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疯狂的甘薯
六月中旬,到了甘薯收获的季节了。
只有三十亩的甘薯,没有郑福贵的重视,但是郑勋睿却高度重视,亲自参加了收获。
郑福贵不重视也是有道理的,玉蜀黍已经让他赚取了六千多两银子,对于他这个层次的商贾来说,没有什么生意能够赚到这么多的银子,至于说剩下的三十亩甘薯,就算是没有收获,也无所谓了,其实这个时候,郑福贵是有些后悔的,甘薯的投入大很多,一亩地需要五斛甘薯种子,这相当于北方粮食的亩产一半了,这么大的投入,一般的农户是吃不消的,就算是那些士绅富户,怕也是不会选择的。
郑勋睿的高度重视,让郑福贵感觉到奇怪,县学虽说已经放假,但县试月底就要进行,郑勋睿这个时候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家里好好的学习,争取在县试的时候,取得最好的成绩,小儿子郑凯华也到县学去读书了,按照规矩,两年之后也是要参加县试的,要是家里的两个儿子,县试都能够通过,那家族在谷里镇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了。
一大早,郑勋睿就来到了田头,不仅仅是亲自指挥佃户挖出来甘薯,还亲自做出了示范。
三十亩甘薯不算多,也是集中到一起的,三百余人在田地里收获,每亩田劳作的达到了十人,应该说收获的速度是很快的。
测量亩产的所有工具,都放在田坎边的空地上。
因为玉蜀黍的成功,这次的收割,也引起了绝大部分士绅富户的注意,他们也是一大早就赶过来了,看着收获的情形。
一个时辰过去,郑福贵的眼睛瞪大了,脸色变得苍白。
一亩田的甘薯全部挖出来了,堆成了一座小山。
测量的工作随机展开。
第一亩天的甘薯产量,很快出来,十八石。
郑福贵有些眩晕,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吃吗,产量为什么这样高。
周遭短暂的安静之下,议论的声音马上出现了。
一个佃户架上大锅,点火烧水,郑勋睿在大火的前面,刨开一个大坑,放进去了一些甘薯。
大锅里面放进去了很多的甘薯,随着火势的旺盛,水很快被烧开。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一会,浓郁的香味飘出来了,所有人都吸着这股香味,他们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香味,难道说香味是甘薯发出来的。
一刻钟之后,郑勋睿吩咐佃户,可以灭掉火了。
大锅盖被揭开的时候,更加浓郁的香味传出来了。
郑勋睿从锅里面拿出来一个甘薯,不停的用嘴吹,这个时候的甘薯,是最烫的,必须要注意,否则烫嘴了划不来。
所有人都看着郑勋睿的动作,包括郑福贵,大家都没有说话。
郑勋睿慢悠悠的剥去甘薯外面的皮,小口的吃着甘薯。
周遭瞬间轰动了,这东西吃起来这么简单吗,就是在清水之中煮好,就可以吃了。
郑勋睿示意家人都从锅里拿出甘薯,像自己这样吃。
尖叫声是玉环首先发出来的。
“少爷,这甘薯真好吃啊,好甜啊。。。”
吃的最快的还是郑锦宏,郑凯华也不甘示弱,郑勋睿劝他们不要着急,这东西很容易吃饱,最多四个甘薯,就完全能够吃饱了。
说这话的时候,埋在地里的甘薯也被刨出来,更加浓郁的香味传来了,这一次郑锦宏和郑凯华等人不会客气了,马上去拿了烤熟的甘薯。
郑锦宏剥开第一个烤好的甘薯,赶忙递给了郑勋睿。
郑凯华吃下一口之后,忍不住惊呼了。
“好吃,真的好吃,比煮熟的甘薯更好吃啊。”
郑福贵变得有些机械和眩晕了,十八石的产量,这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尽管说投入的是五斗的种子,可收获的是十八石的甘薯啊,这甘薯的味道,丝毫不亚于玉蜀黍,甚至说比玉蜀黍还要好吃,能够填饱肚子,这不就是粮食吗。
诸多的士绅富户,带着复杂的神情,走上来了,他们经过了郑福贵的邀请之后,从锅里拿出来甘薯品尝,又软又甜的甘薯,很快让他们的脸色变化了。
这东西真的好吃。
诸多的士绅富户吃过锅里的甘薯之后,再次品尝了烤熟的甘薯,那股清新的香味,让他们着迷,烤熟的甘薯,味道更好。
第二锅和第三锅的甘薯开始煮了,这是给诸多收割甘薯的佃户准备的。
诸多的佃户,已经挖的差不多了,看着正在煮的甘薯,他们禁不住流下了口水。
一帮小孩子收到了特殊的照顾,每人拿着一个甘薯,一边剥皮一边用小嘴吹着,接着就是迫不及待的咬下去,这些甘薯已经不是很烫了,郑勋睿当然要注意这一点,所以小孩子吃的非常香甜。
郑福贵已经开始亲自测量甘薯的产量了,三十亩田的甘薯,每亩的收成都在十五石以上,在他看来,这次收获的不是甘薯,收获的是疯狂。
