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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命急宣     今日我掌天地txt下载     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2章 翻手策问

    这算是钟紫言第六次与聂清见面,不知觉,其人已达练气八层修为,修炼进步可谓神速,从头到脚虽是一身淡白简衣,但气质却比以往所见更加饱实。

    仔细一算,其实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一月有余,想来此人随拓跋南天回返鹰眼草台深受器重,修为提升怕是多受拓跋南天鼎力协助。

    “你倒是气定神闲,风生水起。”钟紫抬脚转身向殿外走去,聂清目有惊色,但知当下不是开口的时候,紧紧跟在他身后随行而出。

    二人离开大殿,寻了一出霸下巨石雕像侧面,钟紫言挥手施出隔音屏障,才听聂清禀道:

    “自我被师父带离御魔城,返回鹰眼草台核点人数,牛魔谷旧部幸存者不足一成,月余间整顿家底,牛魔谷旗号彻底舍去,师父心灰意冷,我与蝙蝠子前辈离开前仍不见他出关。”

    钟紫言看着云河广场间陆续增多的各路修士,平淡说道:“如此看来,你在鹰眼草台算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了?”

    聂清尴尬摇头,“哪里,尚有蝙蝠子前辈深得师父信任。”

    聂清口中的蝙蝠子便是此次与他一同前来的另外一位老修士,筑基后期修为。六月初藏风岭事件他本是留守在鹰眼草台的,有幸躲过那一劫,如今算是熬出了头,成了拓跋南天最信任的两个人之一。

    当钟紫言不说话的时候,聂清就沉静站立,他以免钟紫言多疑心有他念,将身子弯的极低。

    “站直些罢,你我当下还属两家门户,无需太过礼敬。”钟紫言随口说了一声。

    聂清听了吩咐,腰杆稍微挺直了些,又见钟紫言久久不再开口,心里不免多出各种杂想。

    终于,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眼下师父身旁正缺亲信服侍,而您这边……”

    钟紫言慢慢转过身子,突兀截住聂清口中言语,问道:“若是你师命你暗中观察贫道门中动向,以期他日聚势讨袭,你当如何?”

    聂清愣在当场,额头冷汗直流,“这,这……自然会前来禀报钟前辈,我聂清乃是立誓要加入赤龙门的!再说师父对于赤龙门尚无敌意,此事断然不会发生。”

    “若是他日我赤龙门与拓跋南天终有一场生死之战,你站哪一家?”钟紫言再问一句。

    额头汗珠滴滴滚落,钟紫言两问直涉聂清忠孝仁义,但凡有一句答错,他觉得这次怕是再回不得鹰眼草台。

    噗通~

    双膝重重跪地,聂清将头埋至地面,眼珠子极速转动,三息时间脱口而出:“若将来真有一日两家成为死敌,晚辈怕得辜负前辈栽培之意,死也需护一护拓跋师父。”

    钟紫言凝目盯着颤抖跪地的聂清,良久将身影转过去看向广场,“起来罢,你天良未泯,尚值多交。”

    匍匐在地的聂清如蒙大赦,擦拭了脸上的汗珠慢慢起身,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不管他内心深处怎么想,今次的表现算是通过了这位钟前辈的小考验,真是人生处处有死局,稍一不慎便会落得个生死道消的局面。

    “当年自狐儿岗初次见你,甚觉朴素纯真。二次会面,聂满田勾结散修欲设伏加害贫道,最后他本想保你却被你直接了当刺心而死。贫道对你深有顾忌,认你天性凉薄不足深交。

    第三次,小剑山梨花坪会面,又见你赤诚来打过招呼,贫道冷漠对你乃是前事所留刻薄反应。第四次是多年后你冒险跑来传信,贫道愈发看不透你,但心存感激,权当你真心求一收留之所。

    第五次是在藏风山,后来门下弟子陈盛年报你拼死护佑他们,贫道才堪能接受你入我赤龙门下。

    今次所问,你所回应恰合贫道心意,为人在世当识恩义情理,拓跋南天秉性豪爽鲁直,其心胸宽广,是天生的争杀陷阵之才,可惜如今怕是陷入了深沉心魔自责,难提对外争雄之心。

    你且安心在他手下做事,将来若有机会,尽力撮合两家长久交往,依贫道来看,终究会是长效盟友的,届时你也无需再鬼鬼祟祟的冒险来寻贫道。”

    钟紫言一番解说,直说出来他历次对聂清的看法,聂清眨了眨眼,“您真是高看晚辈了,晚辈既是做了承诺,哪里会轻易食言,而今前辈教晚辈促进两家关系,晚辈自然极力办妥。”

    看着时辰快要到了,钟紫言慢步走向大殿门,边道:“非是急事,无需太过用心,你天资虽不算强,但境遇却比大多数同龄散修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诚心修习,大有可为。”

    聂清最后追着小声问了一句:“那与黑龙殿的联络,是该?”

    “继续保持。”

    ******

    待到正午烈日当空,云河殿外广场已有序站满人影,能来围观开宗祀礼的几乎没有对司徒家生仇恨的,这地方混乱多年,能诞生这么一家势力维持秩序,对于大多数散修都是好事。

    司徒业一袭明黄正统道袍,广开袖口,威仪站在殿外高台开口:“承蒙诸位不辞劳苦前来见证我司徒家开宗立派之日,自今日起,槐山修真界再无司徒族系,有的只是‘云河宗’。”

    场面极度欢乐赞附,司徒业挥手示意弟子开始作礼,过程复杂冗长,小半个时辰把广场中央那块石碑折磨的死去活来。

    钟紫言见不远处的赵良才一个劲儿冲自己含笑,他大为不解,问了问陶方隐,才知这云河宗开宗以后紧接着就是聚宝城的开城,赵胖子明显是想要赤龙门能在最后帮他引些援手。

    这事早些时候都商量过,无非是多要一成份额,可惜被司徒家吞下的聚宝城不会给赵胖子抽一块灵石。

    也就在这一时刻,遥远的北侧东南方想出令人心悸的黑紫光柱。

第273章 雷音恶修

    “这般上冲气势,磅礴震撼,非金丹力量难以散发!”

    赵良才言语颇为刺耳,周旁诸人均有听得,东北方向乃是槐阴河上游,那道黑紫光柱距离倚江山至少有六十里,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感受到,说明当地区域已然轰塌崩碎。

    开宗大典就在当下,参观的万千人谁会立时离场,他们原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有议论之音,多是抱着看戏闲聊之态。

    作为主人家的司徒业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知道发出紫色光柱的那处地方再往北三十里既是鹰眼草台,这事很有可能与此次未曾来捧场的拓跋南天有关。

    也不等司徒业开口,吴很默契的退离场间,御剑飞速赶往那处探查情况。

    观礼主席间,钟紫言与陶方隐相视传音:“师伯,这气息是?”

    “确是拓跋南天无疑,这气势余震散来都令人心悸,真正的力量怕是得借用阵法才能施出,看来鹰眼草台出事了!”陶方隐神色平和看着广场内云河宗的弟子一个个摆设符坛,一边传音给钟紫言。

    是不是鹰眼草台出了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一看聂清和那个唤作蝙蝠子的老修士此时有什么动静,钟紫言向右侧不远处看去,果然见那老修对聂清匆匆吩咐了几句话快步离开席位。

    更多的信息只能等吴回来以后才能获知,钟紫言稍一细想,拓跋南天负伤回返鹰眼草台调养修复已有一月,他刚突破金丹不久,这动静不可能是境界再升,观察蝙蝠子行色匆匆急忙离去,很像是鹰眼草台遭受了什么攻击从而促使拓跋南天施放某种强力大阵的样子。

    本是想,怎么样也需几个时辰才能得到一些消息,却没料到开宗大典刚到尾声,司徒业正在对着全场观礼修士讲说有关聚宝城造福槐山各路散修的事,吴便飞遁回来。

    他直接与云河广场主席间的三位金丹传音入耳,司徒业讲说正在**,话锋一转便叫司徒礼上台继续撑场面。

    陶方隐将吴所说一字不差传音于钟紫言后,随同其余几位金丹快步走向后殿。

    钟紫言身侧一个人影闪来,定睛一看,是尖嘴猴腮的司徒十七,穿着一身云河宗正统黄纹道袍,抬手拍在钟紫言肩膀,回看几位金丹去到的后殿,边问:“发生了什么?”

    钟紫言也没什么好隐瞒他的,直接将陶方隐告知的讯息说出口,“有陌生外来金丹欲要一个个挑战我槐山强者,那一伙人自北向南而来,方才爆发的黑紫光柱乃是拓跋南天被人家逼的离开领地决斗所致。”

    “什么人?”司徒十七瞪目一惊。

    “听吴前辈讲,那伙人乃是东洲北域天雷城的修士。”

    司徒十七又问钟紫言:“现在是什么状况?”

    “拓跋南天已经战败,极尽全力借助阵法施出的大术被那伙人中的一位金丹轻易抵挡,如今那伙人搜刮了拓跋南天几件宝贝,正僵持对立。”

    钟紫言自己心里也在打颤,比起南域,东洲北域算是真正的东洲繁华所在,而南域修士多被北域修士大瞧不起,视作莽荒野道。

    司徒十七脸色逐渐冷峻,贴近钟紫言身侧几分,“哪里冒出来的一伙凶人,是专程来找咱们槐山修真之士的麻烦?有多少人?”

    钟紫言摇了摇头,“只听有三位,皆是金丹修士,是否特意来找茬无从得知,但那三人并非早年结怨,方才吴前辈匆匆回返,乃是与他们一伙有过短暂交集。”

    到底发生了什么,钟紫言也只是听陶方隐三言两语重复吴的话,既然这事牵连槐山所有金丹,自然是要他们一起面对。

    槐山在天雷城这种超级势力面前终归是小地方,小地方的人,最怕的就是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得罪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若真是元婴化神莅临,尚无需多操心,因为是生是死人家一句话就能决定,这里的人只能听着照办。

    最怕的就是同阶的这些人仗着其背后宗派威势出来吆五喝六,往死打又不敢下死手,不尽全力又恐被对方除灭,着实难受。

    司徒十七猜想来去,心中虽有焦虑,但见钟紫言面色沉稳,自己也就安静呆着等待大典结束。

    大典结束,云河宗设下舀水宴,前来观礼的各路修士皆可取一壶灵泉离开,灵泉酒壶内有各种小礼物,人人可领取一份,单看每个人运气,运气极好的说不定能获得二阶灵器、大量灵石、珍稀奇物,运气不好的只能获得几颗丹药。

    钟紫言和司徒十七哪里会玩这种小活动,直直来到云河宗后殿等待,同行跟随的还有聂清,据他说先前那黑紫光柱乃是鹰眼草台旗下一座灵矿谷守护大阵全力爆发下的威势,只有拓跋南天才能催动,那座灵矿谷是他们鹰眼草台最有价值的一块地盘。

    等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几位金丹一一走出,陶方隐直接来到钟紫言面前,也不怕旁边的聂清和司徒十七听得,开口道:“我等几人需去一趟鹰眼草台,那三人乃是雷音寺金刚院弟子,此行南下牵涉东洲以南的开辟战争,其中细节得需详细谈过。”

    钟紫言心头一怔,开辟战争!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查询古籍,历次开辟战争都由化神宗派领头,难道这次是雷音寺统领整个东洲?

