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围城（四）
“我真想知道别的国家会怎么做。”
爱德华·艾尔利克从轮椅上用力撑起身体，他的安保主任——菲尔·科尔森，慌忙扶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体，然后将他轻轻放回轮椅上。
“你想下去和它们一起聚餐吗？”菲尔·科尔森难得的生气起来。
“我只是想看的更清楚一点。”爱德华苦笑了一下，因为用力，血涌上了他的脸。
“我的建议是——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菲尔·科尔森用力捏住轮椅。
“你太紧张了，菲尔先生。”爱德华喘了一会，摩挲着轮椅的扶手。
“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高兴的跳舞吗，艾尔利克先生，我都恨不得自己是在做梦！”
菲尔·科尔森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方，山势在他们的前方陡然向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悬崖，越过悬崖，隆隆的声音响起，无数巨大的杉树在平原上缓缓向前移动着，这些杉树的树枝蠕动着，挥舞着，发出哗哗的声音，就像紫黑色的海潮般涌动着。
一只走投无路的灰熊惊恐的在杉树间奔跑着，试图逃离这片诡异之海，突然，一棵杉树微微弯曲了一下，紫色的影子如长鞭一样扫过地面，扭曲的树枝像触手一样将300公斤重的北美灰熊轻易卷起，向上抛去。
灰熊被扔向天空，如同海浪中并起了一颗小小的浪花，这只可怜的野兽在空中挥舞着爪子，接着无助的向下掉去，接着，无数条树枝向灰熊甩去，树枝上裂开一张张有着森森白齿的大嘴，血花绽放。
看着只剩一副骨架的灰熊落入那紫黑色的海潮，菲尔·科尔森脸色有点苍白，那些缓慢的杉树群，没有停止移动，如同潮水般漫过山岗，露出一片片光秃秃的地面，好像连土地都被啃噬殆尽。
他们的身后响起另一个声音，“别担心，在它们的感知里，我们暂时还不存在，就像它们对于美国体也不存在一样。”
菲尔·科尔森推着轮椅转过身，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从他们身后走来，那件长袍有着暗银色镶边和奇异的花纹，就像是一件异国的战衣。
“你认为应该向整个美国公开这些？”爱德华伸出手，“‘白骑士’先生。”
“等它们进入美国边境再公开？这倒是个好主意，一定是个大新闻。”‘白骑士’伸出手和爱德华握了握，然后走到山崖边。
“我们现在的疏散措施能容纳多少人？”他严肃的问道。
“三十万，也许五十万，不过......”爱德华转动轮椅，和他面朝同一个方向。
“你自己也没信心对吧，对吧，我们从来没执行过这么大规模的避难，想都不用想，最后一定会演变成一场灾难，所以这是你放弃大范围疏散的理由？”
那些参天杉树的隆隆脚步声也没有盖过‘白骑士’的声音，如果白旭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来——这个和他一起在诡异梦境中游历过的男人。
“这是原因之一，总统的顾问对黑索金的自信是另一个原因，他觉得一个文学院毕业的家伙提供的建议比国防部计算机更专业。”爱德华耸了耸肩。
“这就是我为什么把警徽还给政府。”
‘白骑士’看向远处的天空，然后掏出手机，他的手指在屏幕中的地图上划出一条直线，“它们最迟今天晚上会越过斯托米湖，两天后从探险家国家公园突破雷尼湖后的防线，进入美国边境，我们还能做什么？”
“有可能再来一次‘警戒之盾’演习，不过这次用实弹。”爱德华轻轻说道，像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白骑士’冷哼了一声，“核演习？真想看加拿大总理的脸色。”
“额......政客没有脸。”菲尔·科尔森小声提醒道。
“你说的对，这位......先生。”‘白骑士’到最后也没想起科尔森的名字，他向前跨了一步，“不过，最后还是让我们最后试一次吧，这不就是你带着你的特遣队来这里的理由吗？”
“希望这次能成功，要知道，我们已经没什么选择了。”爱德华看了看手心，还有一些选择，但是未必能带来好结果，他摇了摇头。
‘白骑士’向空中一握，一杆蓝色与银色交织的燕尾旗出现在他手里，旗帜上绘着一把断折之剑，淡黄色的光圈在他的旗帜上出现。
“这家伙可靠吗？”带着犀牛玩偶头套的罗斯塔迪全副武装的站在山坡上，看着‘白骑士’。
“不管怎么说，过一会我们就知道答案了。”全身长着树皮的爱索罗伦拨弄着自己头上的嫩芽，他的目光越过白骑士，看向紫黑色浪潮的深处，在他目光所及的方向，一团浓绿色的雾气笼罩在那里，扭曲的灰影在其中狂乱的舞动着。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围城（五）
“将军，罗斯，罗斯·撒迪厄斯！”
卢西安诺生气的跺着脚，可能是因为极度生气，他的脑子还暂时保持着清醒，而他身边的军管已经开始面带困惑，巨大的认知差异正冲击着他们的逻辑思维。
“该死，该死，该死，”他暴跳如雷，难以相信竟然发生了这样的蠢事，这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位将军是一个纯粹的法国人。
“叫我总统先生，不过我原谅你的不礼貌。”灰白头发完全变为金色的将军举起雪茄，大笑着指了指卢西安诺。
“听着，我的朋友，你刚才使用了一件异常物品，导致你——”卢西安诺拼命的想拯救这混乱的事态，但是他的话没说就被打断了。
将军装模作样的点着头，又用力吸了一口雪茄，卢西安诺发誓，他看着将军的腰围瞬间涨了一圈，那条裤子看起来快撑不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民主党给我下了毒，他们想谋害我，拜登那个连话都说不清的蠢货也想赢得下一届竞选！”
罗斯将军提了提裤子上的皮带，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妥。
卢西安诺楞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有点运转失灵，“听着，这和党派没什么关系——”
“你说的对！”将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就是中国人的错，我们应该抑制住这些来自中国的病毒，对吧，我的孩子。”
“什么中国，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卢西安诺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先生，你对美国有什么意见吗？”将军眯起眼睛，一只手叉着腰，看着卢西安诺。
“美国？我对美国没意见，上帝，你简直是个蠢货！”卢西安诺口不择言的说道。
“未来你绝对是一个糟糕的议员，我即美国，我永远都是对的。”将军现在说话的口吻就像卢西安诺看过的竞选辩论，他可再也不想看一遍了。
“听着你只是受了那玩意的影响，这是你的——”
将军朝着卢西安诺喷出一口烟雾，再次打断了他，卢西安诺感觉自己开始分不清面前站着的是谁，也许真的是总统先生，一个声音在脑子里说服着他。
可我们的总统也是一个蠢货！
另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叫嚷着。
“竟然会有人对总统这么说话。”罗斯将军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那颜色甚至比真实的总统本人还要耀眼，他用雪茄指着一个士兵，挥了挥手，“你，把这位先生关起来，让他清醒一下。”
“那两个小家伙呢。”另一个军官迷迷糊糊的问道，他的脑子也被雪茄的烟雾搅得乱七八糟。
“他们是什么肤色的？”罗斯将军又抽了一口雪茄，他的裤腰发出嘭的一声，一颗扣子从从他的肚子上弹了出去，曾经努力保持的腹肌已经被一大团脂肪所替代。