所有的士绅富户,已经聚集在郑福贵的周围,他们想到的更加深远,以前是准备大规模种植玉蜀黍的,现在看来,甘薯更是要大量的种植,这东西如此的好吃,而且能够填饱肚子,要是种好了,岂不是发大财了。
一些士绅富户,已经开始和郑福贵攀谈了。
到了这个时候,郑勋睿反而平静下来了,后面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了,家里已经挖出来了两个地窖,就是用来储存甘薯的,这东西他可不想卖出去,必须经过认真挑选之后,留下种子,剩余的才能够出售。
家里的人不多,不需要留下太多的玉蜀黍和甘薯,再说这东西也不能够天天吃,毕竟稻谷的营养还是高一些的。
夜深了,郑家依旧是灯火通明,佃户正在将收获的甘薯放到地窖里面去,他们非常的小心,生怕弄坏了甘薯。
堂屋,郑福贵个郑勋睿两人坐在里面,郑锦宏守在堂屋外面,不准其他人进去。
郑福贵依旧有些眩晕,三十亩的甘薯,收获竟然达到了五百石的收成,这的确是疯狂,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白天的时候,无数的士绅富户跟着来了,说出太多的话语,让他无法应答了,这个时候终于安静下来了。
“父亲,这些甘薯,必须要经过挑选,如何的挑选,孩儿已经写出来了,按照这上面的要求挑选就可以了,剩下的可以卖出去,价钱和玉蜀黍一样,挑选好的甘薯,绝不能够卖掉了,那都是用来做种子的。”
郑福贵看着郑勋睿,面容慢慢的严肃了。
“清扬,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这甘薯我都不敢想了,产量这么高,还能够饱肚子,下午吃下了三个甘薯,我一点都不饿了,若是甘薯的产量这样高,那福建那边,为什么不能够大量的种植,按照这样的产量计算,还会有饿肚子的事情出现吗。”
“父亲,如何种植玉蜀黍和甘薯,都是有严格要求的,稍微不注意,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收成,甚至可能什么都收不到,今年的气候不错,算的上是风调雨顺,才会有这么高的产量,这种植的技术,孩儿也写下来了,只有严格按照要求种植,才能够有很高的收成,这张纸请父亲收好,该如何做,如何的制作种子,孩儿全部都写好了,剩下就是父亲去操作了,孩儿大致计算过了,今年推广玉蜀黍和甘薯,种子价格不高,卖出去的甘薯种子和玉蜀黍种子,应该在四万两白银以上。”
郑福贵瞬间石化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卖出去种子,会有如此巨大的收入,这好比是做梦,前面卖出去粮食,比较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了。
“如何种植玉蜀黍和甘薯,父亲必须要教会周遭的百姓,要让他们好好的种植了,家里才能够赚钱的。”
听到郑勋睿这样说,郑福贵着急了。
“不行啊,大家都会种了,怎么赚银子啊。”
郑勋睿苦笑着摇头。
“父亲想错了,必须要教会百姓种植,如此郑家才能够源源不断的卖出去种子,今年的收入总体可以达到四万两白银,明年就可以翻倍了,父亲想想,百姓若是得到丰收了,岂不是每年要到家里购买种子吗,这如何的制种才是绝密,外人不可能知晓的。”
郑福贵连连点头。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啊,还是清扬厉害,有了这个生意,我哪里还需要出门去做生意啊,在家里就不错了。”
“不,父亲可能还要帮助孩儿做一些事情,今年之内,孩儿想着购买几十匹的阿拉伯马,阿拉伯马的价格,在八十两左右,此外家里还要扩建房屋。”
“这不算什么,我来做就是了,对了,县试很快就要开始了,你要好好准备,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全部都让我来办。”
郑勋睿点点头,时间的确很紧张了,他必须要好好温习功课了,当然这次的县试,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再说情况出现了一些变化,他也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了,不管怎么说,争取到功名,才能够继续前进,才能够在明末立足,否则什么都保不住。
第十七章 县试
教谕先生的心情很不好,原来说好的到浙江出任知县的事情,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上面早就有人表态了,应该是手到擒来的,再说也就是一个七品的知县,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官职,这种快速的变化,让教谕猝不及防,心情瞬间跌落到了低谷。
