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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命急宣     今日我掌天地txt下载     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7章 玉狞子死

    位居御魔城西区第五百号楼门上,一豹须三角眼的年轻练气修士对着玉狞子嘀咕着:“当初在牛魔谷跟着老谷主做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跟了二统领,他是结了金丹,亦在耀武耀威的对付魔人,可曾费心管顾咱们?

    若是老谷主不曾仙去,哪用得着被拘来受这鸟气,玉老大,你说是不是?”

    玉狞子碧绿蛇眸冷冷瞥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年轻人,单手打了一个‘嘘’声,自顾自借着阵位催动灵力,特意拉长脖子看了一眼门楼中央位置的司徒家筑基初期的前辈。

    他们这一个小队十来人,一大半都是牛魔谷修士,由司徒家名唤司徒仓的筑基初期老修士带领着防守一座门楼,那司徒仓年岁已经很老迈,从接手他们一伙到如今,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玉狞子一行,遇到战事或者要他们出力时,厉色冷声命令作战,除此外不多说一句。

    玉狞子一行虽然活得憋屈,但好在都留下了性命,刚才嘀咕的那位豹须青年会意其神色,闭上嘴巴缩在一旁。

    没过多久,他忽然拍了拍身边的玉狞子,“玉老大,有人过来了!”

    玉狞子烦躁的向他指的方向看去,趁着越来越亮的天色,一个个头不高尖嘴猴腮的筑基前辈顺着城楼通道踏步而来。

    “似乎是司徒家的司徒十七!”玉狞子认得他。

    走近再看,果然是,只听司徒十七笑着打招呼道:“玉道友辛苦了,再坚持一段时间,待几位金丹前辈收拾完那几头魔人,咱们就可以好好休整一番了。”

    虽然玉狞子知道司徒十七和赤龙门交集较深,但两家毕竟不是一个门派,他对赤龙门的恨还转嫁不来司徒十七身上。

    作为晚辈,面对的又是司徒家有头有脸的人物,玉狞子自该恭敬些,整理了衣衫,执礼笑道:“守护御魔城本就是我们的责任,再说我们这些人哪有司徒前辈辛苦,临了还要巡逻来去,可是有什么能教晚辈帮忙的?”

    司徒十七摆手道:“尽职尽责而已,我自去下一座门楼巡察,无需……”

    突然,司徒十七看着再往西二十多座门楼的方位,惊咦一声,环视周边几人,正对玉狞子道:“还真是需要你随我走一遭,看那第五百三十一号门楼前好似突现魔气,此间中,除了仓老哥,你的实力是最强的,不如?”

    玉狞子眺望西方,隔着二十多座门楼距离较远,但他也看到了股股黑色魔气上涌,有自内而外蔓延去镇魔玉璧的趋势。

    “好,义不容辞!”玉狞子一口答应。

    司徒十七招了一手,当前迈出脚步:“走,随我去沿途门楼抽取人手,眼下金丹前辈们在外拼命,咱们可不能拖了后腿!”

    玉狞子紧随其后,二人迅速向下一座门楼奔跑过去。

    留在原地的豹须年轻修士挠了挠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是不管他的事,又见司徒仓的那张老脸冰冷转过来,“小东西,你在发什么傻?速速顶替玉狞子的阵位。”

    这人受了呵斥,灰溜溜开始卖力气。

    ******

    黑色魔气越涌越盛,玉狞子跟着司徒十七自一座座门楼内穿过,一共挑选了七位练气巅峰的散修跟着去救场,看着只临近七座门楼就要到达目的地,司徒十七突然停住脚步眺望。

    一行九人中只有司徒十七一个筑基修士,玉狞子和那些人都略有急慌,问道:“前辈,怎么了?”

    司徒十七指了指除玉狞子外的其他人,“魔气越涌越盛,情况紧急,剩下的门楼由你们几人去挑选调遣援手,我与玉道友先一步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罢,也不等几人反应,司徒十七拖着玉狞子直接浮空飞掠,极速向那冒着魔气的门楼而去。

    离着那座门楼越近,玉狞子越心慌,但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司徒十七那句“我与玉道友先一步”,按说司徒十七这等身份的人,该没必要和自己这般客气,要知道筑基修士称呼练气修士为‘道友’,可不是普通的看中程度。

    “前辈,就这样冲下去,不太……”

    不等玉狞子说完,司徒十七背着他嘴角冷笑,单手一扔,直接将他摔入下方门楼。

    就在这刹那的时间,本是翻滚升腾的魔气戛然而止,那座门楼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顷刻间恢复如初。

    司徒十七冲后方抓紧赶来的人手吩咐道:“赶快回到各自据守之地,此处已无大碍!”

    十来个人听得司徒十七这样出言,似信非信站了少顷,由一名司徒家子弟带头,纷纷又返回去了。

    司徒十七直接降入那门楼小殿内,一阵阵灵波闪动,穿透的过程中几无声响,原来是早有人布置了隔绝气息的屏障。

    门楼小殿内,除了原本在把守阵位输送灵力的两位筑基老者,内里只剩下玉狞子一个瘫坐在地,他先前刚刚落地便被一道筑基威压狠狠束缚,没等多长时间就看到司徒十七也下来了。

    “前辈,你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要……我们有何仇怨?”玉狞子由起初的慌张逐渐冷静下来,哀求问道。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他中圈套了,被设计骗到这里来,必然是十死无生的。

    心里再怎么骂自己蠢,也无济于事,他要求那一线生机。

    “前辈,您但凡有任何需求,尽管向晚辈提,晚辈一定能做到!”

    司徒十七平均冷脸摇了摇头,“有人要你的命,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处理人,你就认了罢。”

    一听这话,玉狞子心若冰窟,颤抖不甘的惊问:“谁?是谁?不可能是贵族家主吧……赤龙门!是赤龙门!”

    下一刻,这小殿内传响凄惨嘶吼之音,仅仅过了三息时间,随着那声微弱的“害我者不得好死~”,小殿内寂静无声。

    司徒十七紧促收拾玉狞子的尸体,手中魔魂瓶打开,将里面的魔血极速倾倒在玉狞子的躯体内,那尸体很快变得干巴褶皱。

    司徒十七冲此间据守阵法的其中一名老者点头,那人一挥手撤去屏障,右掌黑色的锦灵袋中冒出一股墨绿魔气,一飞冲天,司徒十七拔剑随着那魔气冲出门楼。

    也就在此时,镇魔玉璧外正与巨影魔人撕斗的拓跋南天双目惊瞪,回望御魔城内,聚精会神竟然察觉不到玉狞子的气息,他可是答应过玉狰子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其唯一的徒儿的,而如今,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

    “不!不会的!”

    拓跋南天直接舍弃了眼前的敌人,直返御魔城楼。

第258章 憋火散气

    那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巨影魔人本来已经要被拓跋南天和司徒礼配合着灭杀了,谁能想到情况突变,它侥幸获得脱难之机,身躯一步步缩小变成三丈,浑身泄着魔气向南逃遁。

    司徒礼咬牙切齿,心里大骂该死的拓跋南天在关键时候离开,冲着御魔城所有守城门楼吼道:“再起!绝不能教那东西逃了!”

    作为御魔城主事之人,坐拥如此多的资源战力,若是连一头金丹魔人都杀不得,对于现在司徒礼来说,无异于说明他蚍蜉戴盆,力难胜任。

    待到御魔城上方气胆再聚满灵力时,那魔人已然逃跑十多里,虽然不过片刻功夫,但司徒礼已经忍耐不住,“疾出!”

    令旗一挥,遮天箭雨汇聚成尖锐锋矢状,直追那头魔人,与此同时,御魔城第七十三号门楼中飞出金色剑影,姜玉洲御剑冲向外面,闪动之影裹挟黑色雷霆霹雳,司徒礼见之,又暗自大骂。

    这半年来,他这主事人当的真不算顺畅,除了自家族人以外,其余势力屡有不听调令和不按指挥做事的,其中就数赤龙门的人最难管束。

    如今姜玉洲御剑而去,分明是见那魔人已至弥留之际,要和他抢这份功绩。

    金丹魔人,谁杀了自然功劳归谁,再考虑到以筑基实力去杀金丹实力的魔人,若真是得手,名声自会传响槐山地界。

    想及此,司徒礼愈发着急,将手中那枚令旗以十成灵力催动,只为自己所控制的灵气箭雨能飞的更快一些。

    同一时刻,在御魔城西区城楼上,司徒十七刚刚把那墨绿色魔团以剑诛杀,四周魔气一时翻滚,好像真的是经历了一番争斗。

    拓跋南天闪现身影,魁梧壮硕的躯体内散出恐怖的金丹修士威压,连带着司徒十七也不得不降落在城楼石台上。

    观察几息,拓跋南天立刻飞落在留存玉狞子尸体的门楼小殿内,一眼看到玉狞子尸体枯萎扭曲,满是魔气缠绕,重瞳顷刻猩红一片,双手直接把还在持续输送灵力的两个司徒老头揪摄入手中,怒问:

    “怎么回事?”

    俩老头略有惊慌,但并无太多惧色,调整态度眼皮张合,一时也未开口。

    小殿外司徒十七赶忙闯入,抱拳弯腰执礼,“前辈莫冲动,都是晚辈的错,不关族内两位老哥的事,他们已然寿元无多,经不起您这般折腾。”

    拓跋南天两手撰的紧紧,怒气越来越大,只要他一个念想,一用力,这俩老头就会死去,可他终归还是有理智的。

    灵气一推,直接将两老头推回原位,转头冷问司徒十七:“你说!”

    “都是晚辈的错,先前这里不知为何爆发魔乱,我自东而来沿途挑选人手想要援救,因玉狞子道友最先与我来此,一个不慎直接被那头魔灵沾附躯体,我想救时又受纠缠,只能先杀魔灵,没想到玉狞子道友会落得这般下场。

    事已至此,错全在我一人身上,若是要抵命,拿了我的去!”

    司徒十七言语掷地有声,一副大义凛然之相,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

    拓跋南天又怒又疑,“这……这……”

    他不相信玉狞子会这么容易死掉,可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狂躁的想要杀人,但理智又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知道,司徒十七乃是司徒家极有声名的一个人,一直以来据他了解,从未干过什么卑劣害人性命的事,其人脾气不太好,性子直,因此在北地散野修士群里反倒符合气质。

    显然,拓跋南天没法再狠声问责,因为人家摆出一副‘你要命就拿去’的姿态,但凡有些气量的,怎再好逼迫。

    气极之下,拓跋南天又指着俩无辜的老头,问司徒十七:“难道你族内这两位就一直冷眼旁观?他们怎没有被魔灵侵扰?”

    司徒十七悲叹道:“守护御魔城是大事,先前那魔灵企图自内部瓦解镇魔玉璧灵文,两位老兄一人与魔灵对斗,一人撑持阵位,哪有多余的手来帮助玉狞子道友,我来时魔灵只剩下最后两头,我对付一头,九爷对付一头,实在是玉狞子道友太过倒霉,撞在了魔灵当头,这……”

    司徒十七双手摊开,特别无奈,低眉沉默。

    拓跋南天拳头握的嘎吱响,内心有一股怒火想发又不能发,小殿内,这司徒十七自然不能再怪罪,那两个老头也是没多少寿命的人,杀了平白得罪司徒家,这可真是憋火。

    寂静中,司徒十七一直弯腰执礼,他能感受到身前拓跋南天的滔天怒意,但他也十足的肯定拓跋南天不会拿他怎么样,这位新晋金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也就没法找人处理报仇。

    此事虽然做的急切,但计划周详,唯一可能泄露秘密的就是殿里这两位同族老哥,可他们寿元无多,说不准再过一年半载就仙去了,至那以后,玉狞子之死便烙定是他自己倒霉被魔灵害死,将来即便拓跋南天有所反应,也找不到什么证据,无非是对司徒家多存些怨恨,可他司徒十七哪里会怕这个。

    即便是全然得罪拓跋南天,他也不怕,日后必定要辅助司徒羽逸统领司徒家,得了赤龙门的帮助,这位拓跋前辈,可有可无。

    司徒十七心里的这些想法,拓跋南天自然不知道,死一般的沉寂,最后还是由他打破,叹了一声:“终是负了谷主的遗托,唉~”

    盯着玉狞子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拓跋南天无限伤怀,这孩子虽然心信阴毒,但对自己一向尊敬,就这样突然死去,真难接受。

    再难接受,人也已经死了,拓跋南天探手挥散附着在玉狞子尸体上的黑气,直接抱着尸体走向殿门。

    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再问,他心里是恨司徒家的,可在他现在的理解里,司徒家也没义务保护玉狞子,人终归得靠自己,玉狞子实力不强,未曾筑基,落得这般下场,只怪运气太差。

    走出殿门的那一刻,拓跋南天见司徒十七也跟在身后,眼里全是歉疚,于是出口安慰:“既是玉狞子气运不够,你也莫需自责,我牛魔谷连番遭受劫难,以后还要多仰仗你家,有劳了。”

    司徒十七连忙回应:“前辈但有吩咐,晚辈自然极力相帮。”

