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二次来访
“莫害怕,莫害怕,老夫姓黄,白日上山拜会贵门简道友,因谈论商事细致,故而耽误了下山的时辰,当下想要离开,打搅小道友好梦,还请见谅。”
面前老者退后了两步,魏晋这才发现是个活人,而且其修为深厚,自己竟然感知不得,明显是筑基前辈。
少年人,胆子再大,半夜遇到个长的这么磕碜人的老头,也难免慌神呆顿,等到回神之际,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平白给门里丢了脸,想要补救的法子无非强装镇定:
“你你你,出山就出山,吓唬我作甚?”
黄有油那双绿幽幽的眼珠平静眨了眨,嘴角弯起笑出了声:“呵呵~实在抱歉,小道友可否清醒了些?能开阵法洞口么?”
魏晋心里恼火,面上也没好脸色,“能!我堂堂赤龙门庭,还锁着你不成?”
又冲不远处山腰上的监察寮喊道:“张师兄,暂开山门,有客人要离开。”
监察寮上有人影招手晃动,魏晋身后灵力屏障开了道一丈宽的口子,他没好气冲黄有油指了指:“诺,出去罢。”
黄有油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快要踏出门时,停下身子掏出一柄泛着微弱银光的灵剑,长有两尺多一点,恰好符合魏晋的身高,“这柄【微尘剑】阶位虽低,品相却不俗,权当打搅小道友的赔礼。
老夫对贵门简道友多有崇敬之心,今番相聊甚欢,也促成了一些合作,日后必会常来拜访,还请小道友多行方便。”
将东西挥手递送在魏晋手里,黄有油一脚踏出门去,直接消失不见。
魏晋愣了一瞬,赶忙抬手呼唤:“前辈,使不得,我门中……”
哪里还能见着人影。
心绪由最初的厌烦恼火,转变为此刻的忐忑感激,只觉这老头还是挺好的,吓了自己一跳,就用灵剑做赔礼,真大方。
站在原地仔细一想,刚才自己真是失礼太过,人家堂堂筑基前辈,和声和气问话,自己怎么能无礼发怒呢?
魏晋越想越自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盯着手中那柄一阶下品灵器看来看去,自语呢喃:“门规有定,不能随意受人贿赂,我这……算是收了贿赂吧?”
来回度步之间,又摇头否定:“怎么能算贿赂呢?这是他的赔礼!”
又想起同辈中姜明那副耀武扬威的气势,更舍不得手中这把剑了。
转身看了看躺在石台边睡觉的常自在,魏晋沉默了良久,走过去把常自在摇醒:“胖子,我与你说件事,醒醒。”
摇了半天,常自在睡眼惺忪坐起身子,“这大半夜的,你唤我作甚?”
平日里虽然瞧不起这胖子,但两人毕竟是一起学艺的同门师兄弟,有些事,的确是一齐商议比较好。
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给常自在听后,魏晋只等他表个态度,常自在懵懵说了一句:“这的确算贿赂。”
魏晋一下子将剑握紧,“怎么能算贿赂呢?这是赔礼啊。”
“这是贿赂!”
“这是赔礼。”
“这是贿赂!”
“这……真的应该算赔礼。”
“这是贿赂!”
……
面前的胖子一脸正气,教魏晋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垂头丧气道:“好罢,明日我将此物交给宗老大。”
常自在胖乎乎的脸上露出狡黠的色彩,以胜利者的姿态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要这柄剑?”
“我……”魏晋支吾良久,也不敢说个喜好,但这恰恰说明他是极想要的。
“想要就拿着呗,怕我告状?”常自在忽然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魏晋眼珠子一瞪,“好你个死胖子,那刚才和我瞎争辩什么,害得我提心吊胆。”
常自在懒洋洋的顺势躺在石阶上,将翻起来的宽大衣袍往身上遮了遮,他向来闲散惫懒,从不和别人争过什么,这次特意吓唬吓唬魏晋,好教其明白自己不是傻,而是懒得理他。
魏晋摩挲了半天银剑,挨着常自在坐下,“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你想要干什么,我帮你。”
常自在挥手说出一句不耐烦的话,“好好守你的岗,我要睡觉。”
夜风呼呼,常自在将身子扭了扭,这石阶背对风口,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打鼾。
魏晋抬手作势要打他的样子,嘴里无声骂了两句,见常自在很快又进入睡梦,自己也消停沉默。
同辈之中,魏晋要好的朋友只有魏长生,以前瞧不起胖子,可自家那个傻族弟说什么也要拉着胖子一块儿玩,今天再瞧瞧睡在地上这家伙,突然间没那么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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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守了七日山门,白天休息夜间轮值,还得抽时间打坐吐纳,两人初时还感觉新奇,习惯以后便觉得乏味。
每天夜间轮值,常自在基本是睡到第二日清晨才醒,魏晋一个人站在门庭中央,由于夜间出入的门人少之又少,他几乎寻不到人交谈打趣。
今日月色正浓,见胖子又在呼呼大睡,魏晋拿出黄有油赠送的那柄剑挥舞来去,修炼剑招。
宗不二为磨砺他们俩人的性子,要他们看守山门一个月,虽然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但人得一直站在门口。
“小道友?”
练剑半途中,熟悉的呼唤自护山大阵外传来,魏晋停下身子转头望去,见又是那个姓黄的老头。
七日不见,老头还是那副磕碜模样,不同的是身上的袍子换成了金边黑料,使得原本枯瘦的身子增加了厚重度。
“咦,黄前辈,你又来拜访我家简师叔?”
“是啊,前些日子商议的事情有了结果,今日自槐山急着赶来汇报,紧慢又到了夜里,劳烦小道友去通报一声?”
“好说,我这就上山去禀报。”
魏晋踢了常自在一脚:“胖子,别睡了,有客人。”
待常自在懵懵呼呼站起身后,魏晋已经一溜烟朝着山上奔跑了去,常自在盯着阵法外的黄有油连打哈欠。
第303章 禁忌魔物
夜间,藏风山正殿。
“这应该是近二百年间,那槐河鬼市最完善的商售卷宗,虽然还有很多遗漏,但我敢保证,遍观槐山修真界,再没有比这更详细全善的了。”
生意人的自信,在黄有油面上遍览无余。
七日前,他信誓旦旦跑来找简雍,说可以给赤龙门带来货品利润翻百倍的计策。
当年王家还如日中天时,他曾与王弼嫡亲王子师有过密切交往,这在整个槐山各家势力面前不是什么秘事。
王家所负责的槐河鬼市定然是禁止外人详尽调查的,也不知这黄有油是如何获得这些商售卷宗,里面记载了自两百年前到三十年前大部分交易记录,中间缺断记录的日子大都是槐山修真界各家局面紧张时期。
亮堂堂的正殿间,简雍将玉简翻看来去,其中信息甚为详尽,若非提早调查过黄有油的身份,简雍很可能会以为他就是王家遗存的族人。
观摩了良久,简雍收整好玉简卷宗,感叹道:“怪不得敢有实力与长苏门争雄,看这近一百六十年的鬼市经营所获,随便拿出一年利润,都够一家散修门户舒服安稳过三五十年。”
黄有油颠头啧嘴,“不瞒道友,这种滔天巨利,但教我等小门户看得丁点儿,心都要颤上几日,着实是羡煞旁人。
可惜老夫当年虽与王子师有过命之交,但也仅限暗中记录一些事情,利处没讨得半分。”
简雍心中笑了笑,他哪里会相信这种鬼话,这老头人到暮年,藏拙技巧已臻化境,傻子才会以为他年轻的时候老实本分呢。
“单凭此物,怕也扩展不了什么销路,我派初开鬼市,虽然未在后面那位元婴老祖身上获知前代周历讯息,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黄老哥七日前所说的大生意,难道就只有这个?”简雍佯装索然模样问道。
黄有油神哉哉抖着胡须:“老夫虽已风烛残年,但还是想搏一把那金丹大道,今次有幸得道友信赖,怎会只做这些准备?
且看这是何物。”
那双枯瘦蜡黄的手掌一挥,自其储物戒中浮出一方灰蒙蒙的晶石,长宽各有三尺。
“这是……灵石?”简雍眼中闪过惊诧。
那晶石虽溢散着灵气,却光泽暗淡,品次看着低劣,随手抓握一把,能感觉出来确实是纯正的土灵气,可为什么如此稀松?
活了将近六十年,头一次见这种东西,简雍露出少有的好奇之色。
黄有油见简雍不认得他拿出的东西,那双绿幽幽的眸子弯成月牙,双手搓了搓:
“没想到还有简道友不认得的东西……”
他停顿少顷,笑道:“嘿嘿,此物名唤【魔息壤】,乃是我自一处秘地所得,型似灵石、气若灵气,粗粝吸收对人体也没什么伤害,长期食用,可将体内灵力压缩节省,进而机能衰老减缓,对于寿命枯竭需要寻求续命之法的修士有大用处。
可以说,它是另一种强力续命之宝,吸食一口,普通练气阶层的修士可将一日化作十日来用。
这一方大小,价值七百二阶灵石!”
简雍双目巨瞪,倒吸凉气:“【魔息壤】!此乃本方修真界最明确的禁物,你真敢拿给我看!”
黄有油像是预先猜到简雍会有这种反应一样,抢着道:“道友莫怒,你仔细看看这槐河鬼市两百年来的商售卷宗!”
简雍哪里会搭理他,当初开辟藏风鬼市时,那元婴老祖陈勰说的明明白白,但凡赤龙门敢沾染魔物生意,不等外在力量来清理,他自己就会亲手将整个赤龙门连根诛屠。
关系一门老少生死的事,别说他一个黄龙殿主,就是掌门和陶师叔都不敢做这个决定,所以根本不想给黄有油解释的机会。
黄有油急促翻开身前漂浮的卷宗,大声道:“简老弟,你莫急躁,此事并非什么逆乱苍生之举,也非触之即死的东西,你看看当年王家的交易记录,这【魔息壤】他家卖了整整五百余次……”
“不管如何,此事我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简雍挥起手来撵黄有油,黄有油将声量愈提紧促:“若非王家背后有鬼市后面的人支持,他家怎敢卖这东西,五百余次交易,本身便说明此事是有强人允许的!”
连着快速说完话,黄有油将那些记录交易讯息的片段一一挑拣出来,全都呈现在简雍面前。
简雍一时顿在当场,看着那一条条交易笔录,灵光泛动,目的地全都是晋地。
一百六十年里,王家共出手五百余次,每年要出手三四次,这么大的交易量,不可能不被上届南域鬼使发现。
殿内陷入沉寂,简雍冒了一层冷汗,他像是发现一桩惊天秘事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黄有油郑重严肃道:“此乃滔天大利,足可教贵派一跃成为槐山修真界之主。王家能干得,贵派自然也能干得。
且……”
“什么?”简雍皱眉问他。
黄有油讪讪笑道:“且我已经连通晋地那边的人,自去年开始,已经秘密销出去十多方了。”
“你!”简雍盯着这皮肤蜡黄、枯皮瘦骨的老头,突然间想到一件事。
按照黑龙殿查探得知,此人在槐山地界周游流转一百五十年左右,家当虽然不多,名气还是不小,再看看他修为寿元,筑基后期,生气薄弱,很可能吸用这【魔息壤】已经有一段时间。
“如此厚利之物,你怎不找别家合作?”
黄有油实话说道:
“一者他们没那个实力,采取【魔息壤】太费周章。
二者老夫能信的人很少,信老夫的更少。怀璧其罪,至今我所透露之人,只有一位故友。
找上简道友,全看在你家行事厚道,历年商事从不坑骗别人。想来也不会为难一个即将老死之人。”
“那晋地想要买这东西的人,是何来头?”
“只认识一个同辈散修,他有路子销出去。王家当年的那条道儿,我找了多年不曾找到。”
简雍一连问出多个问题,最后沉默了良久,“事关重大,你等散户自可交易来去,一旦牵涉我宗门,稍有不慎即会招来灭门之祸。
此事容我与门里商议商议。”
黄有油也不着急,执礼道:“那老夫便先行告退,半月后再来拜访,简道友在商事一道乃是天才,若能利用此物,对你个人、赤龙门和老夫三方,都是好事。”
简雍挥手皱眉,等那老头离开后,匆匆走去后山。
第304章 铜陵沟内
第二次再看着黄有油离开时,魏晋完全没有初次见面那般心惊和嫌弃,吃人嘴软,他收了人家一柄灵剑礼物,不管是心里还是表面,都充满尊敬。
夜色下,黄有油在护山屏障外对魏晋摆了摆手,消失不见。
魏晋一直恭敬执礼,临了说了句:“前辈再会。”
翻头来看坐在石阶上又在打瞌睡的胖子,“人家筑基前辈跟你搭句话,你怎都懒得回应一声呢?”