好在郑勋睿学业越来越精了,这让教谕先生能够自我安慰,要不然官没有做到,学生也没有出色的,那就真的是一塌糊涂了,所以在县学快要放假的那段时间,教谕特别注重郑勋睿的学业,看着郑勋睿每日里特别的辛苦,变得又黑又瘦,教谕很是高兴,他哪里知道,郑勋睿操心的不仅仅是学业,还有玉蜀黍和甘薯的事情。
教谕本来想着给知县大人专门说说郑勋睿的,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已经相信郑勋睿的能力了,相信郑勋睿通过县试没有丝毫的问题的。再说若是给知县大人打过招呼了,就算是郑勋睿通过了县试,也有串通之嫌疑。
教谕是举人,对于学问还是看的很严肃的,看不惯那些舞弊的行为。
县试和府试,比较乡试、会试和殿试,要简单一些,乡试和会试最为复杂,持续的时间达到了九天,分为三个时间考试,每场考试三天的时间,会试也是九天时间,分为三个时间段,县试和府试就没有那么复杂,一共就是一天的时间。
从主考官来说,也是不一样的,会试不用说,在京城举行,主考官基本都是内阁大臣,乡试在巡抚衙门所在地举行,北直隶在京城,南直隶在南京,主考官都是朝廷派遣的,大都是礼部的官员,以及六科给事中。
府试的主考官一般都是知府大人,顺天府和应天府是府尹大人,县试的主考官都是知县。
录取名额上面,限制也是不一样的,越是往上面去,录取的名额越少,当然明末的时候,举人和进士的录取名额,稍微多一些了,至于说生员和童生,名额就更多了,这对于朝廷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每个地方的禀生名额是严格限制的,也就是朝廷提供禄米的生员是限制的,府衙四十个,州衙三十个,县衙二十个,其余的生员,享受不到禄米。
当然生员在社会上的地位是不一样的,绝大部分都是受到百姓尊敬的,见到知府以下的官员,可以不下跪,赋税方面,也有些许的优惠。
江宁县的县试,是一件大事,得到知县大人的高度重视。
县试在县学举行,每年参加的人都达到了千人,江南学风很盛,这么多人参加县试不稀奇,加上江宁县是京畿县,参加县试的人就更多了。
江宁县县试的案首,府试绝对是可以通过的,不出意外乡试铁定也是能够通过的。
纵观整个的南方,南直隶和浙江的学风最盛,出来的读书人也最多。
随着县试时间的到来,知县大人放下其他的事情,专门关注县试的事情了,他曾经侧面询问过教谕先生,在县学读书的那些学子的情况,可教谕什么都没有说。
江宁县是京畿县,知县大人的品阶是正六品,做得好很有可能直接进入京城六部之中,成为六部的郎中,最不济也能够成为从五品的员外郎,京畿县的知县,一般情况之下,都是直接收到皇上关注的,当然若是做不好,或者背后的靠山出现问题了,调整也是非常快的,到南直隶的六部去,做一个清闲的员外郎,甚至是主事,都是有可能的。
江宁县知县也不是寻常人,此人名王铎,字觉斯,天启二年的进士,曾经是翰林院庶吉士,有着不俗的学问。
没有学问的人,不可能成为江宁县或者是上元县的知县,这里是文人骚客聚集的地方,学识不行的知县,根本不能够立足。
王铎和教谕先生的关系不错,也只有他知道教谕的来历和学识,不要看教谕仅仅是举人,学识高过了很多的进士,不过这是秘密,他是不会泄漏出去的。
这位满腹学识的教谕先生,想到的还是做官,这样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一肚子的学问卖给帝王家,这是所有读书人的最终心愿,也是最为宏大的目标。
六月三十日一大早,王铎就起身了,稍微洗漱一下,径直朝着县学方向而去。
此次参加县试的有九百八十八名考生,最年轻的十五岁,年纪最大的四十五岁,按照县试的规矩,所有的考生早就在县学的外面等候了。
县学不需要那么严格的检查,考题是知县当众出的,就算是想着作弊,也要准备很多的书籍,谁知道知县会出什么题目。
再说县试的时间在盛夏,这个时节就是想着携带书籍夹带,也是不大可能的,穿的本来就少,若是真的有夹带,守门的军士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检查还是有必要的,这是形式,也表示了县试的严肃性。
王铎来到县学的时候,看见黑压压的人群,他摇了摇头,朝着后面的方向走去,他是主考官,从县学的后院进入。
县试开始的时间是辰时,卯时的时候,考生开始进场。
一百名考生在学堂里面考试,其余八百余人,在外面考试,院子里早就搭建好了棚子,供考生答题用的。
在什么地方答题,是有区别的,一般来说,能够进入到学堂之中答题的,都是很有希望通过县试的,在外面的则很难,想一想九百多人考试,那么多的试卷要看,那么多的文章需要阅读,知县大人就算是神仙,也承受不住的,所以他是有侧重点的。
