌。”
一番大义凛然的言语,直教鹿云堂心生浓郁感激敬佩,豪言道:“好,今日若能熬过这一劫,小弟必定焚香九拜,叩谢清风老哥!”
钟紫言心头一笑,不再回应,拿着剑杀向那一干人,鹿云堂见此情景,唯恐落后于他,紧随其后。
不说清灵山这些人修为不如钟紫言,便是拉到同一境界,体内的灵力厚度也相差甚远,若非钟紫言不擅使剑,这些人哪里是对手。
不过有能力斗得过对方是一回事,怎么把控节奏又是一回事,天上那二人显然短时间分不出胜负,那么地下这场战斗还真不能火急火燎的结束。
于是钟紫言故作绚丽招式,实际上杀伤力没那么大,一直在消耗这些清灵山筑基修士的耐性和灵力,在鹿云堂看来,清风老哥真的是够义气,这么长时间愣是没一次想要逃离开的念头。
所谓双拳难敌死守,对方占了人数优势,多少是能给钟紫言造成一些压力的,所以小半个时辰里,瞅准时间该杀还是杀了三个人。
另外五人见钟紫言和鹿云堂越来越激奋兴冲,头皮炸裂的同时,很快分出一人跳入阵法内消失不见,等他再现身时,内里带出来的是将近六七十位练气修士,几乎是一出来便截好了军阵。
到了这个时候,谁不逃谁就是傻子,钟紫言佯装震惊出彩:“鹿道友,必须撤了,贫道在狸子谷内设了杀阵,你我二人须引他们去到那里,届时贫道必能一举诛杀这些狗东西。”
鹿云堂想都不想,点头应承:“好,听清风老哥的。”
恰逢别处两股小队受不了清灵山阵法内的反击,逃回了这边,见钟紫言正带着鹿云堂和一众散修要逃撤,遂跟上一起行动。
天上灵气爆破声声不绝,钟紫言只奔着狸子谷而去,身后跟了一众仙居门人和清灵山人。
他也分不清那清灵山上出来的人有多少是自己门派的后人,又有多少是柳氏子弟,不管如何,一但进去,都得死。
稔兽仍然在不住的啄击护山屏障,比起南山脚下之前的那种打击,稔兽显然不算快,但它们胜在数量多,给足够的时间,也许真的能破去屏障。
可惜最先撑不住的不是别人,而是杨桓,钟紫言在往回走的时候看到杨桓被柳江宁漫天的沙尘剑气追着逃,心中摇头叹道:“这柳江宁如此棘手,若是今朝无法重创!他日必定要付出更大代价,难哉~”
来到狸子谷这处山脚时,钟紫言传音给常自在一定不能教手底下那些人跟着其余散修跑,相处了多日好不容易把这些人调教规矩,可不能都毁在自己手里。
至于其他分队的人,是死是活,钟紫言懒得管,巴不得他们都进去狸子谷。
“老贼,你今日一走了之,可知你这些小辈要面对什么?”这声音正是柳江宁的声音,言语一出,钟紫言身后的那些散修一个个都垂头丧气,连靠山都落荒而逃了,他们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鹿云堂积极鼓动着散修们快入狸子谷,紧接着,后面清灵山追来的人也冲了进去,钟紫言一道咒绝打出,阵盘顷刻转动使得狸子谷中浮现三层阵法,最外面那层乃是金刚阵,里面的两层分别是桃花阵和万毒阵,金黄、粉红和墨绿三色灵光充斥其内。
鹿云堂抬手惊问:“清风老哥,里面还有我们的人!”
钟紫言一本正经道:“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些都是散修,你杀还是不杀?”
第396章 利失人散
原本钟紫言连眼前的鹿云堂都想一并除去,若非他执意随同自己逃过一劫,哪用得着多费这些言语。
现下整个狸子谷内三色蒸腾,最外那层金刚阵被里面的人轰击的隆隆作响,可惜若是真能轻易破除,钟紫言也不必耗费那般精力和材料布置了。
桃花阵乃是影响神魂的阵法,使得阵内诸人经窍膨胀灵力紊乱,叠合万毒阵所放的九心毒雾,里面的人过不了小半个时辰都会死去。
此番谋划急切,也不知最后能不能成,钟紫言立在狸子谷外捋须观望,一旁的鹿云堂直叹可惜。
天上那两个金丹此时不见了踪影,钟紫言沉思片刻,郑重对鹿云堂道:
“鹿道友,此地暂由你来看守,贫道去东南山脚支援一二。”
他想着是去与常自在汇合,刚要迈步时,却又感知到了南方有金丹气息直冲这边,忽听杨桓在老远处桀桀怪笑:
“哈哈哈,却不知我方还有此等人才,柳江宁,杀了你家这一批人手,破阵还远么?”
土黄和金蓝两色灵团又出现在钟紫言和鹿云堂的眼中,那两个金丹的战斗区域被柳江宁硬生生往过推移。
钟紫言想要赶紧离开,又被鹿云堂唤住,“清风老哥,可有增加阵法威能的手段?”
此时他焦躁看了看天上的战局,心已经狠下来,皱眉盯着钟紫言。
钟紫言无奈摇头:“此乃伪地煞死阵,一经触发即无法变动。”
刚回应完鹿云堂,身后不远处的土丘突然间炸裂开来,钟紫言只感受到一股死亡危机自南天而来,睁眼一看,柳江宁已经快冲到近前,他周边携带着数百沙尘剑影,如恶龙纵贯江海,势破狸子谷中的阵法。
身后先前炸裂开的土丘内急冲冲飞出去一个人影,正是灵服破烂的杨桓,原来刚才是他被柳江宁轰击于此的。
“想救人?没门!”杨桓双手挥出一个碧蓝圆盾,那盾灵光闪烁,直怼着柳江宁的沙尘剑影。
鹿云堂眼看自家师叔拼上老本,焦急问向钟紫言:“清风老哥,可有法子迅速杀掉里面那些人?我杨师叔快支撑不住了!”
钟紫言急中生智,反问道:“你可有金属性雷爆灵符?”
鹿云堂手腕抖动,那淡白色护臂灵光一显,手里多出十多道闪着金纹霹雳的青色灵符。
钟紫言一见之下,心叹此人果真是被仙居门上下极力扶持的幸运儿,攻伐灵符之中最属雷暴灵符贵重珍稀,再加上五行金气加持,更是威力恐怖,他竟一下子拿出十多道。
“好,将其交给贫道,事后此地即会夷为平地,你我相交一场,他日有缘再见!”钟紫言伸手急言。
鹿云堂显然不愿意就此与钟紫言分开,但转头看看天上屡屡被柳江宁压着痛打的杨桓,今次计划明显没法继续,于是重重点头,将灵符交给钟紫言,歉疚道:
“此行低估了清灵山防守实力,连累了清风老哥,委实对你不住,他日老哥尽可去仙居门讨要酬劳,你我兄弟将来携手再干一番大事!”