    这些大势力是怎样来接手权力的,钟紫言这种小人物根本不会知道,别说钟紫言,就是在场的其他所有金丹也都不知道,自槐山修真界成势,数百年从未被征调过,往大了看,其实整个东洲大部分势力在几百年间都没有参与过开辟战争。

    “那三人行事肆无忌惮,与此间势力并无私仇,只是沾染大门户的狂暴娇惯性子,今次一听他们在外做派,比之乡野散修来得更加卑鄙恶劣,怕也不是好交谈的人。”

    说罢,陶方隐回头对视吴几人,一同瞬身消失。

    钟紫言见司徒业起先并未离去,而是冲司徒十七招手吩咐一通,又对刚刚自前殿走来的司徒礼说了几句话,才冲天飞起追赶吴一行。

    司徒十七叹了口气,“这些人,哪像是雷音寺所出。”

    钟紫言也大概听懂了一些隐言,定是拓跋南天受了欺负,这种时候,身为本地修士,各家自然得去帮忙,团结对外。

第274章 大浪淘沙

    等到几位金丹老祖再返云河宗时,已是翌日晚间。钟紫言正在参加由司徒礼牵头组织的各家势力门面人物小聚的酒宴。

    云河宗的名头算是传出去了,再过几天,槐山地界必定无人不晓此地霸主的新名号,坐在左列头块席位的钟紫言心中颇有感慨,看着此时豪言壮语的司徒礼,就想起当年自家初来槐山,刚坐掌门朱紫椅的自己也尝试说一番振奋人心的言论,可惜涉世不深,只能由陶师伯一再提点,才慢慢适应。

    司徒家在槐山算是修真大族,司徒礼作为大族子弟,自小耳濡目染习尽人情礼往,若是此人做了云河宗下一任宗主,想必也是位才干了得能堪大任的人。

    为日后两家和谐计,其间互相举杯亦是应有之谊,半途中突有一名小童进局走近钟紫言身旁说了几句话,钟紫言向众人告罪离开席间,不急不缓出了殿内。

    凉台阔地,钟紫言见陶方隐和赵良才驻足等候,上前交谈一番,方知昨日鹰眼草台闹出的风波已经安定,那三个雷音寺的金丹早已继续南去晋地。

    至于他们一行去到鹰眼草台后具体发生了什么,眼下不是深探之时,赵良才在一旁几次暗暗催促,想的就是唤陶方隐和钟紫言早些离开云河宗。

    钟紫言来不及回返酒席告辞,便被赵良才拉上他的金宝云舟回返断水崖,赵良才甘当舵手一路加速,钟紫言和陶方隐互视一眼,也任他驾驱。

    深夜回返断水崖,三人来到赤龙殿,赵良才等赤龙门倒茶弟子退出殿后,也不饮茶,直接将那张肥大的脸面板起来,说道:

    “眼看着他家要乘势开放聚宝城,以云河宗如今的声势,那座城一旦开放,必能招引槐山六七成商队势力,我就不明白,你家为何不肯助我一把?也没听说他们分了多少利益给你家,难道就为多年前铁晶鬼窟一事,记恨我这般长时间?”

    能看出来赵良才甚是焦晃懊恼,他一边气自己当年小瞧了赤龙门,一边又弱弱的埋怨陶方隐不答应帮他。

    钟紫言看了一眼陶方隐,抿了一口茶苦笑道:“不是我家不帮您,而是多年前司徒业前辈与我家商议这事的时候,已经说好绝不插手干涉,我赤龙一门在那聚宝城也只不过得了几间铺子,实为报当年司徒家在我赤龙门羸弱时屈尊扶持之情义。”

    赵良才一副幽怨脸色,对着陶方隐说道:“我此前承诺愿出让槐阳城两成利润给贵门,昨日与盟里诸多掌柜商议,可增至三成,你家无需消耗一兵一卒,无需投入一人一物,便可每十年坐享一笔丰厚利润,这样也不行?”

    赵良才看着陶方隐捋须平淡摇头,又盯去钟紫言,也见他苦笑说‘不行’,心里只觉好无力,这槐山地界日后真要完全被司徒家掌控了。

    猛的一拍大腿,索性把话都说明:“难道是你们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不成?同为一地金丹之主,何苦内斗呢?昨日那雷音寺三人拳脚之间就把我们几个打的招架不住,日后若有更加猖獗阴狠的角色寻来,不团结对外,岂不无力抵抗?”

    由于鹰眼草台发生了什么钟紫言不知道,只能看向陶方隐,陶方隐笑着对赵良才道:“你这属于夸大其词,商事之争哪里有牵涉众家合力压你一说,槐山历经多年乱相,修真人丁稀缺,是司徒业与吴招揽南疆数万散修前来填充,促进本地修真力量的发展,他家得利处不是天经地义?

    你看看他们背后牵涉着多少人口?不比你猎妖盟责任更重?

    你这胖子屡屡哭怜自己,只说人家得了多少好处,不看人家付出多少,而你坐拥两座三阶灵地,可敢让出一座给吴来用?

    都是明眼人,你拉我帮你出面,可知我这一门老小要承受什么?正因为要求长治久安,我家才由云河宗拔地而起,站居高位者,总需多承担一些东西。

    我赤龙门刚得藏风山,尚需潜心发展,再牵入你们两方商事之争,这日子还过不过?”

    一番摆论,直教赵良才哑口无言,将那具肥胖躯体自座位上扭动了一下,委屈碎嘴道:“当年我为你家也是出了一些力的,秦封要增寿灵物一事、郭九幽欲毁你家一事…钟小子历次求来哪有不响应过?如今你家与那几家联合起来欺负我,怎能这般?”

    陶方隐佯露气愤,拍了一下桌子,哼道:“那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次我未曾还礼?我被拘去伽蓝秘境时,你是如何对我家言儿的?

    上和、槐阳两城在这二十年里为你赵胖子赚了多少灵石?仗着两城全在你掌中握着,哄抬灵器造价,暗调布阵材料的采购本金,包容风月楼、承影阁做那买卖炉鼎的生意,更在御魔城战事中极尽藏拙实力,岂止通透吸血者尔!

    一天是商人,一辈子都是商人,只看利益不看情义,我这一门当年弱小之时不见你主动伸手关照半块灵石,你教我如何帮你?”

    赵良才听得这一波振声怒气的训教,气的面红耳赤,指着陶方隐:“你你你……”

    钟紫言观这场面如果继续下去,非得闹得打起来不可,起身从中调和,“莫气莫气,都是多年交谊,何至于气急败坏,赵前辈,若不然听晚辈一个主意?”

    赵良才甩了甩袖子,气哼哼落下座椅,“你且说说。”

    钟紫言回望陶方隐,继而在殿里走了两步,开口对赵良才道:“此番聚宝城顺应时局,必然受槐山底层散修推崇,但我辈修真最在意什么?灵地。

    聚宝城选址小剑山,再如何返修新建,亦改不了其二阶品属之实,筑基以后的修士为求修炼神速,长留不得。

    依我看,不妨将槐阳城彻底改为筑基以后的修士聚集之地,多增租借洞府,专供那些有能力有本事的人享用,两城定位有别,自然冲突与日递减!”

    这条计策乃是钟紫言突发奇想而出,若真能如此,对于槐山修真势力整体格局是有大好处的。

    赵良才沉默良久,慢慢说道:“可这样一来,我猎妖盟诸多掌柜岂不是要改行换业?利润很可能不如以往……”

    陶方隐饮下一口茶水,冷嘲了一声。钟紫言随后开玩笑道:“那就等着聚宝城的新商家把所有客人都包揽以后再看看?”

    赵良才尴尬当场,又听钟紫言抛出一个信息,“我赤龙门不久将重开槐山鬼市,槐阳城若能重改,鬼市开设以后,我家当在那里驻设一所鬼令出售门户,想必也能间接牵引不少筑基道友去槐阳城消遣。”

    好话说尽,钟紫言坐回原位不再多言,这次轮到赵良才费心思虑了。

    他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回晃动,沉吟许久,终是觉得钟紫言的法子确实有道理,他是一个商人,自然知道商事竞争没有优势时,错开定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好!这法子我回去与盟里的掌柜们商量出细则,不日便会大加宣扬,且明日我再专程去一趟云河宗,为结友谊,甘愿送出练气一阶大多商户店铺,一并转去聚宝城,我等共创槐山修真界盛景!”

    钟紫言大赞:“赵前辈心胸广阔,志存高远,猎妖盟必定迎来更大的发展空间。”

    “只是盟里有些老人怕不会遵照此法……”赵良才摸着肥腻的下巴颇为苦恼。

    只听钟紫言唏嘘一叹,眉目变得无情冰冷:

    “大浪淘沙,物竞天择!”

第275章 黄鹂来寻

    赵良才连夜走了,形势逼人,他不得不返回槐阳城加速安排下属,再晚恐怕就来不及宣传了。

    槐山修真之士,算上各种犄角旮旯藏着的,拢共也超不过十五万之数,抛除几大势力旗下的族人弟子,能真正算的上槐阳城和上和城常年顾客的,不足七八万。

    聚宝城一旦开放,依照司徒业的心气,很有可能以薄利多销的策略将聚宝城烘托成槐山第一城,灵器灵袍、阵器符篆、术策经籍、丹药灵材、傀儡秘术…凡能规模复刻或是制造资源不缺者,皆能比猎妖盟下属商铺便宜至少两成。

    练气修真,财侣法地,‘财’作为四要之一,直切修真之人刚需,若能获得同质量的丹药灵器,谁会愿意多花灵石买槐阳城和上和城的东西。

    客人就那么多,出来云河宗这么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赵良才若是不思发展革新,猎妖盟必定日渐式微,原本占着两座三阶灵地就遭人惦记,等到日后衰败尽显,恐怕连灵地都会保不住。

    “事牵长远大计,一着不慎,即会节节溃败,他日再想吃会利益,何其艰难,也不怪此人焦灼来去。”

    夜色渐深,赤龙殿内,钟紫言说罢赵良才的事,又问起这两日鹰眼草台具体发生了什么,陶方隐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崛起的,确实难比化神门下精英弟子。

    天雷城雷音寺下有三院分设,降魔、文殊、金刚均由元婴后期修士统领。

    那三人在金刚院下金丹一辈皆是鼎鼎大名之人,为首者唤作‘姬承天’,是金刚院首座‘望山真人’的小徒弟,一身金刚真意山河难撼,我与吴联手只堪堪与其战个平数,实在强悍。”

    钟紫言面露震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自家这位金丹师伯亲口敬服实力。

    只听陶方隐继续讲道:

    “姬承天之桀骜,比拓跋南天只强不弱,也是合该鹰眼草台倒霉,偏教路过的姬承天撞上门去,两人脾性相冲,刚刚修复伤势的拓跋南天再被打成重伤。

    我与其他几位赶到后,又与姬承天做过一场,其人并非无头无脑,见长久僵持不下,又身负气节不愿让同伙相帮,酣畅淋漓以后才算罢休。

    这世间,若无能教对方认可的实力,亦无能教正眼对待的可能。在鹰眼草台摆下茶席相谈两个时辰,便知他们乃是受金刚院首座指派南巡诸地修真势力,为三十年后东洲以东南方向那片荒域的开辟战争做准备。”

    “果真是要兴兵而起了,不过那也是三十年以后,这么早就筹谋确实够早!”钟紫言点头思索。

    陶方隐捋须微微摇头,“三十年一点都不长,此番雷音寺牵头来做,必然在多年前就定好了策略,此次似姬承天这样的金丹弟子一定还有很多被派去其他地方巡查,槐山是东洲南域第一块地方,耽搁时日不多的原因全是战力稀少不足看重。

    若是到了晋地,哼哼,不费两三年决计攒点不清,这差事,哪是那么好做的!”

    赤龙门自搬来东洲,历代掌门治下虽然没有参与过开辟战争,但陶方隐自小被门里高功长老教导,有关开辟战争的大多细则还是了解不浅。

    每一次开辟战争都牵涉滔天利益,主事牵头的力量但凡调配分拣不清,迎接他们的不仅是当初拥簇者的排挤返治,还有无量山天网无漏般的调查,关乎此界铁律,稍有不慎便会迎来满门诛除,哪有人敢马虎对待。

    钟紫言细细猜想,以前还是将开辟战争想简单了,“各家都有如意算盘,类似晋地水宗这种千年大派,内部亦有多种排列组合,怕是也不会尽听雷音寺管辖。”

    “自然,水宗在东洲声威极高,若非没有化神大能,早已是三甲之位。”陶方隐对于水宗的了解不算少,尤其是与吴打交道打的越多,对于水宗愈发觉得深不可测。

    “说来还是咱家实力不足,那此事我门中是否早做准备?”钟紫言最关心的还是自家如何应对。

    陶方隐沉吟少顷,说道:“依我看,先着手当下之事,我约那姬承天二十七年后再来槐山一趟,届时求长求短,该给什么好处给一些,教他从中周转一二,也看看能不能为咱家谋个福祉。”

    钟紫言颔首点头,“如此来看便是宽裕很多,中间确实给了我门中不少时间。”

    “此事,你暂时无需多费心,届时若力有不逮,大可放弃参与,冒险者何其多,又不是千万年前疆域稀缺的情况,料来还不至于被强行拘去参战!”陶方隐对于这种事明晰利弊,战场,能不上还是不上的好,真要是去参战,以赤龙门这点家底,别说现在,五十年以后怕也禁不起折腾。

    钟紫言没参加过开辟战争,也不知其中的凶险和尔虞我诈,只是想着能少死人,就少死一些吧,一手经营起来的门派,死了谁,都心疼。

    突然又想到这期间恐怕得回返赤龙门旧地,“清灵山那边,师伯以为何时回返算账比较妥当?”

    陶方隐没想到钟紫言会与它主动提这事,诧异一瞬,皱眉顿了顿,叹道:“二三十年后再谈不迟,有关这件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势必要血洗旧门一切仇敌。近二十年未曾回去过,也不知如今是何光景,且任他们活泛着吧,终有一日,我必亲手诛灭那些判门逆贼!”