军官楞了一下，“白，白人。”
“我们的敌人是非法移民，非法异常，任何未经伟大的美国人民非法登陆美国的玩意，棕色的，黑色的，黄色的，绝对不会是白色的，你要明白，白色是安全的，明白吗？”
将军越说越激动他挥舞着手臂。
“你怎么会觉得两个白人孩子会对世界有什么威胁，真是可笑，现在，把你的人撤回来，让我们去华盛顿，去挫败有些人的政变阴谋。”
“政变？”卢西安诺瞪大眼睛，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这是不是一个梦了，一阵阵嘈杂的呼声在他耳边回荡，“maga！maga！maga！”这些噪音阻止着他的脑子进行正常思考。
“是啊，你们这些民主党的蠢货想在选举时推翻我，以为我不知道吗。”将军得意的挺了挺肚子。
“可是，费城怎么办，总统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和国防部——”军队里总算还有人能正常思考，但是这明显无济于事，他的话被毫不犹豫的打断了。
“别跟小可爱似的，这就是人生。”将军转身对着军营和车队，“听着，我是美国总统，三军总司令，现在，我宣布自己是国王！”
看着这一幕，’甲烷‘挠了挠头，他看着正冷静坐在地上，搂着玩偶的小劳伦问道：“该庆幸我们的总统本人是个自恋狂还是蠢货呢？”
小劳伦抬起头，在今天第一次开口出声，“蠢货。”她真诚的看着‘甲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围城（六）
马修晃着头从地上艰难的站起来，在摔倒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是如此惊人，以至于他看着硝烟弥漫的城市竟然感到非常平静。
“我又救了你一次。”伍迪小心翼翼跨过地上的黑色熔岩，这些正在急速冷却的岩浆遍布他们周围，提醒着他们刚才看到的东西并不是幻象。
“明天的早餐我请了。”马修看着离开的直升机，掏出身上仅存的一盒烟，裂开的地面像一张网，网的中心是浑身冒着烟的白旭，“如果我们还有明天”
撤退的直升机群飞过城市郊区，留下惊诧的人群，通往城外的公路上挤满了汽车，部分反应过来的居民开始了向城外的逃亡。
飞机经过西北的丘陵，达蒙行走在遍地的瓦砾之中，一台奇形怪状，两人高的红色引擎在砖石堆积的废墟中发出半死不活的运转声，黑褐色带着气泡的液体从机器的缝隙间渗透出来，几根长长的管子从机器上延伸出来，像连接心脏的血管一样不停收缩扩张。
达蒙顺着管线跌跌撞撞的小跑起来，直到他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个和他一样大的孩子，这个胖乎乎的中学生冲了过去。
“大卫，醒醒，醒醒，大卫·莱泽斯基，你他妈给我醒过来！”
达蒙捧着大卫的头，喊着，风呼啸着吹过，盖住了他的声音，趴在地上的七头蜥蜴清醒过来，它收拢残破的翅膀，努力扇动着，然后腾空而起。
灰尘与浓烟向他们飘来，达蒙不得不用衣服盖住了两人的脸，然后他听到了男孩的咳嗽声。
“咳咳，自由市场引擎，什么狗屎名字，灌点可乐就能飞起来，现在总算让我看到这玩意长啥样了。”
大卫抬起头，目光顺着那几根连接他心脏的管子，转到了红色的引擎上，他的呼吸急促了一阵，然后又开始慢下来。
“电话，我要用你的电话。”达蒙扔掉手里断成两截的手机，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他感到手上滑腻腻的，红色的液体浸润了他的衣服，一块碎瓷砖插在大卫的腰上，他在大卫的衣服口袋里翻找着。
“达蒙，别着急，没事，没事的。”
大卫从怀里掏出他的手机，红色的血粘在他的手上，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看着天空，唤醒了屏幕，然后找到了那条短信。
“从一罐小小的糖水中榨取资本主义的无穷力量，小心经济危机！”
他吃力的笑了出来。
“去他妈的经济危机，这是我收到的备注，我一直没问，你的那个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现在要打电话叫救护车！”达蒙一把夺过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别管救护车了，我觉得他们搬不动那个。”大卫努了努嘴，看着那台逐渐沉寂的红色机器，“你那条短信到底写了什么。”
电话里传来的回答让达蒙握紧了拿着手机的手，他看着大卫，终于回答道：“狼来了，狼走了，万一别的也来了，万一它们不走了。”
“都不是好兆头，你不会变成真的怀言者吧，召唤出邪神什么的。”大卫朝达蒙眨了眨眼，他朝达蒙伸出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最好别说话了。”达蒙手足无措的抓住大卫的手。
“我在想我死后，我父亲痛哭流涕的样子，真有趣。”大卫突然睁大眼睛，然后对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达蒙低声说道：
“达蒙。”
“你最好......”达蒙看着血和褐色的液体混合着积成一小洼。
“我突然开始害怕了。”
达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哆嗦着剥开糖纸，“你不会有事的，仔细听我说。”
“是的，我很好。”大卫看着天空，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一个不停旋转的黑色圆环倒映在他的眼睛里，狰狞的飞行物在天空围成一个圈，绕着城市飞行着，不停的有七个头的怪物从城市各处飞起，加入到盘旋的行列。
“看什么，别愣着，让这些蠢货别在对着天上拍照，回到屋子里等待救援！”
伍迪将目光从天空收了回来，看着四周重新聚集的人群，这些人拿着手机，对着天空指指点点，他忍不住大吼起来，子弹、怪物和死亡都不能阻止这些人发推特，他们会在世界末日前一秒还忙着关心有了几个赞！
不过救援......他又看了看直升机飞走的方向，会有救援吗，他摇了摇头，然后走到马修身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军队改主意了，发现攻击了错误的目标？我以为他们只有在中东和非洲才会做这种蠢事。”
“做蠢事不分地点，还是问问我们的特工先生吧。”马修叹了口气，走向用力将白旭搀扶起来的‘唐吉坷德’，“给点建议，我的朋友，我们该怎么办。”
“我得到个消息。”‘唐吉坷德’甩了甩手，装作若无其事般将手机收了起来，“军队暂时性的撤离了。”
“暂时？”马修看着白旭，“他怎么样了？”
“我很好！”白旭用力站了起来。
“你看上去很不好。”另一个声音响起，‘阴影’站在白旭的身后，看着两把朝着他的枪口，慢慢举起手，“我只是想提个建议，希望他能去个地方，这对他很重要。”
“缅因州？”‘唐吉坷德’抖了抖眉毛，他手里的枪一动不动的指向这个戴着面罩的男人。
“为什么要我去？”白旭举起手，他感觉力量从身体中分离，仿佛有个黑洞在身边吸收自己的精神。
而‘阴影’则用沉默应对。
“我建议你去。”‘唐吉坷德’突然凑到白旭耳边，他迎着白旭疑惑的目光，“我收到一个消息，你现在被标记为目标了，那些军队会回来的，我觉得你需要离开。”
“嗨，你看它们在干嘛？”伍迪突然朝着天空喊道，一只七个头的蜥蜴落在一座大厦上，发出奇怪的叫声。
“我来看看。”马修也掏出了手机，“有个在附近的家伙在直播呢，这家伙有个天文望远镜。”
“他说，这怪物看上去像是在......”马修睁大眼睛，然后看向白旭和‘唐吉坷德’，“产卵？”
“让我搞搞清楚，它们是你的克隆体，而它们会下蛋？”‘唐吉坷德’也看向白旭。
“别他妈这么看着我，那些东西可不是我。”白旭没好气的推开‘唐吉坷德’。
“如果我是你们，一定会考虑尽快离开这里，我不太想推测，它们会孵出什么东西来。”
‘阴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而这位先生，最好决定是不是和我去......”