常自在那双快眯成缝隙的眼睛努力张了张,不耐烦说了句:“我又没收他好处。”
魏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
想骂胖子两句,又骂不出口,话说在了自己心坎上,致命要害,无言以对。
于是嘀咕道:“再怎么说,也是该有点礼貌的嘛,唐师叔常常教导咱们与人为善,你听进去了么?”
常自在揉了揉眼睛,看看夜色又到了后半夜,再过一个多时辰也该天亮了,站起身子靠在山门石壁旁:“谢师兄说过,第一眼看着不顺眼的人,大概率以后也成不了朋友,我看那老家伙不像是好人,谁爱理他。”
说完,拿出一个棕红色葫芦掀开塞子,咕嘟嘟往嘴里灌酒。
魏晋凑近两步闻了闻,“呀,你今天敢喝酒,不怕宗老大收拾你?”
常自在翻了个白眼,将灰色的袖子往嘴上抹了两把:“这是【琼香果酒】,我自苟师兄那里讨要的,喝了不醉人,好东西。”
“啧啧,你这人说来也怪,同辈里没什么人待见,那些年长的师兄倒是一个个都看好你。”
魏晋上前两步与他站在一处,挑眉弄眼道:
“是不是有什么妙招,教我一教,也好让我与那些长辈们打好关系?”
常自在愣了愣,“要什么妙招?”
魏晋瞪眼:“没妙招你手里的葫芦哪来的?酒哪来的?居所里那只老鼠哪儿来的?”
常自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棕红色葫芦:“【樯灵葫】和【琼香果酒】是苟师兄送的,【飞天鼠】是谢师兄送的,有什么问题。”
“平白无故,师兄们为啥送你宝贝?”
“我想要,他们就给啊。”
“那樯灵葫芦在丹堂摆了十多年,为何要给你?”
“因为和我灵根匹配啊。”
“那老鼠也和你匹配?”
“放屁,飞天鼠是谢师叔自己抓回来给我的。”
“他为啥要给你?”
“我哪儿知道。”
……
魏晋问了几次,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甘道:“真的是你只要开口,他们就给好东西?”
常自在顿了顿,“也不是每次都给,其他师叔和师兄师姐们比较吝啬,只有谢师兄和苟师兄比较大方。”
“你一共问多少人要过东西?”
“也不多,除了掌门、姜师叔、杜师姐、陶师叔和陶老祖,其余都要过。”
魏晋表情逐渐呆滞,嘴角搐了搐,心里直想骂娘,这哪是不多,门里好脸色的人都开过口,死胖子脸皮也太厚了。
人的天赋是嫉妒不来的,魏晋极力劝慰自己不要羡慕,且一定要深以为耻。
常自在咕嘟嘟又灌了一口果酒,打了个饱嗝后盘坐在地,慢慢进入冥想状态,胸前挂着的那枚阴阳鱼玉佩跟着散发微弱光芒。
魏晋学着大人模样摇了摇头,露出那种即妒又嫌又无奈的表情,这胖子从来都是目中无人,天资高且不要脸,单土灵根的资质使得他即便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修为也远超同辈,已经快要突破练气三层了。
嘀咕了句‘找谁说理去’,魏晋站回自己的岗位继续守夜。
******
翌日清晨,后山长老洞府内,前两日才归来的陶方隐,此时面对着昨夜黄有油送来的卷宗,叹道:
“便是再大的利处,享受不得,也毫无意义。今次门中但敢触碰这种东西,日后定会有把柄落在此人手里,他虽势单力薄,难保背后不会是赵良才。”
简雍慎重道:“那此事能不能直接禀告给陈老祖,他即是南域鬼使,想必对此事自有拿捏分寸。”
“可,等言儿回来,你自去与他讲说,此事不能犯糊涂。”陶方隐略显疲惫之色。
“是,那我便不打扰师叔,您此次耗神太过,好生调养一番才是。”
简雍看着陶方隐颔首点头后,执礼退离。
离开长老洞府,一路回到藏风大殿,门里这几日没什么闲人,他只把这事压在自己心里。
能与陈勰取得联系的,只有钟紫言,当下掌门不在,简雍左思右想,等到下次那黄老头再来,怕是得缓劝拖延一二,只是那老头人老成精,不好糊弄。
自家可以将这件事推却,但还要考虑别家会不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如此滔天巨利,若是流去别家账库,那对槐山修真界的局势会有很大影响。
思来想去,这事真不好办,自家亦不是专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对那黄有油如果暗下杀手,于心不安。
站在藏风大殿门下,简雍望着吹起桃花的庭场,突然间双目微扩,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语:“长期食用【魔息壤】,一旦寿命到达临界点……这可是魔物啊,晋地修士采买上百年,那岂不是……”
眉头深皱,他知道,此事已经不是自家这种层次的门派能干涉的,不惊动那位陈勰老祖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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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山西麓,阴暗潮湿的铜陵沟内,一处隐蔽的洞穴里,黄有油面对着身披黑袍鬼气森森的人影道:“依我估算,那简雍十有**是心动的,若是他门里没什么人否决,此事定能谈成,后续的事……”
“你莫小瞧他们,这一派乃是正统道家脉系,怎么可能不知【魔息壤】一旦被监察力量抓住是什么下场,他们不一定会碰。”
黑影一盆冷水浇下来,黄有油皱了皱眉头,正当他要说什么时,二人同时看向洞外:“什么人?”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蓝色光影瞬间出现在洞内,长面马脸,身披橙黄道袍,眸子扫视二人,黄有油和黑影顿时感觉被一股金丹之力牢牢握紧。
“二位,多年不见,怎的混成这幅模样?”
第305章 弄巧成祸
铜陵沟内发生了什么,赤龙门上下自然是不知道的,门里重心皆在藏风平原各处的修整事宜上,掌门不在,简雍日复一日帮他盯着宗务。
若是一个人负责黄龙殿和天枢殿的事,决计是忙不过来的,好在黄龙殿暂时有陶寒亭在撑着,与各地盟属来往依旧密切。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多走动维系,人心异变,你不知道对方过两天的想法是不是和当时一模一样,所以就得时时走动起来联络着。
门里知道钟紫言行踪的人不多,如今很多事都由各殿主事做主,真有找到钟紫言头上的,一般都是大事。
简雍本以为黄有油要到半个月后找来,没想到提前七日大白天再一次拜访,这是他第三次来藏风山。
做生意,最怕别人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一般先按耐不住的一方铁定是会吃亏的,简雍特别疑惑黄有油会做这种事,按说这老家伙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偏偏他就是做了出来。
看着那熟悉的蜡黄枯影,简雍已经想好了如何周旋的话术,却听黄有油没间隔的说了一通,大意是生意可以先不做,但是他现在遇到点儿困难,需要赤龙门援手帮助一二。
黄有油丧脸说着:“本是照常采集的过程,可谁也没想到里面还有煞阵,可怜我那小徒已经被困深涧五日,老夫连一点法子都没有。
素问钟掌门天生一手话煞神通,不知可否伸以援手,老夫也不怕你们知道那地方在哪里,事成后,自会给到相应报酬!”
简雍略敢惊讶,原来不是来催促合作的,他小徒弟开采【魔息壤】时不甚掉入暗煞阵,如今正等着高人去救呢。
“这……”简雍一时为难起来,钟紫言不在门里,他自己还是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后山陶师叔又在闭关修养,哪有人出来帮这老头。
直接说没人的话,也不妥当,偌大藏风山,即便是简雍亲口说没什么人手可以给这老头用,老头也不信呐。
“怎的,难道钟掌门不在门里?”黄有油随口问了一句,那双眼珠闪烁着异样光点。
简雍尴尬点了点头,“正是!”
“他去了何处,能联系上么?老夫那小徒儿快要支撑不住了!”黄有油面上满是急切。
简雍也不知他神情是不是真的,只道:“我亦不知。”
“真不在啊!”黄有油自语嘀咕了一声,看到简雍奇异盯他,忙拍着手毁叹:
“唉!这可怎么办,这教我这快入土的老头子怎么办!”
呜咽咽流了两滴泪珠,抬手告辞,离开大殿,简雍无可奈何,只得目送他离去。
下山的路上,黄有油面容褪去哀丧,老远处便见山门口趴着一条气息骇人的小东西,另多出了两个人影,一个黑服短须,约莫三十出头,一个神丽俊逸,少年人模样,碧水袍加身。
这两人,在他上山时还没出现,此时估摸也是要出山。
前一个人他认得,近些年槐山修真界中的小霸王‘谢玄’,去年谢玄大婚他也参加过。后者他虽看着是个少年,修为却已达筑基。
黄有油绿幽幽的眼珠转动,三息过后又转变成了那副哀丧模样,背也顺势驼了驼,一步一个脚印下到山门口。
魏晋第一个恭敬执礼拜见:“黄前辈,您办完事了?”
黄有油哀伤颔首,佯装不想多理会他,随口说了句:“泱泱赤龙门庭,竟无一人可伸以援手,真是不配称此间大宗啊!”
魏晋愣在当场,这是搞什么,这老前辈再怎么不识抬举,也应该知道自家谢师兄就在旁边,他可是掌门师叔最疼爱的一个人。
“你说什么?”
果然,谢玄哪里能受得了黄有油口中对自家山门的评价,“你站住,老家伙,刚才说我赤龙门什么?”
黄有油撇了一眼谢玄,又看了看沈宴,最后看了看抱着酒葫芦抿嘴的常自在,对着谢玄道:“谢小子,老夫说的句句是实话,你才经历过几件事,知道老夫遇到什么天大的难处么?”
谢玄来了劲儿,对看了一眼沈宴,“反正也要出去玩,就看看他什么难处,难道还有我门中解决不的事情?”
黄有油佯装无奈,将先前对简雍说的话,添油加醋,最后凄惨讲出他那不值钱徒儿的命运。
谢玄越听越激动,“走走走,二弟,是该为咱门中争光了。”
他不自觉便把沈宴和自家山门绑在一条船上,沈宴自己也没什么一件,故而两人走到哪里都是笑场。
“那地方凶险异常,非金丹期不好解决,本以为贵派掌门在藏风山内,若是如此,他随意出手便可处理,自己。偏偏无奈他不在山上,其余几位主事人都做不了。”
黄有油加大了刺激力度。
谢玄豪言道:“你放心罢,我这位二弟可是不世出的天才,有他在,什么煞阵狗屁,都能处理的干干净净。”
黄有油装出那种即急切又讪笑为难的样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快走,你不是说你家徒儿已经掉进那阵法内五日之多,没必要磨蹭!”
黄有油不情愿踏出藏风山阵法屏障,身后谢玄拉扯着常自在一起去看热闹。
魏晋眼睁睁盯着几日离开,直到傍晚还不见人归来,才想起来得去禀报师叔去。
第306章 铜陵深渊
“这混账谢玄,尽添乱!”
大殿内,简雍猛一拍桌子,吓得魏晋打了个哆嗦。
头一次见简师叔发这么大火,本来还羡慕常自在能随着谢师兄出去游逛,此刻倒庆幸人家没稍带自己,不然等事后回来,一番责罚怎么也逃不脱。
“你速去通知不二,教他前来见我!”
“是!”
魏晋噔噔甩起脚踝,一溜烟跑出大殿。
向着真武殿奔跑的过程中,他知道,这次谢师兄怕要挨罚了,那黄有油既然被简师叔明言拒绝,说明门里根本不想帮他,如今谢师兄出手,不管能不能帮上忙,回来必定没好果子吃。
魏晋年纪虽小,人可不傻,长辈们决定的事,当小辈的绝对不能忤逆,谢师兄在门里虽然备受掌门师叔恩宠,但涉及各殿殿务要事,不说别人,只说掌门师叔归来,也饶不得他。
一路跑着来到真武殿,没找到宗不二,看到寒衣青蓝的杜兰正在殿里,魏晋松弛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比起宗老大,他更怕这位杜师叔。
门里小一辈弟子一致认为,女修之中,最属杜师姐冰冷,那张脸万年处于冷艳状态,除了面对掌门师叔偶尔会笑笑,其余时候,离着三丈外都能感受到严寒。
魏晋也不敢靠她太近,刚走近殿门便弯腰道:“杜师叔,简师叔传宗师兄前去见他,您知道宗师兄在何处么?”