这人是真把钟紫言当成了可结交信赖的同道,可惜很多事并非他想象的那样,钟紫言只得抱拳应承一二,急急忙忙飞去狸子谷上空,将那金灵雷暴符牵扯自己灵力,按照金刚阵八门阵基依次打入。
随后扭头冲远处的鹿云堂抱拳挥手,二人自两个不同的方向撤离,钟紫言指诀掐动,手中灵丝一捏,整个狸子谷自内向外开始绽放三色光彩,巨石滚落之际,钟紫言急速飞往东南方向呼喊常自在。
喀喇喇~嘭~轰~
那金刚阵就像是被火苗点燃的烛钟,三色光彩最后都转为白色,整个狸子谷被覆盖包裹,内里不论是土石还是人兽草木,纷纷变作齑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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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时候,福州东北地界一座无名深山里,陶寒亭睁开眼自蒲团上起身走出山洞。
李陌方和朱明空一直守在洞外,或许是他二人感觉与陶寒亭呆在一个洞内尴尬,整夜甘当守门童。
这也正好给了陶寒亭详细与洞内牢笼中的陶氏两兄弟交谈的机会。
见陶寒亭走了出来,李陌方赶紧推了一把正在打瞌睡的朱明空,二人齐齐冲陶寒亭执礼。
陶寒亭平静颔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朱李二人也习惯了如此,这么些天与三位前辈相处,他们分别摸清了三人的脾性,清风前辈温和宁静、平易敬人,常前辈爱开玩笑、嗜酒贪睡,最后这位‘寒亭’前辈冷酷阴寒、生人勿近。
朝阳照下时,头顶的黑雾稀薄不少,远方有巨大的葫芦飞驰而来,越来越近的时候,朱李二人看清了上面的人影,正是清风前辈一行,连带着同行的十八位散修都带来了,一个不少。
一个个自葫芦上跳下来,钟紫言先将常自在和陶寒亭拉去一边商议事情。
李陌方凑近乎问向比较相熟的一个中年大汉:“卫四哥,怎的都回来啦?不打了?”
那大汉咧嘴一笑,寒齿霜白:“打个甚?人都死干净了。”
与这大汉站在同一处的半老红装女修揉着手臂插了一句:“听清风前辈说这次攻山失败,仙居门主家都逃走了,也不知应承咱们的灵石还能不能要回来。”
李陌方回头看了一眼朱明空,后背心儿都凉透了,“人……都死光了?”
“嗨,那还有假?”卫姓大汉打了个哈哈。
听着其余几人在那儿小声议论昨夜的金丹大战如何惊天动地,李陌方只庆幸自己和朱明空没被逼着去攻打护山大阵,不然以自家哥俩的能力,大概率是活不下来的。
很快,钟紫言便与常自在和陶寒亭商量妥当,当先一步来到众人面前,温和平静道:
“如今战事已了,仙居门的主家早已离开福州,此地必然要受清灵山清理盘查。你等被指派在贫道手下出力,几日下来,我们也算共患难事。
该赚的灵石报酬,诸位已经在清灵山脚两次伏杀中赚得,现下贫道打算就此遣散诸位,我们来日有缘再见。
诸位意下如何?”
本是为利益聚集的组织,现下没了目标,自然也到了散的时候,这些人常年浪迹各地走南闯北,都是明事理的,一个个抱拳谢过钟紫言。
为首那姓卫的大汉恭敬冲钟紫言执礼:
“此番战事,多亏前辈运筹布置,才使得我等受益多多,闻您乃是寿丘之人,晚辈卫青山斗胆求一道联络灵符,他日您若有所差遣,晚辈与红袖必然共赴追寻,听您调令。”
他身旁站着的李姓女修笑颜附和:“清风前辈尽管吩咐,我们夫妇愿意听令。”
这女修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其实就是崇拜强者,只要能赚灵石,他跟谁不是跟,好似凡俗中特别精明的妇人一般,指头点算之间,就能知道自己是赚是亏。
受卫青山带头,其余十多个人也都相继求符,钟紫言沉吟片刻,遂了他们的愿:
“诸位既有此意,贫道不妨事先传告一声,二十年内,贫道必要掀一场浩大势能,届时你等若有心,还可来贫道麾下做事。”
说罢,挥手教众人散去。
实际上大多数散修们都希望有这种事出现,因为这种事往往伴随者巨大利益,底层散修获取珍贵资源很难,抱团也是必然的。
钟紫言不知道将来自己再次召唤这些人时,谁能到场,但散修都有自己的圈子,他只需用着‘清风’名号广撒仁义厚德之名,总能聚揽一批愿意跟随的人。
人影尽去,留在原地朱明空和李陌方反倒不知所措,他们的任务是看守陶望参和陶沅鸣,如今做这事,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了。
身后山洞内两座牢笼缓缓漂浮出来,在陶寒亭一掌盖下,牢笼铁锁尽碎,里面的人好像在做梦一般,不敢往出挪步。
“出来吧,两方战事已了,你二人本是无辜之辈,理当自由。”钟紫言和言开口。
陶望参见得此景,连连拜礼,急忙从牢笼里跑出来。
由于昨夜陶寒亭已经和他们讲出其中实情,二人此时也没多惊讶。
朱明空和李陌方见自己兄弟二人看守的俘虏都被放了,呆顿良久,各自露出孤寂之感。
比起早先离开的散修,他们才算真正的散修,两兄弟没有圈子,没有其他朋友,年岁也不大,每参加一次这类行动,最后散场时都会叹惋。
人在年轻的时候,多数都会迷茫,因为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到底要干什么,修仙长生太遥远,没有绝强的意志出人头地,很容易松懈茫寤。
李陌方毕竟是做大哥的,调整了心情学着先前卫青山的行举,“清风前辈,小子也斗胆跟您求一道联络灵符,您也知道我们兄弟四海为家,日后还仰望您提携。”
钟紫言毫不吝啬,笑着给了灵符。
此时陶望参早已归心似箭,眼珠转动片刻,对着陶寒亭和钟紫言拜礼:
“望参这厢也跟三位前辈作个别,将来如果有用得着望参的,三位前辈只管吩咐。”
说罢,生怕钟紫言和陶寒亭不放他走似的,冲身后陶沅鸣眨眼道:“沅鸣,咱们也该走了!”
陶沅鸣低头沉默,不动声色,场间瞬时寂静尴尬,陶望参又唤了一句:“沅鸣!”