    俗语云,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为大忍,大忍之下,乃有大志,大志者,长勇也。

    二十年都忍了,陶方隐不怕再等二十年,但凡觉得实力够了,他必定会主动与钟紫言提‘是到了该与当年那些攻占清灵山的人算账的时候了。’

    “七日以后,聚宝城开放,我打算门内的那几间商铺先由寒亭主理,其他人均按在乔迁之事与鬼市重开事宜上。”

    “这些你来做主,我已然老朽,操不得那些心了,哈哈哈~”

    “哪里,您正值壮年,将来与多家争锋,还要看您的大手段。”

    ……

    二人欢笑散场,七日后聚宝城和槐阳城纷纷传来消息,一切均在预料之内。

    不管外界如何,自家的事才是大事,专心致志其上,三个月眨眼即过,冬日便来临了。

    断水崖外寻来一个吊儿郎当肩膀上缩着两只黄鹂的暖袍修士,直吵着要见谢玄,在知客亭负责招待客人的玉漱也不知谢玄何时得罪的这人,想着先问个清楚。

第276章 疯癫散人

    “赤龙门乔迁之日临近,天地以雪礼提早庆贺,仙子盘问来去,是不欢迎我这位客人?”

    倪金金顶着半头杂乱的黑发笑脸看着玉漱,他也不知为何这女子一直盘问他,似乎是谢玄的什么亲人一般。

    这知客亭内并不暖和,凉意甚重,槐山历年大雪都彻骨冰寒,倪金金个头不算高,与玉漱站在一个台面上因为身子一直缩在袍里,更显得矮了几分。

    他肩膀上的两只黄鹂静静的靠缩在一处,也不叽喳叫唤,许是本来就不喜欢寒气,跟着主人出来实数无奈。

    玉漱正色回应,“道友误会,只是来往客人过多,需要了解清楚,才好回去传音。”

    倪金金龇露出尖尖的两排牙齿,“仙子就放心罢,我又不是什么歹人,就是谢大哥的知心兄弟,半年前他与我在空林山相识,一见如故,前些日子我家院主收到贵门邀帖,我随行来过一趟,只不过那日非是仙子在当值,故而未曾打过招呼。”

    玉漱思虑少顷,忽然脑子里闪过一段记忆,秀眉舒展,“倪道友莫非就是送谢玄千针松叶兽的那位?”

    倪金金双手伸出拍在一起,激动笑道:“可不是,仙子想必是谢大哥的直系师姐吧?听闻赤龙门五殿分立,你也隶属贪狼殿?”

    玉漱疑惑,“贪狼殿?我在真武殿杜兰师叔旗下当值。”

    “哦?原来如此,不管如何,烦请通报一声呗,这知客亭台可真不适合我家这两只宝贝啊。”倪金金努嘴指了指肩膀上已经昏昏欲睡的两只黄鹂鸟。

    玉漱点了点头,转身掐诀将一段灵纹打入蜂铃子内,回头道:“来访客人较多,我已通知谢玄来接你,恕不能亲送门内,且稍待片刻。”

    “不打紧,仙子请便。”

    倪金金看着玉漱径直走去亭外接待另一波访客,兀自蜷在亭内客椅上四处乱瞅,见肩膀上两只鸟儿哆嗦的厉害,嘀咕道:“不争气的家伙们,走这么一段路就受不了了,将来去更远的地方,你们可怎么活。”

    手掌一揽,将鸟儿送进自己袍子内层,感受到了它们舒服的哼唧,倪金金自己的身子也一瘫,索性把那股懒散劲儿散发到了极致。

    这小亭子里,他是第一个来的,不久便有另外来访的修士相继入座等待,座椅一共设了八张,来了三波人后,第四次进来的一个筑基修士只能站着,按照规矩,练气期的小辈得给人家让座,但那人挥了挥手无需别人多礼,倪金金起初也懒得动弹,只暗地里小心观察。

    见那筑基修士身材壮硕,浓眉方脸,周身伴着一股火灵之气,令倪金金越观察越生畏惧之心,他本是金水灵根,金主水辅,最怕火灵根的修士,恰好那筑基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确实令人敬而远之。

    时间不长,亭外又走进来三个蓝白暖袍的僧人,为首者高瘦清癯,面色冰冷,最少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倪金金天生五感敏锐,原本在方脸筑基身上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那清瘦僧人身上,因为比起前者,这位大师体内的火灵之力更甚。

    三位僧人,除为首者,左侧那位身形粗犷高大,卧蚕眉毛已有白影,练气巅峰,右侧落了一步的那位年轻小僧人也是练气巅峰,煞是俊美,恍若绝色女修一般。

    “呀,竟是正明大师,没想到鹿王庙的诸位来的够早!”头前来的第一位方脸筑基语气甚是豪爽兴奋。

    倪金金这才意识到,原来两方是朋友,鹿王庙的正觉僧和正明僧,在槐山修正界颇有名声,今次竟也有幸见得其中一位。

    正明执礼只露了片刻微笑,很快又回复了他那张严肃面容,倒是他身旁那个卧蚕浓眉的和尚颇为热切,凑上前去,“赵前辈,你近来可好?”

    “为门里做事,哪有不好的道理。海月你似乎修为更进一步,可喜可贺。”方脸筑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落魄峰战事与海月和尚一道为赤龙门出过大力的散修赵充。

    “哪里有你运气好,已然筑基而成,我才堪堪有了感应,成不成就这一遭了。”海月和尚自落魄峰战事结束以后,被钟紫言推荐拜入鹿王庙,潜心苦学多年,终于也是摸到了筑基的门槛。

    两方就在亭内侧栏相谈,倪金金已经麻溜起了身子站在亭脚,他见三个和尚中最年轻的那个目不转睛看他,只讪讪一笑不敢得罪,期盼那爱吹牛的谢玄快些出现,他可不喜欢和越来越多的人挤在这知客亭台。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感应,下一刻他就看到谢玄大摇大摆走入亭门,四下一瞅先看去三个和尚那里,眼神大亮呼了一声,“小和尚!”

    又见谢玄瞅来自己这边,招手唤道:“倪兄弟,你随我来。”

    倪金金噌的一声站直身子,三两步走去谢玄身后,又听谢玄大咧说道:“赵老哥,正明大师,咱们走。”

    好似自家人一般的呼喊招待,与筑基修士称兄道弟,全然没有半分客套,倪金金总算认定了没白交谢玄这个朋友,他果真天不怕地不怕,且交友广泛。

    谢玄看了看亭内再无其他相熟之人,领着赵充和正明一行离开知客亭台,脚步踏在外界的雪里,冲不远处正在与另一波新来的访客交谈的玉漱说了一声,“小玉娘,我带这几位回门里。”

    见玉漱回头红着脸颔首后,他笑着施出云舟,冲身后几人做了请的手势,“走罢,欢迎你们。”

    驾轻就熟,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带着众人穿过护山屏障来到断水崖上。

    迈步一路走向赤龙殿,临门时,谢玄停住脚步,“小和尚,倪兄弟,你二人在此稍等,我送两位前辈去见掌门,很快出来与你们玩耍。”

    倪金金连连称是,菩提则看向前面的正明,见正明颔首后,目中散发璀璨神彩,笑逐颜开,对谢玄说:“快去吧。”

    大门前只留下倪金金和菩提,俩人也不认得对方,倪金金感受着此时的温度,想了一个妙招,将袍子里的两只黄鹂抓出来放在肩上,拱手对菩提道:“在下空闻寺院倪金金,敢问道友出自何派?认得这只小东西否?”

    菩提愣了一瞬,双手合十,“哦,小僧自鹿王庙而来,法号菩提,倪道友这两头宠物灵慧不浅呢。”言语柔和中正,有一种令人能够平静的气质。

    二人有意相识,以黄鹂切话,不多久便得知各自底细,既然都是谢玄的好朋友,日后想必也会多有交集,倪金金慢慢适应环境以后,开口自然很多,时不时还能逗菩提笑一笑。

    对于倪金金而言,他这次来完全出于私交,听闻谢玄要举办婚事,作为朋友,自然得提前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与菩提交谈中得知,在知客亭台负责接待访客的那位女修就是谢玄的道侣,这真是发了糗,低头懊悔,连连叹气。

    很快见谢玄快步返回,爽朗笑着:“诶呀呀,你们来了我真是高兴,这次我办婚事,可得玩好些。”

    谢玄一手一个,揽着倪金金和菩提径直向自己的洞府走去,路过监察寮时,见沙大通急冲冲往下奔跑,便问:“沙师兄,出了何事?”

    沙大通急道:“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筑基老不死在山下四处破坏,好像是疯魔了,误打误撞毁了咱家一处不起眼的阵基。”

    谢玄大惊,“啊?何人敢如此猖狂。”

    谢玄想也不想,拉着倪金金和菩提坐上英招兽的背,飞速出了山门。

第277章 地泫鬼手

    山脚雪地间,一滴滴鲜血洞穿小窟,那个枯瘦老头抱头跪地疯魔嘶吼,他在极力克制自己,原本猩红的双目在逐渐变得平静清明。

    若非谢玄带着英招兽及时赶到,还不知这老头会干出什么事儿。

    据玉漱说,原本这个老头很正常,自山下走来,恭敬执礼冲知客亭拜见,欲要见一面掌门,没想到,说话之际他自己发觉自己出了问题,于是掉头又向山下跑去,刚到山脚土丘,便自制不住发了疯,灵力术法不受控制一般胡乱打,天上地下都是浓郁的土灵之力。

    今天来拜访的人实在太多,远处三五成群站了不少,都在看戏。

    谢玄指着狼狈跪在地上喘气的老头骂道:“你这疯子,有病不好好呆在老窝调养,跑我家山门发什么狂?”

    英招兽散着金丹气息狠狠压着这人,灰白脏乱的长发遮盖住了他的脸,彻骨的雪地上除了几处挥洒的血迹,全是他碎烂的衣袖。

    菩提那双透着神慧的目光在老头身上盯了良久,开口对谢玄说道:“这位前辈寿元早已枯竭,修为似有大跌过,周身外散的土灵之力浑厚精纯,其间夹杂着阴秽煞气,两股力量时时对抗,或许正是他疯魔的主要原因。”

    谢玄对身旁的玉漱挥手:“小玉娘,你快回去当值,这里交给我。”

    又冲远处看戏的那些人冷声拱手:“这里并无大事,诸位来客还请去知客亭台稍待,我家大喜的日子临近,难免会遇到一些小麻烦,还请多包涵。”

    那些人都是散野之修,见谢玄带着一头金丹异兽还拱手客气劝说,纷纷回礼向高处的知客亭台走去。

    留在原地的三人警惕看着那老头,等到他双手垂落在地,目光完全回复正常,三人松了口气。

    毕竟是筑基修士,谢玄也不好太过刻薄,起初骂了一句,当下冷着脸说:“这位前辈,能否起身抬头?说说为何坏我山外小阵基?”

    一旁倪金金一动不动看着老头,等到那老头艰难起身,头颅稍稍往起抬了抬,他双目震惊,片刻间,不自觉含糊哭疑:“师父?”

    这一声师父唤出,令谢玄和菩提大为惊讶。

    “倪兄弟,你在开玩笑么,他是你师父?”谢玄懵问。

    噗~

    那老头将口中黑色的血水吐在雪地上,腰背渐渐展直,露出完整的面孔,杂乱的灰白胡须粘着血稠贴在脖子间,颧骨很高,脸很长,眸子平静疲惫,喘着气极力露出笑脸:“呵呵呵~”

    这一声沙哑的轻笑,使得倪金金顾不得回应谢玄,疾跑两步噗通跪在老头面前,“师父啊,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显而易见的状况,谢玄挠了挠头,‘这叫什么事儿?’说话间挥手示意英招兽收了金丹压迫之力。

    倪金金孝心犹在,他此刻失了方寸,只紧紧抱着那老头的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拼死护着自己逃跑被百余鬼物包围害死的师父,竟然还活着。

    那老头眼神复杂,更多的还是怜悯慈爱,摸了摸倪金金已经不再是光头的脑袋,正身拱手对谢玄歉疚道:

    “着实失礼,老朽本是慕名前来拜访贵门钟掌门,不想体内邪煞突然发作,以致误打误撞给贵门造成了损失,请小道友莫误会,老朽并无挑衅之意,该赔偿几何,定不缺欠你。”

    谢玄愣了愣,又看了看跪在那里的倪金金,大气摆手:“罢了罢了,既是倪兄弟的师父,前辈又是无意为之,我自报去门内,一应损失拿我的俸禄赔偿便可。”

    事发突然,原本心存怒气的谢玄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又开口道:“诶呀呀,既是有事寻来,那就快回门内去,怠慢您了。”

    云舟施出,拉着几人踏上云舟,很快便回到断水崖广场,与沙大通解释一番,先领着那老头去到偏殿,因为赤龙正殿此时还有人在谈事呢。

    把人摆正身份,对待起来自然好办,如今这老头算是客人,谢玄告知他钟紫言正在与别的客人谈事后,便问:“前辈是为何事而来?”