在学堂里面考试的一百人,就是知县大人关注的重点。
这样看好像有些不公平,但实际上是相对公平的,知县和教谕两人,对本县学子的情况,基本都是掌握的,哪些人的学识好一些,内心基本有数。
学堂里面的座位也有区别。
前面的三十个考生,是重中之重,他们的文章,知县大人一般都要仔细阅读的,他们的名字,在考试之前,知县大人都知道了,教谕自然会禀报的。
其余的七十人,除非是文章特别的突出,刚开始的部分就能够引起知县大人的注意,才有希望通过县试的。
不公平的现象也是存在的,大家都知道。
士绅富户的子弟,一般都是安排在学堂里面考试,至于说官吏的子弟,更是争取安排到前面三十人的座位,这是惯例,考生也没有办法,埋怨只能够埋怨自己出身不好,投胎到士绅富户的家族,那就能够得到重视。
其实士绅富户家族的子弟,学识的确好一些,毕竟家里有钱,能够在教育子弟上面大量的投入,每年封给教谕和训导的束蓨也是不少的,这样自家的子弟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至于说子弟是不是认真读书,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王铎进入到学堂里面,看着摆放的整齐的桌子,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两年的时间,江宁县的县试不是很出色,风头几乎都被苏州和扬州等地抢走了,上元县和江宁县相比之下都是有些黯然的,这可不符合金陵之都的声誉了。
不过世家子弟慢慢的堕落也是不争的事实,不知道有多少的世家子弟,不想着好好读书,反而都到秦淮河去欣赏风花雪月去了,一心不可二用,心思花费到其他方面去了,读书自然就差很多了。
希望这次的情况好一些。
这也就是期望,反正在县学读书的那些学子,好像都不怎么样,其中那个刘荣,王铎是熟悉的,是主薄的儿子,读书不怎么样,心机倒是不浅,也喜欢到秦淮河去,但每次在老爸面前都能够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样的年轻人,王铎是看不惯的。
学生开始进来了,王铎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刘荣。
刘荣的位置在第一排,这在预料之中,王铎看到刘荣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内心却是叹息,若是世家子弟都是这等的德行,江宁县的县试还有什么希望。
教谕和三名训导也跟着进来了,考试开始的时候,他们可以巡视,若是发现有什么突出的文章,可以禀报知县,特别是在外面考试的考生,若是文章特别突出,他们是一定要禀报知县大人的,避免知县大人精力不济,漏掉了突出的人才。
考试进入县学的时候,都是很谨慎小心的,不管怎么说,他们要给知县大人留下好的印象,这印象也是可以得分的,毕竟考试交卷的时间不一,有很早就交卷的,也有整整一天才交卷的,若是引起了知县大人的注意,就能够仔细看你写的文章了。
进来的考生越来越多,王铎站起来,朝着学堂外面走去,他也要看看外面的考生,至少让人家有信心。
第十八章 少年强则国强
进入县学的时候,郑勋睿非常镇定,甚至嘱托等候在外面的郑福贵,不要着急。
得益于在县学的学习,他的考试作为安排在学堂之内,但并未在三十人之列,这里面有家族和权势的原因,也有郑勋睿自身之原因,毕竟被退婚的事宜,对于任何一个读书人来说,都是伤及到颜面的事情,若不是教谕先生没有特别的追究,他甚至有可能失去此次参加县试的资格,所以想着能够排到前三十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郑勋睿的座位在第六排的第一个,也就是第五十一名考生,这个位置说起来也是不错的,要是文章写的好,一样能够得到重视。
应该说进入到学堂里面去考试,心情是最为重要的,在县学参加学习的所有学子之中,只有很少的几个人是排名在三十名之外的,这对于个人是不小的打击,进入学堂坐下的时候,郑勋睿就亲眼看见了几个被排斥在三十名之后的同年,脸上的神色很是不好,坐下之后就低头了,基本不看别人,也不关注学堂里面的情况。
相反,被安排在第一排的刘荣,脸上露出的是淡淡的自信的笑容。
郑勋睿表现的非常平静,进入学堂的时候,他甚至对着志得意满的刘荣微微点头,让刘荣非常的惊愕,差点就来不及点头示意。
坐好之后,郑勋睿很快感受到不一般的目光,那是教谕先生的目光,这目光里面包含着期望,也包含着一丝丝的无奈。