“我不回去了。”陶沅鸣突然低声回应。
陶望参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你在说笑么?”
陶沅鸣平静盯着陶望参:“你有你爹庇护,可我父我母已死,族里那些人都不待见我,回去连修行资源都领不得多少。”
陶望参作为同辈中的大哥,别的事能忍得,唯独这事他忍不了,瞬间激动走上前去,指着鼻子骂:“你这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判族?你不回去你能去哪里?”
陶沅鸣别过头去,自语:“我自有去处。”
这下越把陶望参火气勾引上来,激奋之间,一个巴掌甩过去:“你这混账,枉我爹养你这么大。”
如果说训斥呵骂陶沅鸣尚能忍得,动手打他他是无论如何都忍不得,反手就是一掌,厉声吼道:“对,我陶沅鸣今日起,与清灵山陶氏一族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
他睁目直对退躺地下的陶望参:“你爹为什么养我?恩?还不是因为我爹娘当年替他受了责罚。
清灵山赤龙门那一众人,都是走狗!都是走狗!
你听到没有!”
揪着陶望参的脖领冷声怒吼,直另陶望参惊呆滞声。
钟紫言看着两个孩子纠缠于此,叹了口气,他此时也没什么法子。
在一边本来沉浸于离别伤感之境的朱李二兄弟见了此景,反而乐了,李陌方打趣道:“陶沅鸣,若不然你跟我们哥俩混?保管你不吃亏。”
陶沅鸣揪了片刻,放开陶望参,对陶寒亭拜道:“三爷,沅鸣欲随朱李二人闯荡一番,您以为如何?”
陶寒亭平静道:“可。”
作为这两个孩子的爷爷辈,陶寒亭不打算释放什么温情面孔,不论这两个孩子怎么选择,陶寒亭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这五十年里清灵山上发生的恩恩怨怨,他已经没精力去管了,也根本不想管。
李陌方先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陶沅鸣真应下了,这可让他尴尬瞪眼:“啊?真要跟我们?”
“不是跟你们,从今以后,我是你们二人的大哥!”陶沅鸣冷声开口起来,和陶寒亭还真有几分相像。
“我呸,你说你是大哥你就是大哥?你修为比我强还是年龄比我长?”李陌方哪会服气,若不是有三位前辈在场,他早动手收拾陶沅鸣了。
“我当下疲软无力,灵气不足,待修养好以后,你我自可比试比试,看看谁做大哥!”陶沅鸣白眼瞥罢李陌方,冲钟紫言和陶寒亭再次拜礼,而后自顾自走下山去。
“嘿,我说你小子给我站住,灵气不足爷爷手里有灵丹给你恢复,咱们当下就把事儿论个清楚!”李陌方顾不得辞别,赶紧追着陶沅鸣下山去。
最后走的朱明空小身子拱手弯腰:“清风前辈,我和李哥这就走啦,下次见到您,一定会有拿得出手的好宝贝孝敬您。”
钟紫言抬手打出一块银灰色符石:“遇到危险,此石可保你一命,去罢!”
那小身影又弯腰拜礼,随后转身赶紧跑下山去。
留在原地的陶望参瘫坐在地,眼巴巴瞅着陶寒亭,委屈道:“三爷,我这样做有错么?”
陶寒亭叹了口气:“你也速速离去,莫摆这没出息的姿态。回去以后安生修炼,不可与族人说见过我等,他日待我举兵之时,你做内应。”
一顿安排,陶望参独自孤零零驾着小舟飞向清灵山。
常自在担忧道:“掌门,他不会坏了我们的好事吧?”
陶寒亭抢答道:“无碍,这小子胆薄,没那底气泄露。”
钟紫言召出碧游鲸,“此地不可就留,往北去罢,先去一趟寿丘紫云山,再去那三家的地盘查探。”
第397章 拦路僧众
寿丘之于东洲,就像东洲之于人族开辟的六大疆域,地位极其重要,不可或缺。
寿丘之所以受无数修真人士推崇闯荡的原因在于:这里混乱。
不是零星半点的乱,而是长达两千余年的乱,从来没有安生过,各方强人此起彼伏,恩怨情仇无处不在,秘境灵藏遍地都有。
虽然传言有些夸大,但如果不是无数先辈经历过,也不可能有这般传言。
花了四日的时间,钟紫言三人穿过几千里巫山沼潭,才进入寿丘地界。
一汪清潭前,三人洗净满身污垢,相继坐在石板上休整。
这三日可一点儿也不好过,那连绵巫山沼潭本是死地,很少有人走这条路入寿丘,初入巫山三人不以为意,结果连着遭到两头金丹异兽的袭击,才发觉他们踏上了一条九死一生的路径。
三日里没有一息合眼休整,所过之处竟是金丹气息,前一日甚至被一股元婴气息锁定,若非及时跳入能隔绝气息的地梧沼水中,小命早没了。
“再也不走这条路了,太可怕了,咱真是命大,掌门,咱真是命大!”常自在不住呢喃着,腿脚发软浑身无力。
陶寒亭坐起身子服下一粒丹药,道:“传闻这巫山沼潭本是两千多年前一头化神凶兽的巢穴,其死后因里面沼水不绝,普通修士没法去修炼,终被鲲螬兽、甯妖、雾犀等异种占领,最终才形成今天的格局,绵延四千多里,凡进去者九死一生。”
“我等也不知那条路竟然要路过这里,索性有惊无险,下次回返时,当谨记心头。”钟紫言心中虽然后怕不已,面上却平静泰然,毕竟是当掌门的,总不能蹦跳焦躁,那成何体统。
休息够了,三人登上面前高耸的山峰眺望远方,入眼乃一望无际的青绿草林,远方天际山海蜃景重叠,如梦如幻。
“壮哉,美哉!”常自在心中涌出一片狂放激荡之意,好不开心。
寿丘地域广阔,乃是东洲第二大区域,四季时长差距其大,冬日仅有少数的一两个月,夏日其长,达半数之多。
陶寒亭拿出灵图,细细观测良久,道:“我等此时所在方位于此,与设想的方位差了两日路程,当下这座山峰即唤‘灵沼峰’,位居寿丘西南之地。
若是往东南方向去,便是寿丘最大的探宝地域:黄鸟宝库。其中最出名者,莫过于须弥山。须弥山以南即是濮阳河域。
若是往东方走,得需七八日才能到紫云山,之间必然路过翠云山脉,恐怕又要横生枝节。”
钟紫言望着漫天碧青色彩,白云飘过以后就像是天地倒转,美景入眼心情舒畅,松了口气回应陶寒亭:“路过便路过吧,该遇到的终究会遇到,今日我三人且于此地休整一夜,明日出发。”
要在这里休息,必然要巡查四周,常自在坐着葫芦屁颠颠干事情去,没办法,三人修为虽然相当,但他辈分是后晋的,终究是小辈。
与他一道巡查的还有那条小鱼,呜咦唧叫个不停,这个时候,常自在总是很有玩兴,对着游不动说:
“好,咱们来比试比试,方圆五十里,你一半我一半,看看谁先巡查完,输了的倒着睡觉。”
游不动欢快的摇摆鲸尾疾驰飞去,二人按着相反的方向开始巡查,不到半个时辰,常自在懒洋洋躺在山峰顶上打哈欠,而那条小鱼累呼呼游回来发现又输了,恼怒‘唔咦~’叫唤了两声,委屈游动去钟紫言的怀里。
等到了傍晚,常自在见那条鱼没出来,赶忙飞出去把自己未完成的巡查任务做完。
到了晚间,游不动如约跟在常自在身边倒着打鼾,时不时扑通翻个跟头清醒起来,厌烦般鸣啸两声再倒着入睡。
钟紫言从不会干涉他们的乐趣,他认为只要自己活着一日,能让跟着自己的灵兽也好,弟子也罢,快乐一时算一时。
到了清晨时,三人休整好准备出发,钟紫言忽而眼神一亮,指着东北方向道:“那就是寿丘名满东洲的五阶灵地‘神狐山’?”