“去童话镇，你说过了。”‘唐吉坷德’第二次重复道，“那里已经被军队包围了。”
“是的，我能见见基地的那位先生吗，一定要把我们当做问题解决吗，我想足够的善意已经被释放了。”‘阴影’往前走了一步。
‘唐吉坷德’微笑了一下，凑近那个男人，低声说道：“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觉得即使你见到老板，也不能改变什么，军方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国会则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大概指望从你们那里弄到一些超级科技，或是长生不老的灵药什么的。”
“败坏之前，人心傲慢。”‘阴影’回应道。
“我很多年不去教堂了。”伍迪插嘴道，“不过这家伙说的对，如果这些玩意会繁殖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向马修跑去，“搭档，我们得谈谈！”
“你想带我去见谁？”白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蜥蜴四散着落入城市。
“两位女士。”在‘唐吉坷德’的口哨声中，‘阴影’又重复了一遍，“两位女士，先生。”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围城（七）
“你在想什么？”
‘唐吉坷德’停下脚步，看着回头观望的白旭，他们的身后，那些看上去冷酷无情的野兽们在城市的高处盘旋起落，互相嘶吼恐吓，仿佛在守卫自己的巢穴。
“不知道，在想以前看的那些漫威电影。”白旭看着眼前的一幕，苦笑着说道。
“哦？在中国看得到漫威电影？”‘唐吉坷德’耸了耸肩，在被白旭瞪了一眼后摊开手，“原谅我，我是个来自爱尔兰的乡下美国人。”
一直默默跟着他们的‘阴影’突然开口，“他们那儿什么都有，好了，我的口信已经送到了，去不去在于你们。”
“你发出的邀请，不一起吗？”‘唐吉坷德’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戴头套的男人。
“我有社交恐惧症。”‘阴影’冷冷的说道。
“这个什么社交恐惧症听着像是传染病，怎么人人都有。”‘唐吉坷德’晃了晃脑袋，然后将白旭拉到马路中央，“听着，不管你去哪儿，离开的时候到了，军队在回来的路上了，这群被教导成二百五的锅盖头会把你当成战利品一锅烩了。”
一阵喇叭声在他们背后响起，吓了两人一跳，‘唐吉坷德’回过头，看着停在他们身后的雷克萨斯rx，车里的人正不满的瞪着他们，看来是嫌他们挡住了路，‘唐吉坷德’高兴的举起手，“啊哈，这辆车正合适。”
他慢腾腾的走到那辆雷克萨斯前面，不怀好意的低下头，看着车里前排的那对的中年男女，露出一个黄鼠狼看到鸡一样和蔼的微笑，“先生，女士，午安。”
过了一会，白旭被‘唐吉坷德’推着塞进了这辆雷克萨斯的驾驶座，车外是站着的一家三口——这辆车原先的主人，那对中年夫妻敢怒不敢言的抿着嘴，看着不时亮出怀里手枪的‘唐吉坷德’，而他们的女儿则漠不关心的低着头玩着手机。
“嗨，我们也需要离开这里。”车子的男主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们又没把路给堵上。”‘唐吉坷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车子原主人微微凸出的肚子，“为了你的健康和你漂亮的老婆——”
说到这里，他向车子的女主人眨了眨眼，“我建议你考虑走路，这能让你的前列腺多支持十年。”
车子的男主人疑惑的看了他的妻子一眼，觉察到他的目光，正因为‘唐吉坷德’的恭维而露出微笑的妻子生气的瞪了他一样，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肚子。
“我开车？”白旭握着方向盘，对着‘唐吉坷德’说道：“那你最好别指错路。”
“抱歉，你得自己买一份地图了。”‘唐吉坷德’把一个黑色皮夹扔进车里，“你需要的一切都在里面了。”
“你呢？”白旭疑惑的看着‘唐吉坷德’，然后迎来一个抱歉的眼神，他摊开手，好像要围住身边的一切，“我？我有这么大的一个城市要照顾，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为了我的工资我也会活得很好。”
“别这么看着我。”他看着白旭炸了眨眼，“工作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快走吧。”他用力关上车门，然后掏出手机，“他们开始重新封锁城市了。”
白旭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看着’唐吉坷德‘微笑的脸，突然感觉一阵焦虑，于是他踩下油门，车子向前开去。
“记得别再闹出大新闻，我可不想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唐吉坷德‘在车后喊道，白旭握着方向盘，感到那个黑洞任然存在，仿佛永不消失。
“如果那两位女士很漂亮，记得给我拍个照！””’唐吉坷德‘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捂着左边的肾区，不屑的撇了撇嘴，“总会有代价。”
然后他控制住抽动的肌肉，抬起头轻松的对’阴影‘问道：“那两位女士真的很漂亮吗？”
“我说过，我有社交恐惧。”’阴影‘冷冷的回答。
“所以？”’唐吉坷德‘歪了歪脑袋。
“我从不看女人的脸。”’阴影‘说道，他的语气平淡，甚至能让人想象出他面罩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唐吉坷德‘楞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真有你的。”他转身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我们需要找到增援，总不能真的让那些疯子把这里当成靶场。”
他指了指话筒，然后向来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围城（八）
白旭开着那辆几乎是抢来的雷克萨斯沿着出城的公路向南，黑点重新盘旋在身后的城市上空，橙色的光在他的后视镜中亮起，接着是绽放的白色的热诱弹，如同天使张开了羽翼，白旭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战争又重新开始了，不过现在这和他无关，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路上他不停转进岔路，试图绕开拥挤的车流，那些急着逃出城的人基本上瘫痪了所有的主要干道，最终，他的车在一个偏僻的加油站停下，想着是不是可以买张地图。
他走进加油站边上的小商店，门扉转动，不知挂在哪里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是商店内却异常安静，没有人打招呼。
白旭疑惑的走了两步，然后看见一个高举双手的年轻人正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了？”
白旭看了看自己，没发现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抬起头，发现年轻人正不停朝他背后努着嘴。
这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白旭嘟囔着转过身，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同样紧张的黑人青年，他举着一把手枪，枪口不停抖动着。
“你可以当做没看到我。”白旭慢吞吞的举起手，“或者我可以出去，等你们结束。”他转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
“闭嘴，这他妈是抢劫，不是过感恩节，可没人邀请你进来，把你身上的钱给我。”黑人青年一边生气一边向他走来，“对了，还有你的车钥匙，像你这样的亚洲人一定开了辆好车，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这时，门口又响起一阵铃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他满脸严肃，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毛绒西装，就像是刚从一副描绘冬季酒会的油画上走出来的人。
“看来各位在忙？”
他举起一张纸片对着那个黑人青年，从白旭的角度，能看到纸片上一个字都没写，全是空白。
黑人青年眨了眨眼，拿起纸片，用惊讶的语气喊道：“你是......我前妻的律师，听着，我把抢来的每一分钱都给她做赡养费了，她还想要什么，我祖母的假牙吗？”
“律师？“老人晃了晃脑袋，“这是个很有挑战性的工作。”
他把头转向白旭，“我希望被称呼为博士，赫特，赫特博士。”
“听着。”他往前跨了一步，像是要抓住白旭的手，“你忘了点东西，当然，但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我可不允许做的东西有缺陷。”
“你是谁？”
白旭和那个劫匪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他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黑人青年像是刚把事情想清楚，他激动的挥着枪，白旭小心的挪了挪脚步，想着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听着，我在和你说话，你不可能是律师，律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个鬼地方抢劫，听着——”他虚张声势的叫了起来，差点就把枪管戳到了赫特博士的脸上，“你这个老不死的，听到了没有，你到底——”
“听着！”
赫特博士突然一声大喝打断了黑人青年，那声音就像一记闪电，在窄小的商店内劈过，所有人的大脑都感到一阵空白和眩晕，甚至短暂看到了强烈的白色光，就像近距离看到了自然界最宏伟的放电现象。
“我一直在听！听着那些躁动不已的，暴虐的，癫狂的声音，那些因为无能而产生的狂怒，那些因为绝望而梦想的毁灭，那些对毁灭的渴望，你也想听听看吗？”
博士往前走了一步，而黑人吓的向后退去。