安排考生的作为,教谕先生有建议权,但没有决定权,毕竟县试与教谕先生是有着利害关系的,若是在县学读书的学子,能够有很好的成绩,那就证明教谕先生的能力是不一般的,故而县试有明确之规定,教谕先生不得干涉其中任何的事宜。
辰时,县试正式开始。
首先是礼房司吏宣布县试之诸多规则,除开郑勋睿等极少数人之外,其余人都是清楚县试规则的,大家表面上听的很仔细,其实早就在想着该如何的写文章了,接着是知县大人训话,这也是惯例,知县大人简单的说几句话,结束语的时候,会直接点出县试的题目。
知县大人出的题目,让郑勋睿感觉到震惊,居然是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这是郑勋睿和教谕先生对话的时候,引用的中庸之中的一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好学的人,离智者也就不远了,竭尽全力去做任何事情的人,距离仁者也就不远了,时刻将荣辱记在内心的人,距离勇者也就不远了。
只要是学习四书五经的学子,不可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考试就是这样,越是看似简单的题目,考试的难度越大,因为要从这些经典名句之中分析出来其他的道理,难度太大了,不知道有多少的圣贤,已经做过无数的分析和剖析,该说的全部都说了,要求这些参加县试的学子领悟出来新的道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知县大人宣布考题的时候,郑勋睿捕捉到了教谕先生的脸部表情,教谕先生的脸上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考生正式开始动笔书写文章,也就是按照题目的要求,写出来一片八股文章,若是能够提出来精辟的论点,或者是集合古今圣贤之话语,按照自身的意思很好的表达出来,都是上乘之作,肯定是会得到重视的,通过县试也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郑勋睿略微思索,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一篇文章引入到他的脑海里面,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这是后事选入到高中课本之中的范文,影响是非常之大的,搬到这里来,稍微的做一些修改,何愁不能够通过县试。
他很快开始动笔,按照八股文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和大结的格式要求,首先简单解释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这句话的意思,接着笔锋一转,套入少年强则国强之论点上面,开始了洋洋洒洒的论述:
“。。。欲言国之少年,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之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老年人唱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好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
老人年如夕阳,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树。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
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
浔阳江头琵琶妇,当明月绕船,枫叶瑟瑟,衾寒于铁,似梦非梦之时,追想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西南宫门,白发宫娥,一灯如穗,三五对坐,谈开元、天宝间遗事,谱霓裳羽衣曲。青门种瓜人,左对儒人,顾弄孺子,忆侯门似海珠履杂遝之盛事。呜呼,面皴齿尽,白头盈把,颓然老矣。。。
呜呼,我大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治郅,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字,若何之隆盛。。。
。。。故今日之责任,全在我少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雄于寰宇,则国雄于寰宇。