    老头自报姓‘林’,简单收拾身上污秽,单薄的衣衫下能清晰看到一节节骨头,寿元枯竭的人一般都是这个样子。

    “老朽此次前来,是有一桩秘藏宝地送给钟掌门。”说这句话时,他那双疲乏的眸子少有的深邃难测。

    谢玄与菩提对视一眼,先教倪金金和老头相谈,二人离开偏殿,向正殿走去,“菩提,你说这老家伙想干什么?”

    菩提边走边正经回应:“凡有利来,必有所求,此人寿元枯竭,体内阴煞作祟,早已病入膏肓。素闻钟前辈有化煞神通,想必他也是听了传闻赶来寻求医救之道。”

    “聪明,小和尚你这脑瓜绝对没有白长,老家伙虽说是倪兄弟死去多年的师父,但我和狗儿感觉他不是啥好人,大事将近,掌门师叔日日操劳,万一他有什么歹念,可得防备住。”谢玄摸着自己的短胡渣,若有所思。

    二人来到赤龙正殿,得知里面谈事情的人还未曾散去,便坐在侧廊等待,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赵充和正明他们走了出来。

    谢玄快步跨入殿内,见钟紫言端着灵茶正在饮用,遂将事情清晰禀明,也将自己的疑惑担忧说出。

    钟紫言起身笑了笑,“无碍,你传他进来。”

    谢玄三两步跑出殿外,约莫过了半刻,带着那老头再次踏入殿内。

    一入殿,那老头拱手拜下,“老朽见过钟掌门。”

    钟紫言见谢玄不打算出去,也由他落座旁听,对老头问道:“道友这幅容貌较为面生,是自何处而来?”

    老头笑呵呵回应,“老朽一介散修,本姓林,行将就木之人,在这槐山地界游逛近二百年,贵门来此地尚不足三十年,钟掌门不认得老朽也属正常。”

    “哦?难怪,那道友名讳可否告知?”钟紫言虽还在笑着,眉头却有微凝。

    老头稍有迟疑,说道:“老朽林地龙。”

    钟紫言煞时凝紧眉头,“你是……槐河五鬼,地泫鬼手!”

第278章 不能信他

    槐山多年祸乱,能活到现在的老人少之又少,与槐河五鬼同一时期成名的修士,如白石洞洞主赫连天、牛魔谷谷主玉狰子、空闻寺院前代院主等,都死绝了。

    钟紫言早听闻槐河五鬼自寒霜鬼手冷七死后已成传说,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其中一位,且这人据传是五鬼中智计最高的人。

    “钟掌门也有听过老朽的名号?”林地龙沙哑的嗓音发出淡泊一笑。

    钟紫言起身负手皱眉:“自然,道友成名日久,早传已然归古,不想贫道还能有幸得见。”

    林地龙再拱手轻晃,“光阴匆匆,虚名而已。”

    钟紫言沉吟少顷,直接问道:“不知道友寻来我门中所为何事?”

    林地龙捂着嘴角咳嗽一声,身子佝偻两分,自嘲叹道:“老朽年轻时亦如钟掌门这般英姿勃发气震山河过,可惜时运不济,先是挚友背叛,后又屡遭祸事,十一年前被百鬼围困,逃去一秘藏之地,致使邪煞侵体,怨戾积身,前些日子刚刚脱困,然已寿元枯幽,时日无多。

    说来可笑,当年我兄弟五人以鬼术成名,而今以鬼物几乎丧命,真乃福祸相依。

    老朽本已心灰意死,偶然听闻钟掌门天生有一手化煞神通,既有生路,何甘等死?故而厚脸来求,万望施以援手,老朽自会回报一桩大礼。”

    老头言语间说不出的凄惨,在殿内末列站着的谢玄都生出怜悯之心,钟紫言却面不改色,目中精光深盯,“据贫道所观,即便是去除你体内邪煞,也恐活不得几日,反倒是因为有这邪煞寄体,才使得你能多活几日。”

    打从这人一进门,钟紫言便察觉异常,他面目沾满死气,额间透着阴郁黑紫,细细一想,再过几日若不自散灵力,此人必化恶鬼!

    在心底里,钟紫言已经决定不想多费灵力去救这人了,又见老头目透精光说:“钟掌门无需担忧,老朽已有解脱之法,只因邪煞纠缠魂力,难以出窍离身,才求来帮辅,事成后,必有天大利处相报。”

    钟紫言来回走了两步,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愕停脚,深深看了一眼这老头。

    寿元耗尽能有什么办法继续活着?无非转投鬼道或是夺舍,他要灵魄出窍,不是夺舍又是什么。

    钟紫言自小熟读儒家经义,对正邪玄魔颇有深见,即便投入道家修真练气,骨子里还是有一份底线紧守,夺舍这种事,实乃天地共诛十恶不赦的行径,没想到今日也能遇上。

    虽对夺舍深有厌恶,但他亦能理解修真界为什么会盛行这种手段,就拿这老头来说,两百年苦修眼看着付诸东流,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转修鬼道,要么夺舍寄生,比起后者,前者意味着今后在此界只能行走在阴暗里,两相对比,自然夺舍更好。

    可惜夺舍之法条件苛刻,失败几率奇高,即便成功,灵魄若是不能完全相合,将来面对渡劫神雷也会原形毕露,终归是难之又难。

    钟紫言坐回原位:“道友不妨说说是什么利处?”

    林地龙察觉有戏,看了一眼殿门口的谢玄,钟紫言道:“玄儿亲似贫道子侄,林道友直说无妨。”

    林地龙颔首开口:“槐山北麓往西有一条深入莽荒的小径,老朽年轻时与几位兄弟曾深入探险,发现一古妖巨巢,状似天坑,内有不少人族残阵,据猜乃是两千多年前东洲开辟时化神大战所留。

    老朽先后去过三次,历次皆有所获,头一次乃获鬼术秘典,致使我兄弟五人在此间闯出偌大名声;第二次又获高阶灵器、替死符、降尘丹,多次助我脱离险境,可惜未能结丹而成;最后一次乃是十一年前,离至宝近在咫尺,忽遭罡风吹面,又被凶兽撕咬,多番挣扎耗尽手段才亡命逃入天坑地缝,终日被阴煞邪气冲害,落得如今这幅模样。”

    见钟紫言仍在仔细听,林地龙抛出一个极具诱惑的消息:“老朽最后一次遇到的那件至宝,乃是一盏红白灯器,能驱镇鬼邪,品属不低于五阶,自冥土而生,因老朽灵根土相,有幸亲近观之,若得,当不惧这世间鬼祸。对贵门他日称霸槐山可帮大忙!”

    “我赤龙门从未想过称霸槐山!”钟紫言双目瞬间森寒。

    有些话,只能心知而不能言传,林地龙哑然一惊,歉笑道:“是是,不过那件至宝着实威力滔天,对于贵门确实能用得上。”

    殿内陷入沉寂,谢玄也不敢喘息,一直看着掌门师叔闭口凝眉,等了良久,才见其直身走近老头,探手施展灵力查看老头伤情,老头毫无防备之意。

    很快,谢玄只听自家掌门师叔对林老头说:“道友体内煞气牵附日久,又有邪祟沾染,祛除起来甚为棘手,这样罢,容贫道准备少许时间,晚间再施法相助。”

    林地龙很是诧异,“钟掌门这就答应了老朽?”

    谢玄以为掌门师叔还要和老头细谈利好,没想到下一刻却被吩咐:“玄儿,你先领着林道友歇息半日,好生安排不可怠慢。”

    谢玄莫名回了一句:“是,师叔。”

    便与林地龙出了大殿。

    留在赤龙殿内的钟紫言向殿外的小童传音,教其传唤孟蛙,自己则皱眉沉思。

    实际上,为那老者化去煞气不难,之所以要拖延半日,是因为孟蛙的两位爷爷孟江楼和冷七,都是槐河五鬼之一。

    钟紫言早前听孟蛙说过,槐河五鬼分裂之因,既是这林地龙设计害了其中的柳慕与扶宴,孟江楼的双眼也是遭其毒手,按照关系,这林地龙不算友人。

    且他口中所讲的那些是真是假无法得知,别看他刚才在殿上一副风烛残年衰败不堪的样子,没有狠手段,怎么可能面不改色教钟紫言探查周身。

    “人心险恶,实难揣度。”钟紫言叹了口气,他对这种活了几百年还死不了的人最为忌惮。

    按照林地龙成名的年代算,他早该结丹了,如今非但没有结丹,境界反倒跌落至筑基初期,最可怕的是尽管如此,仍面不改色从容有度,完全看不出深浅。

    思索间,孟蛙来到殿里,钟紫言将事情原委讲出,见孟蛙反常唤他‘掌门’,坚决握着绣拳:“一定不能信他,他在骗人,我知道那个地方。”

    钟紫言才知事情果然不简单。

第279章 魂咒相胁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最了解槐河五鬼,除了他们本身之外,当属孟蛙。

    作为五鬼之一‘松岩鬼手’孟江楼的亲孙女,深得孟江楼和冷七的真传,五鬼早年的经历,孟蛙自然也了解不少。

    五人中柳慕是大哥,冷七排行第二,林地龙第三,扶宴和孟江楼位居末列。他们成名的年代大概在一百五十年前,时值苏王两家和平相度,槐山猎妖兴盛,处处以结队猎妖争名争利,每隔三五年又摆擂划榜,算是给那个年代有实力胆魄的俊杰创造了良好的扬名条件。

    五人成名的因由便是在一次猎妖之行中意外追去西方蛮荒巨妖坑巢,孟蛙很小的时候,孟江楼便对她提及过那事,巨大的坑巢被唤作‘天妖坑’,据五人猜测乃是两千多年前东洲开辟战争时,化神大战所留。

    初入天妖坑,各种波折诡异的事情均有遇到,好在他们一行吉人天相,不仅杀掉了本来要追杀的那头异兽,还自一处残败洞窟中寻得以后倚仗其成名的【鬼灵经】秘简,因天妖坑深幽无边,内里路径错综复杂,残阵到处都是,不时有令人心悸的气息散过,为保谨慎,五人暂退离开。

    林地龙在早先告诉钟紫言,他一共去过那里三次,可现下孟蛙说的却不同,据他听孟江楼说,其后三十年间,五人一共去过至少七次,最后两次发现那红白灯器至宝,也是林地龙设计欲除其余四人的动因。

    殿内孟蛙继续讲说:“【鬼灵经】品阶极高,足够爷爷他们修炼到元婴之境,内有五行阴气控驭之法,皆以巨大鬼手伤敌诛妖,合者可结一套‘百鬼夜行攻杀大术’,五人筑基结阵可与金丹初期对抗,这才是他们成名的根本原因。

    其后的三十年里,爷爷他们自天妖坑中得了不少宝贝,最大的发现莫过于被冥土寒冰守护的红白灯器至宝,爷爷说那东西至少有五阶之高,得之必能创下不世基业。

    可惜灯器至宝藏在一座寒冰洞窟内,洞内全是冥寒稀土,非土相灵根的修士,即便是金丹入内也顷刻魂飞魄散。

    所以最后只有林地龙一人接近过那至宝,是他起了独吞之心,后来设计害死柳慕爷爷和扶宴爷爷。”

    钟紫言沉吟思索,皱眉道:“如此说来,此人包藏祸心,绝非善类!”

    孟蛙用力点头,“钟大哥,门内乔迁大典在即,鬼市和谢玄的婚礼也都在筹备,可不能被这个人害惨。”

    “他既使得你爷爷双目尽盲,你恨他么?”钟紫言问道。

    孟蛙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我生时太晚,爷爷他们那一辈的仇怨都是百多年前的事了,柳爷爷和扶爷爷我也不曾见过,情义尚浅。

    爷爷在槐阳坡结丹失败之前对我说过,他们那一辈的恩怨无需教我来处理,都撇清楚了。不过他没料到林地龙还活着。”

    钟紫言唇角抿紧,颔首点头:“此人当下求来,确实有些棘手,若是助他,他必会去夺舍重生,他日难免自暗中谋划我赤龙门。若是不助,其邪煞染体,灵魄又坚韧难灭,过段时日一旦控制不住心魔,必化行尸恶鬼,平白为这槐山增添了害虫。你意如何?”