    拓跋南天身影飞掠而去,留在原地的司徒十七神色复杂,他知道,去骗这种秉性刚直正觉的人,自己心里是会有不忍的,可没办法,谁教他需要姜玉洲在几十年后的帮助呢。

    “万一将来真被知道,我亦不怕你来杀我!”司徒十七走回小殿内,与两位族内老兄传替神情,点头后修缮小殿内的破露处。

    事情是为了司徒羽逸做的,那么这两个老头在族里自然也是支持司徒羽逸来坐将来那个位置,天衣无缝。

第259章 黑白棋局

    轰鸣雷声惊响天穹,黑色雷霆与五彩箭矢齐齐追着那头三丈高满身伤痕气息弥留的魔人,双肩两个洞穿的窟窿由于气息不稳越散越大,内里魔气随着奔走一溜烟冒个不停。

    姜玉洲抬头看看天上那锋矢状的五彩箭雨,嘴角满是鄙夷,司徒礼借着御魔城大阵的力量与他抢功绩,真是太不要脸。

    单手撤出阳官灵剑,他化作金色剑影加快速度飞驰,剑影所过之处,头顶黑色雷霆也跟着一路向南。

    那头双肩洞穿窟窿的魔人回头看看追来的箭雨和金色剑影,又望向天上的黑色雷霆,眼神中满是恼怒,却又不得不继续逃跑,它实在是太累了,若非魔力耗尽,后面跟着的这个人族修士,哪里是它一根手指头的对手。

    “哪里逃,今日还想活着离去?”内涵扎实的道家正统喝之音,姜玉洲身影在消失片刻的时间再出现时,已是一剑刺向这头魔人头颅。

    魔人稍有吃惊,黑色臂膀抬起抵挡,随着阳官灵剑接触其暗纹皮肤,火星四溅的同时,魔人另一只手迅速探出直取姜玉洲面门。

    就这一刹那,姜玉洲感到了死亡临近,果然,境界差距这么大,一个照面就有力不能敌的感觉,这还是已经被打成重伤的金丹魔人,若是全盛时期,自己怕根本脱不开的。

    魔爪探到姜玉洲面门的前一刻,这头魔人狰狞咆哮,似乎在说‘即便是我到了如此地步,也不是你这种角色能应对的。’下一刻,它的那双手来不及抽回,就被姜玉洲背后并未显露真躯的黑布古锈的断剑触碰到。

    “雷引!”

    刹那间,姜玉洲周身突然爆发浓重雷霆霹雳,黑中透着蓝弧,魔人的那条臂膀直接被凝固在面门前三寸,雷弧自姜玉洲背后延伸钳住魔人的臂膀,滋滋作响。

    “剑雷诛!”天上黑色雷霆射下霹雳剑影,结结实实轰在魔人僵直的躯体上,自天灵到双脚,霹雳贯彻,魔气湮灭,这头魔人好不难受。

    紧接着,漫天锋矢状的箭雨直接向两人袭来,姜玉洲本是庆幸自己结实打击中魔人,怎么也没想到后方那箭雨突然变了脾气,连他都要一同诛射。

    “你娘的司徒礼,姜某日后绝不会饶你!”

    姜玉洲暗道‘该死’,身影一闪消失不见,所用的本事自然是龟息遁形,眼睁睁看着被自己雷霆和宝贝雷剑击打僵直的魔人被司徒礼操控箭雨射杀,胸口一股火气狂暴喷涌,简直气炸了。

    这头魔人亦算是倒了血霉,本来想着快速处理了姜玉洲赶快逃回南方,没料到那人背后有神秘雷属重宝,突然间被霹雳僵直,恰逢那条长城上的人操控箭雨袭射来,哪能抵挡?

    发着无奈不甘低沉嘶吼被灵气箭波逐渐射成筛子,躯体和魔骨分离散落,砰然爆炸,大量魔气震散八方,就这样结束了性命。

    老远处浮空站在飞剑上的姜玉洲死死盯着北方御魔城中央门楼,司徒礼正用淡定得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这真是气煞人也。

    姜玉洲挥砍向天一道剑气,轻吟中带着雷吼,发泄过后,盯着御魔城上的司徒礼良久,突然冷冷笑着呢喃,“看看将来是谁得意到最后!”

    ******

    夏季的风幽幽吹过断水崖最高处的宽台小坡,五丈方圆,那颗龙桃仙树小幼苗三条枝桠上的红骨朵微微绽开一丝缝隙。

    木质摇椅半空中,白色发丝披散被风吹的微微动漾,轻微的‘嘎吱’声儿响动着,摇椅上的躯体平淡软躺,清癯的面庞上那双眼闭合着,似乎他已经在这里感受太长时间宁静了。

    小坡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钟紫言眼睛微微睁开,一瞥扫视,见来人穿着一身浅淡碧绿罗裳,又将眼睛闭合,手指轻敲木椅扶手。

    “钟大哥,喝茶。”

    “嗯。”钟紫言睁开眼慢慢起身坐在不大的石台前,接过孟蛙端递的灵茶饮入口中。

    “这茶是谢玄去槐阳城买回来的,清心滋魂,你觉得怎么样?”孟蛙恬静坐在石桌另一边儿。

    钟紫言微笑着道:“难得这小子有孝心,听说他与玉漱相处甚是融洽,改写时日是该给做一场喜事了。”

    “都是两个孩子,玉漱性情温静,谢玄活泼顽劣,能走在一起,倒是不容易呢。”孟蛙端正做着,微笑面对钟紫言。

    钟紫言眼色忽悠诧异,“你今日怎的这般拘着,是谁又惹我们家蛙儿不高兴了?”

    孟蛙一听这话,咯咯笑开,“哪有,钟大哥竟会瞎猜,是简师叔来了。”指着小坡下方。

    钟紫言一看之下,果然看到简雍青布麻衣慢步走来,笑着对孟蛙道:“呵呵,还真是。”

    孟蛙站起身将茶水收掉,施礼告退后起步往下走去,与简雍擦肩而过。

    简雍来到小坡上,执礼后问道:“掌门身体可否好些了?”

    钟紫言挥手示意简雍坐下说话,“还好,此番却是伤了根基,慢些调养吧。”

    拿出棋盘,黑白分立,这就是准备要边下边聊,简雍继续说道:“我已拖了不少外人帮忙找寻适合你的增寿灵物,估计快有消息了。”

    “呵呵,不急,些许寿元,得到的却是舒畅心气,只是失去的终究难以挽回,徒留伤感了。”钟紫言执着黑棋缓缓落子。

    简雍想要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将手里的白子降下,苦涩笑了笑。

    何止是些许寿元,照简雍自己估算,怕是至少有三四十年,这种损耗,搁在普通修士身上,这辈子怕是没啥希望上升了。

    “说说吧,鬼市和北地山门筹备如何?”钟紫言不紧不慢落子行棋。

    简雍清了清嗓子,将近日的进展全都讲述出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就是南面御魔城的战事有些拿捏不准。”

    钟紫言笑问:“听说姜师兄这次大出风头?”

    简雍点头:“确实,他的剑气直冲云霄,雷霆震撼人心,折服不少散野修士,不过……”

    “不过什么?”

    简雍皱眉盯着黑白棋局道:“玉狞子死了!”

第260章 丢盔弃甲

    良久的寂静,风声微吹白发,钟紫言陷入思索,随着一声棋子落盘之音,他双眼回神,问道:“拓跋南天那般在乎玉狞子,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怕是悲愤异常的吧。”

    简雍等着钟紫言落子以后,跟着走了下一步,边道:“事情也是今天刚发生,事发当场,拓跋南天直接放弃与金丹魔人撕斗,返回御魔城时揪出牵涉之人,乃是司徒家的司徒十七和另外两个老者,罪名是推在了魔物身上,可咱家弟子来报,似乎姜师弟在其间有插手。”

    钟紫言神色一怔,“却是心有灵犀,我还想日后定要除了那人,没想到姜师兄先一步下手了,怕是与司徒十七做了一笔交易吧?”

    “这事暂时弄不太清,但司徒十七这半年被他家族里另一系人打压过重,很有可能想要联合我门中做些计划。”简雍心思缜密,这些事自然逃不脱他的情报。

    钟紫言颔首点头,坚定道:“此事咱家不能插手,若是姜师兄答应了什么,回来问清楚还得推掉,哪怕付出双倍代价。

    我门中在此地先要谨守本分,根基本也不强,再去牵涉司徒一族内部事情,日后难得安稳。”

    简雍自然晓得此理,不过他有另外一个更加震撼的猜想,对视钟紫言道:“掌门,若是司徒业前辈出了什么事,咱们还插手么?”

    钟紫言面色刹冷,凝眉瞪目,呆滞不动。

    良久,他正色开口道:“只要司徒业前辈不倒,我门中任何一殿旗下人手都不得牵扯入司徒家内部,违令者,诛之!”

    简雍没想到钟紫言的反应会这么大,面色凝重起来,正礼回应道:“是!”

    钟紫言挥手继续下棋对弈,简雍走了两子,察言观色后,试探问道:“掌门,黑龙殿应是了解更多司徒家内部情况吧,您怎么看他家的格局?”

    钟紫言盯着棋局寻思下一步落子位置,边道:“知之甚少,乃谓同盟不翘墙洞尔,不论如何,司徒家既要开创宗派,各条脉系自会有摩擦,今后资源整合重新分配,必有不服叫嚣者。好在司徒业前辈正值壮年,这些事应该难不倒他,辛苦积攒了两百多年的基业,哪会容易一触即崩。

    我们还是要对他家多些信心的。”

    简雍又想继续试探着问,不等他问出口,钟紫言叹了一声,“师兄,宗门基业传承,不似商场利益通风,多少鲜血浇筑出来的一个宗族,再不堪,也是难瓦解的,何况司徒家人才济济,后代中类似司徒祥吉、司徒祥瑞、司徒礼、司徒飞鹏、司徒飞剑这些人,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我们作为外人,真要插手,情理道义完全不合,白白落了骂名。”

    简雍也呼了口气,“掌门说的在理,我只是怕姜师弟答应了司徒十七一些重要的事,牵扯咱们门内,届时不太好办。”

    “哈哈,莫需担忧,我猜无非是帮助司徒十七争些地位或者权利,若司徒十七真在族内受了重大压迫,我去与咱家老祖说一声,教他们这些做前辈的互相交谈,岂不是好一些。”钟紫言豁然一笑,落子之后看着简雍,指了指棋盘:

    “师兄,你要输了。”

    简雍凝眉观察,忽而恍然大悟,这一局一开始就被设了圈套,现在刚下一半已然面临八方玄风之围,好不大意,皱脸苦恼笑了笑:

    “掌门棋艺又有长进,可喜可贺哉。”

    一局过后,第二局两人杀了个旗鼓相当,到了第三局时,天上星辰浮现,已经到了深夜,凉风吹过山头,地肺裂谷内传出“嗷~”的一声蛟龙吼啸。

    “哈哈哈,这位‘前辈’又在显示它的存在感了。”钟紫言落下最后一子,青龙困首之局,赢了。

    简雍无奈摇头,自愧不如,掌门的棋艺确实越来越高。

    二人起身负立小坡台上,望着宁静的断水崖周边景象,月色下照耀出墨绿光亮,一片郁葱之景,又有阵法云海漫步山门深谷,这小地方住了已有二十来年,越看越好看,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对此地,我确实留恋不舍,怕将来也时不时得居住于此。”钟紫言感慨道。

    藏风山门即将修建而成,那是日后宗门总山所在地,换一个高一些阶位的灵地自然是好,可生灵皆有情感,在一个地方呆长以后,搬迁就难免会触发回忆,伤怀悲叹。

    简雍笑说:“都是自家地盘,掌门想在何处,就在何处,谁还能管得着,只是高一阶品次,修为方面增长更快一些。”

    “嗯,这里寄托了我等一整代人的希望,好在不是落魄到迁移退去,是该高兴的事,等到搬迁之日,发下宴请帖,邀槐山地界各方势力前去捧场,自此以后,咱家便算真正扎稳脚跟了。”

    那些积攒淤结的不快心气全都散去,钟紫言一想到将来宗门的美好前程,怎能不高兴。

    简雍提议道:“何不将那鬼市开办和乔迁之喜共结一处,算是双喜临门,气氛尽可热闹一些。”

    “嗯,妙哉,不过……”钟紫言突然想到一件事,笑道:“双喜临门还不够,谢玄那小子与玉漱结了道侣,该是给举办一场婚事,这就当是三喜临门,你来亲自主持如何?”

    简雍拍手赞叹,“再好不过,我自能请来槐山各方头面商甲,炼师、炼丹师,鬼市想必会大赚的。”

    两人越想越高兴,简雍心里虽然对钟紫言单独给谢玄做婚事有些顾忌,怕别的弟子心有不满,不过又一想,谢玄受掌门恩宠那是尽人皆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疏远疏近显现出来也没什么错,更能证明掌门有血有肉。

    到了深夜,二人各自回归洞府,结束了今日的欢谈。

    ******

    御魔城楼,灵光灯火通明澄亮,司徒礼静静负立中央门楼前,镇魔玉璧仍然开着,但外面原本打作三团的战局只剩下了一局。

    三位金丹修士围攻一头犀角魔人,其余的金丹魔人都已经被杀灭,司徒业体力不支先一步返回城内,如今在外面厮杀的乃是陶方隐、吴和赵良才。

    司徒酩拍着肥胖的肚皮对司徒礼道:“总算要完了,大哥,你去休息片刻,我来看着。”

    司徒礼摇了摇头,“还没完,这最后一头才是最难对付的,你难道没看见陶老前辈都支撑乏力么?”