陶寒亭凝目遥望,点头道:“不错,五阶极品灵地,为太平宗所有,可惜当今已然非他家一门之地,更像是坊市通铺,不知被多少位元婴把持着,脸面全无。”
钟紫言叹道:“真是神丽,九彩绽放,云光飘渺,令人着迷。”
“据闻神狐山有九尾残灵,每隔三百三十三年会显露一次神狐仙蕴,得遇机缘者能增寿百年,超脱原本寿元桎梏。”陶寒亭道。
钟紫言疑惑:“可有人切实成功过?”
陶寒亭摇头笑了笑:“无人得遇机缘。”
常自在插嘴:“那定然是骗人的。”
钟紫言收了心思,神念传给碧游鲸,三人跳上鲸背,直向东飞。
一路上多遇同阶修士,陶寒亭忽然道:“掌门,此地强者辈出,恶贼劫匪数不胜数,多是散修团伙行动,杀人越货的勾当比比皆是,若不然我等御剑赶路?”
钟紫言看了看脚下的碧游鲸,骑着这个小家伙的确扎晃别人的眼睛,于是颔首点头:“确实应该。”
换了飞剑,便显得自然许多,三个男修御剑疾驰,怎么看也不像是好惹的角色。
距离翠云山脉大概四天路程,头两天遇到的修士还算礼貌,到了第三天就出状况了,离着翠云山脉千里之远的荒废古迹上,他们被一群身披黑金袈裟的凶面和尚拦截住,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筑基修为,身材高大壮硕,若非执着佛礼,被人认成劫杀抢夺的匪类毫不冤枉。
既然躲不过,钟紫言也不惧,教陶寒亭和常自在呆在原地,随着那和尚去到他们人群中,没想到这一群人里竟然还有女子,是个身段妖娆柳眉冷面的佛门女修。
“敢问道友此行可是为燮水洞中的东西而来?”
这女修眉心有紫火光斑,开口话音格外柔软,面色和言语好似截然不同的两人所出。
钟紫言打了稽首,笑道:“贫道非是为那物而来,只是要去紫云山,此地乃最近的路程,道友所拦是为何事?”
那光头女修面色一下子缓和开:“我等乃是拘魔宗法相堂弟子,专为拦截去往翠云山脉之人。既然道友非为魔卵而来,还请绕道别处。”
拘魔宗,这可是化神宗门,濮阳河域最高执权势力,怪不得敢当众拦人。
但是绕道就得多走十多天路,钟紫言哪甘心,“哦?那贫道若是专为魔卵而来,便不用绕道了?”
第398章 百里青松
“若是为魔卵而来,便需道友直去翠云天池等候,十日内,我宗会放开燮水洞穴入口,届时道友如何夺取魔卵,我宗绝不干涉。”光头女修言语冷漠,不容拒绝。
钟紫皱眉疑惑,心想这女人好生霸气跋扈,不管怎样都得按她的规矩来。
再看看她身后一众身着黑金袈裟的僧人,各个金刚怒目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修为基本没有低于筑基中期的。
出门在外,钟紫言不敢一言不合便动手,何况对面少说有二十余众,还是拘魔宗这等化神势力的弟子,为了一段路程得罪他们,不值当。
“也罢,贫道绕道而行。不过,道友可否告知一二其中原委,即是天地灵物出世,难道还需众人合力降服?”
通过这一干人的行止,钟紫言以为凡是路过的修士应该都被他们整合去翠云天池了,化神势力的弟子门人跋扈也正常,耐不住他自己生了好奇心,于是开口问询。
怎料他身侧先前拦截自己一行的高壮凶目僧人讥讽道:“你既然不去那里,听许多闲事作甚?”
这人好似故意挑衅,面色尽是鄙夷,钟紫言沉默一瞬,自嘲笑道:“也是,那贫道便告辞了!”
转身就要离开时,那女修主动开口说了几句情况:
“翠云山脉已由我拘魔宗全面封锁,因此番神物出世另有异况,自两月前便开始整顿所有入山争杀的势力。
我拘魔宗无意与各方为敌,只是为保护神物熬过初生期,不得不做这拦路劝整的事。”
钟紫言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人家能开口说两句,显然已是给了面子。
走到哪里,每个人都得认清自己的地位,赤龙门在槐山有些名望,他钟紫言在槐山也有声名,但到了这里,不夹着尾巴行走,很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回返至陶寒亭和常自在身边,二人紧张道:“掌门,他们是……”
“这群人自称拘魔宗法相堂弟子,翠云山脉已被他们封锁,所有为地煞年兽魔卵而来的人,都得被规整去翠云山天池。
为首者乃是一名同阶女修,其人异面柔声,应是修有伏魔法相一类的功法,简短几句话,给了我们两个选择,一者绕路远去,二者直去翠云天池。
大派跋扈之风在这一众人身上一览无余,那拦截我等的男修两次讥讽于我,似是特意挑衅。”钟紫言平淡将来,也没什么气性。
常自在却不干了:“这些光头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不然我去下独斗战书切磋切磋,好压一压他们威风?”