杜兰将手中经卷收起,平静问道:“是有何事,说于我听。”
魏晋简短讲说,杜兰点了点头,“我随你去!”
魏晋嗯嗯点头,头前带路,随着杜兰再返藏风大殿,一路上与这位杜师姐细致讲了几句,发现她也没有别人传的那么冷,近距离观察确实美。
杜兰也不知道身旁小鬼心里在想什么,听魏晋刚才讲述,谢玄的确是从中捣乱了。
来到藏风大殿时,见简雍已经唤来唐林,耳中听得:“杜师妹,你来的正好,此番由你和唐师弟先行出发,召集真武殿人手速速追寻谢玄,不管用多少定位符,必须将他给我绑回来!”
简雍如今代理掌门看管藏风山,他的命令犹如钟紫言亲口所说,杜兰意识到事态严重,也不问背后深层缘由,领命后与唐林离开此间。
魏晋一直站在门口,见杜、唐两位师叔离去,张着嘴巴:“简师叔,我,我……”
“你自去守你的岗,责罚之事,等他们回来一并处理。”简雍烦躁挥手。
魏晋“啊?”了一声,见简师叔眉头越皱越深,也不敢问事后领罚的细则。
退出大殿以后,一路低头走下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啥自己已经汇报了事情,还得事后领罚,真武殿的鞭子可不好吃。
快到山脚时,抬头瞅了瞅监察寮的几个外事堂师兄,看他们一个个幸灾乐祸,才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一细想,总算是发觉了哪里不对。
谢师兄作为时常旷逃出山门的角儿,这些人惹不起。所以午时随着黄有油离开时,他们一句话都不吭声,到了下午随口提醒了自己一句,自己蹭蹭跑去禀报,这个罪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真是好算计!
魏晋恨恨看了站在上面的几人两眼,心道‘怪不得宗老大要挑选我和胖子来看山门,你们这**猾的东西。’
沉默站在山门出口台阶上,不一会儿便见杜兰和唐林带着一队人飞降下来,门里一直都不允许飞行,他们这样行事,明显将此次出行当成大事了。
魏晋又看监察寮的那几个人,这时毫不拖泥带水打开山门,与午时对待自己的态度判若两然。
“欺软怕硬的家伙们,我记住你们了,再过几年,这段时间对我的搪塞应付都会一一还给你们!”谢玄狠声呢喃。
他虽然年纪小,什么东西对门里有好处还是分得清的,这些人值岗不利,将来自己修为练上去,一定会让这些人吃坏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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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山西麓,夜色里,瀑布声轰隆作响。
铜陵沟北端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洞渊,此时黄有油正带着谢玄、沈宴和常自在观望洞渊下。
“这地方还真没来过,下面是有暗流瀑布的吧?响声真大。”谢玄探头看着下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沈宴勉强能感知二十丈的距离,再往下便察觉不得,他心里自有一股危机感应,觉得里面有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力量。
黄有油可怜兮兮道:“就是这里,老夫平日下去,时不时拿一些好宝贝出来,熟能生巧,靠着这下面的宝贝赚了不少灵石,可今次真的是走投无路。
老夫徒儿被困在山洞,个人本时日不多,培养出一个好徒儿着实不易,还请两位小道友帮帮忙。”
谢玄拍了拍黄老头的肩膀,大包大揽道:“放心,我有啸天麟陪同,下去捞你徒弟不成问题。”
谢玄要下去,沈宴哪里会教他一个人犯险,问向黄有油:“黄老头,内里是什么构造,不妨说说?”
“是,这就告诉两位。这铜陵渊往下落百丈的距离本是老夫一直采取宝物的地方,几日前忽然爆发煞气,直冲天穹,老夫那徒儿来不及离开采取地点,便被煞阵困在里面。
多次想潜下去落入阵内,可惜这把老骨头禁不住煞气冲蚀,唉!”
“好,我和二弟先下去看看,若是我们二人解决不得,我再去求我掌门师叔来帮助你们。”
黄有油感激涕零,目送二人飞下洞渊,慢慢嘴角露出笑意。
常自在被命令站在洞口等待,忽然间,看到黄有油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戏谑看着他,壮着胆子问道:“你看什么?”
黄有油发出邪异的沙哑笑声:“听说你在赤龙门小一辈弟子中,天资最高?”
第307章 幽兰凶影
旁人看着常自在憨愣痴傻,真要是深入接触,就会发现,他只是懒得搭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
小小年纪的他,对这个世界上‘自然力量’的好奇之心远比对‘人’的好奇之心重。
此番若不是谢师兄拉着他出来游逛,怎么也不会和看着就不是好人的黄有油同行。
当下,面前的老头露出不善的目光,常自在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悸,就好像被一头饥肠辘辘快要饿死的黄鼠狼盯住,完全动弹不得。
“你……你要干什么?”涨红的面庞努力挤压嘴唇,使得口中勉力问出话来。
黄有油周身气势散出,筑基威压直接压的常自在喘不过气,“小东西,算你倒霉,本想着只把谢玄诱骗来,没想到他顺手拉了你,既是如此,老夫便不客气了。”
那只枯瘦蜡黄的手一把揪住常自在的袍领,常自在胖乎乎的脸颊憋的通红,双脚胡乱蹬动,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完了,被这老东西骗了,不光谢师兄和沈前辈有危险,自己的小命也要丢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常自在用力踢蹬,奈何筑基修士的力量哪是他一个十三岁孩子能反抗的。
看着揪着自己脖领的老头面目愈发狰狞,常自在眼珠滴溜溜转动,‘怎么办,怎么办……’
黄有油的躯体内逐渐翻涌出黑气,那双眸子越显墨绿,长期服食【魔息壤】的他已经自生魔气,假以时日,必定是得转为魔修的。
此间诸方大地,自古服食【魔息壤】的人,几乎没有善终者,要么变成魔道巨擎,要么被各方修真宗派剿杀。
一时续命一时上瘾,一直续命一直上瘾,有了救命稻草,谁不想稳稳抓住,可少有人知道,这根本就是一条不归路。
常自在清晰的看到了黄有油身后那头一丈之高的虚幻黄鼠狼影,原来他的本命物真的是黄鼠狼。
“小小年纪,灵力竟然修炼的如此精纯,不愧是单灵根的极品修真资质。”
令人听了毛骨悚然的沙哑之音自黄有油口中发出,强烈的恐惧自常自在心底蔓延洞穿,危机时刻,他忽然双目缓缓闭合,气息越来越微弱,不一会儿,那双长的有些像莲花瓣的眼睛猛一睁开,吼道:“睡意禅!”
黄有油只看到一对太极莲瓣旋转一瞬,眼神忽而恍惚,身子僵直一息,回神时,手里的胖小子正巧往前方洞渊下跳起来,来不及摄吸,就见常自在跳下深渊。
赶忙往前跑了两步,黄有油皱眉探头观望,他自己也没有下去过这里。
“唉,好种!竟能逃出老夫的手掌!”哀叹一声,黄有油收了气势,眯眼沉默立在深渊边,盯着下方看了良久,鼻中轻出了口气:
“也罢,郭前辈布下的阵法,料你们也逃脱不得,慢慢熬着吧!”
一甩袖子,径直飞去不远处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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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幽暗的深渊内,离地面五十丈高的半空中,谢玄冲着上方破口大骂,原因无他,下到这幽暗的深洞内才知道,上去的路被阵法锁住了,只能进不能出,不是陷阱又是什么。
“一时大意,着了这老东西的道儿,等咱俩脱困,上去定得将他抽筋扒皮,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掉入了陷阱,做大哥的自然不能摆出一副忧虑慌乱的神态,琢磨出去法子的同时,还得时不时向上骂两句,他知道黄有油很可能听不见,但这话都是说给沈宴听的。
“二弟,莫担忧,有啸天麟在,咱们不会有危险。”
沈宴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并拿出一枚玉符,“危机关头,我可以唤陈叔来救我们。”
谢玄知道沈宴背后有元婴老祖,此刻得知沈宴有立即联系的法子,自己心里也平静少许。
“救命啊,谢师兄!”上空突然间落下一块肉球,谢玄慌忙接手,由于人是倒着落下来的,反转身子看清面容,正是常自在这个小胖子。
听他简单讲说,谢玄又将黄有油的祖上问候了一通,拍着常自在的肩膀道:“不错,竟然敢往下跳,你小子有胆量。”
常自在惊魂未定,肥嘟的脸颊受下坠力道挤压,愈发红肿。看着四周幽黑的土璧,问向谢玄:“师兄,咱们怎么上去?”
谢玄对视沈宴,片刻后叹了口气:“上不去的,那老东西布置了阵法,只能进不能出,咱们只能继续向下走!”
常自在探出头向下看,洞道幽深看不见尽头,仿若通向地狱的路径,真真骇人。指了指两边土璧:“咱们能横向凿么?”
谢玄掣剑向着土璧挥砍,每一道力量都十成十返弹回来,他摆手摇头。
常自在丧着脸瘫坐在英招兽的背上。
“小胖子,别灰心,这次咱们认栽,师兄已经捏碎了定位符,等着门里的人来救吧!”谢玄招呼沈宴也一同坐下来,三人围着坐成一圈儿,他一副大哥派头给常自在打气。
周旁俩人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如今遇了险,愧疚之心溢于言表,想着一定得稳住阵脚。
三人对阵法几乎没有研究,自然不会知道这阵法怎么破,一番商议,也没得出下一步行动。
两柱香过后,沈宴提议若不然继续往下走走,谢玄脸色忽然暗淡,但还是笑着同意。
他此番鲁莽随着黄有油来到这里,自知干了糊涂事,下到这里时,早在度过初期慌神的时候,已经让一体双魂的另一半‘狗儿’,继续向下探索,可惜足足下潜五十多丈,还没有看到尽头。
“啸天麟,咱们往下飞!”
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也还是得往下继续飞,狗儿能触及的距离是有限度的,五十丈没到底,说不定一百丈就到了。
就这样又下潜了小半个时辰,越往下,三人越心悸,提心吊胆步步为营,约莫降了一百丈左右,终归是不敢再往下了,因为沈宴感受到了恐怖的金丹力量,就在下方不远,那东西好似被固定住不能动弹。
“大哥,我们往上飞吧,下面那东西……我感觉有点可怕!”
沈宴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他都感觉惊骇,谢玄和常自在此刻完全是强撑着,腿已经开始哆嗦。
好在三人脚下的英招兽尚镇定自若,这让他们心底多少有些底气。
“好,咱们上去!”
谢玄刚说完这句话,便听得下方幽深洞渊里传来“嗡嗡~喋喋~梭沙沙~”的声音,好像是蜂虫的嘶鸣,又好像是蝶虫摩擦翅膀,且不止一只的样子。
“快走!”沈宴指着下面突然闪亮起来的幽蓝光点。
不等谢玄催促,英招兽奋力向上飞动。
第308章 再见蓝蝶
脑中传来凄厉的吼叫,那是另一半魂灵的恐惧之音,一体双魂,谢玄抱头跪下,面目狰狞啸道:
“狗儿!”
英招兽感受到了主人的心颤,上飞的速度提高两倍。
“师兄,你怎么了?”
“大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常自在和沈宴不知所措,二人扶着抱头瑟瑟发抖的谢玄,听见他口中不住呢喃: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该死的虫子!”
面庞扭曲到了极其可怕的地步,常自在能感受到谢玄的深切痛苦。
沈宴急问:“他这是怎么了?”
常自在哪里知道,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瞧着谢玄越来越痛苦,沈宴灵机一动,“有了!”