    “这……难道打不过?”

    司徒礼面色疲倦,“三对一,旗鼓相当,多半最后是留不住那犀角魔人的,看来今后的御魔城是永无安宁了。”

    “为何?”司徒酩不明所以。

    司徒礼说道:“那犀角魔人该是魔物之属中的独特存在,咱们见了他也有两个照面了,实力提升何其可怕,南方大片地域被魔物侵占,一旦它回去,不需多长时间便又能遣派队伍来骚扰,只是不知南方还有多少金丹魔人罢了。”

    司徒酩突然指着御魔城外,“大哥,它跑了!”

第261章 非黑非白

    漆黑血色光影驾着夜色逃遁向南,而在外战斗的三位金丹老祖只是佯装追了几十里,便罢手回城。

    随着镇魔玉璧缓缓消散,御魔城上下大多修士拍手叫好,此番战事总算是落下帷幕,能好好休养生息了。

    疲乏困倦在每一个守城修士面容上都能看到,一时激动庆幸以后,多有难过之人,因为己方各个门楼内防守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有伤亡。

    生死离别虽是常事,但当这种事有一天落在自己周围,哪还会淡定从容,悲凄哀伤在所难免,唯有时间可以冲散这种感觉。

    战事一了,最重要的事乃是核算战功,每门每户有筑基头领的,由筑基头领去中央门楼为自己所负责的队伍下属汇报功绩,能多争取的自然是要多争取,假使向上汇报一位练气散修杀了十头魔物,只要有证据能证明,御魔城管制方不管事实如何,一定会照着证据发放奖赏。

    战功的核算,在各种战场上都是最硬性明确的规定,杀多少魔物就收多少魔魂,杀多少妖兽就露多少妖骨,杀多少人就展示多少头颅躯干,少有核算错误的事情。

    即便是这里面有一些可钻的漏洞,那也是以司徒家为首的统御方自动露出来的,散修如果想钻漏洞谎报战功,被发现那可是会臭名昭著的。

    散野之修谎报战功的毕竟是少数,也难有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战功私下里真诚赠给另外一个人,即便有这样的人,司徒家也默许他们这样做,总之发的犒赏不会增多。

    了解一些内部运作规则是很占便宜的,就例如此时此刻的司徒羽逸拿着上百多个满满的魔物收魂瓶向中央门楼走去,他不是一个人,在他前面走着的是司徒十七,后面还有一堆练气筑基修士排着长队,都是来汇报所属队伍具体功绩的。

    “十七叔,真要这么做?”司徒羽逸小声问了一句。

    司徒十七冷眼瞥回头,脚步继续向前走着,眉头却皱了又张,不太好看的双目眨了眨眼,不再多说。

    司徒羽逸埋下头,脚步紧紧跟上,从出生至今,他从未如今天这般忐忑局促过,他自小骄傲,不论是学识还是术法,亦或者符篆阵道,从不认为比别人学的慢或者差,技法器物、灵材地宝,过目难忘。

    接触那些事务,学习那些技能,他都不觉得困难,唯独权力、人情事故这种东西,他不敢去大胆触碰,不会去出格越界。

    而今天,他要去做一件自己认为不是太正确却又不得不做的事,且这种事,日后每一次战事可能都得或多或少做一些。

    他要干什么?他要拿着自小与他胜似亲人一般的十七叔给的近五千魔魂之气、魔头遗物等等,去报战场功绩,他深知一旦上报,他十有**会是此番战事的榜单魁首。

    他自己认为这样是不对的,这与舞弊藏私瞒实没什么区别,可十七叔却说“不存在什么舞弊满实,你既看不惯那一系族人的做法,就要想方设法做到那个位置上去,这世界,非是黑白两色,千般色彩,唯灰色最盛。”

    ‘灰色’是个什么色,司徒羽逸不是不知道,可他一时接受不了,做人不就得非黑即白么?

    接受不了,但事得照样去做,因为他出生至今也不过二十多年,很多道理他还是没太懂,自己没有其余的解决方式,只能按照十七叔指的路走,至少那条路是能去到目的地的。

    来到中央门楼时,几位金丹前辈在门楼大殿内相互笑谈着,没有隔音屏障,没有障目术法,这或许是专门让路过的散野修士和族人看的真切些,毕竟能近距离观察这些人,是不少修为低微的修士一生的梦想。

    不过能路过这里去偏门汇报战功的修士,基本不是什么低微无能的人,司徒羽逸跟着自家十七叔看了几眼殿内正在祥和谈论的金丹老祖们,径直顺着队伍向偏门而去。

    守在门前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家族叔:司徒酩,挺着大大的肚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对于这位族叔,司徒羽逸没有太多好感,但也不反感,总之关系一向缓和,因为血脉亲近,所以平日见了点头见礼欢声笑语自然正常。

    “呦,十七,你主要负责的事情好像不是来汇报功绩的吧?大战刚过,怎的还亲自过来呢?”司徒酩言语听起来客气,表情却是一副戏谑模样。

    司徒十七背着手,两人个头都不算高,只为在气势上不输对面这胖子一分,他把胸膛略提正了一些,“我来带着羽逸核实战功,你这种连战事都没参加过的东西,没资格盘问我。”

    “你!”司徒酩那双肉乎乎的眼睛惊瞪而起,瞬间气怒,又见后面的司徒羽逸眼神明亮的看着他,冲司徒羽逸勉强笑了笑,回头走近司徒十七,咬牙低声道:“我上不上战场,关你屁事?”

    司徒十七懒得再与这胖子多说一句话,冲后面司徒羽逸说道:“羽逸,轮到我们了,进去。”

    “哦,来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入偏门,司徒羽逸临近门脚时,司徒酩笑着道:“羽逸,酩叔前两日抓到一头五彩灵角鹿,你有时间去老宅看看喜欢不,若是中意,直接牵走。”

    司徒羽逸弯腰执礼,“谢酩叔,过几日就去看。”

    “嗯,快进去罢。”司徒酩挥了挥手,又将那张趾高气昂的脸转向后面排队的那些人。

    ******

    翌日午间,御魔城中央门楼大殿,黑压压的站满了各方守城修士,司徒业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样,衣冠净洁,“此番战事,多亏诸位劳心碌力,而今大战告一段落,功绩昨日亦全核实查录,赏功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发放,若有异议争论者,可直寻我禀明纠结,但凡是族内弟子行事偏颇,我自会给一个公正交代。”

    这场战事死的人虽然不算多,但规模甚是浩大,对于槐山地界众家修士来看,确实需要金丹力量出来解说定心一二。

    司徒业对于这种场面得心应手,做了百多年的家主,出面说这番话毫无压力,他知道,每一次出来主持这种事,都是一次巩固形象威势、笼络人心的过程。

    “司徒礼,由你来讲说此番战事具体情况。”

    “是!”司徒礼拿着一本战功录翻动灵页,刚要笑着说这场战事详细情况时,眼神突然怔住,低语一声:“羽逸?”

    中央门楼殿外人头攒动,听得司徒礼小声念了一个名字,各个莫名互视,‘羽逸’是什么情况?

第262章 大族之忧

    司徒礼停顿的时间并不太久,他心中虽有波澜,毕竟是活了五六十岁的人,知道此种场合该表现出什么模样,于是再次清了嗓音,正色道:

    “此番有司后勤劳务者,暂不计入战功统核,另有额外补偿奖赏后续下发。有司专杀金丹魔物者,暂不计入战功统核,老祖们自有计较评判。

    守城五日,保守估算清诛魔物七万六千余头,以门楼小队为计,共有十七队诛杀魔物超千数,城内下发镇克用器虽是不少,但以量来计,已超百倍投入,乃震惊以往战事之局。

    战区攻伐之间,死者共计九百三十一人,伤者不计,东面三号丘陵战区及西南河流小回旋有爆发魔毒源泉,现已及时清理,此事表现优异者乃是风月楼郑执、李长歌二人,临危不惧,统领小队进退有度,总楼决意赏以三阶魔云藤兽一头。

    自西向东五百九十六座门楼,当属司徒路、澹台庆生、剑十三、东郭天亮、高鼎、司徒羽逸……

    所做贡献及魔物清诛最耀眼者,乃是司徒羽逸所率门楼小队,共诛练气实力魔物五千六百之数,另有旁杀筑基魔物百余,获首功……

    宣讲这些事,对于司徒礼个人而言是很枯燥的,他之所以能一本正经仔细讲说,除身在其职以外,最大的享受就是看别人听他讲说这些东西,这是权力带来的优越感受,对他来说,再没有比这种感受更强的体验了。

    “司徒羽逸”这个名字第一次被槐山众家广泛所知,一个尚未筑基的年轻人如何能够位居功绩榜魁首?多数人都想知道。

    这种事,是一定不会谎报的,司徒家作为此间最大修真势力,没必要为了自家一个练气族人的名声引得各方猜疑,那到底司徒羽逸是何等人物,能有这般运气和本事位列战功榜魁首?

    一个个互相交头接耳,你传我我传他,对司徒家颇有了解的,自会将司徒羽逸是何出生散播开来。

    没过多久,司徒羽逸的出生便被此间千数修士了解了个通透,原来此人是司徒家最小一辈人里最优秀的一个,常年在明月城做事,是以在槐山名声尚未传开,听闻其在上一次明月城防御战事中亦得了大功,司徒家真是薪火长续,俊杰之多前仆后继。

    不管是靠运气还是靠其他方式,能将名字挂在战功榜榜首的位置,绝对不是什么蠢才废物,名声能带来的好处是超出一般人想象的,就例如此时的司徒羽逸去和别家势力交往做事,比其他同龄同族人要方便很多。

    一般的散野修士听这些东西,也就是听个谁强谁弱,谁得了什么奖赏,谁的队伍死了人…,作为自家有些底蕴的修士们,他们听这种战后宣讲可不是瞎听,战场上生死作战,能活下来还能获得不菲战功,那基本都是实力强绝之人,拉关系交朋友是一定要的,最差也不能恶了人家。

    但凡是在槐山有门有派、有归属势力者,都知道底层散修活着很不容易,有幸能加入一门一户,想要爬的高一些,多获得一些修行资源,人情礼往必不可少。

    个体力量的用途,可大可小,有些修士自有气运获得强大术法和灵器宝物,他们单独作战能力超强,可以独来独往;而有些修士出生低微,资质差劲,运气糟糕,只能与别人抱团来共同修行,以期超脱底层泥泞。

    人群中,姜玉洲双臂环胸,背后两柄剑被黑布包裹,平平无奇,他安静听着司徒礼在众人目力汇聚之地挥洒豪言,嘴角时不时无声讽笑。

    站在他身侧的司徒十七如一个小老头一般眯着本就不大的眼说道:“姜老弟,是瞧不上我族内这位统领御魔城事宜的年轻人?”

    姜玉洲笑了笑,“哪里,司徒礼年岁该是比我长了不少,都不年轻,不过我等修行中人不论这个,单说其人在你族内地位,确实是如日中天。”

    司徒十七嗓音似有沙哑,低沉一笑,“是啊,这也是我忧虑所在,倚江山新立,云河宗将创,旧族旧势跋扈嚣张,我平日在家主手下只管做事,得罪了不少族内族外的人,我们这一大家但凡扩张,开宗立派,家主对各方的掌控势必会缩减,今时之局,烟火虽是鼎盛,只是刹那芳华,愁乎。”

    门楼殿台上的司徒礼好像说出了一个对众家都有好处的消息,惹得周围各个散修连连叫好,姜玉洲边看着殿台后方坐着五位金丹中的拓跋南天,边低声传音给司徒十七:

    “十七老哥放心,姜某答应的事,定不会失言,虽说我家掌门师弟很可能不会应允我插手你家内部事务,但那事只算我个人头上,平日隐藏身份助你,若是你家那位老前辈……出事的话,我自会游说掌门集全门内力量顷力出手。”

    司徒十七眯眼点头,目光向前面人群拥挤的地方眺望,见司徒羽逸被族内最年轻的那些孩子围簇高举,在这种时刻,司徒羽逸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个人,而他司徒十七自己,这辈子怕是没这种资格了,他或许只配站在黑暗中,遮挡或者压迫那些会使得本族遭受灾难的异端。

    “年轻真好!”司徒十七摸了摸自己颇为乱遭的短须,叹了口气。

    一张透着亲和刚意的手掌拍来肩膀,只听姜玉洲对他说:“十七老哥,莫急躁,你我前程远大,来日方长嘛。”

    苦涩的笑容自司徒十七面上浮现,他传音道:“姜兄你乃是赤龙门五殿之贪狼殿主,贵门金丹老祖在此地战力最强,钟掌门智谋绝伦,天资卓越,更有简道友、商道友等人倾力构铸门派壁垒,你们尚是年轻,自然不急,莫说将来,只看现在的赤龙门,在槐山亦是数一数二。

    而我司徒一族,虽至群狮咆哮原野,却面临家财相争,家主最最忧虑的,乃是迟迟培育不出金丹力量,你我两家谁优谁劣,还用再细说?”