红日初生,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大明,与天不老。
壮哉,我大明少年,与国无疆。”
专心写作的郑勋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教谕先生站在他的身边,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仔细看着他写出来的文章,脸上竟然出现了红晕,若不是在考场之内,怕是要手舞足蹈了。
一直端坐的王铎,发现了教谕的异常,本来也想着走上前去看看,不过如此的动作,恐怕会引发其他考生之不满,所以他忍住了。
拿起桌上的名册,对照之后,王铎知道了这个考生的名字,叫做郑勋睿。
这个郑勋睿,写出来了什么样的好文章,竟然令深藏不露的教谕都如此激动了,王铎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要知道能够让教谕注意的文章是不多的,让教谕都不能够自持的文章,该是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县试尚在继续,训导在外面巡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好的文章,走进来了。
训导也注意到了教谕的异常,慢慢走过去,看了看郑勋睿写的文章。
刚刚看了开始的文字,训导的脸色就发生变化了。
江宁县的训导,水平也是不低的,至少都是禀生,而且是需要有真才实学的。
这个训导看到了郑勋睿的文章,震惊的神情是难以掩饰的,这篇文章的功底,远远超出了他的水平,可以说这样的文章在殿试上面,也是要引发震惊的。
王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咳嗽了两声。
教谕和训导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看着考场的考试,微微摇头。
很快,教谕先生来到了王铎的身边,低声说些什么。
发现了上好的文章,教谕先生自然是要给知县大人禀报的,这关乎到江宁县的声誉,一旦有江宁县出现了不一般的人才,不仅仅是考生个人的骄傲,也是县衙、知县乃至于全县的骄傲,学风盛行的南方,在县试上面,也是各自较劲的,看看谁更加的厉害。
王铎的脸上露出了惊奇的神情。
能够被教谕奉为经典的文章,绝对是不简单的,何况从教谕的嘴里得知,这个名叫郑勋睿、字清扬的考生,乃是所有考生之中最为年轻的,今年才十五岁,这样的年纪,能够写出来经典的文章,那就是天才的范畴了。
王铎微微皱了皱眉,他隐约想到了,这个郑勋睿,好像出自于名门望族,乃是荥阳郑氏家族的传人,不过去年好像是被解除婚约了,在秦淮河也惹出了一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一个考生,难道能够写出来什么样的惊天之作。
若真的如教谕所说,这个郑勋睿,就是不一般的人才了,也许过去的那些溴事,会被读书人当作美谈来说的。
第十九章 震惊
午时,郑勋睿仔细检查过文章之后,站起身来交卷了。
他是第一个交卷的,县试是一整天的时间,从卯时开始,一直到戌时才会结束,一般的考生,都会将时间用满,至少也要等到酉时才会交卷的,写文章是很慢的,并非是一蹴而就,需要构思,需要引经据典,还需要思考是不是犯了忌讳,不少的考生,午时才动手开始写文章,如同郑勋睿这样,午时就交卷的考生,要么是写不出来了,要么就是天才。
在众人惊奇的眼神之中,郑勋睿神定气闲的交卷了。
走出县学的时候,郑福贵、郑凯华和郑锦宏等人正在等候,看见郑勋睿这么早就出来了,大家都非常着急,就连郑凯华,都忍不住开口询问了,郑勋睿笑着说,这次的县试绝对没有问题,肯定能够过的。
看见郑勋睿自信的笑容,众人稍微放心了一些,郑福贵也着急回去,毕竟制种是最大的事情,这件事情可不能够让其他人参与,也不能够让其他人知晓,诸多的士绅富户还眼巴巴等着种子,就连他的几个哥哥,也几乎是天天到家里来,一来蹭些玉蜀黍和甘薯,二来是关心什么时候能够拿到种子。
郑勋睿也决定回去,毕竟制种是大事情,有些关键的地方,他需要直接指导,这一次制种成功之后,今后他就可以放手了,况且还要留下一批上好的种子自家播种,来年才有制种的可能,县试之后,有一段稍微清闲的时间,放榜还在五日之后,也不必过于着急。
郑勋睿交卷之后,王铎再也忍不住了,先前他就想着看看试卷的,教谕先生和训导的表现,已经将他的好奇心提升到顶点了。
拿起试卷,整齐干净霸气婉转的笔迹,瞬间引发了他的注意,难怪教谕和训导会一眼就注意到的,这样的笔迹,出自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的确能够引发所有人的好感。