手中拿出一颗碧青色的四象宝珠,那宝珠经灵力催发,很快散出令人神魂安宁的气息,谢玄这才舒展身体,停止了嘶吼。
“吼~”
下方幽蓝色的光点越来越近,英招兽一边向上飞动,一边冲下面暴戾吼啸。
“大哥,你听得到么?大哥!”沈宴不时摇晃谢玄。
谢玄双眼逐渐睁开,面上已经流满汗珠,大口喘气。
“师兄,你怎么样?”常自在用小胖手抚顺谢玄胸膛,那里气息震咚,心脏跳动的厉害。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师兄,在刚刚那一会儿功夫,好似着了心魔一般,异常可怜。
回神以后,谢玄拨开二人,探头死死盯着下方幽蓝色的光点,恍惚间,他好似又回到小时候的断水崖下,幽暗的密室中爬满了蓝色飞蝶,一只只包围而来,接触肌肤,钻入体内,魂魄被蚀咬,那种噬心噬魂之痛经历一次便终生难忘。
常自在和沈宴眼看着英招兽即将飞到这处洞渊顶端,那里被阵法屏障隔绝,不可能飞出去的。
正是急慌的时刻,却听一声凶狠笑意,二人齐将目光汇聚在谢玄身上,只见他凝眉肃杀,一瞬间好似变了个人,对着一旁空无一人的方向道:
“你我兄弟,当年因此物命运相连,时隔多年再遇到这东西,若不能与背后之人做个了断,岂不白走世间一遭!”
说罢,猛一转头,对常自在和谢玄说道:“这下面的东西唤作【蓝蝶虫】,最是怕火,我三人施展火术,将身上带着的火灵符篆全部用出去,它们翻不起浪来。”
常自在和沈宴不知道谢玄以前经历了什么,此时大难当头,既然有应对方法,纷纷照做。
“虽然不是火灵根,但我有好东西招呼下面这些虫子。”
沈宴修为深厚,筑基气势瞬间爆发,指诀掐动,先前便在手中的【四象宝珠】内发出一声惊撼魂魄的鸟鸣,宝珠受沈宴灵力催动,顷刻变作朱雀虚影,裹着炽热炎力直向下飞。
常自在目光吃惊,自沈宴刚拿出那宝珠他就注意到绝非凡物,如今竟然变成了火鸟,心里直叹‘好宝贝’。
正探头盯着那朱雀虚影在数千蓝蝶虫中灼杀,后脑勺突然被拍了一下,回头只听谢玄笑骂道:“快施术,你这小胖子,看着好宝贝便挪不动眼珠,前世是贪财迷转修的?”
常自在讪笑‘哦’了一声,他修为不足练气中期,只勉强能施展二阶五行术法,当下场面根本没时间允许他聚气施展,正焦急思考时,手中被塞了一摞赤黄符篆,全都是低阶火灵符。
“用符攻击,节省灵力。”谢玄指点了一句,便拔剑向下挥送火灵剑光,那些蓝蝶虫但凡触及灼热剑光者,纷纷化为焦黑齑粉。
三人中,常自在战斗经验最少,施用起符篆手忙脚乱,好在性子很快稳住,将火灵符一个个操纵着贴近蓝蝶虫,继而爆炸灼烧,有时候也能杀死那么两三只,大多时候都白白耗费了符篆。
英招兽虽有金丹修为,但攻伐手段极其稀缺,它也用不出火灵术法,只能散出气息威慑镇压那些虫子,使得它们行动变缓。
打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漆黑的深渊内只余下三五个零星蓝色光点,沈宴操纵着朱雀虚影一晃而过,下方景象又回复到深不见底的漆黑模样。
此时他三人距离头顶洞口约有五十余丈,谢玄满头大汗,招呼二人停手修整,常自在擦拭脸上的汗珠,气喘问道:“师兄,沈前辈,还有么?”
谢玄摇了摇头,看向沈宴,沈宴收回四象宝珠,说道:“刚才清理了最少五六千只虫子,此时感受不到这类生命的气息了,但是……下面仍然有一股金丹气息久久不散,令我心悸。”
蓝蝶虫在不接触人体的时候没什么可怕的,方才三人一通乱杀,之所以能很快清理,完全是因为谢玄知道这种东西怕什么,火灵术法将它们克制的死死的,不死都难。
修整片刻,谢玄叹了口气,苦涩笑了笑:“且安心在此处等一等罢,门里应该很快会派人来搭救,此番连累你们受苦,着实过意不去。”
浮空飞行也需要灵力支撑,好在英招兽体内灵力充足,三人吊在这半空中坚持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大哥一片侠肝义胆,只怪那姓黄的老东西暗算我们,脱困以后,少不得将他狠狠收拾。”沈宴拿出两颗灵丹,递给谢玄和常自在一人一颗,示意当下安心调息。
三人慢慢沉静下来,时间缓慢的流逝,待到头顶唯一的出口散露灰蒙蒙的光亮,都知道,天亮了。
常自在此时已经趴着呼呼睡着,谢玄负手站立,抬头看了看,眉头忧色逃不脱沈宴的目光。
“大哥,难道你家门里没收到你的求助讯息?”沈宴问了一声。
谢玄思索着:“不应该,门里下传的【定位追踪符】皆是高价铸造,我那枚更是掌门师叔亲手相送,内部灵纹由【真言石】篆刻,除非这阵法能屏蔽天机。”
沈宴沉默良久,又道:“若不然,我唤陈叔来帮咱们?”话一出口,手中已经多了一枚金色【真言石】,这可比谢玄早前捏碎的符篆高级太多。
谢玄就是再不知分寸,也知道沈宴背后那人是什么身份,堂堂元婴老祖,岂能轻易召唤。
“不急,再等等。”谢玄制止了沈宴。
自己闯了祸,召求自家长辈已经够丢面子,若是把那位陈老祖召来,事后回去,少不得被掌门师叔关三五年。
看了看熟睡的常自在,谢玄盘坐下摸了摸他的头,沈宴出于好奇,问道:“大哥,常小子怎的这般嗜睡?”
谢玄盯着常自在那张还未消退红肿的脸,顿了顿,回应道:“自小如此,他有一门天赋本领,唤作【睡意禅】,得源于本命阴阳鱼。
唉,这孩子心灵通透、天赋异禀,将来必是门中栋梁,今次跟我出来,真是吃了苦头。”
沈宴颔首点头,忽而指了指下方,“大哥,若不然下去看看,有四象珠护持,即便是金丹力量,也伤不得咱们!”
谢玄沉默良久,又看看了头顶,“再等半个时辰,若门里没人来,咱们便下去。”
******
槐阳城杂货街一间商铺内,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彻内外,周洪粗犷的嗓门大骂:
“狗东西,敢跟我贫嘴,问你什么便说什么,答错半个字,一掌拍死你!”
趴在地上嘴角溢血的毛三惊恐万分,“我说,我说,您但管问。”
这一伙人大清早破门而入,自己睡眼惺忪出来接客,刚说了一句话,就被为首之人巴掌招呼,心里虽然有气,可哪敢发散,跪起身子连忙求饶,才免了下一步的皮肉之苦。
周洪环眼怒瞪:“我问你,你们老板呢?”
毛三哆嗦着回应:“七日前就不在了,这几日一直都是我在看铺子。”
“你知道他去了何处?”
“不晓得。”
“临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只说看好铺子,他时常消失十天半月,我都习以为常呢。”
“你在此干了多久?”
“两年多。”
……
一番问询,周洪并没有得出什么有效信息,冷冷盯着不敢抬头的毛三,见这小子被吓得尿了裤子,看来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
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周洪翻头一看,见是同属贪狼殿的常乐,后者问:“周师兄,可问出了什么?”
周洪烦躁摇头,“没一句有用的,那姓黄的老头老谋深算,此处只是他落脚的地方。”
常乐看着跪在地上的毛三,眼中闪过寒意,“若不然,用搜魂术?”
毛三一听此话,将头磕的叮咚响,“求求各位大哥饶我一命,毛三贱命一条,不值得您几位耗费灵力,知道的都说了,没有隐瞒任何东西,求几位饶过我吧,放过我吧!”
周洪一脚将这小子踢去柜台,招呼同门出去,“料他也不敢说谎,此处寻不得那人,出去罢!”
这间店铺之外,唐林青布衣衫负手静立,自里面走出来的常乐和周洪连着摇头,他颔首会意,“走吧,去下一处!”
“唐师叔,谢玄不会有性命危险吧?”常乐边走边问。
唐林忧色回应:“魂灯未灭,但追踪符已经失效,十有**是被人困在了阵法内,需得迅速搜寻!”
常乐抱怨道:“这家伙真不安生,找到他非得骂一骂。”
天际突然飞来一柄寒光灵剑,大白天在这槐阳城上空甚是扎眼,剑气所致,方圆十丈的温度陡然降低,唐林惊诧抬头,那剑影停顿后化作灵文:
“速回山门!”
这剑影门里人都认得,乃是杜兰的那柄灵剑,如今隔着五六里在城外传讯,说明事情迫在眉睫,唐林二话不说,召集众人直奔北方。
第309章 死结难破
藏风大殿内,风尘仆仆归来的姜玉洲手中捏着灵札,咬牙冷笑道:
“好啊,老贼真是狂妄至极,一个孤魂野鬼,敢囚困我赤龙门下弟子,还敢招摇摆阵,我若不去杀他,真对不起掌门赠我的阳官灵剑!”
他本是与司徒十七处理槐山人口核查事宜,先后派了周洪和常乐回门里帮着寻找谢玄,上午时收到简雍急召,此刻刚回门里就看到那信札,胸中气怒全浮现在了脸上。
原来黄有油和林地龙勾结在了一起,林地龙特意在槐山西麓铜陵沟摆下阵来,邀请钟紫言前去破阵,扬言三日内若不敢去,就杀了谢玄三人。
殿内此时站着杜兰、唐林和简雍,姜玉洲对简雍说道:
“简师兄,此事好办,待我召集贪狼殿下人手,集结军阵前去一举荡平铜陵沟,教那林地龙和黄有油叩头伏诛!”
简雍压手示意几人落座,缓缓问了一句:
“公然要挟,你们是否知晓那林地龙何以如此猖獗?”
三人哪里知道林地龙有什么倚仗,心里的底气全由赤龙门如今的声势撑起,时至今日,遍观槐山修真界,哪家哪户敢直接和赤龙门叫板,偏偏冒出这么一个东西大张旗鼓的挑衅,哪能不教几人恼火。
姜玉洲先前说话带着怒意,此时被简雍一问,静心思索,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简雍见三人不曾回应,叹了口气:
“那林地龙百多年前便是此地风云人物,如今敢公然挑衅,势必留着杀招等我们去钻,指名教掌门前去,这是存了对付掌门的心思,若不准备完全,万一出个闪失,如何是好?”
唐林沉吟片刻,道:“若不然,去禀报陶师叔?”
简雍接道:“清晨已经禀报,师叔传音只说教咱们先行商议,他下午才能出关!”
“师叔受伤了?”姜玉洲惊讶问了一句。
简雍摇头:“回来时气色不太好,想必是损耗了神元。”
如今几人也都知道陶方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做一件事,具体因为什么,恐怕只有掌门才知道。
简雍起身度了两步,继续道:
“那黄有油先前诱我与其合作贩卖【魔息壤】,此刻想来,背后恐怕也有林地龙的主意。
一门心思打探掌门讯息,得亏掌门不在门中,不然还真着了他的道。
如今掌门没被他骗去,反倒把谢玄骗去了,如此推断,谢玄一时半刻不会有性命危险。”
唐林忧色问出:“他只给三日时间,三日一过,会不会杀其中一人?”
简雍皱眉摇头,“无论是谁,都损失不得,尤其是常自在,那可是小一辈中唯一一位单灵根资质的孩子,将来凝丹结婴大有希望!”
姜玉洲忽然想到一件事:“沈宴那孩子也在其中,他若是出个什么闪失,陈勰老祖恐怕不会饶过咱家。”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提起元婴级别的人,谁心里都有阴影。
“我反倒不怕沈宴如何,他毕竟是陈老祖最疼爱的人,护命宝物应该会有的,甚至……”简雍停顿片刻。
“甚至什么?”姜玉洲问。
“甚至,他或许能直接召来陈老祖!”
……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几人心中松了口气,姜玉洲道:“即便如此,咱们也得设法搭救谢玄和常自在,掌门那边什么情况?”
“我已派人赶往鲮鱼洞,掌门与澹台庆生闭关祭炼凶僵,正在关键时刻,此时怕收不到传讯,但有弟子在洞外守着,一旦出关,必会赶回。”
简雍说罢,此间四人忽朝殿外看去,宗不二与陈盛年踏入殿内,陈盛年执礼禀道:
“整个铜陵沟被布设了【蓝魔血灵阵】,确实较为棘手。”
他二人也是清晨得到命令,忙着赶去铜陵沟查看状况,如今刚刚回山。
“蓝魔血灵阵?这是个什么阵式?”姜玉洲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阵法。
陈盛年自储物戒中拿出一卷古玉经卷,灵力催动,那经卷化作虚影漂浮众人眼前,他说道:
“此阵得源于上古鬼修,布阵条件极其严苛,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需要有一样特定妖物!”