    姜玉洲突兀怔在当场,他还真没想到司徒十七能对他说出这一番话,于是打了个哈哈,“十七老哥太谦逊了,你族在此地,保守鼎盛五十年一点问题不会有的。”

    司徒十七眼神变得锐利,“我尚未说几日前藏风岭发生的事,你家金丹力量可不止一位两位吧?”

    ……

    “哈哈哈,十七老哥,咱们还是说说即将开办的聚宝城?”姜玉洲哪里会再和他继续深聊下去。

第263章 谋局聚势

    大潮散去,几家欢乐几家愁,功绩大的势力即便是死了一些人,也不会多悲伤,修真之士面对死亡,大多看的还是比较开,死的有价值,好比一文不值。

    一番战事,下发的战功奖赏足以令某些人癫狂发疯,灵石灵器,灵符灵袍,司徒家向来不吝啬这些东西,只要是那些散修做出贡献,该给的一定会给,甚至偶尔瞧见顺眼的人,特意编个莫名理由多给一些好处。

    好名声就是这些小事情堆积起来的,中央门楼议会散场后,那些功绩排名前列的势力早早会离开,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小势力,他们的奖赏是在最后下发的。

    中央门楼偏殿外,一个个散修忐忑入内,欢喜而出,这是他们作为各个门楼统领在这场战事结束后第二次进去,前一次是申报核实,这一次是领赏,在那些练气小辈眼中,他们是筑基前辈、门楼统领,但他们自己知道,在司徒家眼里,他们就是一个打手,赚灵石卖性命而已。

    “刘小恒,第三百二十二号门楼,诛练气实力的魔物两百六十头、筑基实力魔物十三头、魔魂瓶额外收死魂十七条…赏一阶上品【三纹松云灵剑】五柄、避水袍五件、二阶天罡符百道……”

    发放奖赏的是一位胡子花白杂乱无序的筑基老头,叨叨絮絮进来一个人都要认真念读一遍不同的奖赏。

    刘小恒长着一张柿饼脸,个头不高,模样约是四十来岁,这大殿中除了他一个来领赏的,剩下两人全是司徒家的小辈童儿,站在那下发奖赏的老奉行背后忙乎着自一个个储物戒中运输灵物。

    “嘿嘿,察老哥,手下那帮小兔崽子别的不行,就是用符布阵方面特利索,您要不多给点儿天罡地煞符篆?”刘小恒笑咪嘻嘻着脸,一点也不嫌多争取几道符丢脸。

    台上那老头儿斜瞥了一眼刘小恒,“呦,是你啊?怎的不在风月楼好好呆着,出来冒这种险?”

    “嗨,生意不好做,槐山上也不太平,话事的那两位对我讨厌的紧,这不是被撵出来了嘛。”刘小恒干笑了笑。

    对面的老头叫做司徒蔡,在槐山名声不大,但在司徒家内部是有好名的,若说司徒达是司徒家最精擅商事的人,这位便是最精擅内库管理的老前辈,在他刘小恒还是一个上和城底层散修摸爬滚打的练气散修时,这位老人家已经在司徒家内库管理位置上坐了将近四十年了。

    “嗯,出战不易,多赠五十道天罡符,五十道地煞符,一阶上品。”老头兀自点头后,多给了一点好处。

    殿内刘小恒那张脸顷刻喜笑颜开,“太感谢了,明日给您家送些好东西。”

    司徒蔡脸色迅速转黑,笑骂扔出一枚储物戒,“拿了东西快滚!”

    刘小恒快速倒腾储物戒指,拿了东西后和一头招风鼬鼠一般一溜烟跑出了偏殿,迎面走进来的中年修士只觉莫名其妙。

    出了偏殿,刘小恒晃着步伐美滋滋向东面行走,他一向是没什么大志的,很多时候都会为一些小收获或者小成就而得意,且他自认为这种性格对他修行是有益的,蚍蜉浮游,随遇而安。

    东侧大道的入口处站着一个白衣白面书生模样的人,也是位筑基修士,见刘小恒兴兴晃悠着走路,招手摇了摇:“小恒,这边。”

    刘小恒瞅了一眼,乐了,加快步伐来到近前:“李大圣人,你如今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跑这儿呢?战功早该领了才是的吧?”

    白面书生唤作李长歌,当年小剑山剑谷斗法时,他曾鼓着勇气挑战过为赤龙门出战的正明和尚,本来有机会打赢,结果被正明誓死拼命的架势吓破了胆子,自动认输时闹了好大的笑话。

    多年过去,他那股怯懦性子有所长进,刘小恒老早前是他在风月楼为数不多的朋友,今日得了空闲,得须见上一见,微笑说道:“小恒,许久不见,来看看你,在外面还过的好么?”

    刘小恒脸色瞬间阴沉,见对面这姓李的不是故意讥他,转而变幻笑脸,举了举手中银色储物戒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好的很,看到没,这是这次的战功奖赏,虽然没你小子赚的多,但也够我手下那帮小崽子快活一段时间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长歌将白色衣袖往紧卷了卷,眼神稍有闪躲,轻声道:“也没什么大事,正巧战事刚过,想着约你喝顿酒,你看……行么?”

    话音越到后面越低,刘小恒双目精光闪烁,知道面前这家伙骨子里还是那副怂样儿,大咧骂道:“放屁,就你这孬种,没事儿敢来找我,你那便宜老爹不把你打残?快说,什么事。”

    “呃……呵呵,的确是有点事,班主他想和你谈谈。”李唱歌尴尬笑了笑。

    “谈个屁,我已经不是你们风月楼的人了,那老女人是你娘,又不是我娘,活到这岁数,还想跟我玩那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游戏?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局,人家司徒家要开宗立派,赤龙门愈渐强大,南疆来了几百家小势力,此地金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她还以为只有赵胖子是靠山?”

    刘小恒气哼哼骂了一通,转头就要走,李长歌探手一拉,“你莫误会,班主不是这个意思,这次另有他事,对你个人好处很大,你不是要一块自己的灵地?也有法子。”

    刘小恒停住脚步,慢慢转回头,“你说什么?”

    李长歌回复自信,不再多言,等到刘小恒急着开口再问时,一把拉住他,“走罢。”

    二人向着东面走去,穿过第一座门楼就能看到有一位老妇人在等他们。

    ******

    御魔城东面五百三十一号门楼小殿内,司徒羽逸看着窗外忙忙碌碌修补基础阵符空位的族人,身体虽是平静,心中却透着一些烦乱,时不时回头看看平静坐在椅上的司徒十七。

    司徒十七正在与另外两位筑基老修商量着什么,良久,那两位老人起身看了看司徒羽逸,“羽逸,这是我们两个老头子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司徒羽逸赶忙弯腰施礼,“万谢,两位爷爷保重身体。”

    俩老人颔首后对视了司徒十七,相继离开此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为族里参战做事。

    殿内陷入寂静,司徒十七走至司徒羽逸身旁,负手看着窗外的云景,“羽逸,人有两种,你始终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一头羊还是一头狼,你需有自己的立场,当你用爱去保护羊群不受狼的伤害,那么对于狼,这种爱心就等于毁灭,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不是弱小的狼被饿死,就是弱小的羊被咬死。

    我族未来要成为什么样子,是你要笃定去做的,树,越是向往高处的光亮,他的根就越得向下扎,要不住向泥土,向黑暗的深处扎,只有这样,枝叶才能触及天穹,亦会散发夺目光彩照耀大地。”

    司徒羽逸陷入深思,直到殿外传来脚步声,他才回神,他知道,风月楼的人到了,这是他要自主拉拢的第一拨力量。

第264章 故意激怒

    “动作快点,说你呢,听到没有?”

    ……

    甬道内的气息温热狂躁,一车车灵矿石被自下向上运输,从事劳动工作的都是一些练气初期的修士,这些人和普通的修士没什么大区别,他们只比外面乱蹦随行的那些人缺了一样东西:自由。

    这里是位居槐山北麓一座较大丘峰的后山腹地下层,树木参天之下隐藏着另一番天地,百多年来,空闻寺院只靠着这一座火灵矿脉输送的财力,生生造就不低的名声。

    说话的人是一个练气六层的光头修士,他牙齿尖细,很像啮齿兽,头顶没有任何佛家戒疤,他还不算空闻寺院正式弟子。

    自二十多年前槐山修真界大乱,他们寺院很多修士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苏王争锋双双覆灭以后,本以为能得享一段太平日子,没想到槐阴河鬼祸跟着涌现,此间寺院的传承乃是佛家偏支,本也不擅克鬼,遭殃再所难免,其间方丈为护传承命丧鬼爪,代理虽有匡扶之心,也难抵人心涣散,时至今日都在勉强支撑。

    人心这种东西,有时候就和琉璃瓶一样,一旦碎了一丁点儿,随着时间推移,会越碎越多,越来越乱。

    这光头修士唤作倪金金,以前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年岁至今不过三十岁,他这种散修出生能修炼如此神速,除了天资好以外,辅助资源必不可少,原本他是有一个好师父帮他的,可惜多年前被鬼物给害了。

    手中挥转着一根十六截灵蛇鞭,嘴里咬着一根灵麦穗,他懒洋洋的坐在那火炎石上嫌弃说道:“唉,你们这些家伙,别一天天丧着脸,老子哪天和你们动过手?除了嘴损一点儿,一块灵石都没剥削过你们,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监工?”

    推着滚车路过他身旁的那些苦工们点头哈腰,唯唯诺诺,也不敢说个不是,只专心干手里的活儿。

    倪金金压根也没想着这些人能回应他什么,他这份差事已经干了四年多,拿着固定的俸禄,每天做着同样的事,修炼的心气儿上来,就修炼,玩闹的心气儿上来,就玩闹。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这世事变幻,却是了然于胸,做个明白人不容易,心里那些小思量全是老头在世的时候教他的,修真修的是一个超脱飞仙,他很清楚,也很无奈,无奈的是他知道的太多,他深知金丹、结婴、化神一步步上去有多难,需要耗费海量的资源才有那一万分之一的几率成功,而他现在,连筑基那一关都没过。

    倪金金觉得,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会是一件好事,他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以至于言语直朗,本来一个好好的寺院对外教习的身份,被降至此地整日与这些不会有什么大进步的人呆着的地步。

    “山上禅音袅袅,山下恶行累累;说是,得享那清平盛世。怎奈,难历这人心险恶;我有一把麦芒剑,他尚需积谷孕一颗玲珑粒,再出头,再杀生,杀一杀,杀厮杀,千年的恩怨终归这剑下……”

    心气郁结的时候,倪金金会唱一些自己编的曲子,这世上唯一和他有牵绊的老头说走就走了,留下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世界。

    起初的时候,他挺难受的,时间一长,他发现他越来越多的行为都像那老头儿了,最后他笃定,那老头住进了自己心里,一辈子也分不开了,这下他反而不难受了,仗着老头和空闻寺院的前代方丈有交情,死皮赖脸找去代理方丈求个营生,一呆就是五年,修为上来以后,对这个世界也没那么怕了。

    顺着甬道往东北方向的洞口瞅,又是一天的清晨来临,他跳下石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到时间咯。”

    这份差事就是个固定的活儿,六个时辰一过,自会有人来替他监工,本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大矿脉,虽然出产的灵石精纯,但数量有限,想做点手脚基本是不可能的,他也不稀罕这里的东西。

    一步步走出了甬道,朝霞映射下来,他遮住眼睛露出缝隙,再慢慢撑开,“好天气,去遛鸟!”

    参天树影里有两只叽喳鸣叫的黄鹂鸟,他这两头宠物算是变异物种,一般的黄鹂鸟寿命也就五六年,而这两头随着他活到今天,已经二十来年了。

    一声哨音便把两个小东西召来身前,左肩和右肩各一只,通体明黄,较耀眼。

    长的虽然好看,实际上是两头吃货,除了有一种牵引定位术的能力以外,屁用没有,之所以带了二十多年,完全是因为感情深。

    “小谷子,大谷子,今日给您二位改善进用,走!”那两只鸟一听主人要给好吃的,喳喳叫唤,欢乐不少。

    每月的这一日,是空闻寺院下发俸禄之时,倪金金在这里没别的同伙,人们都看他不顺眼,他也知道这寺院内如今是什么状况,日子不好过,少些人分资源总是好的,受排挤在所难免。

    离开后山一步步登上山腰,寺院的影子便近了,夏日清晨,此山树木的露水比一般的水要多出一种生气,那是可以实实在在充饥的,两只鸟儿合力将一片片叶子运送来,倪金金喝上那么十几趟,肚子便不饿了。

    他不喜欢吃那种粗糙的灵餐,好吃的东西在这里是轮不到他吃的,同样是光头,有戒印的那些和尚从来不拿正眼瞧他一眼,他习惯了,事实上,他心里也瞧不起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路过针叶树林便是空闻寺院正门,照着往常的脚步一路走过去,半途中突然看到树林里有一个人影,全身黑衣,面貌算得上俊气,是那种透着坏意的俊朗,也不算多漂亮,总是一看就不是沉稳的类型。

    见那人修为也没多高,倪金金起了玩心,突兀大喝:“你是何人,胆敢在这空林山乱窜?”