“扣下扳机，射出子弹，打穿一颗人类的头，骨头碎片飞起，粉色的脑浆溅开，这种风景我看腻了，你能得到什么，10美元？”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绿票子，“，10美元，足够的代价，这颗子弹会顺着时间飞行，想象一下，10美元可以创造一个寡妇，一个孤儿，一个复仇者，将来有一天，你的孩子走进某个加油站，一个和你一样绝望无能的废物，一个失败者，一个没有父亲，从小在街上混大的痞子，也和你一样为了什么赡养费或是......为了10美元，走进来，举着枪，这颗子弹最终会到哪里，猜猜看，子弹到了那里，10美元能买到什么，这是我的仁慈，拿着这10美元走，扔掉你手里可笑而原始的武器，否则有一天，你会见到这个。”
风刮了起来，博士提起左手，那手里出现一颗满是血污的人头幻象，黑人劫匪像看到鬼一样向后退着，满脸流着汗，终于他大叫一声，撞开门逃了出去。
“你......你们到底是谁？”
白旭眯着眼睛，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博士，他的头开始疼了起来，鼓声如同心跳，在他脑中响起。。
“我说了，我是博士，你丢了一件东西，我把它带回给你。”
赫特博士拍了拍手，他的身后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轻轻的细碎的脚步声。
白旭脑中的鼓声越来越响，他的头好久没有这么疼了，他按住头，听着博士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
“那群傻瓜以为他们能消灭什么，他们只是将那个锚敲碎，然后呢，然后那些东西就会黏在现实上，和那些被你们接受的概念搅合在一起，就像颜料渗进了画布，再也没法擦干净。”
博士摇了摇头。
“现在他们想对我的作品来这套，真让人恼火。”
那声音的主人像是撞上了什么，货架上的食品和玩具哗啦啦落在地上，把原本高举双手的店员吓得直哆嗦。
然后，在白旭紧张的等待中。
一只叼着白色绒毛玩具的米格鲁猎兔犬从货架后羞涩的走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围城（九）
“一只比格犬？”
店员傻笑着放下双手，对着白旭说道：“嗨，老兄，这是你弄丢的比格犬？”
“别喊我老兄。”白旭瞪了那个店员一眼，等他回过头，发现赫特博士无声无息的贴到了他的面前，用那双老鹰般的双眼仔细端详着他，把白旭吓的向后退去。
博士像幽灵一样紧跟着白旭，“你想去哪儿，去缅因州见那两个疯女人？”
“疯女人？”白旭咽了咽口水，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重新感到了紧张，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无比烦躁和惊讶。
“还是去追你的朋友？”博士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丹德里恩，你知道他在哪？”白旭止住脚步，直视着博士的眼睛。
“对了，一个岔路口，不过没什么意义，最后总是迈向终结。”博士的双掌手指交叉，放在胸前，看着白旭摇了摇头。
“他在哪儿？”白旭又问了一遍，他伸出手，想拽住博士的领子，但是最终没有这么做，博士平静的目光阻止了他。
“你想找到他，还是想救他？”现在轮到博士向后退了。
“我想找到他，然后救他。”白旭向前跨了一步。
“向旧金山走，你能找到他。”赫特博士指了指东面，“而去缅因州......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是那两个疯女人也许能救他。”
“也许也能救你。”他用白旭都无法听清的声音低声说道，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白旭还想追问下去，但是赫特博士像是失去了兴趣，他突然抬起头，冲着店员问道：“你是不是买了很多罐头？”
“对，我买了个亚马逊的生存狂大礼包。”店员点了点头，然后又困惑的揉了揉头发，“但你是怎么——”
“好习惯！”赫特博士用手指着那个年轻人，“非常好的习惯，要保持住。”
他像是总结般挥了挥手，“找个导弹发射井躲几百年吧。”
“听着，你到底——”白旭有那么多的疑问，但是他现在只想到了最关注的那个。
“对了，还有你的问题。”博士像是听到来了白旭的话，他弯下腰，一脸嫌弃的抱起那只在他们身边转圈的米格鲁猎兔犬，也就是俗称的比格犬，用力塞进白旭手里，“它是第一，它是无名，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别再弄丢它了。”
“听着，我没有丢过狗——”白旭烦躁的喊道，随着他的声音，那只比格犬张开嘴，绒毛兔子掉落在地上，一道金红色的火焰从它嘴里喷出，白旭的右手感到一阵炙热，就像这火是从他手中喷出。
“天哪，这是什么？”
火焰熄灭，年轻的店员呆呆看着融化的货架。
白旭也站在原地，脑中思考的着无数的可能，等他回过神，发现博士已经无影无踪，而那只比格犬吐着舌头，正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直到坐回车里，白旭还是没能从这些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事情中理出什么头绪，他拿着半张烧焦的地图——那是货架上没有烧成灰烬的最后一份地图，看着坐在副驾驶上正哈着气的比格犬，感到从未有过的荒谬。
他有些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在两个抉择间犹豫不决，那个博士的话语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这些博士，这些自称为博士的人，至少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比他更多，他们的建议不得不被考虑。
白旭打开地图，前往西海岸的一半已经在火焰中消失，而缅因州的那部分则神奇的毫发无伤，他看了一眼比格犬那人畜无害的蠢脸，终于按下了引擎的启动按钮。
”该叫你什么呢？“
那只比格犬稳稳的蹲在座位上，一晃也不晃，然后白旭想起了那天，他和丹德里恩在公寓前喝着啤酒的谈话。
“就这样吧，我们走，比尔·克林顿。”
他踩下油门，车子沿着乡间的破路颠簸着向西北方开去。
第二百二十章 围城（十）
中国北方，一座有点陈旧的城市，一辆黑色别克轿车沿着宽阔的街道以不快的速度行驶着，副驾驶上的年轻人抬起头，看着路况对比着手机导航的指引。
“魏局，前面还有三个路口就到了，我好几年没来过了，嘿，这片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嘛。”
“办案的时候来过，芝山？”魏国声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他的眼神敏锐的观察着四周，包括空中。
“还是在刑警队时候的事，没待几天，你看这路上骑车的多自觉，比杭州都好了。”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王芝山指了指身旁的非机动车道，电动车排成整齐的行列，竟然一辆都没有越线。
“说的好像你去过杭州一样，上次还和我哭穷，说想带女朋友看西湖，但是五星级太贵，结果东扯西扯半天，我桌上的山药片全被你吃光了。”
从后座传来一个属于小女生的声音，叽叽喳喳，又快又脆，好像麻雀一样。
王芝山回头白了一眼，“不是酒店太贵，是我太忙，没时间去，但是我上论坛啊，这山药片还是我推荐给你的，吃两片怎么啦。”
然后他转头朝着魏国声说道：“我说局长，带着兰姐也就算了，我说不定还打不过她，带着小绵羊干嘛啊，这天气也不适合吃热气羊肉啊。”
“芝士王我都懒得理你。”被叫做小绵羊的艾雅馨举起一包香芋干，哗啦一声撕开包装，朝王芝山示威一样摇了摇，香芋干在袋子里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然后她掏出一根，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咬断，接着舔了舔嘴唇，掏出一根递给坐在他边上的芙兰，当然，现在她的名字是温意兰。
“这里，很多年轻人。”芙兰透过车窗，盯着路口的车流，“太多了。”
“是啊，真奇怪。”王芝山顺着芙兰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乌鸦。”绿灯亮了，魏国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然后踩下油门。
“乌鸦？”艾雅馨抬起头，映入她眼中的是路边高处站着的一排乌鸦，然后兴奋的重复道：“是乌鸦！”
“小心有辆电瓶车。”芙兰轻声提醒道。
魏国声慢慢减速，等着电瓶车通过，骑电瓶车的中年人抬起头，将目光从手机屏幕转到红绿灯上，他恍惚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的停下了车。
“他怎么了？”艾雅馨看着那个懊恼将车往后推的中年人，身边其他的年轻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
乌鸦开始叫了起来。
乌鸦开始狂热的叫了起来。
中年人拿着手机，后悔的想要摔到地上，他有点窘迫的样子留在车内三人的眼里，除了魏国声以外。
魏国声松开刹车，车子逐渐加速，“芝山，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过了一会他突然说道。
“啊，哦。”王芝山拿起公文包，犹豫了一下，像是猜测会是什么文件，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看着上面的密级标识呆了一下。
“这个......是这次目标的新资料？”他捧着档案袋，小心翼翼的向魏国声问道。
魏国声摇了摇头，“这份资料绝对不能外传，只能这时候给你们看，传阅，每人五分钟。”他看着路牌，“快到了，抓紧时间。”
黑色别克在一个老小区门口停下，文件从艾雅馨手中递回给了王芝山，艾雅馨的脸色有点白，她看了看王芝山和芙兰的表情，傻笑了一下，“没，没这么严重吧。”
所有人都没有笑，魏国声咳嗽了两声，然后轻声说道：“我们到了。”
“红巾小区，我们几个人够吗？”王芝山看着小区的大门，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让二队的在马路对面找个地方停下，这小区就一个出口，后面是条河，找几个高点的地方把周河道和小区两边监视起来。”魏国声把车停好，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红色的领带。
其他人也下了车，王芝山看着身上的制服，撇了撇嘴，“这衣服还真不舒服。”
“别废话。”魏国声走向小区门口，然后两个看门的老大爷从传达室走了出来。
“同志，找谁啊。”看到他们身上的制服，老大爷好奇的问道。
“法院的。”魏国声把证件掏了出来，然后用聊天的语气问道：“你们9栋二单元一楼104那户，涉及经济纠纷被起诉了，电话也打不通，我们来想来看看，能不能调解。”