    “我……”孟蛙少有的不知所措。

    她哪里不知道,钟紫言是要问她姓林的该生该死,她又哪里能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钟紫言等了少顷,轻呵一笑,“也罢,你心地良善,又怎能做出这种决定,先自离去罢。”

    孟蛙双目一滞,执礼后灰丧离开,他为无法帮钟大哥做出决定而苦恼。

    殿内钟紫言负手慢步走向殿门口,看着门外阴寒吹过的冷风,断水崖上有阵法布设,山外大雪落在灵璧上自化消融,故在门里非刻意洞开灵璧,多数地方是没有雪降的。

    他一步步离开赤龙殿,来到早年开扩的天枢殿外广场间,其上灵罩独特设计,大雪如雨幕降在广场上,小一辈弟子们分成两拨奔跑其间,细细观察,是常自在和魏长生一伙人正在与魏晋和姜明一伙对攻雪珠,他们个头渐高,已然也快成长起来了。

    钟紫言披着袍子就在广场边缘静静站立,一开始那些弟子们未曾发现他,后来发现以后,见掌门师叔只笑着摆手教他们继续,便一个个把玩闹当成了正式战演,有些人下手开始用力,钟紫言尽收眼底。

    人皆有各自特性,观察这些孩子们的一举一动,钟紫言能看出他们每个人秉性习惯,魏长生谨慎踏实、姜明勇力过人、常自在外粗内细、魏晋心气急躁……

    钟紫言看着看着,眉头逐渐深皱,心中想着:‘假以时日,门中儿郎们定成此间英豪俊杰,兴盛之景日渐凸显,我怎能再做留余后患之事!’

    面色渐渐变得寒冷,转身离开广场,对于林地龙,他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

    傍晚时分,林地龙应召步入赤龙殿,见钟紫言负手背对他看着贡台香炉,佝偻的身子再度下弯执礼,“钟掌门可是准备好了?”

    钟紫言转身微笑回应:“正是,在此之前,贫道有一事相问。”

    “钟掌门但问无妨,老朽知无不言。”林地龙喜色沙哑道。

    等了半日,终是要来到这一刻,林地龙即便是成名多年,算计一生,对于这寿元将尽的苦恼,也难有极致的平静。

    钟紫言自他眼中看出了求生的**,真真切切。

    战场争锋,最怕被别人看穿自己在想什么,今天第一次见林地龙时,钟紫言处于被动之态,一切言语心境皆在林地龙眼中,而此时,棋局变换,该是林地龙被动了。

    “我若助林道友化去邪煞,林道友可愿意受我魂印誓咒?”

    殿内自钟紫言说出这句话以后陷入死寂。

    林地龙当年在槐山地界纵横一时,杀人无数,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一日会被后起英秀逼迫返制。

    他干瘪的面皮抽了抽,喉咙间细微呼响一声,勉力笑着沙哑开口:“钟掌门说笑否?若是信不过老朽,老朽大可将巨兽坑巢所在提前告知于你,何苦还要钳制老朽这个将死之人。”

    钟紫言向前走了两步,直盯林地龙精幽转动的双目,“我只问,林道友是否愿受我魂印誓咒?”

    林地龙枯杂的白眉下压,他此刻脑中大为疑惑,难道这小子对那天妖坑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哪里知道,赤龙门还有孟江楼之孙孟蛙的存在。

    “……不知钟掌门要下何种魂印誓咒给老朽?”林地龙面色冷了下来。

    钟紫言冷漠眨眼,平静脱口:“终生效命于吾,若有违心意,掐指魂飞魄散!”

第280章 雷剑追命

    夜色宁静,落雪消停,有镰刀月影悬挂天际,雪地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断水崖下知客亭中,玉漱看到白日进入门里的疯癫老者此时拽着倪金金一路走过,只打了个招呼便匆匆下山。

    来往的客人多了去,玉漱没收到什么指令,对于离去的二人不会过多观注。

    二人一路走至山下,林地龙捂着嘴咳出一口黑血,血顺着枯瘦的手指缝滴落在雪地上,一丝丝黑气冒起,颇为恐怖。

    倪金金带着哭腔:“师父,为何急切离开,钟掌门不救您么?我自去求他们,我与谢玄的交情甚好!”

    老头摇头惨笑,“你可知,答应他们施救要付出什么代价?”

    倪金金难受的站在当场,头上短碎的黑发被风吹动,如劲草毅力难倒,“多少代价也得付啊,您性命要紧,难道还在乎身外之物?”

    老头服下一粒丹药,深呼了口气,召出一台土黄色黑纹石板,其上雕有一头巨大蝇虫,老头拉着倪金金跳降上去,一路朝槐山北麓疾驰飞去。

    别看那石板卖相不好,却是实实在在的二阶极品飞行灵器【玄蝇台】,老头一边驾驭一边朝后观察,总觉得有人跟踪,又看不见半分人影。

    跑离三十里后,才专心驾驭灵器,边对倪金金道:“难道为师这半只脚踏入棺材板儿的人,是怕弃去区区外物?实是钟姓小儿贪婪狠毒,要种魂印誓咒于我,供其驱使一生。”

    听得此言,倪金金双目一怔,之后最先想到的却不是赤龙门欺人,而是他虽修为不高,但也看出自己这师父寿元将尽,即便脱离邪煞害体之境,也恐时日无多,那钟掌门既要自己家师父为其效命,是否意味着师父寿元还很长?

    想及此,倪金金刚要问些什么,突然闭嘴吃惊,他知道了,师父要走的路怕不是什么正路。

    沉默良久,倪金金复杂神色看着专心驾驭灵器的林地龙,忽然自林地龙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哼哼,精精儿,你已猜到为师要做什么了罢?”

    倪金金不敢开口,他今日见到师父本是激动欣喜的心情自这一刻开始冰凉,他觉得自己突然看不透这个师父了,好陌生。

    以前自己小的时候,这个师父和蔼可亲,与人为善,怎么十来年不见,突然间好似变了一个人。

    更或者,这老头今日表现出来的种种神态,才是他本身的样子,往前二十多年自收养自己那一刻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师父,你要夺舍?”

    问出的这句话带着颤抖之音,倪金金自小受的那些为人处事之道虽非儒腐善行,却也绝不是夺舍寄生这种邪路。

    老头佝偻驾驭灵器,眼神愈发平静淡漠,倪金金再问:“师父,夺舍条件严苛,稍有差池也是不行的,你……”

    “无需多言,你只需记得,为师不会害你。其余事,莫再聒噪。”林地龙颇显烦躁,令他心神不宁的始终是后方。

    自出了赤龙殿,他便一刻也没有忘记钟紫言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原本两方并无仇怨,为何好似早前交恶一般,他怎么也想不通。

    倪金金不再开口,一路随着林地龙飞向空闻寺院方向,就在他以为师父要带他回寺院时,却见林地龙半道转去另一座无名小丘林内,穿过各种杂草高林,就看到了林地龙当下的藏身之地。

    是一处矮小的山洞,外面设有简易的遮掩法阵,内部空间狭小冰冷,除了一方寒冰棺椁,只余崭新的大圆木墩位居洞内中央,上铺一片草席,荒败落魄不堪。

    倪金金扶着林地龙走去盘坐,刚坐下,他又是一口黑血喷出,伤情愈发严重,“我脱离陷境尚不足五日,你今时即得顾判看重,不妨去空林山求来一些丹药和布阵器具,顾判若是愿意,也可一并邀来助我!”

    “师父,你……还有多少时间?”倪金金看了看西侧的那台黝黑冰寒棺椁,里面躺的想必就是师父要夺舍的人。

    林地龙周身黑气与土黄灵气一同散出,双目渐渐变得猩红,“快出去,此地有我所设暗阵,自可度我熬过这次魔怔发作,你速去空林山求取援手,天亮前务必赶来!”

    “好,我这就求院主来帮您。”倪金金冷汗滴流,重重点头,一步一回头退出这小山洞。

    不论夺舍是否为邪路,养授情义他是万万不会辜负的,出了山洞朝四处瞅了瞅,将自己的小纸鸳掐咒变作飞行灵器,径直向空林山飞去。

    倪金金刚走,在山洞内极力压制体内邪煞的林地龙便察觉有人跨过了外面的障眼阵,忍痛将一枚散着馥郁金光的丹药服送入口,原本猩红的双眼即刻清白,艰难站起身直盯盯看着洞口。

    洞口没人影,但此时林地龙清楚的感知道的确是有一股筑基气息站在那里,应是某种隐匿身形的术法,他沙哑寒声开口:

    “何人道友藏头缩耳?”

    下一刻,便见洞口显现出黑袍蒙面人影,后背黑布包裹一柄令人心悸的剑器,开口咦了一声,“你竟能发觉我的存在?”

    林地龙退后三步,心中虽有惊骇,面色却是阴冷,“老夫纵横槐山之际,距今已是百多年了,没有一点手段哪能活至如今,若是所料不差,你乃是赤龙门人罢?”

    黑衣人剑眉凝皱,看了一眼洞内西侧的棺椁,“初次做这遮面杀人之事,却有生疏,既然能发现我,便快些了结了罢。”

    林地龙猛一抬手,“慢着,老夫与阁下无冤无仇,缘何要逼杀性命,若真是赤龙门钟掌门授意,也该说个缘由?”

    黑衣人冷哼一声,指着黝黑棺椁,“两日内,你若身死,必化恶鬼危害此间,若不死,真敢试图夺舍,且成功了,于我门中亦是祸事。

    我平生行正事、斩邪魔,即便掌门不下那条杀令,你这种人,将来也必死于我之剑下。”

    林地龙面目狰狞,哈哈大笑:

    “果真是钟姓小儿,你赤龙门来此地不过二十余年,竟跋扈至斯,真当老夫计穷途拙?

    也好,今日便教你付出代价。”

    林地龙掐诀念咒,单脚一跺,山洞内顷刻生出重重明黄色暗纹灵光,正是一个个降灵阵法启动开来。

    黑衣人仰头一笑,“既然你有准备,便不算我乘人之危,也领教领教当年大名鼎鼎的‘地泫鬼手’之威!”

    那黑衣人背后黑布包裹之剑也不见飞出,只看着一道道金蓝色剑影飞上洞顶,忽有一声雷鸣响彻山间,林地龙抬头一看,穿透山洞只见夜色天际黑云遮盖,煞白雷霆霹雳自云丛来回闪烁,他瞪目死凝向黑衣人:

    “好啊,老夫虽刚刚脱险不久,你之名号还是略有听闻,惊雷剑主而已,听闻你常背两剑,今日怎只有一柄?

    罢了,年轻人果真是胆大包天,尚未筑基中期便敢单人来杀,可见多年胜迹已将你养的目中无人。”

    林地龙背后瞬间探出巨大鬼爪虚影,此时他早前布置的阵法也已启动,削灵锁体外加加持土灵之力,对己方增尽优势。

    那黑衣人双手下划,剑指一动,头顶和山洞外的雷霆剑影双双落下,直奔林地龙,寒声对其道:“便看看姜某之剑杀不杀得你!”

第281章 棺中诡手

    待到倪金金带着顾判再返山洞上空时,天色微亮,满地焦土,原本被白雪覆盖的山头早已焦黑一片。

    顾判一袭宽厚灰白僧袍,细眼四处观望,良久后对呆若木鸡的倪金金说道:“看来此处大战已经落下帷幕,你那师父恐怕凶多吉少。”

    倪金金飞降落地,满地刨寻,不住大喊,“师父,老头!你在哪儿?”

    立在半空的顾判凝目查探那些倪金金察觉不到的微弱灵气,此地经过恐怖雷威席卷轰炸,前来与林地龙斗法之人实力了得,下方生气几无,徒留土灵残气,看来林地龙十有**已经丧命。

    槐山年轻一辈的修士们不知道林地龙是何许人,他却知道林地龙手段智计皆非常人可比,没想到老来无奈,刚刚脱险便被仇家追杀,真是可惜。

    作为空闻寺院当代院主,自然是希望能多交盟友,昨夜听倪金金寻求帮助,还生了些许兴奋之意,毕竟他和林地龙也算老交情,能帮故友大忙是好事,没料到短短几个时辰,尚来不及见林地龙一面,便已是天人相隔。

    出了事,自然要猜测是何人所为,槐山修真界能施出如此恐怖雷霆威势之人少之又少,顾判虽然不多出来走动,但各方筑基强手都了解一二,心中稍一细想便有了数。

    地上的倪金金多番搜寻没找到林地龙的尸体,跪地痛哭,“师父啊,是谁害了您?到底是谁!”

    顾判瞬身降地,慢步走去倪金金身旁,“事已至此,于事难补,你当节哀才是。”

    倪金金痛哭流涕,“老头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不想竟被奸人所害,我若得知是何人所为,非得将之抽筋扒皮不可!”