“什么东西?”姜玉洲好奇开口。
“乃唤【磷妖虫】,异种兽类,极其稀缺,常居于极寒北冥海域,成年后基本都能长到四阶。”陈盛年一边讲说,一边将此兽外貌虚影自灵卷内脱出。
众人所见到的,是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蓝色虾虫,双螯抱头,尾柄蜷缩,背脊有一条金蓝色的线条。
“此物有何出奇?”姜玉洲完全瞧不出它有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盛年回应道:“姜师叔莫小瞧它,据古经记载,此物虽归类于四阶妖物,成年后爆发的实力足可与五阶凶兽对抗,体内蓝魔毒源在《毒经奇物》中排行百名内!”
一听‘蓝魔毒源’四字,此间几人纷纷震惊,第一时刻,他们想到的便是郭九幽。
当年门里遭了难,得一位过路散修‘无花道人’指点,所赠的《集魔图卷》上便有记载,毒源本是磷妖繁殖外相,简雍尤记得当时讲说:
‘初时若卵,入体潜藏,日夜蚕食宿主精气寿元,百日小成化幼虫,比于练气初期不弱,寄宿之体不可剥。随虫体日渐成型,宿主躯壳沦其巢,一旦破漏,亿万幼虫即刻互食,诞成熟妖虫,拥筑基之力如蝗过境,寸草不生。’
“又是郭九幽?此人多年不见,竟折返回来,所图为何?”姜玉洲对郭九幽的恨深入骨髓,不只是他,在场没有人不恨郭九幽的。
简雍打住姜玉洲继续盘问,他最关心的是那阵法如何破解。
这一群人里,阵法造诣最高者,非陈盛年莫属,他肃穆皱眉:
“那阵法品级在三阶,厉害之处在于蚕食五行灵力,通过极其复杂的血气转化小阵,使得大阵越受攻击,中心阵眼内的磷妖虫卵越能积蓄力量,一旦阵破,按我估算,整个铜陵沟都会消无。”
“好毒!”姜玉洲庆幸自己没有鲁莽率人去攻打,不然害得可就是阵内的谢玄三人。
到此时,众人哪还不知道,自家面对的情况就是一个死结,不论怎么办,内里的人都很难活下来。
简雍沉静问了声:“可有破阵之法?”
陈盛年叹了口气,“唉,此阵不能以力破之,我暂时想不出破解之法。”
第310章 老祖亲涉
藏风大殿外,周洪和常运一言不发,站在石阶上望着天边云迹。
掌门不在,简师叔是代理话事人,他二人虽是心腹门人,但隶属贪狼殿下,修为没到筑基期,没资格进去议事。
门里一般决议大事,都由牵涉事务之人、各殿殿主和副殿主参会,周洪在贪狼殿只管着一支外事散修军阵,常运虽然负责在贪狼殿下出谋划策,但没什么名分,修为刚刚练气后期的他,还要再过两年才能参加决议。
眼看着日光渐渐西落,左等右等都不见里面出来人,常运略显躁意,别看他平日多于谢玄斗嘴互骂,心底里还是拿谢玄当亲兄弟对待。
小时候,同辈中属他和谢玄玩的好,慢慢长大,各自分殿履职,每年能见着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昨夜一听谢玄出了事,那颗吊着的心至此时都没有放下来。
“莫急躁,他们既然能商议这么长时间,谢玄性命想必暂时无忧。”周洪拍了拍常运的肩膀。
他知道常运和谢玄耍的近,谢玄出了事,作为好朋友的常运,自然是深切担忧的。
常运双手背头,圆圆的脑袋上系着一根红木道簪,嘴角胡渣多日不曾清理,浑圆的膀子撑着宽大道袍特别合身。
想起谢玄那副欠揍的模样,忍不住笑骂:
“这家伙好管闲事的毛病怕是很难改了,周师兄,咱俩打个赌,我赌他此次被救回来过不了多久,又要惹祸。”
周洪微笑,连鬓胡须间的宽厚嘴唇欲要开口时,又合并提起,露出经历过年少轻狂、终归沧桑缅怀的神情,沉吟许久,道:
“你们还年轻,胡闹闯祸再所难免,掌门虽然时常训斥你们,但他一向喜欢鲜活景象,这些事并不会令他真生气。”
这是常运头一次见周洪讲说钟紫言,一向粗犷大咧的周师兄突然间说了这么一段话,令常运倍感亲切,原来他也有这样一面。
“周师兄,掌门到底去了哪里?”
周洪张嘴一笑,胡须抖动道:“这我哪能知晓,恐怕只有里面几位才知道。”
山门愈大,钟紫言的行踪便越少有人知道,毕竟每个人都有事务要忙每个人处理自己的事多了,对别人的关心也就少了。
周洪如今一心想冲击练气九层,有殿务给他他就去做,没殿务他就潜心修炼,偶尔与自己那妖娆婆娘做做好事,只等着到了练气巅峰冲击筑基境。
压力特别大,但家里有个勾魂道侣,修炼上想快也快不起来,眼巴巴看着常运这些年幼的师弟们一个个赶超而来,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对于修炼,他虽有坚持,但并没有深陷迷障,时不时去看看同辈中的苟有为,那才叫执迷难悟,头发都愁白了,愣是突破不了。
黄昏来临,周洪不经意侧头看了一眼殿外大道,身子忽然直起来,拍了一下常运:“常师弟,快站起来!”
常运顺着周洪一看,噌的站了起来,恭敬执礼:“老祖!”
二人看到的,正是刚自后山洞府内走来的陶方隐,一袭赤玄道袍披身,满头银白由风微吹,苍老的面容露着和蔼微笑,颔首路过二人身旁。
好些日子没见陶老祖,没想到此时现身了,待其走入殿门,周洪面色冷峻:
“老祖许久不参与宗务,此时现身,看来谢玄这事遇到大麻烦了!”
常运听罢,眉头皱起,看着紧闭的殿门迈腿往前走了两步,又向回退却,“我看老祖气色也不大好,咱们可能得召集贪狼殿外事下属了。”
周洪点了点头。
******
夜间,藏风大殿内,已经了解所有事情的陶方隐端坐上首,捋须吩咐:
“此事无须各殿大动干戈,贪狼殿自去处理人口核查之事,雍儿继续筹备今年鬼市开放事宜,只留不二和盛年随我同去。”
在这门里,若说钟紫言是紫金天阙,陶方隐便是定海神针,一个引领门人披荆斩棘向前发展,一个强如山岳坐镇宗门,以增强弟子们做事信心。
如今老祖亲自开口,轻描淡写一番安排,使得殿内诸人心神安定,即便他们还有忧虑,也不觉得事情有多难解决。
姜玉洲想了想,说道:“师叔,照你说,背后之人若是郭九幽,便是存了要亡我门派的心思,那他此次回来,是否带了人手?”
“一切还未可知,你等先行散去,且待我联络司徒业,借用他家的力量暗地清查槐山。”陶方隐平静捋须片刻,起身招呼陈盛年和宗不二推开殿门。
殿外常运早已经等的不耐烦,见会议结束,忙问:“老祖,咱们要出发了么?”
陶方隐微笑摆手,“不急。”
随后径直带着宗不二和陈盛年下了山。
周洪和常运听姜玉洲简略讲说,得知缘由后,心里踏实不少。
******
深夜,倚江山云河大殿,司徒业静心听着陶方隐讲说,两家关系融洽,陶方隐有事所求,司徒业自不会拒绝。
“当年我族和这人也没什么交集,离开二十余年突然归来,很有可能是想夺些财货灵宝,如此可恶,实该清除。”司徒业虽是面色红润,但头上白发又增了一层,陶方隐能看出来他实力大不如前。
司徒业的猜测,陶方隐认为有些轻了,若真是郭九幽,此人但凡做些动作,必定存了绝户之心。
“若真是为了财物灵宝,何至于教言儿亲自去破阵,如今敌暗我明,不知他们有何后招,故而要劳你发动弟子,清查槐山。”说罢,陶方隐望着殿外静谧夜色,稍后还是得去鲮鱼洞一趟。
“老哥放心,我这便安排祥瑞亲理此事!”司徒业毫不拖泥带水,并提醒道:
“此事吴或许也能帮上忙,若不然……”
陶方隐摇了摇头,“先摸清背后那人情况,再唤他不迟。我此行匆匆,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后事飞剑传书与你,勿断了联络。”
司徒业似有所悟,点头后,将陶方隐三人送出殿外,转眼便传唤了司徒祥瑞。
第311章 静观其变
鲮鱼洞小城门外,澹台庆生最信任的心腹之人许广元恭敬相迎,站在他对面的正是陶方隐一行。
许广元这人岁数已经很大了,停留在筑基后期多年,是阴卒墓地的老修士。
“恰巧今日我来巡视,竟然有幸见到前辈登门,真是好运,快快里面请。”黑灰色的干练衣袍使得许广元看上去比原本的岁数年轻不少,花白的胡须特别短,整个人很‘瘦’,是那种人到老年依然健朗的瘦。
陶方隐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穿着自家门派道服的青年,那青年正是简雍昨日派来蹲守钟紫言的苏猎,在三代弟子中最是沉稳,年方十六。
“老祖。”苏猎见到自家老祖带着宗师兄和陈师兄前来,执礼问候,提起脚步很快站到他们身边。
陶方隐颔首点头,转而向许广元问道:“他们二人是在闭死关?”
许广元稍一顿滞,立即明白陶方隐是在问什么,左右看了看守门下属,再次作势邀请陶方隐入内。
一行人很快来到鲮鱼洞外的正堂,许广元屏退服侍之人,笑着解释一句:“此地不如贵门安全,所用的手下也不足以完全信任,故而不好在外相告。”
顿了顿,仔细讲道:“钟掌门和庆生祭炼的那具尸甲不同于平常尸甲,乃是变异种类【血煞僵】,品阶当在金丹一层,虽然不能算作十足的银尸,但也相差不大。
按照时间估算,每一次祭炼需要三十六个时辰,此为一轮,完整祭炼之术,共有九轮,中间三轮最为凶险,稍有差池,得需以寿元精血的流失摆正巩固,代价极高。”
“现在是第几轮?”陶方隐捋须问道。
“按时间算,刚到第四轮。”许广元伸出四指,略显尴尬。
他也知道赤龙门如今急着召回钟紫言,可自家尸甲祭炼到关键时刻,总不能前功尽弃吧。
且即便当下破开鲮鱼洞,会不会使得正在祭炼的二人走火入魔,也难预料。
许广元观察对面这位金丹老前辈的神情,看样子倒不是特别急切,这让他悬着的心略有放松,最怕的是这位突然动手破洞,届时凭自己的实力,再增强十倍也拦不住。
“金丹一层的东西,他二人祭炼若成,是否会有反噬之险?”
一听陶方隐关注里面二人的性命危险,顿时觉得这位陶老祖的确识得轻重大局,两家主事人的性命才最重要,很快回应道:
“前辈放心,庆生能将那【血煞僵】压在筑基巅峰之境,他二人但凡度过第六轮祭炼,此事基本便算成了。至于【血煞僵】如何踏入金丹实力,我家自有养炼法子,用不得二十年便能培育出来。”
许广元言语中自信满满,陶方隐颔首点头,而后起身道:
“那你便继续守护吧,贫道前来,只是了解一二。”
话不多说,就要带着宗不二和陈盛年离去,许广元即诧异又敬佩,“前辈,我去送您。”
“不必。”
陶方隐摆了摆手,对苏猎说:“猎儿,你留下守着你紫言师叔。”
“是!”苏猎执礼回应。
看着三人很快消失,许广元好奇问向苏猎:“苏小子,你家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猎摇头微笑,没打算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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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当下,山风拂面,槐山西麓铜陵沟外,陶方隐站在一处山尖顶部,平静观望。
陈盛年在一旁指道:“自西北向东南,沟壑翻滚两条回流口,灵气皆系于头顶阵法屏障,阵眼所在,应是北端那处迷雾里。”
陶方隐目泛金光,凝皱看了良久,眸子逐渐回复本色,赞道:
“这阵法确实了得,竟连我【炎**目】都穿透不进。”
陈盛年继续说道:“此阵高明之处在于牵扯地下灵脉恰到好处,九条小型灵脉,多一条难以运转,少一条极易攻破。一旦启阵,灵脉便不得随意破坏,否则阵点运转会因灵气偏差而爆开。
阵眼大约位居地底一百八十丈到两百丈之间,若要翻动周遭山体,势必影响灵脉,很可能会使阵法崩溃。”
陶方隐捋须负手,良久问了一句:“论阵法造诣,比其如何?”