“9栋104？”看门的老大爷想了一下，“老周家那孩子吧，好像有2个月没见他了，他前一阶段确实说是被坑了什么的，这孩子，老周走了也没人管。”
“就前面一直走到底，右手那栋走过去第二个单元门，你们去看看吧，说不定他去外地了，好久没见了。”另一个看门的老大爷说道。
“好嘞，谢谢了啊。”王芝山猴急的往里走去，其他人也跟了上去，艾雅馨走过的时候来朝两个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法院的。”一个看门大爷挠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这还有人假冒啊，你真是吃多了。”另一个笑着走回传达室。
“太客气了啊......”站在原地的老大爷看着四个人的背影，低声说道。
“2个月没出门了，这段时间，没有网购记录。”王芝山边走边说道。
“电费一直不小，还没到缴费周期，水费一直没缴，煤气也是一样。”芙兰补充道。
“这种老房子，楼下有个总电闸，如果没人出来，就断他的电？”王芝山看着魏国声，魏国声点了点头。
“等会小绵羊你躲远一点。”王芝山走进大楼的单元门，然后吸了口气，准备敲门。
“所以，对有信仰的人，死是永生之门。”芙兰突然轻轻念道，然后，王芝山敲响了门。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围城（十一）
白旭的雷克萨斯在靠近缅因州海岸的公路停了下来，发动机无力的发出几声噗噗噗的声音，最终陷入无力的沉寂。
白旭拍了一下方向盘，这辆车的原主人在逃难的时候竟然没有加满油，这真是让人生气，再加上他自己也忘了在加油站加油，这就更让人生气了，自己的无能比起他人的无能更能激起怒火，这真是个真理。
他在车里呆坐着，和那只被他起名为克林顿的比格犬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直到克林顿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鄙视的撇了撇嘴，趴下晒起了太阳。
白旭摇摇头，打开门下了车，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风，那是从远处大海飘来的气息，他沿着空荡荡的公路走了两步，然后看见远处有个岔路，路口竖着一个指示牌。
为了看清牌子上的内容，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他回头看着车子，犹豫着喊了一身，车门开了，克林顿从副驾驶座蹿了下来，然后后腿用力一蹬，关上车门，带着他向前走去。
白旭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一人一狗沿着荒凉的公路走了一百多米，一块牌子孤零零的指着岔路的方向。
“老龙虾湾镇。”白旭念出了牌子上的字，“4公里。”
“要不走走？”他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公路，然后对着克林顿问道，即使有车经过，也未必有足够的汽油能给他，也许能去镇上找个拖车什么的。
比格犬走到牌子边上，在柱子边抬起后腿，撒了泡尿，这让白旭感到有点惊讶，他原本以为这条狗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上厕所呢，毕竟这一路，这只比格犬从来没表现出对这些行为的需求。
他们沿着小路走了二十多分钟，海潮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越过一座丘陵，长长的黑色海滩出现在他们面前，青色的海面起伏着，不时在礁石上激起浪花，远处，一座灯塔耸立，灯塔的左侧是一个小镇，一辆警车停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草地上。
白旭靠近警车，看见驾驶座上半躺着一个警察，像是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敲了敲半开的车窗玻璃，那个警察发出一阵呼噜声，接着翻了个身，白旭无奈的看了看脚下的克林顿，克林顿打了个喷嚏，然后猛然狂吠起来。
警察迷迷糊糊的睁开他的眼睛，拍了拍自己胖乎乎的脸，他抬起头，嘴里嘟囔着，然后隔着玻璃，对上了白旭的目光。
“啊！”，这个警察慌张的大叫起来，手忙脚乱的掏出枪，他想用枪对准白旭，但是手却撞上了车窗玻璃，然后他又开始忙着将枪捡起来。
白旭后退一步，等了一会，总算看到这个警察冷静了下来，起码比刚才冷静多了。
“把手放在脑后，放在我看的到地方，我没见过你，你是谁，从哪里来，到老龙虾湾干什么！”走下车的警察端着枪冲白旭喊道。
白旭无奈的举起手，晃了晃手掌，“恕我直言，如果把手放在脑袋后面，就没法让你看见了。”
“闭嘴！”警察喘着粗气想了几秒，然后晃动着枪口，“你......你可以转过去。”
“好吧。”白旭慢条斯理的转过身，连克林顿也一起和他转了过去。
“你的狗不错。”警察惊讶的看了看白旭脚边的比格犬，“名字，工作！”然后他又大声吼了起来。
“我的车子没油了，我准备来这里找拖车的，还有，裤子口袋里有份证件，相信我，看完你会改变一下工作态度。”白旭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我，我的工作态度一向很好！”警察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他，“别动，别耍滑头，我可干掉过好几个银行劫匪，一个人！”
“这么漂亮的镇子还有人抢银行？”白旭好奇的问道。
“当然没有，本地治安一向良好。”警察腼腆的笑了一下，接着他恼羞成怒的喊道，“别套我的话！”
接着，他从白旭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唐吉坷德’为白旭准备的fbi工作证。
“证件是真的，我保证。”白旭等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回应，于是他慢慢转过身，发现警察正呆呆的愣在原地。
“长官！”发现白旭正看着他，警察立刻停直了身体，接着他犹疑的问道：“我该称呼你长官吗？”
“叫我怀特，警长先生。”白旭从警察手里拿回了自己的证件，“怎么，你不知道如何称呼一个联邦探员？”
“那你叫我汤姆就行了，实际上，我们这里很多年没有事情发生了，我上任以来连枪都没开过。”汤姆挠了挠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这么紧张？”白旭扬了扬眉毛，“我看你差点快开职业生涯的第一枪了。”
“嗯......”汤姆为难的挠着脸颊，这让白旭感到他在隐瞒什么，不过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算了，帮我找辆拖车吧。”白旭看了看镇子，但是汤姆突然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实际上......”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实际上本地正在闹鬼。”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围城（十二）
白旭搭着汤姆的车来到了镇子上，这是一个靠着海湾的小镇，码头上停靠着不少归航的渔船，白色的海鸟围绕着林立的桅杆盘旋着，鸣叫声回荡在海面上。
“先生，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晚上他们就把你的车拖回来警局，你要在这里住一晚吗，我可以给你找个旅馆。”汤姆将手放在车门上，对下车的白旭说道。
“应该不用了。”白旭摇摇头，淡淡的鱼腥味从码头吹来，让他的鼻子皱了皱，他看了看周围，决定找个地方吃点晚餐就上路，或者不吃也行。
汤姆眼巴巴的看着白旭，“您确定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吗，要知道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警察培训可没教抓鬼。”
“fbi的探员看上去就应该像会抓鬼的样子吗？”白旭反问道。
“也许是外星人呢？”汤姆开始了漫无边际的异想天开，看来他确实是被这个闹鬼事件烦透了，他看了看周围，神神秘秘的对白旭说道：“你知道，我最近从网上看到不少怪事。”
“汤姆。”白旭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是外星人，你现在应该已经呼叫国民警卫队了。”
这时，警车里的无线电响了起来，一个声音在对讲机里喊道：“汤姆，汤姆你在哪里，杰森又和他太太吵起来了，杰森太太拿着枪要干掉他，快来帮忙！”
“该死，他是不是又把其他女人内裤给他揣兜里带回家了？”汤姆拿起对讲机，“我马上过来。”
看着一溜烟开走的警车，白旭耸了耸肩，然后朝着镇内走去。
“你的狗看上去不错。”他经过一座白色两层楼小房子时，一个坐在门廊上的老人看着他友善的说道，白旭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克林顿，然后点了点头。
“还行吧。”
“我也养过一条，和你这条一样是一只米格鲁猎兔犬，不过我从没带它打过兔子，它陪伴我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但是它太老了，没熬过去年的冬天，要来喝点热茶吗？”老人举起杯子，杯口冒着白色的热气。
“其实，它比较擅长破坏，比如放火什么。”白旭走上台阶，坐到老人身边的椅子上。
“你可真会开玩笑，它看上去可不像你说的那样。”老人放下杯子，拿起茶壶，热腾腾的茶水倒进白旭面前的杯子里。
“抱歉，没有啤酒。”老人举起杯子示意，“人老了，就喜欢来一点热乎的东西。”
白旭用手捂着杯子，感受着茶水的温度，直到烫手的感觉传来，这是好久都未有的刺痛感了，他叹了口气，握着杯柄慢慢喝了一口，姜末和胡椒的味道混合着牛奶和红茶的香味冲入他的口腔，有点奇怪，但是不难喝，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杯中的液体，然后又喝了一口。
“如果你是从中国来的，应该很少喝到这样的茶吧，是来旅游的吗，你可选了个不错的季节。”看着白旭将杯子放下，老人问道。
“车子没油了，抛锚在公路上，幸好遇上了你们的警长先生。”白旭看着杯中旋转的泡沫，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汤姆，不错的年轻人，我看着长大的，这里是个好地方，你可以在这里住两天。”老人呵呵笑了两声，再次拿起茶壶，“要不要再来点？”
白旭微微点了点头，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冷淡，未免太过辜负这位老人的热情，他重新找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我是说，亚洲人的长相对你们来说都差不多？”