    顾判神色平淡,抬头看了看天色,大雪又下了起来,寒冬将近,实在不易追寻凶手。

    况且据他猜测,下手之人对于现在倪金金而言,根本招惹不起。

    跪在地上的倪金金哭够了,便站起身看了一眼顾判,擦拭眼泪后问道:“院主,依您所观,是何人来行的凶?”

    顾判略一皱眉,连带着额头聚起淡淡纹路,他的光头在逐渐大降的雪花间凸显白光,沉吟少顷说道:

    “不借助灵符和阵法,在槐山地界,这般强的雷术恐怕只有三人能够施展。长松剑庄自前些日子伍德子死后,由南亭候继任庄主,其人一手天心雷术出神入化,在槐山筑基一阶算得上英勇。

    另有司徒家老一辈筑基司徒震也擅使三劫水雷,他年岁与司徒业相当,多年不曾露面,怕已经作古。

    最后一位当属近年来声名正盛之人,你应当听过其名,是赤龙门的那位。”

    倪金金心神一惊,脑中多种念想顷刻浮上心头,依照昨日自己那老迈师父的遭遇,怕真有可能是赤龙门所为,但素闻钟掌门仁慈,万不至于欺负一个将死之人罢?

    顾判见倪金金心有所想,也不点破,这小子打小便聪慧过人,教其静心思考,必能猜出大概是哪家下的毒手。

    等了良久,倪金金自言自语道:“师父宿敌皆早已死去,长松剑庄乃是新兴势力,自不会有仇怨。

    那位司徒震前辈倒是有可能,只因他们都是一个时代的人,但司徒家做事大可不必藏头缩尾,何至于此趁这短短时间来取师父性命。

    至于赤龙门……听闻姜前辈行事豪爽光明,为人嫉恶如仇,我师父和赤龙门本无仇怨,应该不可能是他家!”

    顾判饶有兴致看着倪金金,“那你以为另有其人?”

    “对,不过我尚年轻,他日慢慢纠察,总能查出凶手。”倪金金斩钉截铁,一脸笃定。

    顾判颔首点头,明面上倪金金虽显露出孝心可鉴日月,实际上将来到底能不能查出来,查出来后又敢不敢去报仇,那就只有这小子自己知道了。

    而此刻倪金金心中却在无奈叹息:‘对不住了,师父,徒儿无能,这三家皆非我一阶练气能惹得过,你若还活着,我尚专致孝敬你,可你当下已然仙去,我前途尚不明确,却是为你报不得仇了。’

    这世上,有的人一辈子也看不透一件事,有的人打小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而倪金金无疑是属于后者那类人,他深知只有自己强大才是正理,其他一切爱恨情仇,都是遮盖眼睛的迷乱之相。

    师父活着的时候才是“师父”,才值得好好孝敬,若是死了,那便是什么都没有了,再尽什么孝心也于事无补,做给谁看呢?还是得把重心放在自己的前途上。

    倪金金对于仁义之道看得很明白,报恩得趁恩人活着的时候报,他一点也不迂腐,心细如发,鬼精如猴。

    雪花越落越多,焦土冷冻以后,便结出一块块冰疙瘩,倪金金拱手对顾判说:“害院主白走了一遭,实在歉疚,眼下我自行收拾此地,看看能不能寻得一二遗物,以作挂念。

    我师父一手把我养大,虽说修真之人身死灯灭,但终归是得有人传承遗志。风雪下的愈来愈大,院主自可先行回寺。”

    顾判稍滞一瞬,点了点头,他知道倪金金是想找一找林地龙有否遗留储物戒指或者其他有价值的东西,那位老人活了将近二百年,怎么说也该有一笔不菲财物。

    “好,你自行料理,不过此地尚残余邪煞气息,小心为上。”顾判飞升而起,念出一段往生咒印,千百个灵光‘’字压窜入土,也算与林地龙多年交情的一个了结。

    终归是自己人,即便林地龙的遗物真有留存,顾判也不会贪图据之,所以念完往生咒后,径直飞离。

    留在原地的倪金金松了口气,这年头,谁都不足以信任,万一顾盼贪心一起,偏要和他争寻一番,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在这位院主大人还算体面,径直离开了。

    倪金金看着被大雪遮盖了星星点点的打斗残迹,忽然有些恍惚迷茫,昨夜还近在咫尺的老头子,今早便消失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人生无常莫过于此。

    收拾心情后,倪金金便开始一寸寸翻挖,这座小山丘外围的林木甚高,焦土正常雪地被林木隔绝,真要清理起来还挺费功夫。

    运转灵力挖了半个时辰,其间召出仅有的一具卸岭力士傀儡加入劳动,在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咚’的一声,倪金金看到机关傀儡碰到一角黝黑石板。

    “这是!”倪金金惊愕瞪目,他看到了那台寒冰棺椁。

    心中吃惊思索,‘不应该啊,怎的这东西还在这里,若是有人前来谋害,事后本该把这棺椁一并带走才是。’

    倪金金赶忙操控机关傀儡将那台棺椁挖了出来,周遭冰寒之气愈盛,棺椁内透出诡秘压迫。

    ‘难道师父并没有死,而是与前来行凶之人转斗去了别处?’倪金金走近棺椁,发现顶盖松懈已有半角拉开。

    也许是好奇心作祟,也许是那棺椁内本身就有一股吸引迷惑之力,倪金金不自觉探手将顶盖推拉开。

    忽然,内里一只煞白阴冷的手掌伸出,死死抓住了倪金金的左手。

第282章 惭愧失手

    自清晨下起的大雪,到午时都没有停降的迹象,断水崖上人影绰绰,前来拜访的各方散修没有因此而减少一人,反而越来越多。

    赤龙门乔迁大典临近,不趁着在大喜日子之前攀关系,一旦落后于旁余势力,那人情自然会淡几分,这对日后要仰仗赤龙门照佛的散户们无疑是不利的事。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且‘大利’一般只有目识深远之人才能获得,目光短浅的那些獐头鼠目之辈,是看不懂当下局势的。

    简雍今日穿着一身门内正统赤红黑纹道袍,站在赤龙殿门外看着一个个进进出出的门客,这些人不管是认不认得他,不管是修为高还是修为低,都要拱手执礼一番。

    没人的时候,他就皱眉观望着天色变幻,午时将过之际,自大门外走进来一个富态身影,两鬓和额间的白发扩散的厉害,和善的话音自其口中说出:

    “作为赤龙门下五殿之一的黄龙殿主,本该忙碌不得空当,没想到还有闲情观赏天景,简老弟好兴致啊。”

    简雍正身一看,见是自家至交盟属商富海,笑道:“咦,昨日你不是来过一趟,怎的此时又有急事?”

    商富海步态稳健,眉眼间喜意盈盈,“非也,却是昨日商量的那件事办的出奇迅速,龙牙天晶石已经往藏风山运输,当在三日内送达,保管届时镇煞各方来客。”

    “哦?如此甚好,商道兄办事果真教人放心,掌门闻得此讯,怕是要高兴坏了。”简雍笑着与其同行向殿内走去。

    忽然身后一名弟子行色匆匆而来:“简师叔留步!”

    简雍瞬时回头,见是自家小一辈唤作魏音的女弟子,他们逐渐长大,慢慢开始介入宗门事务,魏音起先做的就是知客童儿的职务,简雍温和问道:“音儿,何事急慌?”

    魏音尚是二八芳龄,冬日穿着暖袍气喘吁吁,“师叔,姜师叔回来了,有伤。”

    简雍心头一惊,先对旁边的商富海说道:“商老哥先行进去,我且看看姜师弟。”

    随后跟着魏音离开庭院,商富海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停在原地顿了顿,转头走入赤龙殿。

    ******

    片刻时间,简雍已经来到姜玉洲洞府内,地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收拾,颜真莹眼角红润,明显是刚哭过。

    简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姜玉洲,七窍间尽是鲜血,额头纠缠阴气,腹部灵衣似被敌人炸破一般,此刻昏迷不醒,显然是问不出什么事的。

    “简师叔,劳你施救吧,夫君他几乎是迷晃摸着路归来的,神智混乱,气力都没了。”颜真莹失礼退在一旁。

    简雍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长居高位,遇到这种事一点也不慌张,吩咐颜真莹道:“你速去寻有为和唐师弟前来。”

    颜真莹呆滞一瞬,赶忙离开洞府去请人。

    简雍盯着姜玉洲受伤的身体叹了一口气,顺手施放灵力探查其伤势后,自储物戒中拿出灵丹喂服而下。

    他自然是知道昨日掌门吩咐姜师弟干的事,林地龙乃百多年前的老筑基,不做准备想要一击必杀谈何容易,可惜这位姜师弟傲气凌神,劝解不得,掌门由了他去,真不算明智的决定。

    心中虽对钟紫言的安排颇觉不妥,但换做是他简雍来发令,也不见得强多少,一切都因姜玉洲连年出战名声大噪,心气一旦狂傲起来,不栽跟头是不会踏实的。

    细致检查姜玉洲的伤口,虽然身躯各处损害严重,但根基尚存,性命无虞,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输送灵力辅助其经脉伤口愈合,能尽的力简雍一步也没有落下,忙活了三柱香的时间,洞府门开,颜真莹带着苟有为和唐林快步走入。

    他们二人一个负责门内灵丹炼制,一个擅长治愈之术,多番检查姜玉洲伤势,小半个时辰便将躯体外表修复完好。

    苟有为给出两颗二阶【养魂丹】后,缓步离去,洞府内只余下唐林和简雍低声交谈。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声沙哑干咳自姜玉洲口中传出,他醒了。

    “姜师弟,你可还好?”简雍站在他床头关切问询。

    姜玉洲半眯的眼睛逐渐睁开,苦涩笑了一声,“地泫鬼手,果真名不虚传!”

    简雍叹道:“此番失败也无甚大碍,掌门自会派人追杀那人,你还是好些养伤,乔迁大典临近,届时可不能病体出席。”

    姜玉洲慢慢被唐林扶座而起,“师兄放心,那老东西在我神威雷剑之下哪有生还的道理,我离开时那里已成一片焦土,林地龙的气息荡然无存,他必定是死了。

    现下劳烦师兄派人前去翻找遗物!”

    简雍露出震惊之色,“你真杀了他?”

    姜玉洲勉力张嘴笑道:“那还有假,若非那老东西的鬼手连追我数十里,哪用得着你再派人去搜寻遗物。”

    “好,我这就亲自走上一遭,若能寻得其遗体,正好一并带回。”简雍点头后对视唐林一眼,快步走出此间洞府。

    洞府内寂静无声,唐林复杂神情望着姜玉洲,良久后温和开口道:“师弟,凡事过犹不及,你今后万万不可再冒这种险了,门内有老祖和狄云灵尊这等强人,教他们出手岂不简单。”

    姜玉洲鼻中哼叹气息,缓缓摇了摇头:“唐师兄,你我二人要走的路终归不同,我这条道,必定是要踏着无数敌人的尸体往前走的,剑之所指,雷威瞬至,我要让这槐山众家,闻我之名便胆怯惶恐,见我之剑,便落荒而逃。”

    “你呀,就是争强好胜。”

    二人关系密切,和陶寒亭自小一块儿长大,唐林有时候也心疼姜玉洲在外拼杀,不过身为男儿,自该担起重任,修真悟道,劫难是少不了的。

    到了傍晚,钟紫言终于接待完客人,匆匆走入此间洞府,见姜玉洲气息萎靡,便知昨夜之行危险万分。

    “人活着就好。”钟紫言负手叹了一口气,他尚不知简雍早已去寻找林地龙尸首遗物,只以为姜玉洲追杀失败了。

    姜玉洲本是要解释一句,突听洞府门开,刚好早先离去的简雍返身归来,他也不再急着解释,因为他相信简师兄一定带回了林地龙的遗物。

    三人相视少顷,简雍最后将目光看向姜玉洲,叹息摇头道:“什么也没寻得,看来那人侥幸留了性命。”

    姜玉洲目瞪口呆,“不可能啊,我明明……”

    他细细思索,逐渐冷静下来,满脸懊恼愧疚,狠声道:“那老东西真是命大!”