陈盛年沉默少顷,惭愧道:“老祖,我不如他。”
虽说布阵者一定是敌人,但在研修阵法一道,陈盛年自愧不如此人,甚至对其布阵手段心生敬佩之意。
天地万物,术业专攻,对于参悟同类东西的人,即便不能引为知己,若是比自己强,在此道上,也是值得尊敬的。
陈盛年坦然承认不如人,面色略有歉疚,但这在陶方隐眼里显然是加分项,他轻声笑了笑,苍老之音温和说道:
“万事万物,亦优亦劣,强弱变幻,有时只在旦夕间。灵根优异者虽修炼神速,却多被心魔所困,比之中庸之资,更易走上邪路。
你二人自小多受言儿教养,学了他一身赤诚忠善、温慎性情,此种品行,难能可贵。
人之一生,惶惶挣扎,最难看破本心。修真者,不必妄自菲薄,以脚下三寸土地为根基,坚守信念,自会衍生天地万相。”
“老祖教导的是,弟子谨记!”陈盛年弯腰执礼。
宗不二高出陶方隐大半个身子的躯体,像一根石柱一样立在两人身后,听得陶方隐说教,恭敬弯腰拜谢。
“此地灵脉既然单独整齐,可否同时切除?”陶方隐问道。
陈盛年愣了愣,转眼明白的陶方隐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较为悲观,应道:“区域太大,金丹之力不足以完美切除,一旦出现偏颇,内里的人就活不了了。”
“你以为有何种手段可以破解此阵?”
“截止目前,有三种法子可以破解,一是由内部之人控制阵眼里的虫卵;二是布阵者自解;三者,若我们有【万阵盘】,可直接化解此地阵法陈列。”
眼下,三个方法几乎都没法用。阵内的谢玄三人连这阵法唤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破阵;【万阵盘】乃是阵师神器,那种东西恐怕一般元婴都拿不出来,更何况赤龙门。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与布阵者谈判。
陶方隐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知道没什么办法破阵以后,周身猛地爆发金丹威压,直扫铜陵沟。
气势一放,就相当于告诉敌人自家已经来到此地。招呼两个小辈盘坐修养,静等里面的人出现。
第312章 各有心计
槐阳城最高的古楼顶端,奢华金灿的堂道间,一位婢女端着刚刚沏好的【苔沅灵茶】呈送在内堂门口,接着由站在门口身穿金服的男子端送进去。
内堂正中间的主椅上,赵良才苦脸盯着客席的两人,一个马面长脸,一个剑眉短髭,皆是金丹修士,且都是老熟人。
门外有人端茶进来,金服虽然看着华丽,修为却只有筑基中期,赵良才颔首让他给二位客人倒茶,而后厌烦挥了挥手,那男子本要停下来欲入席间的身子,尴尬僵了一瞬,转身走向门口。
只见席间马面中年男修抬手制止,说道:“良辰,留下听听也无妨,这么多年过去,你师父还是没什么大长进,什么气都往你身上撒。”
被唤作良辰的男子看着约有三十岁左右,真实年龄已然超过九十,是赵良才最信任的两名亲传弟子之一。
他回头露怯看了看赵良才的脸色,见其斜眼指了指对面席位,小心翼翼落座下去,对赵良才和马脸中年男修相继拱手执礼:“谢师父,谢郭前辈”。
赵良才冷冷讥讽向郭九幽:“你当年闹的整个槐山地界大乱十余年,自己带着徒弟逍遥而去,害我被那几家到现在还排斥记恨,灵石越赚越少。
如今倒好,徒弟也结丹了,特意回来气我?”
郭九幽笑着眯眼抿了口茶,他如今快要冲破金丹后期,正是巅峰之年,说起话来游刃有余:
“伏戬结丹,你不说祝贺一二,翻旧事干什么?”
赵良才哼了一声,委实觉得郭九幽算计太深,令人厌恶。
郭九幽继续说道:“再说当年我主动离开,白白留了猎妖盟大半资源给你,如今享用的滋滋润润,反倒怨我离开,我若留下,你能争的过我?”
“你有何事,便直说罢。”赵良才不想再扯其他。
“哟,你看看,倒真有几分盟主的架势。”郭九幽笑着回头看看伏戬,伏戬只微微一笑,毕竟他刚结丹不久,当年还是筑基修士时,对赵良才也很尊重,心底里仍旧把自己拉低了一个辈分。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郭九幽本也很少开这种玩笑,之所以出言挤兑,完全是想气一气这胖子,如今目的达到,是该说正事了:
“与我一起对付赤龙门,杀了陶方隐和钟紫言,事成后,所获分你五成。”
赵良才瞪目张嘴,顿了一瞬,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你说什么?”
“你听得很清楚,还需要我再说一遍?”郭九幽面无表情,马脸上的法令纹异常深刻,周身好似散着冰冷气息。
赵良才厉声连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此次回来,有何所图?我如何信你?”
这是赵良才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今次郭九幽突然来访,起先措不及防,此时得知其目的,非得问个透彻才肯罢休。
郭九幽倒也干脆,如今他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道:“我本是小酆山冥侯真人门下弟子,当年受师尊安排暂游槐山修炼,任务结束自然就离去了。
今次归来,也是为任务而来。
你不需信我,亲眼看看槐山西麓铜陵沟的阵法即可,那里困着赤龙门几个亲传弟子,两日内,他家必会集结力量列阵在前。”
赵良才心神颤动,他没想到郭九幽已经做出动作,话既然说出口,那十有**是真的,眼珠转动来回思索,少顷,眉头冷凝问道:
“如何帮你?”
伏戬插嘴开口:
“届时陶老道定在场间,此人一身火行术法已臻化境,当年连我师……连我郭师兄都斗不过他,我金丹方成,虽有灵宝在手,也恐力有未逮。
待我先与其对战一二,打出动静以后,赵道兄可闻风而来,站去他身边假装援手,只需关键时刻反戈一击,杀了他,赤龙门还有什么力量?”
伏戬明显还不太适应自己金丹修士的身份,但看其表象自有一股底气。
一想起陶方隐那一身道法修为,赵良才心里全是惧意,犹豫道:“这……”
又看向郭九幽,问说:“你也是要入战局的吧?”
郭九幽盯了赵良才三息,点头道:“会!”
赵良才有些坐立不安,起身在此间来回度步,边道:“一旦斗开,我与他家便是不死不休的立场,这一门上下各个记仇,若清理不干净,早晚还得受骚扰……”
嘀咕半天,赵良才坐回原位,“此事干系甚大,可否容我思量一二?”
伏戬笑道:“道兄放心,我师兄自有计划绝他满门,槐山二十余年风云变幻,猎妖盟本是有望成为此间绝对强主,您何以如此畏畏缩缩,进一步,可就是三座三阶灵地啊!”
赵良才眼珠放光,“哦?你们肯将藏风山让给我?”
“当然,我二人自有五阶福地修炼,哪里稀罕呆在这种地方,来此不过是为了解决一些事,事了以后,自会离去。这里仍是你的天地。”郭九幽放下茶杯,大有鄙弃之意。
赵良才面上不多言语,心底里却在骂这马脸老贼狷狂,再厉害,还不是得求自己一同出手。
良久后,又问道:“此地格局不比当然,另有三家金丹在各地虎视眈眈,若是他们插手,又该如何?”
伏戬拱手道:“道兄尽管放心,司徒家开创的云河宗山门离槐阴河中央水域很近,那里尚有一些鬼物躲藏深处。
当年郭师兄能使槐山大乱,一小半原因得益于这些鬼物,如今它们虽然大多灭亡,但云河宗刚刚创立,些许侵扰亦能教他们风声鹤唳,只需迟疑几日,我们已能绝灭赤龙门。”
“鹰眼草台和吴那边呢?”
“据我所知,拓跋南天尚在闭关,他刚一结丹就受了重创,去年又被强人差点拆了洞府,此时哪有空档出山。
吴乃是南疆修士,与赤龙门的关系没那么好,他势力范围只在槐阴河下游,打听多方,没听说过这人有什么逾矩行为。”
一番讲说,有理有据,赵良才沉吟多时,还是不敢下决心,摸着肚皮笑道:“两位多年不见,咱们正该好好交谈一番感悟,此事容我思量思量,晚间给出论断。
在此之前,不若赏脸品品灵酿?”
突然的转折并没有令郭九幽感到意外,这胖子什么习性他早年间看得清清楚楚,二十余年间,还是胆小怕事,难成气候。
“好!由你来定。”
“且稍待片刻,我去安排。”赵良才冲赵良辰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去门外。
留下郭九幽端坐椅上,人一走,他隔音屏障施出,讥笑道:“他定是派人前去查探铜陵沟情况,怕我二人匡骗他,这胖子难成气候,合该守着猎妖盟扩展不得,屡受别家欺负。”
伏戬略有猜疑:“万一是去给赤龙门报信呢?”
“那又如何?若真斗不过,大可召请师尊冥符。”郭九幽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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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外的赵良才拉着赵良辰转入僻静之所,施出隔音屏障极速吩咐:
“他二人定以为我派你前去查看铜陵沟异况,实则愚蠢至极。此地二十年间时局变幻,天翻地覆,早已不是当年那种情况,仅凭市井访言根本了解不到几家背后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早查到赤龙门金丹战力不止陶方隐一人,与其交恶便是逆势而行,我怎会轻易受他们蛊惑,白白陪送身价性命。
你派一人假扮成你的模样前去铜陵沟徘徊片刻,自己则亲自赶往藏风山报信,钟紫言是何许人,他定有招制这二人!”
赵良辰点头领命,蹭蹭走下楼去。
待到晚间折返回来时,见自家师父正与郭九幽和伏戬把酒言欢,一言不发坐入席间,两方各有表情。
散场时,赵良才佯装喜色答应郭九幽,二人离去后,听弟子汇报说钟紫言不在山门,不过简雍接见了他,多有谢意表示。
赵良才颔首叹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313章 乾罗达那
无月沼泽南尾,毗邻乱魂海小海角间,连绵松柏山石天然形成一节酷似弯弓的包围圈线,它们本是凡物,却被一道道灵光拢缚,间接变得充满灵力,枝叶绞劲。
灵光冲天,凝结而成的屏障坚不可摧,但仍有一队队修士在屏障外来回奔波,各种符篆法器持续供输灵力,只为使这张像是天幕的屏障巨网变得更坚固。
“速速归位,没有做好的放弃输送灵力,开始防守!”一声尖唳之音传遍纵惯百里的屏障天幕外围。
各地修士齐齐称“是!”而后退守灵光天幕内。
数万人中几乎一大半都是筑基修士,金丹战力更有三四十位,那种震天气势直冲云霄。
多数人身穿的都是天蓝色水运道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神情,他们是统御晋地修真势力几千年的水宗弟子,自有名门威仪。
不过三息时间,南面乱魂海内传来杂乱的嘶吼鸣叫,各种海兽魔物的音量形成恐怖的气爆之力喷嘭撞击金光天幕屏障,随后以目力可见的速度蜂拥而来。
天上地下,黑气蔓延,各种奇形怪状的魔物鱼贯而来,张牙舞爪,狰狞丑恶,这处小海角仿佛瞬间被染成了墨色,只听北方上空乘坐一头金纹白虎的蓝衣人尖唳之音响彻大地:
“天殇雷符阵!”
百道金色神符自天幕下各个方位的修士手中齐齐飞去云层上空,片刻间组成长达二十里的雷云,轰隆作响,但凡紫青霹雳所落地点,金丹实力的妖物都承受不住,直接化作黑气消散。
南面天空飞来数不清数目的斗篷魔,遮天蔽日,目标直对雷阵,那雷阵虽由百道金符组成,却抵不住数十万斗篷魔一个个铺进去消耗,不过一炷香时间,雷符阵就被破了。
白虎腾云吼啸,站在它背上的金丹人影骂了一句:“该死的。再起天殇雷符阵!”