钟紫言笑颜摆手:“罢了,于此人生地不熟之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等多绕十天路程,莫被这些琐事阻碍了计划。”
钟紫言看常自在的样子,约莫心里还是想去凑凑热闹,可惜此番有事在身,若是自找波折,不知何年月才能西返槐山,于是一力决议绕路。
陶寒亭也赞同道:“听说那紫云山此番也有牵涉此事,咱们正好趁此时赶去,说不定会多有收获!”
三人四下看了看,商定从东面绕路,还没走开,后方老远处忽有尖细嗓音呼唤:
“前面的道友请留步,请留步一叙!”
钟紫言回头一看,见一身着黑色道袍手拿白玉拂尘的老修骑着一头毛驴急急忙忙赶过来,一边呼喊一边招手。
在他身后,另有三个青壮修士一路凶目跟随,追的特别紧。
“三位道友,请暂留一二,贫道有要事相商,绝对是大好事!”那老头精神奕奕,骨骼极其宽大,身长体瘦,若非天生一副狡相,该是个仙风道骨的人儿。
钟紫言拱手询问:“老哥呼唤我等所谓何事?”
那老头笑脸颤着音自报家门:“老朽须弥山一无名野修,复姓百里,号名青松子,今日见到三位神俊不凡,一时起了结交之心,唐突之处还请担待。”
这老儿执礼拱手弯腰,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恭敬之至,闹的钟紫言三人颇为尴尬。
萍水相逢,他们从来没见过谁会这般恭敬,瞅这老儿的岁数,比他们三人一定是年长不少的。
“贫道清风子,亦是闲野之人。”
钟紫言先回应了一句,还想要开口时,那老儿热切凑上前低声道:
“清风道友,你们是被拘魔宗的秃头们截住了罢?跟老朽走,老朽有办法躲过他们的截堵!”
“哦?老头,你说的可是真的?”常自在似信非信。
“那还有假?”青松子捻着花白胡须一副神在在模样。
“需要我等帮什么忙?”陶寒亭冷问。
不等对面老头回应,他身后一直追着的三个青壮筑基修士已经逼近,为首者凝眉喊叫:
“老树精,速速将骗我们的东西交出来,不然今日就地处决了你!”
青松子缩手指了指后面三人,“几位道友只需帮老朽拦一拦这三人,老朽亲自带几位去翠云山脉深处。”
钟紫言一听这话,含笑摇头,不作举动。
常自在抿了一口酒,“嘿,我说你这老儿,什么事儿还没说呢,便教我们对付你的仇家,天下的生意何时这般好做了?”
青松子眼瞅着后面那三人逼近,一脸正气对钟紫言说:“老朽当即就可以对天发誓,一定会带诸位去那座山脉深处,且老朽还知道此番出世的东西绝非仅有【幽煞年】幼崽,还有一头几乎是拘魔宗势在必得的神兽也已经出世,现在正在燮水洞穴吞噬麒麟草。”
说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但这老头明显牵涉了恩怨,钟紫言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替人出头。
“不瞒老哥,我等从未打算去翠云山!”钟紫言礼貌回绝。
同一时间,青松子后面那些人凶狠道:“老树精,别以为找了同伙就能有恃无恐,我等同门很快就到,劝你早些交出东西,我们也好有机会放你一马。”
青松子眼神中闪过烦躁和猾意,一连决绝失落对着钟紫言道:“好吧,清风道友既然不愿意帮忙,那就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看来老朽这把老骨头今日要折在此地了。”
说着,眼神中充满悲凉灰丧。
钟紫言见惯了这世上虎面蛇皮之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颔首后带着常自在和陶寒亭直接向东飞去。
却不想,就在下一刻,那人胯下的毛驴像是疯了一般,直接将速度提升几十倍,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飞去,同时,那老头还大声呼喊:
“清风老弟,我来引开他们,你等务必要将东西送回去!”
后面那三个青壮修士听了这种话,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后直追钟紫言一行。
“这老东西,耍我们!”常自在气道。
后方三个青壮修士显然将自己一行当成了青松子的同伙,呼喊着:“那三个贼人,速速交出宝物,不然我陨神宗决计饶不得你等!”
钟紫言停下身子抬手制止:“你等被那青松子耍了,速速向西追去。”
“放屁,同样的把戏我们会上当两次?”那三人冲上来就是一顿劈砍。
钟紫言和陶寒亭连忙招架,常自在急道:“掌门,怎么办?”
“该死的,追那老头,万勿伤害这几人,唯恐事态严重,不可收拾!”钟紫言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底里一股火气涌上来,御剑直追朝西而去的青松子。
第399章 制服老头
被人摆了一道,给谁心里也不好受,朝西面走是逃离寿丘的方向,尽管三人很难受,但不得不追。
如果不是练剑的修士,御剑术施展起来肯定不如自己最常用的坐骑顺手,钟紫言和陶寒亭放弃驭使飞剑,直接站在常自在的葫芦上飞赶。
“那青松子靠着灵兽飞逃必有气力枯竭的时候,我们保持住速度,追上他不难!”陶寒亭分析。
钟紫言眺目远望,见青松子和他那头毛驴越行越远,凝目道:“这厮一身遁技出神入化,又擅灵机变动嫁祸事端,必是寿丘名声在外之人,便是追赶上,我等恐怕也不好同下杀手。”
出门在外,自然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钟紫言唯恐多生事端,脑中思量来去,当下这件事还真不容易解决。
陶寒亭也猜到了那老头后续有可能做的事:“真要是逮住,说不准又是一副求饶面孔,到头来还得咱们帮他出手。”
常自在一边控驭葫芦猛追,一边咬牙切齿:“这老东西当真是玩的一手好算计,逮住他非得抽筋扒皮。”
“贼子们,我陨神宗二长老即将到来,识相的速速交出宝物,再逃下去你们不会有善果。”
后方那三个紧追不舍的青壮修士时而恐吓几句,为的还是想让钟紫言一行主动放弃逃窜,他们哪里知道钟紫言一行此刻也正在恼火。
情急之下,陶寒亭出了个计策:“掌门,若不然我等也分开走,那三人真要跟着分开,只需逐个击破便可。”
钟紫言摇头否决:“此法不妥,一旦走散,力量势必削弱,万一遭逢不测,这地方谁来救你?”