“老龙虾湾一半的渔获都被中国人买走了，我可和不少中国人谈过生意，不过这都是过去的日子了，最近生意不好做啊，该死的政治。”老人将白旭的杯子重新倒满。
“是啊，该死的政治。”白旭笑了笑，点头附和道。
这时候，太阳慢慢沉入西边的地平线，最后一缕金色的光渐渐从海面上消退，原本趴在他们脚边的比格犬突然站了起来，朝着街边狂吠起来。
在街边，一个削瘦的年轻人像看着鬼一样望着白旭的方向，然后跑入了阴影之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围城（十三）
“那是路易斯，可怜的孩子，那些年轻口中的新一代，被大城市赶回了我们这个穷乡僻壤，但是又忍受不了鱼腥味，虽然他就是靠着捕鱼长大的。”
老人起身打开了廊灯，街边的路灯也亮了起来，沿着海岸，光芒闪烁，就像金色的星星倒映在海面。
白旭眯着眼睛看着路易斯离开的方向，看着那片黑暗，过了一会才回答道：“城市大，居不易。”
老人点了点头，“是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费城追求过梦想，不过现在嘛，我发现还是家最舒服，那可不是一座能轻松生活的城市。”
“费城？”白旭握紧茶杯。
“对，费城，自由诞生之地，都是狗屎。”老人撇了撇嘴。
“警长说......”白旭松开手，“这里在闹鬼？”
老人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像是斟酌这词句，又像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终于张开口。
“很不好说，最近生意都不好，海里也打不上渔，就什么怪话都出来了，先是在海里看到了可怕的鱼怪，接着在灯塔看到了长着尖齿的无脸人，现在发现了镜子里没有倒影的吸血鬼，吸血鬼还照镜子给你看吗，哎，赚不到钱就人心惶惶的，大家都需要一个安心的理由。”
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闹鬼比较安心吗？”白旭不禁哂笑道。
“对很多人来说，生活需要一个答案，一无所知带来的恐惧，比鬼更恐怖，小伙子，你在海里潜过泳吗，深海，如果不开灯，那里就是一片黑暗，不知什么时候，你会就觉得有东西从身边游过，那些滑腻腻的鳞片碰触你的身体，一秒犹如一年，这可比在浅水区看到一条海蛇游来游去可怕多了。”
老人没有笑，他看着远处的海湾，眼神中有着很多忧虑。
“不过我觉得这就是一场恶作剧，幸好没伤到什么人，但是再这么持续下去就不好说了，迟早会有人因此受伤的。”
一辆拖车拉着白旭的那辆suv缓慢的开进镇子，白旭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先生您的名字，不过谢谢你的茶。”
“你的车？”老人看着慢腾腾的拖车，“今天杰瑞倒是很勤快，看来他很希望警长替他摆平那件案子。”
“案子？”白旭问道。
“在乡下修车可是很贵的，不过一般不会让人感到无法忍受，这次杰瑞可能太贪心了。”老人冲着白旭眨了眨眼，“不过放心，这和你无关。”
白旭点了点头，然后走下门廊，慢悠悠的跟随着远去的拖车向镇子内走去，天空中，深沉的蓝黑色天幕正在慢慢侵染落日的余晖，地平线消失了，海面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在警局门口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油箱几乎加满了，看来警长的头衔比什么都好使，他拉开车门，正准备坐进去，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他。
“先生！”
他转过身，一张像是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过于惨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白旭感到自己见过眼前这个年轻人，然后他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镇子入口哪个莫名其妙被他吓到的年轻人，他叫什么来着，路易斯？
“先生，你能带我离开吗？”
路易斯死愣愣的盯着白旭，他的眼神让白旭想起那些码头上的死鱼，想到这里，他仿佛连鱼腥味都能闻到了。
“我看你长着腿。”白旭冷冷的掰开路易斯的手。
“听着，你不明白，我得离开这里。”路易斯焦虑的喊道，他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这里，有怪物。”
“我还知道这里闹鬼，不过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白旭摇了摇头准备上车，路易斯伸出手还想纠缠他，然后比格犬从角落里扑了出来。
“啊，别靠近我。”
路易斯摔倒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克林顿慢慢的踱到路易斯的身前，好奇的用鼻子探向路易斯。
“放过我......”路易斯发出呜咽的声音，努力将头别了过去，夸张的样子像是真的见到了鬼。
白旭疑惑的看了路易斯一眼，然后叫了一声，比格犬温顺的跑回他身边，一下子跳进了车里，躺在副驾驶位的座椅上开始睡起了觉。
“这地方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
白旭启动车子，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然后踩下油门，向镇外的方向驶去，当车子开出不远，他回头朝后看了一眼，路易斯还坐在原地，看着他的方向。
白旭呼出一口气，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但是他不想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于是，他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后视镜，踩下了油门。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围城（十四）
那最后的，明亮的，清澈的蓝色从天空中完全消失，星星亮了起来，在镇子的出口，白旭感到前方影影绰绰，他打开车灯，然后发现前方同样亮起了大功率手电的光。
白旭停下车，人群挡住了出镇的道路，看上去走向灯塔的方向。
“谁！”
在人群的嘈杂声中，白旭还听到了大口径霰弹枪上膛的声音，他眯了眯眼睛，关掉了车灯，慢慢下了车。
“别激动，别激动，这是我的朋友。”
警长汤姆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人放下了照着白旭的手电，让白旭能看清面前的人群，面前是一群由家庭妇女、渔夫、工人、老人甚至还有孩子组成的奇怪团体，看上去聚集了这个镇子大部分闲着的居民。
“嗨，怀特先生，抱歉，这里够乱的？”汤姆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他一边挥着手，安抚着疑虑而焦躁的镇上居民，一边气喘吁吁的对白旭说道。
“怎么了，你们这里流行晚上去海边散步？”白旭索性关上车门，站到汤姆前面。
“是这样的，死了一条狗。”汤姆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像是在透露一件大事。
一个像是喝了不少酒的老头醉醺醺的走了过来，他咔嚓一声拉动枪栓，“嘿，汤姆，你不去我们就自己上了。”
“我知道你们对动物权益比较重视，不过......”白旭眨了眨眼，他指着人群，“这有点夸张了吧。”
汤姆好不容易把喝多了的老头劝走，他紧张的向白旭招了招手，“你过来。”
白旭摇了摇头，看着不声不响来到他脚边的克林顿——他竟然没发现这条比格犬是什么时候自己开的门下的车，然后跟着警长先生向前走去。
他们来到一辆警用皮卡后面，汤姆一把掀开了车斗上的雨布，白旭看到一条死去的成年罗纳威犬躺在里面。
“你看看。”，汤姆指着车斗内说道。
白旭疑惑的走近了几步，他看到罗纳威犬的脖子上有几个黑色的小洞，边缘光滑，像是被机器切割出来的一样。
白旭伸手摸了摸那几个伤口，然后缩回手，看着干净的手指，“血都干了？”他冲着汤姆问道
“一滴都没了，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汤姆用奇怪的表情看着白旭的手，如同看着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机，“可怜的吉米，这是爱德华太太的狗，她说有个怪物从灯塔方向过来，在经过海滩时袭击了她的狗，她，她当时吓晕了过去。”
“汤姆，慢点，你有点紧张。”白旭打断了汤姆，让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的警长可以喘口气。
“先生。”汤姆喘了一会，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知道联邦警探是不是见多识广，但是从本镇建立以来从没听说过这么邪门的事情。”
“那，祝你好运吧。”白旭拍了拍汤姆的肩膀，停止了心中对美国历史的吐槽，然后转身准备离开，但是警长拦住了他。
“先，先生。”警长努力咽下口水，“陪我一起去吧。”
然后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白旭，“求你了。”
“汤姆。”白旭无奈的看着汤姆，“你可是本地的警长。”
“可我的腿有点抽筋，我从小就怕鬼，我父母老喜欢用鬼吓我。”汤姆眼巴巴的看着白旭，“看在拖车的份上”。
白旭看着汤姆，警长也在看着他，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北方，然后叹了口气，“好吧。”
他无奈的向人群的前方走去，汤姆跟了上来，黑压压的人群重新开始向前移动。
“怀特先生，你的枪呢？”汤姆盯着白旭看了一会，又反复打量白旭的身体，最后忍不住凑到白旭身边问道。
“上面没发。”白旭耸了耸肩膀。
“啊？”
汤姆愣了一下，然后一脚踩空差点原地摔倒。
“我开玩笑的，如果真的有鬼，你觉得枪有用吗？”白旭努了努嘴，他们的目光一起看向那个拿着狩猎步枪的老头，醉醺醺的老头朝他们笑了笑，然后拍了怕自己手里的枪，那晃悠悠的动作让白旭觉得他随时可能走火。
汤姆先是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又猛然开始摇头，有人从后面递来了自制的火把，火光在队伍中亮了起来，白旭感到自己似乎回到了过去，正跟着一群无知而惊惧的农夫夜访吸血鬼的豪宅。
白色的灯塔矗立在海边的孤崖之上，旋转着向海面投射出温暖的光，与月色一同照亮了黑黝黝的海面，涌动的波涛轻柔却有力量，如同沉睡巨人的呼吸，缓慢而恐怖。