第283章 乔迁大典

    十二月初,断水崖锣鼓喧天,前一夜的盛大烟花景象还未消散,清晨一大队人踏着云舟就向北地藏风山赶。

    乔迁大典正是今日,赤龙门所有弟子门属皆着正统赤色玄纹道袍,趁着朝霞未散时刻,钟紫言的那头碧游鲸化作三十丈长的身躯驮载着最后几位核心人物飞出断水崖。

    这等大日子,谁也不愿意留在旧居所枯燥看守,似沙大通这种本来注定要当值看守的人,忽然接到掌门准许一并参加大典,简直高兴坏了,更重要的是还能跟着掌门一道向北飞,别提多有脸面。

    陶方隐拍了拍钟紫言的肩膀,“走罢,烛云会看守好这里的。”

    最后看了一眼断水崖,钟紫言神念传替给碧游鲸,一声嘹亮鲸鸣响彻云霄,巨尾一甩奋力入云游向北方。

    鲸背之上,除了钟紫言、陶方隐、简雍、唐林和沙大通,余下是一帮三代弟子,常自在和魏长生两人赫然在列。

    “终于有机会教这头小鱼载着咱们乘奔御风,机会难得呐。”常自在双手抱头,站在最外围感受着一片片云团向后移动,风声呼呼,前路无遮无掩。

    站在他身侧的魏长生衣袖略宽,也不知怎么长的身子,两年前还和常自在一样的个头,此时竟然矮了他半头,“早些时候谢师兄吹嘘他那头青狮子如何了得,现下感受,还是掌门师叔的这条大鱼舒坦,平常时候也不凶,关键时刻一下子能变这么大,等到再多活一些年头,怕是要成精嘞。”

    常自在一向闲散,不关心多余事务,此时少有的神秘探头对魏长生小声道:“我跟你说,断水崖的云雾幻阵下面那条大虫子才可怕,有一日晚间我在东山道走夜路,看到它冒出的头颅有三四丈高宽,甚惊恐。”

    “啊?下面真有蛟龙?唐师叔不是说假的么?”魏长生不大相信。

    “假不了,你瞅瞅方才离开断水崖时,谁在留守?谁也不在,此刻断水崖空无一人,掌门难道就不怕别家算计?”常自在也懒得多解释,总之他自己是看到过。

    魏长生眼珠转动:“怪不得沙大通师兄也跟着要去藏风山,原来是真有蛟龙。”

    他们这一辈,尚未出山历练,世面见的不多,对于奇异传闻和珍惜古兽总是好奇热爱。

    在他们身后,沙大通孤零零立在鲸背中央,这些小师弟中没有他在教授的那位,经历了起初踏上鲸背与掌门一齐出发的荣誉感,此时难免有些落寞。

    到了他这个年纪,与小一辈的那些师弟不可能打成一片,也没法融入宗门筑基一层的圈子,只能尴尬的谨守本职,日复一日积攒俸禄和凑热闹,因为大道无期,道侣又难以找寻,能享受的乐趣少之又少。

    “三澈啊三澈,我这后半辈子就指望你来争光了。”脑子里想一想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那个师弟虢三澈,沙大通心头泛起喜意,不禁对未来又有了盼头。

    人活着本没什么意义,沙大通知道这个理,作为一个智慧生灵,他能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是个意外,但在老死之前总该留下点什么,修真悟道不仅仅是为了长存,还为了给自己的一生做个定义。

    大事儿他做不了,那就给宗门培养一个得力弟子呗,这就是他要用尽一辈子做的事。

    有的人天生有野心,有的人甘愿做沙砾,他沙大通熬到现在,自知在门里混不太高了,也从未想过判门而出,不仅仅是因为他见过判门者如冀狈这种人的下场,还因为他厌倦或者是丧了对权力的争夺,总之是认命了。

    目光中仍有微芒透露,面相愈发和善,也许正因为这样,才令掌门突然冲他招手。

    走至鲸头之上时,见掌门默默看着他,少顷冲他找了招手,沙大通讪讪一笑,这几乎成了本能反应,问道:“掌门有何吩咐?”

    钟紫言笑着看了一眼旁边唐林,“大通,听闻虢三澈在你的指教之下进步神速,我和唐师兄商议,不若你也归于他手下,今后去做教职事务?”

    沙大通愣了一瞬,先是惊喜,而后激动,再然后突然摇头,“掌门,我天资愚钝,怕是随着唐师叔做事会误人子弟,咱们门内的小家伙们一个个都宝贵的紧,若不然我还是看门罢。”

    “哈哈哈,他这是在那个位置上干了二十年都舍不得下来了。”钟紫言大笑着对唐林说道。

    沙大通尴尬摸头,很不好意思,但他每天面对着监察寮的元光镜已经成了习惯,不愿再做别的事了。

    “也罢,刚才只是一时谈及此事,突有奇想,既然大通你无意做教职宗物,便安心守着山门监察寮统领之责罢。”

    “谢掌门!”沙大通拱拜执礼,别提有多感恩戴德。

    钟紫言轻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向北方天际,沙大通见没他什么事后,自行退了下去。

    巳时过半,碧游鲸开始向下飞掠,这说明藏风山快到了,周遭较低的云层中能看到一些势力的云舟在往同样的方向飞,每看一艘云舟就能大致猜到是哪家在驱使。

    钟紫言四处眺望,一炷香过后,碧游鲸再向下飞浮,陶方隐捋须颔首:“八成的势力都来观礼了,赤龙门能有今日,你之功劳难以磨灭。”

    钟紫言呼了一口气,“若非门人弟子齐心协力,难有今日成就。”

    碧游鲸摆动巨尾卖力鸣啸,它能感受到主人此时的高涨情绪。

第284章 藏风有龙

    寒风虽冷,耐不住人头攒动,大旗飘摇,赤色龙影时而自藏风山正顶天际浮现,时而隐没云彩之中。

    藏风山万人灵场间,高台早铸,客区分有十方,最北侧乃是稍候赤龙门掌门要站立祭碑的地方。

    前来参加这次观礼的势力,囊括槐山八成之众,似云河宗、猎妖盟、阴卒墓地、空闻寺院、鹿王庙、亨通道观这等人尽皆知的势力,均在席列。

    若非山内刻意控制访客,说不得这一日得有上万人挤动,好在各大势力带头缩减跟从,那些小势力也不好全家出动。

    此番乔迁观礼,若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就属槐山五大金丹之一的拓跋南天不在场间,旁人虽有议论,赤龙门管事的那些人却不以为意。

    鹰眼草台不来观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距离他们丧失千余人手不过半年,哪有自家兄弟刚被人家清洗一通,后脚就跑来庆贺人家乔迁宗门总山的道理。

    灵场高台长宽纵横五十丈,高低又分三层,每层外延六十丈,最外围还有十方演兵台,自中心向四面八方环围,各个势力按照规模大小排列远近席位,正南临高台下延一层既是槐山地界最有实力的一群人。

    午时将近,在几位金丹老祖后方一一并列的几家势力话事人互相交谈,最西侧站立的亨通道观观主高鼎身披白熊道袍,指着天上若隐若现的赤色龙影问道:“你说他家这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真养了一头赤龙?”

    在他右侧站立着一位身穿金白鬼袍的蒙面筑基,正是阴卒墓地主事之人慈宁,他侧头看了一眼高鼎,摇摇头道,“不知。”

    高鼎顿了顿,桃眼一眨,柔声随口问道:“慈宁道友,你眉目这般好看,怎的总是遮面寡言,咱们两家相距不远,以前我家那几位老人活着管我甚严,现下该走的都走了,往后咱们可得多走动走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慈宁目色略显厌烦,皱眉看了一眼高鼎,回应一声:“是。”便不再开口。

    明眼人遇到这种情况,势必识趣不再开口,而高鼎之所以是高鼎,之所以被钟紫言在早十多年前就称作缺心眼儿的人,是因为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明眼。

    “慈道友,早听闻你家有一具【混元金甲魁召】,乃是尸甲中百年难遇的凶煞存在,我对其甚为好奇,若有时间,咱们不妨深入探讨,你能否将那魁召附庸赠来一具?高某愿以我亨通道观赖以成名之术【哼哈真言】副拓作为交换……”高鼎依旧滔滔不绝的开口。

    慈宁眉头皱的越深,外人也看不出他遮盖面布下面的表情。

    因为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高鼎其实是将他当做女子的,所以见其皱眉平添姿色,反而愈发得寸进尺。

    一直听高鼎絮叨缠问了良久,慈宁忽然传出听不清男女的话音:“高观主,慈宁一心扑在将人转炼尸甲之道上,今观你躯壳灵通,智识高觉,若是想与我探究尸甲,不若亲身体验一番。”

    话音虽然客气,出口却令高鼎汗毛直立,尴尬咽了一口津液,“这……怕是不妥吧。”

    经此一吓,高鼎再不敢胡乱对慈宁开口,看了看天色,对着跟随自己前来观礼的唯一一名练气弟子说了声:“今天真是好天气,大雪消停,藏风有龙,咱们赶上这般盛会,想必典礼结束之后会有大彩头。”

    那弟子本在兀自沉思,冷不丁被自家观主对视开口,只觉云里雾里,也不知道观主在说些什么,一个劲儿点头称是。

    当日光最盛之际,北侧高台间钟紫言和一众核心门人悉数到场,先是冲东方拘礼拜身,而后朝着约有十多丈高的龙牙天碑齐齐弯腰长拜,细数宗主门人,追本溯源,将历代掌门传承一一接续,而后作为宗门唯一金丹长老的陶方隐说教门人,举行七步司礼。

    越是大门大户,越在意这种正轨仪礼,修真之人寿命悠长,对传承也更加看重,若是先辈修道有成,自能培养庇护更多得力后辈,若是修道无成,也不想后辈中尽是数典忘祖之徒。

    观礼的几位金丹中,司徒业是最羡慕这种场景的,想他云河宗开山的时候,一应陈词皆没太大底气说出口,归根结底还是底蕴不足,再看看人家赤龙门,单是一个山门乔迁也能搞出这么多繁琐司仪,在他心里,这就是大门派的具象表现。

    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那块龙牙天碑是何物,那可是至少千年品次的龙牙天晶石,以此作镇门碑石,护山大阵品次能被生生拔高一层阶位。

    “大手笔,司徒兄,单这龙牙天碑,可就比你家开宗的场面要吓人,再看赤龙门这灵场构造,阵法精妙竟连我都看不出,那一座座错落有致的弟子居所灵气何其盎然,啧啧,没法比啊~”

    赵良才不住摇头,笑着酸诉赤龙门此番乔迁大典诸多精妙之处,眼神时不时就瞟一下司徒业。

    这几位金丹接触多了,都知道各自喜好,司徒业近年越来越好面子,一听赵良才这样开口,面色瞬间暗下,哼笑了笑:“赵胖子,你孤陋寡闻,连这灵场乃是【小天星十方真武阵】所布都认不出,还在此酸涩我云河宗,闹不闹笑话?”

    赵良才也不气恼,兀自兴兴道:“小弟自然眼拙,您可是开宗立派的人物,别和小弟一般见识,咱们继续观礼罢,今天可有大好戏看呢。”

    司徒业心中有气性,本是要挤兑挤兑赵良才,没想道那胖子猾溜转移话题,临了竟然搪塞呼过,真是令人窝火。

    能令赵良才有闲心揶揄司徒业的,无非是他槐阳城转换生意非常成功,因此有恃无恐,搁在半年前,赵胖子哪有跟风头正盛的司徒家叫板一嘴。

    不论如何,他们几位金丹终究是利益共通的,所以平日言语挤兑挤兑已经是最大程度,一般不可能动手开打。

    待到赤龙门一系列繁琐祭拜流程结束,所有观礼之人便见高台只剩下钟紫言一人面对礼客,拱手笑着道:

    “承蒙赏脸,槐山修真界诸路英雄今天聚集在此,贫道无以为报,且说一桩大福之事聊表心意!”

    众家都知道,正题来了。

第285章 槐山盟军

    “自苏王争锋双双落幕以来,槐山历经十余年鬼祸魔灾,时至今日,尚有一**魔物自南向北隔期骚扰。

    说来不怕此间英豪笑话,我赤龙门本是东洲靠近濮阳河域的宗派,搬迁来此全因前代主山被破,先辈门徒不思上进所致。

    而今此地格局新生,诸多旧户遭难沦陷,我等皆能心平气和共聚于此,实乃难求幸事。

    今年大事连连,南疆诸多道友定居于槐山四野,聚宝和槐阳两城广开商铺,多受推荐,众位可有想过此间还缺点什么?”

    钟紫言故意问向场间所有势力话事之人。

    这一番讲说似有所指,但大多数人猜不到台上这位钟掌门在卖什么关子,能缺什么呢?

    “钟掌门要做甚大事,不妨说来教诸家听听,我亨通道观是一定会支持的!”高鼎仰着头大声开口,生怕灵场外围的那些小势力听不见。

    在高台后方暗地观看的几个赤龙门弟子中,周洪双手环胸,哈哈笑着对身旁陡高的宗不二说:“你看看,还是这位高观主有眼力劲,各方势力几百家,都不晓得应声附和,那些先前拉拢的盟属感觉也拖了后腿。”

    宗不二身旁身形清瘦的陈盛年笑道:“周师兄武断了,现下初开场,局势皆在掌门控制,常听掌门说那位高观主是位秒人,此时怕是他愣头之言。”

    “便是愣头也比不应声强。”周洪只知任何时候都要维护自己掌门,虽然他也明白陈盛年所说的道理,但心底里就是想骂几句这些油头猾相的各家主事人。

    台上钟紫言和煦笑道:“我辈修真,总该是奔着结婴、化神而去,槐山从未有四阶往上的灵地,以至千百年不曾诞出过元婴老祖,若想长久上升,单靠自由商事循环,诸位以为,苏王之乱将来会否再现?”