沉思片刻,他自己想了个法子:“我以龟息遁形之法阻拦那三个愣头青年,你二人急速去追他,莫痛下杀手,既然他想嫁祸我们,便将之擒了,以解当下误会。”
常自在和陶寒亭听罢,相继点头。
钟紫言指诀掐动间,整个人凭空消失,留下二人继续飞驰向西。
那三人青壮修士眼瞅着前面少了一股筑基气息,稍一犹豫继续追赶,还没行出两里,纷纷感受到危机。
“小心,那人隐匿了身形和气息!”其中一人刚说罢,后背巨力撞来,直撞的他眼冒金星勉强闪躲。
紧接着其余两人也遭受到同样的攻击。
修士之间对决,最厌烦的就是这种藏身隐形之法,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后背就会刺出一柄刀剑匕首,烦不胜烦。
“你给老子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贼子,我家二长老很快就会赶来,你此时束手就擒说出同党下落,我们还可饶你一命……”
……
钟紫言哪里会傻到听这些小儿辈冠冕堂皇之词,他们一个个乳臭未干,仗着天资极高一次次扯说门中长辈,分明是头一遭出远门,怪不得会被青松子玩的团团转。
连着消耗了两柱香的时间,这三人都有些害怕了,精神高度集中,风声鹤唳,钟紫言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悄无声息向西飞去。
一直追赶,快到傍晚的时候,终于在一处黄岩山岭内看到了被沙土禁锢的青松子。
常自在拿着一根禾杆时不时敲打那老头一二,其人委屈低着头,明显是求饶多次无果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掌门,如何?可有甩脱?”陶寒亭问道。
钟紫言盯着低头无言的青松子看了片刻,回应说:“那三人初出山门,被青松子道友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属正常。”
“嗨呀呀,清风道友,你可算来了,快快命这位兄弟将老朽放脱开,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囚困于我。”
见钟紫言回应罢陶寒亭后冲他笑,青松子妩眼埋怨几句,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
常自在拿着禾杆直接敲了他的脑袋,对钟紫言禀道:“掌门,这老东西没什么伎俩,擅长一些木系术式,被我以土灵化金之法生擒余此,两个多时辰内不知求饶了多少次,你来给个决断。”
钟紫言颔首捋须,片刻后,手中突然多出一柄泛着霜花的寒光长剑,冷笑道:“老哥老算计啊,三言两语尽差点把我们坑害,如今落在贫道手中,也该为此承担代价了罢?”
“清风道友,你莫动手,这是作甚,咱们哪里来的仇怨,老朽真有天大机缘与三位分享,先前灵机言语只是一个玩笑,不可动怒啊!”青松子把头极力摇晃蹭动,剑光冷冽,由不得他继续说笑。
钟紫言剑尖直抵他喉颈,“贫道听着可一点儿也不好笑,速速将其中原委道来,否则莫怪贫道剑下无情。”
这老头此时被常自在的化金土灵沙石禁锢,面色难看,头发和胡须乱作一团,任他走南闯北浪迹寿丘一辈子,也没想到今日栽在三个外来人手里,尤其是身后这个拿着葫芦抿酒喝的憨胖子,道法好似浑然天成没有破绽一般,明明自己的灵根克制其土灵根,可偏偏就是斗不过。
逼不得已,他只能急急开口:“好好好,老朽这就实言相告。
三日前,老朽自黄鸟宝库地界行来,路遇那三个陨神宗的小娃娃正在抓捕灵兽,所用之物乃是能令金丹修士都眼红的【捆妖绳】,遂起了贪念上前结交,一番攀谈交心,两日称兄道弟,便将绳子骗到了手中。
由此才引发今日被追杀的事件。”
“那绳子呢?”常自在站在他背后踢了一脚。
道了这个时候,老头也不在意什么尊严,不管是被脚踢还是被禾杆打头,都没脾气,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将绳子拿出来,脖子一硬,道:
“绳子自然可以给诸位看,但诸位别想拿走,老朽已经利用特殊秘法转为血炼宝贝,三位若也起了贪念,老朽即刻将周身财务通通爆毁,这样大家都得不偿失!”
“你莫嗦,我家掌门实在是给你太多脸面了,信不信我这葫芦中的宝贝瞬息间将你脖子抹开?”
常自在故意又不耐烦般踢了他一脚,搞的老头刚将语境转严肃,又得费心筹织言语。
不等他开口,钟紫言眼中寒芒一闪,手中的剑瞬息间离开他脖颈,又瞬间直披而下。
“给给给,三位请看,这就是【捆妖绳】,此物专克翠云山中出世的两头上古异种,有了它,捕捉几率将提升数十倍。”
青松子恋恋不舍的拿出一条金光闪烁紫气溢散的绳盘,好似自家养了十几二十年的姑娘就要被强忍霸占去一样。
钟紫言压根没想占有这东西,确定此番的确是因为这绳子而起,他道:“好,即是如此,便将其物归原主,也省了这么些误会。”
“万万不可,此物即便是送回去,他家也不会放过我们,今番翠云山云集各路神仙,许多有实力的金丹修士都求不得此物,陨神宗亦是元婴宗门,不可能留我等活口。”
青松子打死也不愿意自己费心费力拿来的东西再被还回去,还想要解释时,突然抬头远望,“金丹气息,一定是陨神宗来的长老级人物,我等被抓住,难逃一死。敢求三位快些将老朽放出来,此番绝对需要齐心协力,听老朽的!”
第340章 魔灯鲳角
很多时候,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正如当下不想牵扯入这漩涡,却不得不被牵扯进去。
钟紫言眼眸明灭不定,三息时间,他平静道:“也罢,你将此绳交于我手,我等随你一道走一遭翠云山,即是天地神物,我等如何不能争上一争?”
“掌门,你?”陶寒亭疑惑看向钟紫言,他可是知道,钟紫言之前一直都力主少介入事端,怎的一下子改变了主意。
常自在听了钟紫言开口,喜上眉梢,“对对对,我早就想看看那异兽有何出奇之处,这热闹咱们得凑,不然出来一趟多无趣。”
钟紫言凝目一瞥陶寒亭,眼神中似有言语,但没说出口,陶寒亭明悟后颔首道:“那便快些给他解术,我们时间不多了!”
常自在指诀掐动急速施法,同一时刻,钟紫言手中拿出一个黑漆漆的方木盒,掀开盖子将【捆妖绳】放进去。
那绳子放进去以后,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青松子惊叫:“我宝贝绳子呢?”
钟紫言道:“此物即已经为你所用,贫道不得想个法子暂时隔绝你与它的联系?否则如何保证我等饶过你这一次后你能老实些?”
青松子愣了一瞬,周身束缚之力尽去,嘀咕呢喃着:“道友这样就不厚道了,你拿着我的宝贝又不能用,我看着像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
“嗦嗦,老东西,怎么走你速速给个对策,莫再装模洋务,我看你不仅言而无信,怕是比凡俗鸡鸣狗盗之徒也不如。”
常自在最瞧不起这种人,当下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他,凶目相对。
见陶寒亭和钟紫言都是一副严肃模样,老头也不敢再辩驳滑嘴,翻出灵图,四处瞅了瞅,分辨清方向,指着北方道:
“此地往北乃是鹰愁水道,顺着水道走往地下冥洞,三百里即刻穿入翠云山脉!”