灯塔下的屋子空着，连窗户玻璃都破了，风吹过，发出奇怪的声音，几个镇民拿着电筒和火把进去看了两眼，然后退了出来。
“自从装了全自动管理，灯塔就不需要有人看守了，镇上也可以省一笔钱。”汤姆解释道，接着他走到灯塔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着厚厚木制门扉的缓缓转动，灯塔底部的大门被推开，石头制成的旋转楼梯向上延伸，伴随着淡黄色的灯光。
所有人面面相窥，谁都不敢迈出第一步，在一阵咳嗽声中，他们的警长终于被一把推了进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围城（十五）
“怀特先生。”
汤姆抬起头，看着楼梯的尽头。
“你听到上面有什么动静吗？”
白旭在他身后停下脚步，侧着头听了一会，然后抿起嘴，“也许是小动物吧。”
“小动物？”
汤姆从枪套里拔出手枪，小心翼翼的探头向上看。
“先生，您能走前面吗？”
白旭眯起眼睛，他确实听到了一些微小的翅膀扇动的声音，“我觉得只是一些......”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翅膀扇动声越来越大，接着，一大堆黑影从旋梯尽头飞了出来，汤姆啊的大叫了出来，然后砰的一声，子弹从白旭脸旁擦过，让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是一些蝙蝠！”他冲着汤姆大吼，后者正捂着脑袋，高举着他那把走火的手枪。
楼下传来了比刚才汤姆的尖叫声更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群人正在经历惊慌失措与无助，汤姆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跑了下去。
克林顿摇了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小跳着跃上楼梯，向灯塔顶层爬去，白旭摸了摸脑袋，觉得从一只比格犬的眼神里看出怜悯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你到底是什么。”
他轻声问了自己一句，接着跟着着比格犬摇晃的尾巴向上走去。
空荡荡的灯塔顶楼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座由菲涅尔透镜环绕的高强度卤素灯在想远处的海面投射光芒，月光透过云层浸染这寂静的世界，如同黑色画布上倾泻而下的银色瀑布。
什么都没有，白旭摇了摇头，他正要离开，脚上传来碰到异物的感觉，一个小东西被他踢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反弹了回来。
黑灰色的金属奇异的反射出青色的光，硬币正面的天平图案虽小，但是却像刻印到了观察者的眼睛里一样清晰可见，白旭揉了揉眼睛，他脚边的克林顿像是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呼噜噜的低沉吼声从比格犬的喉咙中响了起来。
白旭沉吟了两秒钟，然后低头捡起这枚眼熟的硬币，他将另一手伸进裤子口袋，当他掏出那只，两枚一模一样的黑灰色硬币出现在他的两只手里，两台同样的天平占据视野。
白旭重新握紧拳头，然后张开一只手，他将硬币翻过来，背面不再刻着奔跑的黑马，而是刻着一只半人半鱼的怪物。
克林顿叫了起来，灰色的烟雾不知不觉笼罩了灯塔的顶层，白旭猛然转身，然后发现四周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他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向前走去，然后迷糊消散，他突然站在了一条夜色中的小巷里。
白旭抬起头，月亮高悬在头顶，他又将手摸了摸墙壁，手指上传来真实的触感，他向前走去，不远处的前方，两个人影正在说话。
“这真是我的失误。”
白旭皱了皱眉，这声音他在不久前听过，在哪儿呢，他看了看四周，想确定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到底是谁？”
另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说话的人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另一个，白旭晃了晃脑袋，又一个耳熟的声音，他搜寻着记忆。
“你知道吗，竟然出现一个意外，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老话怎么说来着，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张英俊的侧脸出现在月光的照耀下，乱糟糟的头发，但是却不再戴着有厚厚镜片的眼睛，脸上也不再有羞涩的表情，而是杂揉着冷酷、疯狂和温柔。
大老爹，弗拉德·莱杰，莱杰博士，三个名字都代表着同一个人，他看着地上的那个，白旭转过头，那是路易斯，从费城回来的青年。
“你可不在我的计划里。”
莱杰博士蹲了下来，伸手抓住路易斯的一只手，像钳子一样让路易斯不由自主张开了手掌，一枚黑色的钥匙被藏在他的手里。
“你想带着这个偷来的东西离开？”
莱杰博士摇了摇头。
“抱歉，这东西还有用，你会让我很难办的。”
他狂笑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以为很值钱......”
路易斯用力掰着莱杰博士的手，但是那只手犹如铁铸，纹丝不动。
“我把它还给你，还给你！”
“我有我的规矩。”莱杰博士松开手，站了起来，他打了个响指，沉重的脚步响起，一台长着四只脚的机器走了过来，红色粉色与白色的血肉组成了一台售货机，臃肿而畸形的脑袋挂在机器侧面，闪亮的灯在机器上亮了起来——那些灯被塞在黏糊糊的肠子里，装在机器的顶上。
“来吧。”
莱杰博士伸手一抹，钥匙消失，硬币出现在路易斯手里。
“随便买点什么。”
他笑了起来，如同深渊吐息。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围城（十六）
“怀特先生。” 汤姆的声音将白旭唤醒，白旭从漫天火焰的幻境中回过神，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克林顿，那条比格犬正无聊的趴在地上打瞌睡。 但是在刚才那一幕中，白旭见到的可不是人畜无害的猎兔犬，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曾经与过去的样子，就在莱杰博士发现他的那一瞬间，巨兽又回来了，只不过不是借他之手。 但是，如果那是记忆，记忆怎么会攻击人。 白旭摇了摇头，握紧的拳头中传来的冰凉的触感，两枚硬币，他不动神色的将手插进裤子口袋，然后回过头。 “看来其他人全跑了，我还以为你也被吓跑了。” “我可受过专业训练，绝不会被区区蝙蝠吓到。”汤姆气喘吁吁的扶着墙壁，然后打量着这个地方，“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对，什么也没有。”白旭点点头。 他看向汤姆上来的楼梯，“我们下去吧。” “可是......”汤姆不死心的绕着灯转了一圈，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看向窗外，窗外的海洋沉默着，像是在酝酿恐怖的咆哮，他哆嗦了一下，急匆匆的跟在白旭后面逃了下去。 “怀特先生，你马上要离开吗？” 他们走在沙滩旁的木质栈桥上，黑色的沙土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那些长着甲壳的小动物从沙土里钻了出来，开始觅食。 “我改主意了，也许不是马上。”白旭回头看了一眼悬崖上的灯塔。 “太好了。”汤姆像是松了口气，看来他把指望放在了白旭身上。 “对了，你知道——”白旭抹了抹脸，看着汤姆，他一向不知道怎么委婉的套别人的话，这是‘唐吉坷德’所擅长的，于是他决定有话直说。 “你知道镇上有个叫路易斯的，原来在费城待过。” “路易斯？对，他们家很早就搬走了，但是他祖父去世前给他留了一栋不错屋子，就在那边山坡上，有两个烟囱的红色房子，我们以为他迟早会卖掉它，没想到一个多月前他突然搬了回来，我私下里听他们说，这家伙欠了不少钱，不过我们这种小地方，你知道的，就靠这种八卦消息过日子了，不过他整天躲着人，大城市来的人都这样吗？对不起先生，我不是在说你。” 警长先生摸着下巴，然后恍然大悟。 “难道你怀疑和路易斯有关？”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压低了声音。 “还是他卷入了什么联邦的案子。” “你想的太多了。”白旭努力装出一副笑脸，绞尽脑汁去编造理由让他感到头疼，他可不像‘唐吉坷德’，瞎话张嘴就来，他只能尽力把话题岔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他，问完就走，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我带你去。”汤姆的眼睛亮了起来，看上去非常兴奋。 白旭举起手，他决定投降了，“好吧，好吧，这是联邦事务。” “我就知道！”汤姆跺了跺脚，他走了几步，接着又皱着眉转过身，“不过，先生，你有搜查证吗？” “我连枪都没有，我真的只是有些小事要问他，问完就离开这个地方。”白旭丢下警长，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警长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挠着脸，“可是......” “什么？”白旭停下脚步。 “只是想提醒一下。”汤姆咳嗽了两声，“我正在维护的本镇的法律。” “放心，法律不会被我吵醒的。”白旭摆了摆手，拉开了车门。 他的车没开多久，就看到了那栋有两个烟囱的红色房子，在山坡上俯瞰着半个镇子和远处的海岸，白旭下了车，顺着微风向山坡上走去。 他走到房子的前面，看着那些黑黝黝没有灯光的窗户，他凑近窗玻璃，发现面前的窗子已经从里面被木板钉了起来。 “看来这里的邻里关系也没想象中那么好嘛。”白旭走到门前，正想开门，发现克林顿正抬起头盯着房子的二楼。 他想了想，后退了几步，抬起头，发现二楼的窗打开了，看来只有一楼的窗户被钉了起来。 一个人影站在窗口看着他，白旭正想说话，那个人影瞬间消失了。 白旭皱着眉，在原地和克林顿对视了一会，然后向前冲了几步，一脚踹开了门。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围城（十七）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户像是全都被木板钉死了，一点光都没有，白旭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黑暗，所幸他的视力并没有随着能力的消失而退化，黑暗中，所有的东西在他眼中都泛着微微的白光，他左右看了看，然后闻到一股轻微的鱼腥味。 