    那黑衣修士烦躁的转过头来,凶狠瞪了一眼倪金金,“干你屁事?狗拿耗子。”

    倪金金一看这人,似成相识啊,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这脾气咋就这么对自己胃口呢?

    心里虽然对这人有赞赏崇敬之意,眉头却继续凝结,“此地乃是空闻寺院领地,我在山中呆了四五年,从未见过你的面,瞧你修为磕掺,摆着一副死了爹妈的脸,难道是来偷东西的?”

    那黑衣修士嘴唇上精短的小须气的发抖,“你娘的,这地方还有你这种货色,欠收拾,啸天麟,给我咬死他!”

    倪金金还在为自己说的话能气到对方而得意时,突见那黑衣修士背后冒出一颗硕大狮子头,双眼立刻直直瞪起,他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未见过这种异兽,且那头凶兽散发的气息令他提不起半分反抗之意,绝对有筑基以上的实力。

    噗通,倪金金双腿跪地,也顾不得磕在两颗石子上,“道友饶命,在下错了,在下错了!”

    对面那黑衣修士与他爱宠对视一眼,两者眉开眼笑,哈哈捧腹:“啸天麟,狗儿,这是我见过最胆小的一个家伙了。”

    笑够了,那黑衣修士清了嗓音,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乃是赤龙门黑……呃,贪狼殿下谢玄是也!”

第265章 相助各家

    散乱的草地上两个人气喘吁吁四仰八躺,谢玄在自报名讳以后还是没忍住要揍倪金金,俩人修为相差不大,岁数也相差不大,动起手来各有坏招儿,一番折腾,打了个半斤八两,最后就形成了这幅场景。

    “诶呀呀,你小子有两下子,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你这种妙人,不错不错。”谢玄休息够了,半坐起身子靠在英招兽温热的肚皮上,看得出来,他似乎遇到了同道中人,脾气很对胃口。

    倪金金虽然对那头青狮子模样的异兽畏惧,但从与谢玄接触这短短时间,亦觉得这人不是恶人,脾气爽直,是个值得结交的。

    “谢道兄谬赞了,在下一介散修,多年来在这里龟缩混口饭吃,您既是出身赤龙门,定是天之骄阳,今日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倪金金那张被揍的猪头一般的脸吐出的言论含糊不清,谢玄只听得只言片语,见他拱手有敬服之意,心里很是高兴得意,猛地一拍英招兽的后腿,“好!”

    倪金金和英招兽都是一怔,这位爷这是突然豪性般抽什么风?

    谢玄看了看倪金金,又看了看露出人性疑惑的英招兽,摸了摸红肿的鼻子,“哈哈,我是说,你我脾性相合,一见如故,今日以后便算朋友了,此后出去行走闯荡,尽管报出我的姓名,旁人自会对你高看三分……”

    牛一旦吹起来,想收住可就难了,倪金金露着尴尬的微笑一直听着,他知道赤龙门好些人的名号,似姜玉洲前辈、简雍前辈、钟紫言前辈等等,唯独对‘谢玄’这两个字印象不深,虽然记忆力有印象的确见过一次,似乎是在当年小剑山法会的时候,但那也只是匆匆一撇,实在不太深刻。

    谢玄见倪金金越来越愣,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大,但看了看背后躺着的英招兽,又觉得自己还是有资格吹吹牛的,在这槐山地界,谁会不怕金丹气息呢。

    气氛尴尬了一会儿,倪金金脸上的肿块儿消了不少,拱手行礼,问道:“不知道兄此番来这空林山所为何事?”

    “嗨,我是不大喜欢来呢,奈何门内简师叔缺个跟班儿,拉我来充个数,又听你们这山上有【千针松叶兽】甚是奇特,寻思抓上一头,回去给我们家小玉娘玩耍,我自清晨找了这么长时间,愣是没见一头,可不正烦躁着,你恰巧撞来了。”谢玄说起话来有声有色,至于话里几成真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按照倪金金对那位简雍前辈的认知,其人乃是赤龙门黄龙殿殿主,出来做事带着谢玄这类不安分的人,怎么可能呢。

    猜是这么猜,但倪金金也不打算继续深问,话题顺着谢玄的引子提及千针松叶兽,“早说嘛,那东西有什么稀奇的,我小筑里便有一头银白色的特殊品种,小巧可爱,送与您那位朋友定是极妥当的。”

    谢玄眼睛一亮,“真有?瞧瞧去!”

    倪金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笑着道:“真有,道兄若不嫌弃,就去我那狗窝喝喝茶?”

    “,咱们是朋友,我哪里会嫌弃你,走走走,迅速一些!”

    二人也不顾刚刚互相把各自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一前一后向着东面小路走去,那英招兽化作小巧模样跟着飞随。

    ******

    空闻寺院并不算正统佛家传承的寺院,此间法统尚不及再往东北方向几千里的那家鹿王庙。

    传承虽然偏门,但人数着实不多,放眼槐山众多修真势力,若要算道佛正统传承,一只手都添不够,大抵都是散修组成的组织,也不会互相笑话,谁都知道法不轻传,那么多想要修真的人,走走偏门也不是什么罪过。

    空闻寺院的名声多是前两代人积累的,往上数三代,这空林山本是一家小势力,约莫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年前,受了长苏门的提携才逐渐发展壮大,至前代话事人韦震和尚手里达到巅峰,其死后,位置由顾判接手,声名一落千丈,至今他仍然只是一个代理头领。

    这座空林山因为捱着槐山主山,看起来甚是宏大,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大,若是将那些参天树木都清除,旁人当能看清这里就是一座大一点儿的山丘,寺院位居山顶横切广场,中殿内香烟袅袅。

    一个光头中年和尚身材瘦长,头顶六修戒疤较为深暗,与简雍相对盘坐,言语间不急不缓,看其气态当是有些头脸的人。

    事实上也是如此,此人既是如今空闻寺院的代理头领,顾判。

    “……这一应事情都好商量,可唯独有一个难关最是不好过。”顾判的声音略带磁性,中正温和,话音虽好听,脸上却是愁眉不展。

    简雍一身粗布青衫,微笑道:“顾道友忧虑的事,我赤龙门自有法子。”

    “哦?愿有以教我?”顾判眉头舒展。

    茶气顺着杯心向上股股升起,简雍沉吟少顷,直言道:“御魔城大战方止,顾道友所虑者,乃是贵寺另外那位处处与你作对,他现下在御魔城庆功,我才抽这空档来见你,做大事的人,自不能受手于旁人干扰,我家掌门有意助你掌控这空林山。”

    顾判双目凝神,有那么一刻,他心中冒出怒气,想了想,心头嗤笑自己一声,又转换脸色,说道:“若能助我全收空闻寺院,贵派日后所行何事,顾判都会尽力相帮。”

    简雍颔首点头,平静道:“你可将需要去除的人书写于我,十日内自会办妥,事成后,我家冬日新山门乔迁大典,需你率众来做援手。”

    顾判脸色逐渐浮现激动笑容,“自无不妥,我这就手书给你。”

    储物戒中灵页翻出,以手为笔,思虑少顷便连着写了六个人的姓名,停顿一会儿,又接着写了三个,将灵页卷起,挥手交给简雍,“此九人乃是我统领寺院最大障碍,为首者曹禺山筑基巅峰实力,若无金丹出手,实难对付,想必这些人的实力在简道友心里也清楚的很,难道陶老前辈会亲自动手?”

    简雍接过灵页,扫了眼上面的人名,微微一笑,“这几人还不至于惊动我家老祖,你且放心,十日内必会尽数诛除,之后的事便看你自己了。”

    顾判郑重点头,如果人家帮到这个份上他还解决不了后续的事,那这些年的代理头领真是白当了。

    茶水饮尽以后,简雍也不再多呆,起身道:“那便如此说定,我尚需去其他处联络些同道修士。”

    二人慢步出了殿门,正巧看到大院间走着的谢玄和倪金金,简雍冲谢玄招了招手,“玄儿,该走了。”

    “是,简师叔。”老远处谢玄抱着一头银白冒刺小兽回应,快步跑来,他身侧的倪金金愣了愣,也随着走来冲顾判见礼。

第266章 迅雷伏杀

    新结交两兄弟互相作揖后,倪金金望着冲自己潇洒摆了摆手坐上青狮子离去的谢玄,其身侧的顾判问道:

    “你与那位是怎么认识的?”

    倪金金摸了摸头,执礼回应:“他在山腰找寻千针松叶兽,我见他来路不明便上去敲诈,没想到这位道兄是位暴脾气,三言两语与我动起手来,我二人技艺相当,斗了个两败场面,不打不相识,交谈来去发现脾性甚合,便成了友人。”

    其中糗态虽然没听倪金金细说,但顾判好歹也活了百十年,自然晓得这些年轻人交起朋友来,用不得太多时间,这件事教他颇感意外,问罢后稍顿片刻,又道:

    “看来你们相谈甚欢,他家在此间逐日升势,随事显威,这谢玄乃是赤龙门掌门偏爱后辈,你过几日不妨主动去寻他玩耍,今后两家自会相交长久,你聪敏机智,乃可为中间桥梁!”

    倪金金愣在当场,他清晨出来时还想着领完上月俸禄便辞行离开,实在是这里没什么前途可谈,没想到转眼间就成了顾头领眼中的香饽饽,什么运气?

    “您是说……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倪金金有些不大敢相信的问出话来。

    面前的中年光头和尚爽朗笑着回应:“当然是你。”

    倪金金顿时欣喜若狂,擦拭摩挲着手心,假意忸怩道:“这这这,我怕是当不得这般大任吧?”

    他连着瞅了顾判好几眼,看到这位平日时常温静皱眉的大和尚此时玩味笑看自己,俩人对视良久,他听顾判开口道:“你说呢?”

    倪金金一点儿也不傻,知道自己走了大运,暗自窃喜之余,不失风度强压喜悦,“弟子自当静心做事,不负院主厚望。”

    “哈哈哈,你这鬼精模样,什么东西不懂?倒是和我套起话来。”顾判双手垂立在宽大的锦斓袍侧,倪金金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小时候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孩子聪慧过人,心机颇深,脾性亦有乖张,不能以寻常小辈视之。

    沉寂少顷,日光当空,倪金金尝试着更加大胆了一些,“那……每月的灵石能否多给一些?”

    “可以,增五倍。”顾判微笑应答。

    “可否不去后山当监工?”

    “可以,调去做外院参事,时间上更自由悠闲一些。”

    “可否给头坐骑?”

    “可以,降魔小院内那头二阶松林龙兔给你。”

    ……

    倪金金眼中闪着泪花,简直是感激涕零,为表心意,直接跪拜在地,“万谢院主,我自当为您肝脑涂地!”

    顾判盯着跪伏在地的倪金金,看了良久,平静转身向着殿内走去,边走边道:“去吧,小倪儿,我如今在这寺院中能掌控多少东西,你怕是一清二楚,莫需装模作样,日后你我二人能到什么高度,还得看赤龙门喽。”

    倪金金瞅着顾判的脚步越离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直起身来赶紧把脸上努力挤出的泪珠子擦拭干净,站立转身快步离开,越走越快,慢慢的开始兴奋尖叫。

    他今日算是知道什么叫气运爆棚,就因为自己一次大胆的玩闹敲诈之行,结交了谢玄那个二愣子,进而获得院主亲睐,一瞬间从一个狗都不愿意搭理的矿洞监工,直接升任外院参事,某些事情可以直接代理空闻寺院去对接外面的人。

    所谓否极泰来,倪金金今日感觉自己就是这种状况,以前三四年的日子都没今日半天过的爽快。

    哼着小调离开正院以后,他想了想今后美好的日子,先去领了上月的俸禄,又买了上等灵谷喂食两头宝贝黄鹂,在自己的小院里悠哉悠哉哼唱:“一人得道哉,鸡犬也升天,风云叱咤哉,三华共参照,有物浑天成,妙法不若彩运盛,哈哈哈,我当搬那南华山,诏曰急急如律令~”

    云气白透,天穹豁然,那两只鸟儿欢快叽喳,好不惬意。

    ******

    距离御魔城大战刚过三日,中央门楼大殿外大批人手一队队撤离,拓跋南天与其余几位金丹修士站在一处,他神情低落明显还未从自责愧疚中走出来。

    赵良才眼瞅着人越走越少,很快可能赤龙门的人也要离去,他索性直接冲众家相邀:“诸位道友,战事暂了,恰逢我槐阳城风月楼举办仲凉灯节,若有空闲,不妨去看看?”