“这么近?”常自在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这一天所走的路,按照明面上的地图来算,偏了路线不知多远,离着翠云山脉怎么看都最少有一千五百多里。
青松子嘿嘿一笑,露出狡黠的笑容:“老朽敢招惹三位,亦是算准了路程,若非实力不济被提前擒住,此时已经身在翠云山内了。”
钟紫言思索片刻,道:“动身吧!”
“好,走!”
青松子就要骑上毛驴时,一把被常自在揪住,“哈哈,老头儿,你还是呆在我的葫芦上吧。”
“……也好,也好~”青松子脸色瞬间灰丧下来,像是死了爹妈一般,勉勉强强撑着笑脸被揪上葫芦。
四人飞驰赶往北方,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此地五道身影降下,为首之人豹眼熊腰,面相粗犷,背着一柄巨大的碎颅灵锤,浑厚嗓音翁声道:
“刚离开不久,四人都是筑基高手。”
先前被钟紫言捉弄的三人中为首的青壮修士问道:“长老,他们往哪里去了?”
“北方!”
“北方?那里是鹰愁水道,再往过离着翠云山脉会越来越远,这些人是诚心跟我宗过不去,抓住他们一定得挫骨扬灰!”青壮修士握拳咬牙。
为首的豹眼金丹嗤笑:“他们跑不远,熊懿,你与我前去追人,其他人回返拘魔宗接引之地,早些入翠云天池查探情形。”
后面三个修士领命转身离去,留下的金丹裹挟被唤作熊懿的青年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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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愁水道本是纵贯寿丘南北的第一水道,因七百多年前一件神兵出世引来各方元婴大战,最后化神修士都有介入,水道自那一战被斩成三段,内里地脉崩裂诞生无数暗流,其中鱼虾死了不知多少,至今都有巨兽骸骨显露水中战场。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钟紫言一行已经穿入水道,按照青松子所说,要想快速入得翠云山脉,必须寻得他多年前无意间走过的一条地下冥洞。
“冥洞”是许多破碎空间暗流通道的统称,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切割空间都不是难事,此方世界包罗万象,各地本源均衡不齐,只有少数地方才不惧强力震荡冲击。
“这都找了三圈了,到底在哪儿?”常自在不耐烦问道。
沿着鹰愁水道南端一路行来,生灵阻力虽然不多,但水中巨石横栏,处处碰壁,他们不敢冒出头,生怕被后方追赶的金丹追踪到气息,只能一次次绕路前进。
这条路虽然叫做‘水道’,却比钟紫言见过的许多江河都要宽大,多的是凶猛的鳗鲡兽和虾族族,那些东西不主动攻击自家,但他们体型庞大,万一触碰一下激怒对方,平添麻烦。
青松子此时也头大,不过他有点厌烦常自在的燥气催促,回应道:“年轻人,莫急躁,这不正在寻搜呢?”
老头毕竟是久经世事的人,知道众人身处危险之境,沉着心细细观测,时不时将手中的木灵树藤一节节切出去定位散光。
到了第四轮重走先前的路线时,钟紫言知道,这样下去很快就要被上面那个金丹修士揪出来了,脑中思来想去,突然惊道:
“青松道友,那冥洞即是当年大战所生,时隔日久,会不会修复闭合?”
这是众人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其实青松子自己也有想过,只是不愿意轻易放弃。
“不会的,不会的,老夫七年前被一条蛛蛘游魂追逐,明明就是在此地卷入冥洞,怎的就不见了呢?”青松子百思不得其解。
陶寒亭望着那面巨大的栾山壁,“会不会它移动了位置?道经所云‘本源周天而始,夫运补无缺’,空间一道,我等皆不精擅,万一真有周期规律,是否南北偏移?”
四人正在谈论之际,南面深黑水域中一抹幽绿光影亮起,看不清影子恐怖气息散来,常自在最先发觉,指着那物问:“老头,那是什么东西?”
其余三人都往南面水域地底看去,青松子一见之下亡魂大冒,焦急呼喊:“快走,那是魔灯鲳角!”
魔灯鲳角是什么东西,三人从未听过,但那股气息他们根本查不出是金丹还是元婴的力量,常自在毫不犹豫掉头就走,葫芦外的避水罩爆发明黄光彩,直往北飞游。
不想他们一动,后面的气息瞬间逼近,青松子苦皱着脸催赶:“快些,再快些,老夫今生还没活够,真不想这么快就归位啊!”
第401章 竹海翠坪
朝着北方深黑水域一直往前飞游,约莫行出二十多里时,后方那幽绿灯影的主人终于被看清了。
锯齿钢牙若隐若现,似狮似鳄的头颅好似一座小山丘般,它身后拖着的是一条看不见尽头却又鳞甲满布矫健恐怖的尾巴,前所未见的凶险。
“呜呼哀哉,老夫今日真要命丧黄泉了,此物专生吞活人,腹内有无数鲳鱼兽,各个钢牙铁齿不惧灵气攻击,我们这点儿斤两,完全不够它啃食转化!”青松子像是丢魂丧胆一般,一屁股瘫坐在葫芦上,疲软无力喃喃自语。
此时如果把他们一行比作四只跑在一处的蚂蚁,后面那魔灯鲳角就似车辕巨轮,不论怎么逃跑都感觉无力回天,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巨轮碾压卷带一样。
常自在只头也不回一个劲儿的加快速度,因为愈发潜入深水地域,两旁远一些的景物也看不太清模样,身后最大的光源就是魔灯鲳角额头那枚酷似八角方晶的幽灯。
陶寒亭凝目望着越来越近的敌人,“此物即将化婴,可惜似乎灵智不太高,该是古兽之属,若今日注定在劫难逃,我怎能教他轻易食吞。”
指诀掐动间,周遭水域八头由湛蓝灵力汇聚的龙角马型兽类很快成型,嘶鸣之声震荡水力,形体之中包藏赤红与明黄两色光球,大手一挥,八匹龙驹直奔魔灯鲳角额头上的幽灯。
陶寒亭本命物乃是海烈马,水火土三灵根的他平日里除了修炼剑术,就属这【龙马合源术】最精擅,一旦教灵气所化的龙马贴近敌人,其内火源与土源会瞬间被外型水源融合轰爆,除直接伤害以外,更有爆裂熔浆缠缚灼化敌人,可谓威力绝伦。
摊坐在葫芦上的青松子摇头叹息:“没用的,你之术法但由灵力所出,决计伤不得它。”
他刚说完不久,那八匹龙马连魔灯鲳角的兽躯都近不得,离着七八丈的距离已经轰然爆裂,降落深水。
陶寒亭不甘心,转头问向钟紫言:“掌门,此番可有带神兵利器,我去斩它!”