转眼间又是同样的画面,来来回回用了三次,才止住天上斗篷魔的攻势。
金色雷符乃是元婴一层才能大批炼制的符篆,每一道皆有惊天威力,造价极其高昂,这种大战,如果不用财力堆积,损失的就是人命。
灵光天幕外,早有数不清的魔物轰打屏障,振振作响,内里修士一个个苦苦支撑,着实难捱。
每当天上雷云符阵快要消耗完,白虎上的人影都要忍着肉痛厉声传令再次施用。
克制这些魔物有很多法子,但都需要长时间准备,速效的清理只能用符,而想要一击必杀,四阶灵符做不到这种效果,只能下血本用五阶,饶是水宗千年大派,观察主持这次战事的蓝衣修士面色也能知道,肉疼的紧。
待到第七波雷云符阵消耗完,那人终于不再下令用符,因为他知道符都用完了。
嗓音虽然难听,但此间人人都以他为尊,战事当前,没有谁不敬服他,所下命令,从无一人违背。
只听他振声提气:“甲字军阵,拔剑斩魔!”
“尊令!”灵光屏障内上万精英弟子御剑飞出,直接冲入魔物群体开始奋勇厮杀。
那蓝衣人脚下白虎狂啸一声,载着他飞出屏障内,而后人兽分离,白虎变化形体,一化二十丈,金色虚翼展开,元婴威压顿时席卷战场,它竟是一头元婴灵兽。
浮在半空的蓝衣人也不曾停歇,指诀掐动,背后虎型虚影显露,一连分化六头实体,皆是金丹中期以上的实力,扑入魔物群里,开始厮咬杀戮。
这一人,站在外军之前,便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屏障内护持灵璧五分之四的人,看着这人浮空操控虎兽杀敌的模样,无不敬仰折服。
水宗元婴之下第一人,日后势必要接管水宗千年大业的人,在晋地广袤疆域,几乎没有人不认识。
离着小海角有一段距离的云层上,一个头戴幽绿鬼冠、身披墨绿鬼袍的枯瘦老者负手静立,他不时皱眉感叹:
“真是钟灵神秀,气运所附,延续两千年了,还有这等弟子出世。”
老者所感叹的,自是远处地面那超控本命虎兽术法的蓝衣金丹,这等能教元婴灵兽自主择为主人的修士,但能凝结元婴,位列此界‘星君’一层实力几乎没什么悬念。
正在琢磨是不是自己也去专心找寻找寻这种弟子时,老者猛地抬头看向北方天际,瞬间隐去身影,只留下一句空荡荡的话:“终于来了。”
小海脚上空,空间震荡,突兀出现一个黑衣人影,头戴青黑色小鬼牙玉冠,正是南域鬼使陈勰。
他目力如鹰,皱眉俯视下方,见战场已经死了数千名水宗弟子,道家真言直传蓝衣修士:“猎正临,速令所有弟子撤回金光镇魔灵璧,本座助你等击退此次魔灾!”
下方正在操控虎兽分影的蓝衣人瞬间抬头,见天上黑衣人影正是自己认识的陈勰前辈,喜色称是,而后扯开嗓子传令:“甲子军阵,速速撤回灵璧!”
战局正是焦灼状态,同门弟子一个个抬头疑惑,这次出战都没打算抱着活命的希望,怎么一向严厉的猎师叔突然变得善良了。
猎正临破口大骂:“等死么?速速撤回灵璧。”
第二次下令,所有人都听得真切,一个个纷纷弃战往回跑。
不过片刻时间,能回去的都回去了。
猎正临抬头大声问话:“请陈前辈指教!”
陈勰下传道:“令所有人放弃防守,汇聚中央,齐用金光咒攻击本座!”
猎正临歪了歪嘴唇,见上方陈勰掐诀念咒,身子外包裹起三十丈高低的圆形金光屏障,本想说一句‘如果放弃防守,半柱香灵璧就会破灭’,终归是没有吐出口,照着陈勰的吩咐命令数万人齐齐施展金光咒。
漫天金光如雨似箭,直朝天空陈勰所在位置飞射而去,众人也不知此次大战为何要干这种事,但军令在前,无人敢违背。
恰到半柱香的时间,天上金光已经扩展到百丈圆球,位居中央的陈勰猛睁双目,大喝道:
“乾罗达那!”
如九天神雷一般的真言吐出瞬间,漫天金光直朝此处小海角压下,数以十万计的魔物瞬间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连着海岸还在往里涌动的家伙缩脚就退,像是仓皇的鼠群抱头哭散。
原来魔物,也有害怕的时候。
只这一道术法,陈勰之名,将烙印于此间所有修士心头一生。
第314章 三日已到
夜风呼呼,河水潺潺,流动之音比上个月小声太多。
槐阴河东岸,倚江山下一对对人手迅速集结,站在河边静静观看的唐林稍一计算,颔首点了点头。
“道兄,共集三百人,皆是我宗练气后期精英弟子。”
说话的人个头不高,身穿明黄道袍,面相约莫三十余岁,但脸型尖嫩,笑起来好似孩童一般,正是司徒五虎之一:司徒祥瑞。
唐林一袭灰暗袍子,面上满是感激,拱手道:“多谢你了。”
“客气,您连夜赶来告知我宗危局,这区区小忙,何足挂齿。”司徒祥瑞向后招了招手,三百黑衣人齐齐向唐林执礼。
司徒祥瑞在司徒家大多时候不负责什么要事,一年四季除了给司徒业跑腿,便是听候司徒礼调遣。
唐林看了看夜色,拱手向他告辞,临走时留下一句:“保不准过几日还要来叨扰。”
而后带着人手飞向北方。
司徒祥瑞笑着朗声回应:“静候贵门大胜之音。”
眼看着那些人消失在夜色里,他迅速返回山上正殿,此间早有四个人等他多时。
除了刚从御魔城赶回来的司徒礼外,司徒飞云和司徒羽逸也在其间,自家老祖平静坐在宗主椅上,司徒礼问了句:
“人送走了?”
“是。”司徒祥瑞点了点头。
上手位的司徒业温和一语:“坐下说。”
如今云河宗负责外事的人基本上就是殿里这几位,另有司徒十七在进行槐山人口大核查事宜,已经好久没有归山了。
司徒羽逸因尚未筑基,只能站在司徒业身后听其余人谈论,他虽深受司徒业看重,但年岁资历不足,还需磨练一些时日。
“人也借出去了,你们怎么看此次赤龙门困局?”司徒业扫视几人,最后将目光停在司徒礼身上。
司徒礼本是负责御魔城事宜,刚回来也没什么准备,只知道了事情简略情况,一时间顿了音。
少顷,见其余几人不曾开口,他作为这一辈里面的老大,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以为,他家能度过此次危局。原因有二,其一是陶前辈战力彪悍,其二是赤龙门几乎没有什么痛点被捏,铜陵沟被困者不过两三人,即使弃了,对赤龙门也没太大损失。
若是……”
“说罢。”司徒业摆手。
“若是还能反杀那两位金丹,对于赤龙门而言,无疑是大赚!”司徒礼本是持试探之意开口,说出来以后,反而觉得自己的猜测没什么问题,于是声音增加了几分底气。
外面人或许不知,宗内很多人可都知道,自家宗主今年挑选接班人的意愿越来越重,对于想要争夺下把交椅的司徒礼来说,每一个观点、每一句论断,都会给自己增加几率或者减少几率。
司徒业又看向司徒飞云,司徒飞云直言道:“我看不清形式,只知道陶前辈多次相助咱们一族,此次他家求来,自当尽力相帮。”
司徒飞云没有想在宗门争什么权力的心思,他少时直爽愣头,跟着司徒礼干了不少糊涂事,当年司徒宓死的时候,没少骂钟紫言。
后来和赤龙门打交道多了,知道那一派门风正气,皆是光明磊落、信义仁善之辈,为了使门里强大,从微末时一直齐心力,二十年间几经磨难发展到现在不容别家小觑的地步,实在是值得佩服。
随着年龄越大,族群转为宗门,派系争斗也多了起来,外加他兄长司徒飞鹏大道受阻,司徒飞云已经厌倦了战队,谁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只听宗主司徒业的话。
司徒祥瑞在宗门内没有实权,一直都是接令做事,见司徒飞云说罢,不等司徒业问他,自顾自道:
“我嘛,单纯觉得赤龙门只要有钟掌门在,很难被毁掉,哪怕此次大败,也不会失去根基,咱家帮他家,不会吃亏。”
三个人都听罢,司徒业颔首捋了捋胡须,“都说的不错,礼儿,你修整一日返去御魔城罢,这件事你无须参与。由飞云和祥瑞来跑动。”
司徒礼还想要说什么,见司徒业露出困乏之色,顿了顿,回应道:“是。”
司徒业又对司徒飞云吩咐:“你去下游传我一封信给吴,此事陶道兄虽没有找他帮忙,但该出的人手还得出。最好是他亲自去藏风山一趟,不论何时,雪中送炭总是令人倍感珍惜。”
司徒飞云接了信,直接走出殿门。
司徒祥瑞不等司徒业吩咐,起身道:“我立刻去山下准备防守事宜,克制鬼物,咱宗里可有不少好宝贝能用。”
人一个个离开,司徒礼见司徒羽逸站在司徒业身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得起身告辞。
殿门关上以后,殿里只剩下二人,司徒业这才问向司徒羽逸:“羽逸,你怎么看?”
司徒羽逸星目闪动笑着道:
“老祖宗,依羽逸看,赤龙门输不了,不是说他家有暗藏金丹之力么?外加赵良才前辈,单是金丹一层便不会输。还有咱家和他自家的修士军阵,加起来能顶一位金丹。
只算这个就不会有大损失。”
“哈哈哈,你倒是想的简单。”司徒业难得开口笑了。
慢慢站起身子,拍了拍司徒羽逸的肩膀,语重心长叹道:“你要快点修炼啊。”
司徒羽逸弯腰执礼,以不可察觉的角度闪烁眸子,亲切回应道:“老祖宗放心,我快要筑基了。”
司徒业忽的回头,“哦?”大为吃惊。
司徒羽逸面带笑容,伸手散出灵力,正是筑基巅峰的气势。
“好!”司徒业笑的合不拢嘴。
******
翌日清晨,这已经是林地龙给赤龙门发信札的第三日,铜陵沟外依旧没有人影。
负立在那处山石顶端的陶方隐却突然开口说了句:“人来了。”
身后的宗不二和陈胜年齐齐起身,观察扫视四周,并没有见到自家老祖口中的人。
陶方隐抬头望向云层,宗不二率先发现了人影,告诉陈胜年:“在天上。”
只见云端慢慢浮下一位橙袍人,剑眉短髭,器宇不凡,又听陶方隐说道:“他是金丹修士,你二人谨慎些。”
“陶老道,认得我么?”伏戬快速降在铜陵沟上空。
陶方隐银须微动,双眼中炎气稍显即逝,“你不是贫道的对手,唤郭九幽出来。”
伏戬嘴角抽搐,呆滞良久,忍了火气:“三日已到,钟紫言呢?”
第315章 五岳附甲
想要看到的人,没出现。伏戬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一手被郭九幽养授长大,他深刻知道钟紫言的存在,对于郭九幽意味着什么。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云息鲸乃是磷妖虫的天敌,一旦教钟紫言追赶上修为,自己曾经的师父,如今的郭师兄,再难有战胜他的机会。
而此次设计,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完全按照预想的情况发展。
不论如何,事到临头,都得先与陶方隐做过一场,伏戬也很想见识一番能把当年郭九幽打的节节败退的力量,有多强大。
陶方隐没有回应伏戬,身子慢慢浮空,苍老的面容平静睁目,“有何条件?”
伏戬笑了笑,“既然钟紫言不曾现身,谈条件可没有必要,我新晋金丹,想要向您讨教几招,可否?”
虽是问话,伏戬手中动作却不曾停滞,恍惚间已然将一杆方天画戟握在手中,那戟金光璀璨,随意晃动都有残影震荡空间。
陶方隐久经风霜,一生与人斗法无数,一眼便瞧出了那灵器绝非凡品,最少都是三阶极品之物。
但他结丹多年,哪里会把伏戬放在眼里,目光古井无波,未生丝毫涟漪,手中一柄赤色灵剑握紧,挽手间,身影已经接近伏戬,豪不拖泥带水。
修士斗法,不是切磋就分生死,伏戬震惊于陶方隐的果决,剑眉急凝,戟牙上撩,一次交手,两把灵器碰撞,他身子被震的倒退六丈。
面色瞬间狰狞,卸去臂力酸麻之感,大喝一声:“果真名不虚传!”