    这一问问出,才使得众家主事之人有了点方向,长松剑庄新任庄主南亭候眉骨突出,面部看不清是悲是喜,震声问道:“钟掌门难道是要说,贵门有令我等诸席门徒窥探元婴或者五阶灵地的福事?”

    话一出口,全场大噪,若真是如此,得需付出何种代价?

    却听钟紫言干咳一笑:“南庄主说笑了,我赤龙门自然没有令诸位享窥五阶灵地的本事,不过……自藏风山今日乔迁礼典过后,凡槐山修真界在册修士,皆有缘沾染四阶往上的灵器灵物,甚至是供需修炼到元婴一阶的术法及高阶练气法门!”

    这消息一出,不可谓不震惊,台下有颔首点头早早知晓的赤龙门盟属,亦有窃窃议论猜测的不知情者,不论是知情亦或是不知情,当着千万人的场面听得这种消息,心中还是颇为震惊。

    “那便请钟掌门说说到底是什么缘法,竟能教所有人都有机会幸遇那等福源。”开口之人袈裟披身,光头锃亮,话音浑圆刚直,乃是空闻寺院的院主顾判。

    这些年外人只知空闻寺院一直都由曹禺山四处奔走,很少听顾判之名,如今他突然出席这种场面,反倒是曹禺山不知所终,明眼人都能猜得出来,空闻寺院院主已然实至名归。

    钟紫言正色提声:“我赤龙门欲夺众家之先,再开鬼市,开市之日,凡到场者,皆赏入门鬼令牌一枚。”

    寂静了三息时间,全场哗然。

    鬼市之名底层修士有可能不知,这些各地头领人物哪能不知鬼市是什么,听说那可是连魔物禁典都敢卖的地方。

    老一些的人自然知道鬼市对当年王家崛起起了多大作用,有去过鬼市的老筑基们无不震惊赤龙门有此种胆魄。

    苍老沙哑之音自一位老迈筑基口中说出:“据老夫所知,开设鬼市并非自行开辟秘境进售奇物,而是需要某个超级天宗授权而下,才有珍奇供应。”

    他一开后,其后多人发问互议。

    “对啊,当年王家鬼市卖座天价,内里奇物无数,凭他一门,哪能源源不绝输送,敢问钟掌门,贵派是有什么秘诀把握?”

    “难道他赤龙门获得了王家遗留秘藏?”

    “敢放出这等消息,必是有所倚仗!”

    “谁说不是,有陶老祖那等人坐镇。”

    ……

    在场几位金丹平静观望,身在他们这个位置,自然知道赤龙门要干什么,等到场间议论声逐渐变小,只听钟紫言道:

    “如何开放、有无大宗庇佑、有无珍奇陈列、有无元婴秘术,诸位皆可在半月后来观,初次鬼市入口暂设藏风山下十里坡。

    不过诸位似乎未曾听得贫道所说前置条件,若要获得赠品鬼令牌,乃需登记在册,也就是说,日后凡涉我赤龙旗下商事交谊者,除鬼市交易可自行抹除记录,其余皆需登记在册!

    不仅我门下如此,经槐山几位金丹前辈共议,往后槐山全境皆需核名认地,以云河宗为首设下槐山盟军,每隔十二年查验数目,在槐阴河中央水域摆擂重定统领权属!”

    这才是钟紫言今日要说的大事,牵涉槐山百年安定,对南抗魔物有着天大好处。

    人性本恶,唯有绝对的力量强权建立秩序,才能得享某一段时间的和平,历史总是在一次次混乱和有序中颠倒来去,不过但凡文明不息,每一次的混乱之后都会有更好的秩序替代革新。

    想要建立秩序,关键难题在于是否有力压百家的能力,赤龙门自然没有,不过钟紫言有恃无恐,此间最厉害的几位金丹已经达成协议,余下的就是看那些杂多的散户意愿。

    这种事自然不好逼迫太甚,有人抱怨厌恶实数正常。

    “既然是几位金丹老祖皆商议过,我们这些小门户也不敢多说什么,不过忘某想请问,盟军初次统领之权如何决出?”开口之人是南疆一个小势力的头领。

    其实这也是大多数人想要问的问题。

    钟紫言正色回应道:“初次权属,无需百家争斗,单由云河宗、赤龙门、鹰眼草台管辖,由我门中陶师伯做督导长老。

    十二年后槐河中央水域摆下擂台,正式争锋盟军统领权属,此举有益诸家积蓄力量,避免大宗霸权相凌。”

    “什么,初次只由你们几家做主,那我等岂不是要受十二年驱使?”

    反驳之声由此而起:

    “这怎么行!”

    “你赤龙门也太敢跋扈,讲我等放置何处?”

    “此事万万不可,恐遭人心叛乱。”

    ……

    钟紫言面色逐渐冰冷,他知道,开口的这些势力也只敢嘴上说说,于是趁着议论声指了指场间几位金丹:

    “贫道敢说此事,便是有诸家支持,有不服者,尽可站出!”

第286章 谢玄大婚

    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知情的自不必说,其余灵场诸家话事人互相对视观察,皆不见有人出列抗议。

    是人就想要自由,修真者比凡人聪敏,更能知道钟紫言此番讲说会对整个槐山修真界造成什么后果。

    可很多时候,局势掌握在那些有力量的人手里,几家金丹势力都未曾反驳,区区筑基散修门户,家里小猫都没有几只,哪敢当众据理力争。

    钟紫言一人立于台上凝视众家,面对着寂静的灵场缓慢眨眼,这一刻,谁敢站出来说个‘不’字?

    这种场面,非是他气势威严震撼人心,而是他背后早有多家势力支持,此前几个月,赤龙门拉拢槐山多家中立势力,其内包含阴卒墓地、空闻寺院、亨通道观、乘云堂、搬山草庐、鹿王庙六家最具实力的门户。

    再加上赵良才和司徒业旗下的从属、吴南疆的追随者,除鹰眼草台外,此间着实没有什么强大力量敢站出来叫板。

    钟紫言静待良久,开口道:“既然众家没有异议,自下月起槐山开展大核查,由我赤龙门姜师兄与云河宗司徒十七道兄总领事务,此二人秉公做事,自会将大小门户一一统算。”

    实际上核查统算根本不难,单凭赤龙门和云河宗的暗探就能知悉九成九,之所以大张旗鼓,乃是为日后组建槐山盟军做准备,毕竟每次打仗不能强掳散修,恶事做的多了,人心涣散,上了战场也不会真拼命。

    “我亨通道观赞崇此事,既然众位同道对此事无有异议,不若请钟掌门说说贵门稍候的喜事罢?”高鼎的言语总是带着令人发笑的气质。

    站在高台后方的周洪咧嘴笑出了声,“真是得力盟友呐,今后但凡牵涉战事,将这位高前辈请去,还怕掌门开口无人迎合?”

    立在他身旁的宗不二也跟着笑了笑,朝后寻瞅谢玄时,发现谢玄不在此间,“盛年,谢玄呢?”

    陈盛年顺势回头看,自家同门好些人都在场,常运常乐兄妹、苗芙、周娥、孔雀、岳西凤均对视而来,唯独不见谢玄的影子。

    “宗老大,谢玄铁定是趁着这点功夫与玉漱腻歪着呢,马上要办婚事,受不得诸多繁杂礼节,这小子总是一副好吃懒做的惫懒性子,等他办礼时,可不能饶了他。”常运憨憨的圆脸一旦笑起来,显得格外奸诈,也不知为何,他那身子越来越胖。

    “哈哈哈~”在场几人轰然笑开,周洪虽然年纪比他们略长很多,但一点儿也没有隔阂代沟。

    灵场间,钟紫言笑着回应高鼎所提及之事,灵场外,整个藏风山都在铺着红光大彩。

    掌门早有吩咐,一到申时便开始全山布置喜庆之景,门下弟子杂役,以及外援散修军卒,皆有序进展事项。

    藏风山外,谢玄坐着三丈高的英招兽眺目远望,不像山内常运所说,此刻他周边无有一人存在,他像是在焦灼等待什么重要之人似的。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自西南方向飞来一道碧色剑影,谢玄目光发亮,面色泛着兴意,等到那剑影飞在近处停下时,谢玄笑道:“二弟,果然没有看错你,真来了,快快随我入山。”

    来者一身碧水长袍,寒风瑟瑟,他也不觉得有多冰冷,面色红润笑嘻嘻道:“诶呀,大哥你传信要办婚事,我怎能不来,幸亏陈叔儿去帮水宗镇压魔物,我才挑了机会逃跑出来,不然枯坐的日子何时才能完,走走,看看你家新山门。”

    他自然便是沈宴,个头半大不大,没有要长高的意思,样貌依然是洁白俊美,眼神中总是露着对万事万物都好奇的模样,是那种真正能称得上道经所云‘纯真本性’之态。

    二人一前一后飞落藏风山下,谢玄带着沈宴走上入山大道,边走边道:“二弟,山上不允弟子飞行,我那掌门师叔正在召开劳什子乔迁典礼,一众槐山头脸人物都在灵场站着,只能委屈你跟我走一走这入山大道,你且听我跟你介绍一番新地盘的各种犄角旮旯预设用处。”

    “好,大哥只管讲说。”沈宴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路随着谢玄往上走。

    “西面那片竹林是陈师兄种下的,内里有他平日教授小一辈师弟和他自己演练参悟的数百连环阵。

    东面的水流自后山地脉倒灌喷涌而出,流经山内多条河盘道,里面有陶师叔那头紫豹子喜欢吃的绒翎鱼。

    顺着脚下西北方向这条小路走可以直达后山,不过路中间有几座龙亭阻碍,现在还未开放。

    我们同门师兄弟的居所在后山‘紫云居’,虽然规定弟子今后都要定居那里,但我喜欢的还是断水崖,等过几天管制宽松一些,还是会回去的……”

    把这座藏风山能说的地方都说了一通,二人也走到了山上的灵场路边,谢玄指着场内各色服装裘袍的修士,“今天可算是把槐山地界能请的人都请来了,你看看,掌门师叔一人站在台上与众家谈笑风生,那些家伙即便有不赞同的地方也不敢跳出来反驳,我们家总算是在这片地方站稳了。”

    沈宴点头道:“人还蛮多,不过我们清水湖的人更多,有机会带你去逛逛。大哥,你似乎对你们钟掌门特别尊崇。”

    “嗨,那是,虽然平日屡受惩罚,但师叔待我亲如子侄,我心底里是一点都不恨他的。走,咱们去藏风大殿看看。”谢玄拉着沈宴直奔山门大殿。

    长达百丈的红绸大毯从灵场绵延到藏风大殿,外门杂事们做事手脚麻利,大红灯笼与赤色庄严桅杆一排排甚为壮观。

    沈宴一步步顺着长道向大殿走去,时不时环游转动一圈,“这地方虽小了一些,但气氛尤为精致,谢大哥的婚事果真是不同凡响。”

    谢玄心里嘀咕,‘小屁猴子,你难道还见过比这种场面更气派的婚事。’

    事实上以沈宴的家境出生,比这大百倍的场面都见过,可惜谢玄不知沈宴乃是化神大能之后,只当他是某个大门户的优秀弟子。

    藏风大殿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白衣女子,再过一日她便是新娘,谢玄老远看见,便拽着沈宴加快步伐,并指着玉漱说道:“二弟,那便是玉娘,明日之后我二人便算真正的道侣了。”

    沈宴生疏拿出一方青玉礼盒,愣愣的递向谢玄:“大哥,这是礼……”

    谢玄笑着推回去,“傻小子,哪有此时送礼的,明早才是时候!”

    二人互视一瞬,哈哈大笑,笑声纯粹而真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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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贫苦凡人意外执掌修真界破落门派的故事,没有各种外挂,没有无敌光环,鲜淋淋的现实境遇,可歌可泣的成长经历。前朝覆灭,钟家遗孤随老仆逃奔江北,机缘巧合卷入血虺化蛟事件,受清灵山道人所托寄送龙鼎。七百里风霜雨雪,即将完成嘱托时,被逼接任掌门大位......另类修真文明,一派掌门成长之路,争霸寰宇,开辟天地。全文慢热,非无脑文,Q群955606524。今日我掌天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日我掌天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