白旭慢慢循着味道走进餐厅，餐桌上摆着餐盘和餐具，他走近了餐桌，鱼腥味更大了，餐盘里放着一条叫不出名字海鱼，完全是生的，这里就是鱼腥味的源头了。 刀叉胡乱的放在餐盘两旁，鱼也被吃了一半，就像有人的晚餐被访客所打搅，匆匆离开了座位，白旭眨了眨眼睛，然后顺手拿起桌上的叉子，猛地转身。 一个影子尖叫着从他背后朝扑了上来。 白旭瞪大了眼睛，一排长如尖针的利齿泛出惨白的光，布满利齿的嘴长在一个人类的脸上，白旭的左手一把掐住人影的脖子，顺势往餐桌上一带，那个人被重重的按在餐桌上，白旭将叉子举起对着那人的脸说道： “路易斯先生，最近没有看牙医吗？” 尖锐的牙齿缩了回去，路易斯看着白旭，现在他又和常人无异了，他有些害怕的盯着白旭手中的银叉。 “这是我的家，你给我出去！” 过了几秒，仿佛鼓起了勇气，他梗起脖子冲着白旭大声吼道，利齿又长了出来，像是在恐吓白旭。 白旭用力一推，将路易斯按了下去，他的头撞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你的家？” 白旭扔掉叉子，拖拽着路易斯经过餐厅，他踢开一扇扇门，直到找到卫生间，他将路易斯推到镜子前面，指着镜子问道：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路易斯抗拒着，直到白旭用胳膊箍住他的脖子，掰着他的头，让他看着镜子，路易斯只是瞥了镜子一眼，立刻就软瘫了下来，如同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告诉我！”他在路易斯耳边大声吼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饶了我！”路易斯别过头，不再看镜子，他像条鱼一样扭动着，想从白旭的胳膊中挣扎出来。 白旭将路易斯推出门，看着他摔倒在地上，“我现在才想起来，从后视镜里一直都没法看到你，我竟然没发现到，你在后视镜里消失了，所有镜子都照不出你的样子。” 他弯下腰，居高临下看着路易斯，“你和我说有怪物，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又到底是什么？” 路易斯蹬着腿，在地板上挪动着，白旭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才不信什么吸血鬼，我也不相信你会怕太阳，这一定是有其他的解释，你从那个博士那里得到了一枚硬币，不是吗，你最后用它换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路易斯停了下来，看着白旭。 白旭伸出手，他的动作让路易斯哆嗦了一下，直到白旭张开手掌，两枚硬币躺在白旭的手心里。 “说实话吧，只有我能帮你了。” “我什么都没换！” 路易斯看了一眼那两枚硬币，伸出手想触碰它们，他的手慢慢靠近硬币，但是又缩了回去，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样，路易斯移开了目光，大口呼吸了几开，然后开始说话。 “我原来在费城。”他顿了一顿，“所有人都以为我大学毕业后留在了费城。” “说重点。”白旭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其实我没有毕业，第二年我就被开除了——因为某些原因。”，路易斯抽了抽鼻子，用手抚摸着手臂，抚摸着已经不存在的针孔和伤疤。 “我不太想知道原因。”白旭冷冷的看着他。 “我不想回来，也还不起大学贷款，后来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帮人跑腿，送点小包裹什么的。”路易斯放下手，继续说道。 “小包裹？”白旭叹了口气。 “大麻。”路易斯揉了揉鼻子。 又是这个，白旭翻了翻白眼，“只有大麻？” “也许还有点别的什么。”路易斯尴尬的咧开嘴，想装出一个笑容。 “你如果少认识几个这样的朋友，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白旭感到自己也染上了‘唐吉坷德’的臭毛病，开始嘴巴不饶人了，他看着路易斯，“继续说，我在等着呢。” “我就这么混了几年，然后有一天，就在两三个月前，他们他们开始让我留意街上的消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人。”路易斯开始平静下来。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直到有一天，给我供货的那个家伙说漏嘴了。” “供货？”白旭将手放在嘴边。 路易斯缩着脖子，“我也在夜店里卖点货，你知道的，他们都需要够劲的东西。” “就像你一样？”白旭放下手，他冷笑了一下，又想起了‘唐吉坷德’，还有另外一些人，感觉时间好像过了很久，有些人的样子，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 “就像我一样。”路易斯喃喃自语，慢慢沉浸到回忆里，“他们在找的东西非常值钱，是一种钥匙，每一把的黑市价格是120万美元，120万！” “所以你弄到了一把？怎么搞来的？”白旭追问，他感到有点不耐烦了。 “我捡到的，我那条街发生了一次枪战，死了很多人，我在一条小巷子里捡到的这玩意，从一个死人手里，但是我不敢卖掉它，那些老大们如果发现是我拿了，肯定会宰了我。” 路易斯的表情开始扭曲。 “所以我开始研究这东西为什么那么值钱，然后，好不容易，我打听到了一个地址。”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围城（十八）
随着路易斯的声音，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响，就像肥皂泡破裂的声音，在白旭眼前，站着一个半人半鱼的怪物，它的嘴里露出白色的两排尖锐利齿，一开一合。 白旭抓住桌上的餐盘，然后慢慢竖起，对准路易斯的方向，在银色镜面中映出一只鱼人怪物的影子。 他悄悄放下餐盘，然后不动声色的绷紧了身体，但是面前的怪物仍然用着路易斯的口吻诉说着，白旭眯着眼睛，静静的听着，看着那白色利齿划破黑暗。 “我完全听不懂那个疯子在说什么，也不想去碰那台恶心的机器，我被吓坏了，逃了出去，我不敢继续在费城待下去，也不敢去其他大城市，于是想到了这里，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过出生在这个镇子。” 白旭眨了眨眼，有这么几秒钟，眼前的怪物又恢复成了人的形状，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也许你该换些什么......” “也许我就不该去碰那把该死的钥匙，那时候我只想着钱。”路易斯滔滔不绝的的说着，“你知道吗，这个镇子曾经是我的游乐场，现在......” 他无力的挥舞着手臂，垂下了头。 “你说这里有怪物。”白旭提醒他。 “那枚硬币......”路易斯惊醒一般抬起头，他的眼中泛出绿色，接着，他又回复了怪物的样子，“我只要握着它，就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听到海的呼换，这世界充满谎言，谎言，镇上的人也一天天变得奇怪，所有人都是怪物，怪物！” “我害怕他们，我躲在塔里，然后我发现，我走不出去！”他惊慌失措的喊着，“我害怕他们，我躲在塔里，我向镇子外走，我走进雾气，我迷路了，我走不出去！” 墨绿色的水从它眼窝里流出，带着海水的咸味。 “然后那枚硬币就丢了，我每天晚上都去塔上找，一直找不到。” “也许它不想被你找到。”白旭掂着那枚灯塔上捡到的硬币，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我的喉咙好干，好干。”怪物的嗓音变得沙哑，他扑向餐桌，撞倒了椅子，带起乒铃乓啷的响声，直直的冲向那盘吃了一半的海鱼。 它双手抓住那条生鱼，大口撕扯起来，乳白色的汁液从它的嘴边流出。 白旭静静的看着它，看着它恢复平静，看着它蜷缩进黑暗中。 “我能带你走，送你去一个地方。”过了好久，白旭终于开口说道，“那里有很多和你差不多的家伙，他们会保护你这样的人，虽然会失去一部分自由，但是你不会再孤单，也不会被当成怪物。” “我不是怪物。”路易斯长开嘴，仿佛在用利齿威胁着白旭。 “你真的从镜子里看不到自己吗？”白旭冷冷的看着他问道，接着他用缓和的语气劝道，“至少，那是新的生活，不是吗。” “新的......”路易斯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着白旭的话，“......生活。” 他抬起头站了起来，“真的吗？” “这不是你一直要求的——”白旭将硬币紧紧捏在手里，“带你离开这里。” 他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嘲笑，但是随即消失，就像幻觉。 “可是......”路易斯咽下口水，他的脸上的表情显示着内心不停的挣扎，“我可以相信你吗，可以吗？” 鱼人和人的样子不停在身上变换，它抬起头，像是有声音在它耳边低语，然后他爬了起来，捂着耳朵冲出了门。 白旭想阻止他，但是手中的硬币突然跳出了他的掌心，落在地上滴溜溜的打着转，这转移了他的注意，等他捡起硬币走出门，只看到路易斯冲下山坡的背影，在他脚边，猎兔犬咧开嘴，冲着他的手发出厌恶的低吼。 路易斯冲下山坡，跑过街道，翻过篱笆，小心的越过草坪，来到一棵大树前，这棵大树长在一个池塘的岸边，大树茂盛的枝叶里，隐藏着一座小小的，木板搭成的屋子。 曾经，在那些闪耀着金色记忆的暑假里，他每天都来这里划船，多久了，就像过了几十年，他摸着大树粗糙的树皮，还有用短木板钉成的梯子，一块木板上刻着他的名字。 他远远的站在树下，看着镇子上亮起灯光，应该是晚饭时间了，他跪在地上，开始在树下挖了起来，远远的有狗的叫声响起，他没有停下，只是挖的越来越快。 “谁在那里？” 手电的光照向他，一个巡逻的警察站在路边朝他喊道。 “你是谁，在那儿干什么？” 路易斯没有理这个声音，他的手指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然后他飞速扒拉了几下，将一个小铁盒从土里挖了出来，他回过头，朝着警察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吼叫。 森森利齿吓住了警察，连电筒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于是路易斯抱着铁盒飞快的向海边跑去，那里也是通向镇外的道路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