    “族中杂事繁多,今年亦有大事要办。”司徒业率先笑颜婉拒,他与吴要干什么,他不信这奸猾的胖子不知晓,眼下邀来,无非是铆定他们懒得去。

    吴继而随着司徒业拱手摇头,他与赵良才本没什么交集,司徒业不去,他自然不会去。

    赵良才又将目光看向拓跋南天,这位新晋金丹哪里有闲心看什么灯节,一挥手直接闪去身影,也不冲诸人告辞,直接裹着自家剩余的三五弟子回槐阴河东岸上游的鹰眼草台。

    最后只余下陶方隐未做应答,这是赵良才刻意为之,好歹也是一位金丹修士,前三人都拒绝了他,留下的陶方隐再不想去,也不能当面刮脸,“也好,我至那里还要接两位后辈,便随你去看看。”

    赵良才笑逐颜开,“那真是太好了,此间事了,你我就此走罢?”

    陶方隐看了一眼司徒业和吴,颔首后随着赵良才飞离地面,消失前传了一段密语给地面还在与司徒十七交谈的姜玉洲。

    大部分势力的修士们撤离后,御魔城并非无人据守,而是将境界阵法拉开布大,那些专门侦查探查巡逻的修士就得长期来交替履职。

    姜玉洲站在城墙边遥看南方,感叹道:“以后这槐山算是有的玩了,依照那头犀角魔人的脾性,过不了太久怕是还会再来,也不知南方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司徒十七回头看了看自家家主和吴前辈,对姜玉洲笑道:“太大的事,亦非你我能左右,咱们只做能做的事!”

    “能做的事?哈哈,好,我且回去门内一遭,你有要事可随时来唤我。”金光剑影直入青天,姜玉洲说离开便离开了,他本是要去寻一下牛魔谷的聂清,既然其人已被拓跋南天带离,那便只好先回门里看看掌门师弟的伤势恢复如何。

    司徒十七朝御魔城西面长道走去,还有一些隐秘的尾事需要他处理。

    ******

    两日后的傍晚,一艘寻常灵舟自南向北飞往槐山北麓空林山,行至槐阴河中游亨通道观领地的上空时,夜色已然降临,突有一声蛟龙吟啸,狂暴的血气弥漫云层,风沙大作之际,这艘二阶灵舟瞬间被几十丈长的血红蛟躯盘卷,血氲之气愈发冲漫,只听得好几声凄厉嘶吼,原本暴乱的血氲狂风逐渐平静。

    嗖~

    一道淡白色筑基气息人影在寂静的瞬间冲出这块区域,亡命般向北逃窜,内里那头蜿蜒巨影好似受了羞辱,吼啸一声直追白色人影。

    云层下方的道观庭院内,钟紫言坐在木椅上刚将一杯热茶饮入口中,雪色白发以木簪束起,面色比前几日明显好了太多。

    坐在对面身穿棕绿道袍的人正是亨通道观观主:高鼎,有些年没见这家伙,眉毛稍微粗了一些,原本的阴柔感觉也消失不少,不过依旧是个缺心眼儿的东西。

    眼看着天上的金丹蛟龙影子向北离去,他抹了一把汗,眼珠乱转,“事情我自然不反对,可是我家那几位毕竟都还没死,我做不了主啊!”

    钟紫言一直觉得这家伙缺心眼,就是因为他任何事都说的直白透明,完全没想着替自家道观内的特殊处境遮掩隐瞒一丁点儿事实。

    镫~

    茶杯落在石桌上,高鼎也跟着打了一个哆嗦,这次见钟紫言,明显比上次压力要大得多,心里某一刻想骂自家那几个老家伙不给自己多留一些家底,实在是对面这小子成长太快,今日来逼着自己做事,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直接招了一头金丹异兽显威杀人。

    “好,贫道在此等你半个时辰,现下去与他们商量,若是不愿支持,日后你家受了欺负,可别来哭求。”

    高鼎噌的一声站起身,“钟兄放心,我便是磕破头,也教那几位同意!”

第267章 可怜老头

    宽松的赤龙门正统道服穿在身上,一只手捻着稀疏的黑色胡须,另一只手轻轻敲击桌面,这身形瘦小但面色红润的老头鼻孔朝天对着高耸矗立的墓碑,长宽五十丈的阴石庭台外斜立四块巨石,书有歪歪扭扭略显阴深的鬼纹,这里是槐山地界少数的至阴之处:阴卒墓地。

    章溴老头自从加入赤龙门熬过监察期以后,一心想着为门内立功,这次抢着来阴卒墓地拉拢这里的话事人慈宁,仗着与那落英春老婆子有些交情,本想直接以前代长辈们的口吻谈事,却不想吃了闭门羹,一直尴尬站到现在,站在他旁边的周洪心里咒骂这老头不靠谱。

    脚步踏在阴凉的石板上,周洪的络腮胡须顺着身影晃动,“什么鸟地方,阴森森的,让咱们等这么长时间,若是掌门在此,他阴卒墓地安敢如此怠慢!”

    那双圆睁怒目时而斜眼瞥着墓碑前站立的精瘦老头,时而向后瞅动静。

    章溴则一点儿也不急躁,缓缓转身劝道:“周小子莫着急,我年轻的时候,这家婆娘还是个小女娃,那可是追着我紧,如今他衰老迟暮,而我依旧年轻健朗,光凭这一副面容,亦能教她服服帖帖的顺从咱们。”

    周洪气极反笑问:“您老人家这幅样貌当年也能引得三五姑娘痴念?”

    章溴得意仰着那张无法以‘俊美’相称的面容,嘴角咧成月牙,“那可不是,你师叔我年轻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丫头痴痴念叨,可惜只这一副身躯,没学得那分身的本事,照顾不来那么多桃粉佳人,最后只选了其中姿色品性最好的几位勉强撮在一起,也是一桩憾事。”

    周洪一副吃惊面容,“那您岂不觉得可惜,这次这位落前辈怕是定要折服于您这幅面容之下吧?”

    章溴摆出毫无疑问的神情,“定然会是如此。”

    周洪身后正对方,巨大的阴风门户洞开,内里走出三个人影,为首者金白鬼袍蒙面负手,其身后跟着两个灰衣背棺的年老修士,三人都是筑基修为。

    “真是怠慢二位了,我这阴封门户恰逢一年一度的祭炼尸甲之日,教二位等了这般长时间,慈宁甚是愧疚!”

    说来也怪,披着金白鬼袍正在拱手的这人说出的话音,竟然连章溴都听不出男女,看其身影方直,按道理应该是男子,但那双眼睛却又想女子之音。

    “哈哈哈,慈道友客气了,我乃赤龙门章溴,来意怕是你已知晓,想问一下落道友在否?”章溴笑咪嘻嘻和善问道。

    一旁周洪冲那位阴卒墓地主事人行礼以后,白眼给了章溴一瞬,心里暗自臭骂:老东西,掌门还没完全承认你算赤龙门的人呢,竟敢装自己是个人物。

    慈宁带着其身后二人由远及近,“哦?我怎不知赤龙门还有姓章的?”

    “这!”章溴瞬间尴尬当场,他抱着高姿态来到这鸟地方,吃了闭门羹也能忍,好不容易见了主事的人,却听入耳这么一句话,哪里不气。

    周洪忍耐不住,哈哈大笑,指着章溴对第一次见的慈宁道:“慈前辈,这位乃是当年落魄山黑煞堂的堂主,章闫的养父,章溴。前些时日被我家老祖和掌门自秘地寻救而出,眼下算是我赤龙门的人呢。”

    慈宁双目平静询问向身后二人,见二人点头后,回头对章溴和周洪道:“二位前来所谓何事,尽管直言,两家既是友谊邦交,慈宁能尽力帮辅自会尽力。”

    章溴感觉自己得回一些颜面,咳嗽一声,“老夫与贵派落道友乃是故友,不知慈道友可否……”

    不等章溴说完,慈宁皱眉冷声开口:“章道友两次提及落师父,是觉得慈宁做不得这阴卒墓地之主?”

    章溴愣在当场,这把老脸真是无处安放,此番前来本是抱着一击即中的信心而来,想着与那落春英好生叙旧分析赤龙门在槐山的走势及其本生实力,没想到被这年轻娃娃两次打脸。

    即便再尴尬,章溴终归是年老成精,“那倒不是。”

    周洪见这老家伙还想憋客套话,烦躁抢着对慈宁说道:“此番前来,乃是我家掌门想邀请慈前辈参与一桩大事,那件事单凭我一门之声威略有欠缺,需要拉拢一些盟友一起做,事关槐山鬼市重开,不知您是否愿意相帮?”

    慈宁双目一亮,“是何事?”

    周洪肩膀挤了一下章溴,“老头,该拿灵简密信给人家了。”

    章溴反应过来,连忙掏出那赤红玉简,一挥手便飞入慈宁手中,眼看他打开三两眼过目后收了玉简,章溴眨着眼睛等待这年轻人邀请自己入内细谈。

    却不想慈宁直接开口:“此事可帮,届时钟掌门需要多少人手自可调度,我与澹台师兄亦会去捧场助阵。”

    “啊?”章溴好似没听到一般,呆滞反问,他作为从棺材爬出来不久的人,此刻突然发现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办这件事难道只需要来给封手书就能成?什么时候拉拢盟友助阵这种事变得如此简单?

    周洪喜笑回应,“那就好,慈前辈真是爽快人。”

    慈宁拱手道:“若无他事,二位自可离去。”

    “好,我二人这就回门内复命。”周洪拉着章溴就走,走出几步不远,突又听慈宁说了一声:“章道友,我师父就在刚才已然坐化仙去,实在抱歉。”

    章溴猛的调转头颅,看到慈宁已经与那两个灰衣人飞回巨门,想探手开口也无济于事。

    周洪还想着嘲笑几句章道,却见他神情低落,兀自言语:“她也走了,都走了,往后怕是真见不到认识的人了。”

    周洪拍了拍章溴的肩膀:“老头?章师叔?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吃完这顿吧,放心,这次功劳我不会和你抢的。”

    章溴只连连叹气,二人驾着云飞向断水崖方向,行至一半见阴卒墓地另一艘灵舟在往回飞,其上立着的正是澹台庆生。

    双方见礼以后,周洪来时损了一路章溴,眼下要回返门里,见老头闷闷不乐较为可怜,就对把他在澹台庆生面前狠狠夸了一通,澹台庆生向来尊重同道,对章溴措辞礼敬,这下可把章溴的情绪又带动了起来,一阵推心置腹以后,章溴最后才放了澹台庆生。

    两方再分开时,章溴又回复到了那个活蹦乱跳,鬼精捻须的老头子,他还记仇的对周洪抨击了一通,周洪虽然脾气暴躁,但对于这老头一时也没什么气生,只笑笑不再多言,驽钝如他,也看清了章溴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可怜老头。

第268章 再添中坚

    蝉鸣声声,夜风吹过草尖,带动着盘在枝头吸允甘水的灰虫儿略有颤抖,此时还未到子时,一头翠绿鹦鹉踩在这棵高耸树木的顶端,眼神蔑视看着正在如饥似渴贪婪吮吸甘水的灰虫。

    万物尚未开启灵智之时,只会凭着本能捕猎果腹,按照血脉遗传的能力逐步去获得自己该获得的东西。

    一只虫儿的一生不过三百多天,它在这三百多天内自幼年向成年再到老年最后死去,一辈子或许都走不出一棵树或者一片林,躲避天敌这种能力,压根儿就没有。

    寿数虽短暂,但它们亦会经历一些风雨磨砺,会遇到朋友、敌人、美味、甘霖、鲜花…更会遇到愿意与之交合的异伴,不过它们中大部分虫儿的命运自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被鸟类吃的。

    若按照一个人属孩童长大要花十几二十年来算,它们长大基本需要三个月,随着躯壳越来越大,被吃掉的风险也会越来越大,似乎活着只是为了迎接死亡。

    当枝头的虫儿吸饱了,懒洋洋随意一翻头,便看到正有一双红线金瞳的巨大鸟影站在距离它不太远的树干顶端,它虽然没被吃过,但它见过同类被吃,恐惧之心促使它下意识开始挪动肥胖的肉躯,唉,可惜吃的太饱,速度拉不太快。

    树梢上的那只鹦鹉发出拟人化的稚气笑声,“小屁虫,我已经几十年没吃过你们这种东西了,爬再快,真想杀你还能教你逃脱?”

    那虫儿灵智尚未开启,哪里能听得懂它的话音,自鸟鸣声断续中愈发慌张,十几对黑足一轮轮交替往树洞里钻。

    树下是断水崖上赤龙门的弟子们经常走的一条路,淡绿色衣摆平稳路过地面,树顶翠绿色鹦鹉叽喳一叫,瞬势落在孟蛙的肩膀上。

    “丫头,你资质上好,怎还干这种端茶倒水的事情?”鹦鹉声问道。

    “小黄,你不懂,这是为钟大哥准备的,他身体刚好一点又想着去操劳,晚间归来没多久,也不想着休息一会儿。”孟蛙柔音回应。

    翡翠鹦鹉随着孟蛙一路走去赤龙殿庭院,这是它返来断水崖后的第五天,日子过的很惬意欢快。

    大院门口,谢玄倚靠在朱柱前,嘴里叼着一段无名草茎,即便是嘴角续起微密的小胡须,也摆脱不了那股痞气。

    “孟姐,又去体贴掌门师叔?”谢玄笑言中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意思。

    孟蛙直接把谢玄叼着的那根儿草茎收入手里,“没个正形儿,身子站直一些,也不怕别人笑话。”

    谢玄咧嘴正身,“怕啥,谁敢笑话我?”