快要化婴的古兽,陶寒亭过去就是个死,和螳臂当车没什么两样。
而钟紫言此时沉默不言正在观测两面地形,一边拿出五道闪着金纹霹雳的青色灵符,一边对凝眉焦虑的陶寒亭道:
“我等背负的何止是三条性命,莫轻言,天大的事,也需盯着生路前行!”
正值常自在操驭葫芦穿过无名峡谷,钟紫言将手中五道灵符抛送峡谷两岸山壁,这五道灵符是不久前狸子谷外鹿云堂所赠剩余的雷爆灵符,威力恐怖,贴靠两岸后由钟紫言掐诀引爆,此方水域登时震荡摇晃,珊瑚礁石据裂,天旋地转,浪潮翻滚。
伴随着峡谷崩塌之际,钟紫言霎时第二轮抛出诸多雷属性黄色灵符,品阶虽然不高,但牵扯了第一轮灵符的雷电之力,方圆七八里都蔓延雷霆霹雳,电弧自水中杂乱游走,普通鱼虾触之必死。
“避雷罩!”钟紫言急速吩咐。
常自在匆忙间施法掐诀,将包裹葫芦的明黄光罩上覆盖了一层幽蓝光照。
“继续走!”
四人穿过峡谷继续向北,常自在忽然指着东北方向漆黑的水域道:“老头,你说的冥洞是不是那里?”
青松子忽而像是回光返照,蹭的一下子站起身转头看去,只见常自在所指的漆黑水域间阵阵空间波动扭曲逆转。
“世界壁障根基本是顺生,破损以后即会自动逆转修复,正是它,正是它啊!”青松子兴喜若狂。
这才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亡命逃窜至此,终于找到了入口,身后峡谷碎石被巨力撞开,钟紫言眼看那魔灯鲳角即将追来,“快走!”
常自在操控葫芦急奔冥洞入口。
快要入洞之时,陶寒亭试问了一句:“若这不是通往翠云山的路,我等又该如何?”
“管不得那么多,再迟些,都要入那畜生之腹了!”
青松子心里只想着,怎么死都可以,就是不能被后面那东西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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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山脉是寿丘第三大山脉,群峦叠嶂,四季如夏,雨露凭多,每日清晨都有晨雾弥漫各处山头或是洼林,到了上午大都会散去,有些地方是天然毒瘴林地,迷雾常年不散,日日绽放令人看了以后心生不适的深色彩光。
之所以被冠以‘翠云’之名,风景俊丽自是头号原因,还有这里无处不在的翠竹山精,由百年千年的翠竹孕育,多被补兽人喜爱抓捕,贩卖给大派女修弟子养作宠物。
自南向北,整个翠云山脉绵延九百里,其间多有地穴山涧,河流交错,精怪兽类、天地灵物都不算少。
凡在寿丘修行闯荡的散修都知道一句话:黄鸟宝库养金丹,翠云竹海养筑基,牧野马林养练气。
分别说的是寿丘地界三大宝藏之地,专适散修刨坟挖宝,走穴搜灵。
翠云天池位居翠云山脉南端,往北不远处即是众多瀑布山涧,天然划出隔绝南北的区域,而燮水洞穴就在众多瀑布群最深处。
清晨刚过,众多瀑布内的其中一条洞穴中冲出一个葫芦光影,钟紫言一行重见天日。
“终于出来了,这冥洞着实不好钻,我还以为没个尽头呢。”
四人高飞天空,常自在呼吸着此地瀑布水力净化的空气,好不舒坦。
青松子四下望去,捻须哈哈一笑:
“清风道友,我等当下所在方位,正是翠云竹海瀑布上空,下方那间隔如藕丝相连绿色区域正是翠竹坪地,方向一点儿都不差!”
逃了一天一夜,总算是能消停一会儿,钟紫言负手捋须观望,此地风景宜人,确实是闲暇游逛的好地方:
“寻一处僻静之地休整一二,我等也是该商议商议青松道友此行的目的了。”
青松子指着北方江岸大片绿油油的竹林,“那里是翠竹坪颇为隐蔽的一处林场,不妨降去那里。”
常自在此时精疲力尽,看了钟紫言一眼,见自家掌门点头同意,快速飞降而去。
落在翠竹坪地,青松子就好像走在自己家院子里一样,脚步轻快,神色喜悦,一边给三人介绍着:
“老夫年轻的时候,这九百里翠云群山哪里都去过,靠着挖宝采灵奋发苦修,才修出这一身木灵神通,若非资质愚钝,现下早该结丹了。
前些年此地流行过一阵翠竹灵兽抓捕之风,有毛头尖耳的翠云兔、碧蓝瞳孔的环耳猫,还有极其珍贵的翠竹山精,都被各大门派的弟子争抢疯了,老夫有幸捕得一头山精幼崽,卖了足足七百二阶灵石。
那以后的几年光景不好,老夫便去须弥山修行,谁能想到这里多年沉寂,尽是在憋这么大的机缘……”
竹坪间满是水气,环境潮湿,三人跟着青松子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断崖竹地。
地上的竹楼应该是青松子早年修造,风格婉约幽秘,旁人不仔细观察,真发现不了这儿还藏着一座竹楼。
青松子娴熟的召出十多个木人,很快便将竹楼打扫干净。
常自在看着有趣,笑道:“老头儿,你这手造物术不错啊,咱们交个朋友,你将它传授于我如何?”
青松子爽快笑应:“区区木灵傀儡之术,自己研究来玩玩,不值一提,小道友想学,老夫倾囊相授。
里面请~”
四人踏上竹楼,青松子拿出制茶物什,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此地主人,一副笑脸待客的模样。
一番交谈,步入正题,钟紫言捋须笑道:
“青松道友此番谋划来此,想必是直奔结丹之机吧?”
青松子瞬间滞身,端在嘴边的茶杯停了片刻,将茶水一饮而尽,回应:“道友一语中的,不愧是当‘掌门’的人物。”
一路行来,陶寒亭和常自在几次唤钟紫言‘掌门’,外加他们唯命是从尊敬有加的模样,已经暴露钟紫言的确颇有地位。
钟紫言也不否认,“你先前说此番异兽出世另有情况,再看你寿元及修为,怕是时日无多,费尽心力骗得捆腰绳视如性命,不是为了捕捉异兽又是为什么?
今次之物,关系你金丹大道,贫道所言与你实情相差应该不多。”
“的确如此,这是老夫最后的机会,若是失败,此生再无希望。”青松子沉吟良久,叹了口气,讲出其中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