不曾修整,凌空踏脚照着陶方隐劈去,真正的战斗便算开始。
在山间观战的宗不二和陈胜年只看到天空赤金两色灵团碰撞,周遭山石震荡,那伏戬被自家老祖打的节节败退,纵有神兵在手,仍然难以招架。
“老祖如此凶悍,单凭这一人怕是无济于事。”陈胜年手中握着一枚普通八卦阵盘,阴阳两仪具显各色灵气,像是云雾般变幻形态,内里赤色光彩远远多于金色光彩。
宗不二不懂阵法,陈胜年眼中另一种看世界的方式他学不来,但他单凭肉眼也能看清天空撕斗,皆是金丹修士,境界虽有差距,但伏戬使得那手戟法,也不弱。
观察许久,宗不二忽然神色惊奇:“盛年莫要小瞧他,这人初结金丹,在拿老祖逼发自身潜力,是一种变相稳固境界的法子。”
所以说,能结金丹的人,哪个会是傻子,做任何事都有其目的所在。陈胜年手中八卦盘上,云雾氤氲再次变幻,金色光彩在逐渐增多。
“师兄,果然如你所说,此人的力量在逐渐增强。”
宗不二点了点头,“老祖也不是吃素的,他老人家洞若观火,心如明镜,应是早就看出了此人目的。”
天空本是两者灵器比拼,在伏戬气势逐渐增长起来以后,陶方隐短暂御剑功敌牵制,另一只手指诀变幻,方圆五里火灵之气染满云层,一双巨大炎掌自伏戬头顶盖下。
伏戬惊恐抬戟,金光璧罩护持全身,炎掌压下之际,死死撑着,远处陶方隐大手一挥,直接将他连人带戟盖击下山土石坑。
轰~
一声巨响过后,尘土飞扬山石滚落,下方烟尘逐渐消散,伏戬嘴角溢血狼狈浮空,橙袍满是焦黑之色。
负手立在半空的陶方隐冷眼道:
“神兵虽强,你根底不足,难尽威力!”
伏戬痛快大笑,“好!果真不虚此行,那便再用另一门术法!”
再次与陶方隐浮空对立,手中方天画戟暂时离手,口中念念有词,指诀飞快掐动:
“三山附护,五岳成甲!”
随着最后八字真言喝出,观战的宗不二和陈胜年惊目大瞪,只见伏戬周身金铠附体,后有山岳幻象,一副天将模样,着实令人震惊。
“五岳附甲术!”天上红云未消,陶方隐收起灵剑略有惊诧,不过他手中炎流涌动,很快将双掌合并,苍老之音道:
“太华炎降!”
再次握紧大戟的伏戬只觉周遭火灵威压大增,抬头一看,偌大赤色炎拳当头捶来,而自己的身子偏偏不能动弹,左右扭动,越扭越被不知何时生出的炎流缠缚。
心中生出大大敬服,暗道‘此术着实了得,竟能束我躯体任由术法打来,好似被裁决剑心钉住一般,莫名恐惧绝望!’
远处陶方隐顷刻将炎拳轰在伏戬身躯上,护佑在他身体外的金铠受炎流黏附,变得滚烫炽热,但没有消去。
一时见其不曾受伤,陶方隐反手又是一道玄炎掌,轰隆一声再次将伏戬盖击山体内。
短暂时间过去,伏戬自下冲出,金铠光泽暗淡,但他仍然毫发无损,速度提增五倍,裹挟着金光残影劈向陶方隐。
至此时,下方多处小丘已经被轰击的面目全非,宗不二和陈胜年感觉战斗一时间难以完结,结伴向北撤退。
过程中忽有黑影自铜陵沟内飞出,直追二人。
宗不二向后一撇,见那黑影魔气骇人,境界虽与自己相当,气势威压却已达筑基期。
“盛年,你速回山门召人!”
转身停下身子,宗不二手中多了一杆银白长枪,凝眉死盯飞速追来的黑影。
陈胜年向后看了一眼,眼珠转动,思虑片刻,转头继续向北飞奔,不是他不想与宗不二并肩作战,而是回去召集人手比当下并肩作战更重要。
眼看那黑影飞来,留在原地的宗不二指诀迅速掐动,身前枪影急飞向天,一化作百,他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大喝:
“天罡神隐,魔枪镇魂!”
那银色枪影分化煌金和熔岩两色光芒,直接在天空互相对冲,牢牢束缚散着黑气的斗篷人影,他头顶不一会儿便凝结成一座八卦熔金阵图。
宗不二双手向下一压,天上灵光阵图中向下冲出一道道两色融合光柱,令人心悸的六十四格牢笼瞬间成型,将斗篷人影狠狠压在一处土丘之上。
那人桀桀冷笑:“赤龙门真是英杰辈出啊,你区区练气修士,竟也能施出此种困术!”
“鬼东西,你也不过练气巅峰,有何能耐?”宗不二刀眉冷视,看出了黑色斗篷内的人脸,正是被林地龙夺舍的倪金金。
林地龙环视困缚自己的枪阵,他活了两百多年,哪里会惧怕一个狂愣块头,即便是用着一副练气期的躯体,也有无数种法子脱困,狰狞道:
“小子,看我如何杀你!”
第316章 雪中送炭
宗不二本命乃是破魂枪,能研究出这控制之术,和本命物有很大关系。
魔枪镇魂牢在其控驭之下逐渐缩小范围,原本的六十四格自外向内重叠,直至重叠成一座长方灵牢,银色枪尖悬在林地龙头顶作为阵基向下压迫。
“杀我之前,先看看能不能撑得住点钢枪刺!”宗不二双手灵纹催动,灵光飞速与镇魂牢接合,而后里面的银枪像是被灌输了百倍灵力,一道道枪刺向下扎去。
内里林地龙的身子原本就被束缚,刚说完狠话顷刻间遭受成百上千道枪刺攻击,狭小的灵光牢笼内没有躲避空间,那枪刺锋利无匹,结结实实刺进他的黑袍内。
约莫刺了一盏茶的功夫,宗不二亲眼看着枪影例无虚发,结果林地龙愣是不飚一滴血水,且刺入他体内好似刺入碎布黏浆之中,感觉不到丝毫受力反馈。
这真是见了鬼,要知道枪影都是由灵力凝结,不是单纯的兵器,即便林地龙是灵体状态都承受不住,可现实偏偏就是如此,他好似毫无损伤。
“啧啧啧,你这术式虽强,可惜在我鬼体面前毫无作用,还有什么招式?”林地龙飘渺之音自镇魂牢内传出,宗不二瞪目加快枪影刺击,可惜没有丝毫成效。
“老鬼,无须逞口舌之利,你根本逃脱不得,一时宰不了你,一直下去,不信你没有灵力耗尽的那一刻。”
宗不二坚持控驭,他如今摸不清林地龙的本事,只能持续试探一段时间,心中快速猜演,以求明悟破那奇异躯体的法子。
林地龙冷哼一声:“逃不脱?老夫何须逃?现下便破你牢笼。”
接着手中多出一块黑色盾牌,灵力催动时,黑气狂涌,直接贴近上方阵基电钢枪,那些枪影刺击顿时变得阻力重重。
“你这灵器不过一阶中品,凭他也想控住老夫,真是痴人做梦!”随着一声嘭轰,林地龙将那不知名圆盾砸近点钢枪。
宗不二历时察觉自己那把同参灵器根本不是黑盾的对手,想要放弃阵法凝结,还来不及收手,口中一嘴鲜血猛地喷出,点钢枪被黑顿击打粉碎,阵牢不攻自破。
“早说过,老夫纵横此地时,你还未出世呢!现在就拿你狗命!”
林地龙脱困不再多话,身后黑色鬼气夹杂魔气,瞬间凝结巨大鬼爪,隔着十丈距离直接撕盖而来。
宗不二心头惊悸,同参刚毁,鬼爪又来,强烈危机感促使他转投就逃,紧逃慢逃直接被鬼爪自天上撕下,拍打在地,踉跄爬起身往嘴里递了一颗灵丹,继续向前跑。
打不过,这是挨了一掌以后深切的体会,生死之间,谁会任由对方宰割。
“你能逃得掉么?”
还没跑出十步,头顶阳光被遮,抬头一看,第二个鬼爪巨影已然追盖而来,宗不二五脏沸腾,只觉下一刻就要被杀。
刹那间将一道金刚护盾符篆挥出,身子跳腾滚落,听着后面金刚护盾破裂的声响,头也不回继续向南跑。
不过五息时间,第三个鬼爪巨影笼盖而来,宗不二面目狰狞,咬牙狂奔。
他不想死,先生养授情义尚未报答,宗门复兴大业刚刚起步,他宗不二自小即便是做乞丐也要争做大哥的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命丧一个夺舍老鬼的手里,百年千年以后,九泉之下岂不是教兄弟们耻笑。
奈何躯体再是魁梧强壮,挨了那超出练气境的一爪,也委实承受不住,脚步一个踉跄绊倒在地,回头时正好见鬼爪撕盖而下。
完了,他知道自己完了,于是闭目惨笑,也罢,九泉之下,尚有那些早早死去的兄弟姐妹们需要他去照顾,这人间,还是交给盛年和周娥苗芙他们吧。
遥遥南方天际,忽有一道尖锐之音慵懒传来:“咦,这不是赤龙门的小道友么?赵某来的真是及时啊!”
原本闭眼等死的宗不二猛一睁开眼睛,看到头顶撕盖下来的鬼爪已经消失,残余淡淡金灵之气,明显是别人救了他一命。
不远处的林地龙周身黑气弥漫,死死盯着天空越飞越近的金影,他看得真切,那人正是赵良才。
林地龙恶狠狠大骂:“姓赵的,你什么意思?难道郭前辈没和你谈好么?”
赵良才嬉笑着脸疑惑道:“你说什么?谈什么?”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林地龙简直要气炸了,早前郭九幽说已经说通赵良才加入,可当下这人行事,明显不是一路。
“好!好!好!”林地龙剑指点了点,转身就要走。
赵良才忽而施出金光锁链,“多年不见,咱们该叙叙旧才是,林地龙,你别急着走。”
林地龙回头冷眼瞪视:“怎么,你还想杀我?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身影瞬间雾化,魔气鬼气飘散向西方。
赵良才顿了顿:“真不愧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逃跑都这么利索。”
降落在宗不二身旁,见其正在盘坐调息,主动将一股金灵之气输送过去,待其好了一点正要感谢,赵胖子摆手道:“不足谢,你找个僻静之所修养,那伏戬还不知道此地情况,待我前去助你家老祖一臂之力。”
宗不二点头起身,一瘸一拐走去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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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驰赶回北方藏风山的陈胜年,在离山门还有三里的地方停下脚步,不是他不愿意回去,而是此时想回也回不去了。
只见藏风山下密密麻麻的妖兽和傀儡兵卒向赤龙门护山阵法轰轰打击,天空中橙黄道袍的中年男子还在无休止的操控妖物攻打,陈胜年呆滞当场。
怪不得铜陵沟只有一个金丹拖着自家老祖,原来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山门,好在老祖事先安排人手不要出山,不然此时藏风山可就破了。
这护山大阵是陈盛年自己主导布设的,他清楚的知道护驭屏障能抵御什么程度的力量冲击。
看看郭九幽如今操控的这些妖魔鬼物,虽然声势浩荡,但其中几乎没有什么强大东西,自家山门不可能因这种力量而破。
门里有人,陈盛年心里就不慌,如今担忧的是还在铜陵沟那边作战的老祖和宗老大,离开时的那个黑影很有可能是林地龙,万一宗老大打不过他,结果不敢想象。
想急此,陈盛年心里又急慌开,“这如何是好,回不去门里,调集不得人手,怎么去增援?”
脑海里已经好多年未曾如此混乱焦灼。
皱眉观望藏风山下那不住攻击的妖物鬼物,叹道:“这可是魔修手段啊,郭九幽竟然明目张胆的用出来。”
天上忽有一道青蓝色影子飞过,转眼间又返了回来,陈盛年定睛一看,“是前辈你!”
来人隐藏气息降落下来,陈盛年当然认得之人,正是下游南疆修士们的靠山,吴老祖。
“吴前辈,您……”陈盛年激动道。
我温笑:“我来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