    又往孟蛙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孟姐,我给小玉娘抓回来一头银色异种千针松叶兽,煞是可爱,赶有时间,你也去瞧瞧,特别好玩儿。”

    孟蛙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迈步:“你们两口儿开心就好,好好对玉漱,掌门可是已经给你们定婚期了呢。”

    “那是自然,我和小玉娘恩爱着呢,您就放心了。”等着孟蛙走远一些,谢玄又拿出一根草茎咬在嘴里,见孟蛙忽然转过头来站在那里,他尴尬笑着解释:“您误会我了,这是养魂草茎,不是杂物。”

    孟蛙脸色变得柔和,“那也好好食用,甚物到了你手里都附加一股坏习性,你怎不随我进去?”

    “您先进去,我等会儿姜师叔,有事和他商议。”

    见孟蛙颔首转头向着赤龙殿而去,谢玄又懒散倚靠在朱红门柱上,眼睛时不时瞅瞅殿外的几条宽道。

    约莫过了一刻时间,姜玉洲高冠束发,穿着一袭蓝白卷云道袍一步步走来,谢玄小跑两步迅速迎上,“姜师叔,你这新换了一身灵袍又变威仪几分。”

    姜玉洲剑眉之下的双目微微眯起,唇颌上下精细修整的短须随着笑容缓缓变形,“你小子在这里等了我多久,又有何事?”

    谢玄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有一事需要姜师叔帮我打个场面话,我前些日子去外面做事,夸口说在门内归属贪狼殿,如今咱赤龙门声威渐显,平日若是黑龙殿无要事,你也知道我闲不住,出去乱晃保不齐交一些友人,我在门内的职责不好透露,又想威风一些,便……嘿嘿。”

    姜玉洲驻足一怔,很快明白了谢玄的意思,手指凌空点了点,笑道:“好啊你,我若是允了这事,还不教你在外闯荡无法无天?”

    谢玄央求道:“哪里会,我去传扬在师叔手底下做事,那也是涨师叔的威名,再说以我的身手,我能闯什么祸?对吧。”

    姜玉洲仰头大笑,“你小子会干什么事,我能不知?这件事此次议会结束以后再论,你且说说现下有何人在殿内。”

    谢玄跟着姜玉洲如小厮一般絮叨讲说:“掌门已经在殿内等着大家,另有简师叔、宗师兄、苟师兄、周师兄、商前辈、范无鸠、章溴这几人,刚才孟姐也进去了。”

    姜玉洲笑容逐渐消失,面色平静,颔首点头:“范章二人于门内有功,你还是得多些敬意。这么说来,师叔尚未归来?”

    谢玄只道:“未见老祖,掌门说他去槐阳城接陶唐二位师兄,也不知他们筑基是否顺利。”

    对于姜玉洲提及教他对章范二人多些敬意的事,他则未做任何应答,但那眼神已经说明,没什么交情和力量的人,即便是为门内做事,他谢玄也不觉得得多敬服,又不是像当年的秦前辈那般为门内鞠躬尽瘁,甚至在内心深处,谢玄始终对于这些新进来的人怀着提防之心。

    姜玉洲是知道谢玄的秉性的,他自己其实对于那几个新人也没多信任,但宗门大计,非是自己一个贪狼殿主事言论一二就能改变,能担好自己的职责,已经是为掌门省了心。

    二人跨过庭院门槛时,姜玉洲突然停住脚步,面容瞬间充满激动,“玄儿,我赤龙一门中坚力量已然不差庞余势力多少!”

    谢玄正想着继续纠缠这位姜师叔同意他的央求,见姜玉洲顿住身子,他也跟着一愣,“师叔,你说什么?”

    姜玉洲已经顾不得回应他,身子逐渐转至门外,不过几丈距离外,站着三道人影,为首者赤袍银须,正是陶方隐,而其身后,站着两个刚刚筑基不久的同门师兄弟,姜玉洲瞬步移至三人身前,目中光辉闪烁,好不激动,嘴角张合道:“唐师兄,陶师弟,我等三人终是齐齐踏入这大道修路,可喜可贺哉!”

第269章 礼物相送

    陶寒亭和唐林双双筑基,给这场夜间小会增添了更大的力量,二人与钟紫言的岁数只差两三岁,天资亦是不凡之辈,这个年纪筑基,一定程度上意味着将来结丹有期。

    大殿内诸人排列而座,由于非是大集议,人数不算多,门内五殿各有司职之人在场,北侧掌门朱紫椅上,钟紫言笑容满面,他今日穿着一身赤龙门普通弟子的赤纹黑襟道袍,目光熠熠生辉,像是有一种无形振奋之气向外散发,被这种目光扫过的门人弟子一个个不自觉生出门派蒸蒸日上、掌门如温润圆日当空普照的感觉。

    “几大计划有序进行之时,又逢唐师兄和陶师兄筑基有成,粗一算下,我门下筑基中坚已超两手之数,金丹战力更是槐山众家之最,若不大展一番拳脚,岂是愧对天时地利之局?”白法齐梳,木簪松弛插在头顶,钟紫言平和温言中带着些许挥斥方遒的意态。

    “掌门所言极是,咱赤龙门冬日的乔迁大典,必是整个槐山最热闹的场面,相信没有哪家不来道喜祝贺!”周洪心直气爽,钟紫言刚说罢不久,他便兴兴附和。

    商富海望着殿内的这批年轻又有实力的同道中人,当场感慨,“这势头直教我心服口服,赤龙一门若是成不得槐山修真门派执牛耳者,天理难容。”

    钟紫言哈哈大笑,“商道兄之言想必诸位都是喜欢听的,不过平日做起事来还需稳扎稳打,今日乃是六月末,招揽各方力量投盟的那件事还欠缺几家值得信任的势力,你们有何推荐?”

    自月初御魔城大战休止以后,包含钟紫言在内的大多数筑基修士全都出去邀请槐山北麓、中游和上游的散修势力,以约冬日借出人手来给乔迁大典充当门面。

    虽然由头只是充当门面,但要说赤龙门缺人手,那还真不是,能雇佣的散修多了去,以黄龙殿外事堂这些年在商场积累的人脉和贪狼殿培育的人手,足够那场乔迁大典所用。

    之所以还一家家登门拜访,完全是赤龙门已经到了要拉旗竖杆的地步,能同意来作为盟属参加盛典的势力,很大程度上是在承认赤龙门成为槐山新的大势力,为赤龙门马首是瞻。

    姜玉洲看着殿内诸人一时应答不出,直言道:“依我看,只这些家已经足够,宗门毕竟不是那些散野势力可比,我赤龙门道统源正,哪是一些小猫小狗可以随意攀附,兵在精要,盟属亦然,强者恒强!”

    一时间,其余人也没什么更好的提议,钟紫沉吟少顷,略微摇头道:“单看如今各家实力,尚有不足,我料定此间三十年内必会有一批新兴修士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尖冒头。”

    简雍问道:“掌门的意思是?”

    钟紫言目光扫过范无鸠的面容,说道:“眼下愿意与我门中引为盟属的稍大势力共有六家,除阴卒墓地、亨通道观、空闻寺院、鹿王庙外,还有北麓乘云堂和搬山草庐,此六家虽是当下实力不俗又独存无派系的势力,但大多都有不可驾驭的风险,我意再开四个名额给更小的散野势力,集齐十方盟属,结赤龙环卫友盟。”

    “掌门是说?去帮助那些弱小的瓜枣散修?”周洪疑问。

    殿内众人略有不解,只听说过人人慕强者而结盟,还没听说过募弱者而结盟。

    陶寒亭将手臂自淡紫色衣袖中伸出握起茶杯,轻抿一口后,“我猜掌门是想扶持一些识得抬举又有潜能的小势力,以备几十年后成十方鼎盛之局?”

    范无鸠尴尬皱着眉头,丑脸配合上灰白发丝,下垂的褐睛瞅了好几次钟紫言,最后巴扎了一下嘴,开口道:“依我看,扶持小势力无疑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对于贵门利处应是不大的,章老兄,你认为呢?”

    他旁边的章溴低头以拳持首,听得只相认两日的范无鸠问他,打了一个恍惚,“嗯,我亦赞同。”

    众人齐齐将目光汇集他身上,他才真正清醒,“呃……也还是有一些利处的,施人恩情,自会获得一些遗馈,更有甚者,涌泉相报大有可能。”

    原来他刚才坐在椅上呼哧哧打盹儿,处于半梦半醒之中,被唤了一声清醒以后重新整理思路,堪堪说了个四平八稳,其实相当于什么也没说。

    坐着最外席位的谢玄捂着嘴哈哈笑,原来此间还有比他更不着调的人,门内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议论大事,那姓章的老头竟然打盹儿,神人呐。

    由于此番不算太正式的集议,多数人都不拿章溴会间打盹这事看作什么违逆不敬的行为,钟紫言摆手笑着说:“不仅是要扶持四家有潜能的小势力,还要有在坐的你们亲自去扶持!”

    此言一出满堂惊疑,众人见钟紫言站起身一步步来回走动,很快他停住脚步道:“范道友和章道友两人各扶持一家,商道友亦可扶持一家,最后一家由不二去扶持。此事无需多议,先照着办。”

    诸人中,尤其是范无鸠和章溴,互相对视来去,只疑惑钟掌门这是闹哪出,都想详细问个明白时,钟紫言突然转了话题:

    “宗门乔迁大典、鬼市重开乃是重头戏,我等不妨聊聊其间能如何多赚些灵石?”

    商事一道,历来是黄龙殿殿主简雍主管,钟紫言示意其来讲说,自己则又坐回原位,冲安静居于下首的孟蛙招了招手,孟蛙附耳来听,钟紫言低声道:“你去库房,挑选陶唐两位师兄的……”

    一番嘱咐,孟蛙点头离开席间,快步向着殿外走去,不过半刻时间,再度返回后交给钟紫言一枚储物戒,想必是拿到了该拿的东西。

    小半个时辰很快在众人的谈笑中度过,欢笑声止住时,就轮到说谢玄的婚事,平日没皮没脸的混不吝这时害羞的不得了,不管是说到什么环节,他都一直讲着:“哎呀呀,我和小玉娘情比金坚,哪用那般繁琐的流程,都不用吧?”

    可惜这婚事怎么办由不得他做主,最后嘀嘀咕咕的坐在席位间不再回应众人的调笑。

    散场的时候,殿内余下陶寒亭和唐林二人,钟紫言拿出两件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物件推移至二人身前:“早就准备好了,深怕你们筑基不成,现下一举成功,这两件灵器算是有了主人。”

第270章 牵挂旧族

    唐林脾性一向温和,在门中专职教习事务二十余年,培育两代弟子长大,功劳甚重,赖于土木双灵根的资质,除通晓熟练各类低阶术法玄理以外,治疗愈合类的术法及阵法尤其了得。

    为契合其本命【攘木珠】,钟紫言早在三年前便托简雍多方寻找,奈何几番周折寻来的东西始终差了很多,用作同参自是极不妥当。

    修士修炼,本命尤其关键,同参的选择决定修炼速度和各类法理通习的顿悟机缘,攘木珠乃是非常珍稀少见的辅助器类本命,赶至唐林去筑基时,钟紫言突然想到一样东西或许很合适赠给唐林筑基以后用作同参。

    正是如今唐林握在手中的那颗青木翼珠【辕木樽】,通体青绿,内有白光翅影悬停,二阶极品辅助飞行类灵器,可变化羽翼附身,增速数十倍。

    钟紫言指着那颗灵珠讲说道:“此珠恰合你本命之相,又含精纯青木之气,于愈合医治类术法有大用,防身遁形也属同阶顶尖。

    它本是几百年前一位金丹前辈遗留坟冢之物,前些年牛魔谷召集一众散修破开那秘冢,此珠随同另外四颗翼珠一同出世。”

    说着,钟紫言将三颗翼珠托浮于手掌间,“这五颗翼珠分数金木水火土五行,又名土之【鬼门关】、火之【炽炎翼】、水之【怒涛涌】、木之【辕木尊】和金之【金圣羽】。

    我下令收集这五颗翼珠乃是为融合为【血魔令】打开黑煞秘境封印之用,如今其用已尽,金之翼珠被姜师兄拿了去,今日再去木珠,留下三颗以待门人有需再行赠赏。”

    唐林感受着那丝丝青木之气钻入体内,身心异常舒爽,识海本命震颤响应,可不是万般契合之物,感激道:“深谢掌门,此物恰合我本命。”

    钟紫言颔首沉吟少顷,又道:“我此前曾多日研究五颗翼珠,发觉其中另藏隐秘气息,料来非受某种契合之人开启无法尽透其玄机,你若有幸参研其中奥妙,可寻我另解其余翼珠之迷。

    五珠本是一整套组合重宝,奈何我多日琢磨不得其组合妙用,除能融合为【血魔令】外,再无他途。

    遍观我门中弟子,除当年的狗儿乃是五行灵根之体,其余没有一人能全聚五行,若是狗儿尚还活着,或许能教他试试这一套重宝是否有些用处。

    唉……”

    谈及伤心之事,钟紫言双眼垂下,狗儿是他未踏入修路之前最爱的学生,来到槐山也不曾过几天好日子,奈何天地无情,不肯恩泽丝毫生还机会,此生终是阴阳两隔。

    当年狗儿和谢玄遇难即将逝去,幸得过路的好心修士无花道人以秘法用【绊魄丝】将两者魂力融于一副躯壳,至此后一体两魂一过就是十几年,如今还能看到谢玄活蹦乱跳淘气顽劣,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某些时候钟紫言之所以对谢玄闯出的祸事多加宽容,完全是他一体双魂,狗儿的某些习性亦在影响谢玄。

    “掌门,莫太哀思,狗儿之魂尚在人世,将来谢玄能筑基结丹,或可有分魂重塑肉身之法。”陶寒亭手中拿着的是一件赤黑甲衣,粗看劣质平凡,一般人单凭用眼看是看不出什么奇特的。

    但这实实在在是一件宝衣,钟紫言深知此物珍贵之处,收敛情绪,点头对陶寒亭说道:“黄龙殿在简师兄与你的管事下为门中出力实多,为护安全,此【玄鳞甲】便赠你防身之用。”

    陶寒亭早已将甲衣抚摸一遍,那双黑中透紫的眸子里略有震惊,“三阶下品灵甲,掌门也真舍得?”

    钟紫言哈哈大笑,“我等自辛城劳途困顿而来,左右支绌二十余年,同门情谊深厚非凡,难道我会小气到那般地步?”

    唐林和陶寒亭纷纷笑着指点:“掌门抠搜之名传遍门内门外,是否小气,众位同门各自可都有心数。”

    被人指说吝啬,钟紫言也不觉得尴尬,他知道面前二人是在开他的玩笑,微微凝目不多反驳,继续说道:“这玄鳞甲乃是二十多年前重阳狩宴拍卖会间,与【广陵罗裳】先后拍出的灵甲,那时此甲以奇异秘宝之名拍出,识货者几无,最后被一个北地唤作‘单于护’的散修拍了去。

    此后在鬼祸暴乱多年间,那散修南逃时无意间触发宝甲禁制,解封后才知是一件三阶灵甲,至小剑山诛邪法会结束时,其人加入我赤龙门组建的军阵内,以此甲换取超多实用器物,时至如今,这灵甲在库房压灰已有七八年。”

    唐林盯着陶寒亭手中的灵甲,赞道:“陶师弟时时在外周转,难免有居心歹毒之人暗中盯着,穿上这件灵甲,怕是即便有刺客来袭,也无需多惧。”

    “正是如此,此灵甲主材乃是由一百零八片红魔鳄鳞炼成,有反震大多同阶利器攻袭之效,除头部外皆可全全护御,必要时,更能撑开鳞盾保护一二友人,实在是难得的防护宝甲。”钟紫言之所以拿出这灵甲,是因为陶寒亭在商事上比简雍对竞争势力更狠,他早年间性子阴鸷,赤龙门还弱小时在外吃了很多委屈和苦头,原本积攒的温性都被消磨殆尽,若非此次筑基顺利,怕是此后会愈发对外狠戾。

    凡事过犹不及,历年核算门人功绩,陶寒亭稳稳排在前列,说明他对外与对下的压迫盛大,人心难测,势大时别人尚会忍你惧你,将来万一势弱,保不齐有阴毒之人施加暗手。

    “灵甲虽好,但亦有弊端,据传红魔鳄乃非东洲凶兽,此界六域开辟之地只有龙渊海域现其踪迹,这一天生四阶兽族以魔糯为修炼根基,鳞甲牵附魔毒,即便是万千次水火锻炼,也难尽数去除。

    穿用之人万万不能催发极致,否则很容易沾染魔毒。

    此事我查证多处古籍,那单于护交易前也说受了些许感染,为防将来真有一天受害,你需得提早修炼一门抗魔披荆之术。”

    一部红玉简被钟紫言挥手递给陶寒亭,陶寒亭接在手中粗略一看,拱手执礼,“多谢掌门。”

    三人相谈良久,最后带着笑声走出赤龙殿各自散去。

    ******

    趁着月色,陶寒亭一步步走去陶方隐的洞府,影子刚刚接触洞府灵门,便听‘咔’的一声,洞门大开。

    走入其内,他见陶方隐盘膝坐着,自己也坐去对面,迟迟不见自己这位叔父开口,只能张合嘴角问道:“您今日怎未参加小议会?”

    陶方隐捋须平静回应:“往后非大事,皆不去参与了,言儿已是雄镇一门之大掌教,诸事尽能做主,我身心腐朽,无甚大用。”

    “您尚在壮年,哪里会腐朽……”陶寒亭低头低声辩了一句,突然沉默了。

    陶方隐褶皱的眉额下压,深邃目光盯着陶寒亭,“你来寻我,是想谈重回清灵山的事?”

    陶寒亭猛地抬头,惊愕当场,自己心里的想法果真是瞒不过这位叔父,眼中思虑少顷,开口道:“掌门毕竟没有亲身经历清灵山祸事,未能感同身受,重返大计怕还要等几十年,侄儿意先行回去探查一番,只恐与掌门提及时不被允许。故而求叔父应允?”

    陶方隐淡漠双目问了一句:“门内诸多大事紧密进行,你刚刚筑基,不思多涉要务,尽想这私心杂念?”

    陶寒亭看到自家叔父那双淡漠眸子,已经知道今次开口的事不会被允许了,但他心有不甘,仍不死心道:

    “可我陶家尚有子弟在那乌烟瘴气之地存活,侄儿只是要派一位亲信回返查探……”

    “不行!”不等他说完话,陶方隐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他退出洞府。

    陶寒亭挤紧眼角难受异常,良久后,终是放弃继续开口,执礼告退,离开时手中紧紧握着那枚红玉挂坠。

第271章 云河宗开

    司徒家开宗创派的日子定在七月十五,提早十日广发邀帖,请各方势力前来观礼。

    道家祖庭有一则三官治世的上古传闻,分以正月十五天官赐福、七月十五地官赦罪、十月十五水官解厄。这三个日子又是三官各自诞辰,命以上元、中元、下元之节名。

    按照此界修真门派开创门户的习性,时日大多选在历年正月十五,生活在底层的修士们虽不知缘由,但也很少对此言提,只因各个疆域凡是无量山道统下传的门派,都是那个日子举办仪式。

    到了金丹层次的修士,对于选定何日举办仪式多少会有些见解,也了解为何此界很多宗门开创都选在正月十五举办,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无量山乃是灵宝道祖旗下势力,在诸天星界,谁不知灵宝道祖门徒最广。

    不管自家道统是正经传承自无量山,还是压根和无量山没甚关系,多数宗派终究追求的还是一个‘正统’,所以平常情况一般都选正月十五。

    司徒业之所以选七月十五,意指他家宗门以平鬼祸之功得而兴建,自创派开始,行的便是那护佑槐山修真界之责,大义在前,顺承万千散修心愿,自是一桩好事。

    担责的同时,权力自然容易汇聚,此间时局安定,诸地散修正需要强力门派统御,而够资格的,唯他一家,司徒业的确算的上是位豪气干云霸纵一时的领袖,槐山魁首位置不教他坐,还能教谁坐。

    散修氏族开创宗派,最缺的是道统传承,司徒业自动放弃安‘正’,也算是直白承认自家不是什么祖庭承认的宗派,能聚起势来全仗槐山每一位修士支持。

    不‘正’,意味着没后台,好在槐山地界没什么值得其他大势力来争夺的东西,只要日后宗门内没闲的吃饱没事惹祸的弟子,大可在此地安稳长久发展。

    但是不‘正’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未得祖庭道统传承,从练气术至诸般玄理都不会太高妙,这种门派别说化神,就算是结婴的法门怕也没有,将来若能诞生元婴,不是祖坟冒青烟就是开辟战争撞运气立了大功从而获得无量山传法。

    赤龙门迁居槐山二十余年,能发展的越来越好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别家对于他家‘正统传承’的名头多少有些敬畏和羡慕,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越知道钟紫言和陶方隐时常对内对外说的那句‘道统传自无量山’的份量。

    实际上司徒业在早几日亲自来断水崖,为的也是想求取一二可作为云河宗长久传承的练气法门及大术,可惜谈了良久未曾有丝毫收获,临走时虽然仍旧和善,但心里终归是有些不快的。

    临到七月十五的前一夜,司徒业第二次找来,谈了半个时辰,离开时很是喜悦,练气法门虽没有得到,但他得到了一部供火灵根修炼通至元婴的【烈火涅经】,这也算给自家宗门传承多增加了一件能撑台面的东西。

    为了这一部【烈火涅经】,司徒业付出了两座位居槐阴河西岸下游的小型木灵矿脉,亦算割了大肉。

    ******

    七月十五清晨,钟紫言一袭黑白玄纹道袍缓步出门,走至断水崖边时,刚好见陶方隐负手等待,二人踏在碧游鲸的宽背上飞出崖外,直向槐阴河中游王家旧地,如今那里唤作倚江山。

    巳时过半,飞过槐阴河上,自云层往下看,已能望见云河宗山门气派之相,金光灵气上冲天穹,山门宏大宽阔,自王家旧地硬生生堆高十余丈土磊玄石,钟紫言无奈摇头笑着说:“这位司徒前辈真是从不甘位居人后。”

    陶方隐捋须微笑:“我亦怀疑他看我断水崖位高而强行攀比。”

    二人相对一笑,碧游鲸摇头晃脑浮降下去。

    他家知客亭台高设三丈,场外宽阔挤满各路散修,少说也有六七千人,都要顺着队伍一路向山路走至尽头,地下仰头的人见一头通体碧蓝躯体庞大的异鲸兽浮游飞降,纷纷让出空地,都知道是赤龙门掌门来了。

    碧游鲸尚未离地十丈,那知客亭台便有一人驾着飞剑急急奔来执礼作请,“见过陶前辈,钟掌门,宗主早有吩咐教晚辈接待贵门,还请随我直赴云河殿。”

    这人目有星辰,年纪尚未过而立,钟紫言和陶方隐都认得他,乃唤‘司徒羽逸’,为司徒家第三代翘楚,深得司徒业宠爱。

    钟紫言见他以练气后期修为凌空踩剑长浮而未有掉落之势,甚是赞许,颔首微笑,“走罢!”

    飞过知客亭台侧边时,内里司徒礼作为司徒家二代领军人物冲这边拱手,钟紫言回敬点头,要接待的人数众多,这种场合,两方打个照面已算合礼。

    来到山顶广场再切实感受云河宗气象,确实比自家断水崖要好数十乃至上百倍,此地山门依三阶灵地建成,聚灵阵法必然是重中之重,灵力自地脉上升按照阵法牵引归附各个地区,分弟子境阶不同按需输送,井井有条。

    今日聚灵阵大开使得这云河殿外的广场灵气盎然充裕已达二阶品次,足能看出司徒家想在今日彰显的气派奢性。

    广场间人数要比山下人少很多,中央祭坛有高耸石碑矗立,书有‘云河镇鬼’四字,这是纯正的开宗誓碑,云河宗以平灭鬼祸聚拢槐山修真之士的人心,往后也会以镇鬼护生为宗门发展一条重大方向。

    散修宗派若想走向正规,这种长远规划涉及百年千年大计,自古正邪难容,玄魔宿敌,修真悟道,首先要给自己一个立场。

    一路走进云河大殿,内里早有几家金丹端坐上首,司徒业红光满面,心情甚悦,殿内两侧席位还有一大片未曾有主,钟紫言和陶方隐一入殿门便被司徒业起身礼遇上首席位。

    离午时尚有不短时间,众人多是寒暄吹捧,司徒业为烘托气氛一个个将在场筑基说将交情,金丹之列还缺一位,钟紫言环顾四周,明白是牛魔谷拓跋南天未曾到席。

    约莫过了一刻时间,有一位年轻童儿奔入殿内冲司徒业说了什么,司徒业面色略有阴沉,很快他转变笑容,冲那小童儿挥手示意,小童儿三两步跑出大殿,没过多久,钟紫言看到牛魔谷的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筑基一个练气。

    结合刚才小童儿与司徒业的细语禀报,钟紫言猜测,拓跋南天不会来了。

    那两人走上前见过司徒业,筑基老修说了一句话,司徒业拉着他走去后殿,剩下的白衣练气后期修士笑着冲钟紫言拱手,“钟掌门,许久不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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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贫苦凡人意外执掌修真界破落门派的故事,没有各种外挂,没有无敌光环,鲜淋淋的现实境遇,可歌可泣的成长经历。前朝覆灭,钟家遗孤随老仆逃奔江北,机缘巧合卷入血虺化蛟事件,受清灵山道人所托寄送龙鼎。七百里风霜雨雪,即将完成嘱托时,被逼接任掌门大位......另类修真文明,一派掌门成长之路,争霸寰宇,开辟天地。全文慢热,非无脑文,Q群955606524。今日我掌天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日我掌天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