慢慢看着文章,王铎的脸色也变化了。
他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水平绝对不一般,看过的文章也是无数的,主持了好几次的县试了,在翰林院担任庶吉士的时候,也曾经看过一些殿试的文章,但这篇文章,给他的感受完全不同,文字犀利霸气,内容磅礴,如同长江之水娓娓而来,其中不乏波涛汹涌,也有足以容纳寰宇之宽阔。
王铎很快沉浸在文章之中,禁不住站起身来了。
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如此霸气磅礴之文章,不是案首都说不过去了,不要说县试,就算是殿试,这样的文章,都能够最为出彩,想不到十五岁的郑勋睿,能够写出来如此空前绝后的文章来。
咳嗽声传来的时候,王铎才醒悟过来,原来是教谕先生的咳嗽。
王铎对着教谕先生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刚才怕也是失态了。
从酉时开始,逐渐有人交试卷了,王铎拿起这些试卷,看着上面文章的时候,如同嚼蜡,看了郑勋睿的文章,其他的文章根本看不上眼了,毕竟这标杆不一样了,前面的过于强大,后面的肯定是吃亏的。
一直到戌时,县试终于结束。
还在收拾试卷的时候,王铎就对着教谕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先生,这个清扬,能够写出如此磅礴霸气之文章,本官都不敢相信了,看来今年的县试,江宁县必定要出彩了,放眼南方,本官可以断定,无人能够写出此等绝品之文章啊。”
教谕点点头,苦笑着慢慢开口了。
“故今日之责任,全在我少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雄于寰宇,则国雄于寰宇,美哉,我少年大明,与天不老,壮哉,我大明少年,与国无疆。大人,此等的文章,在下都写不出来,真的是没有想到啊,这个清扬,不是在下吹嘘,若是机缘得当,必定是状元之选,也定是我大明之俊杰啊。”
“先生客气了,清扬是你的学生,有如此之文采,也是你之骄傲啊。”
“不敢,清扬之学识,远远超乎在下之预计了,看了这篇文章,在下羞愧,就算是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如此霸气磅礴之文章啊。”
王铎看了看教谕先生,很认真的开口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也是先生之骄傲,不瞒先生说,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本官也写不出来如此绝品之文章,此等的文章,定会在最短时间之内,传遍我大明,清扬之名气,很快就会出去的,接下来还有府试、乡试和会试、殿试,本官有些担心啊,若是清扬被捧得太高了,会不会忘乎所以啊。”
“大人不必担心,去岁之时,清扬曾经遭遇退婚之事,尚且能够从容应对。。。”
教谕仔细说了当时郑勋睿之表现,王铎的脸上再次露出吃惊的神情。
“不简单啊,这个清扬,去岁尚只有十四岁吧,少年之时,就能够有如此的气度气量,本官想到了一句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教谕没有吃惊,也是微微点头。
“这个清扬不简单,在下还知晓一件事情,谷里镇某家士绅富户种植玉蜀黍和甘薯,大获丰收,在下后来经过证实,也是这个清扬家里发生的事情,玉蜀黍的产量,达到了亩产八石,甘薯之产量,达到了每亩三十五石,此事震惊了谷里镇。”
王铎忽的一下子站起来了,脸上出现的神情是震惊。
“是清扬家里之事吗,本官也听到了传闻,只是不能够相信,这粮食之亩产,哪里能够有这么高的,定是以讹传讹,想不到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奇闻啊,若是粮食之产量能够达到如此之数量,岂不是我大明之福啊。”
教谕微微摇头。
“在下有一眼,大人且听,这玉蜀黍和甘薯之事,暂时不要声张,过于骇人听闻,若是朝廷知晓,不知道清扬是不是能够承受,再说这仅仅是一家种植,来日前途如何,尚不可得知,清扬写出了如此之文章,在下认为,还是让他好好参加府试和乡试。”
王铎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慢慢坐下了。
“先生所言有理,如此最为合适,本官看县试之案首,就是清扬了,说来也怪,看了清扬之文章,其他的文章实在是看不下去,还要劳烦先生,帮忙多看看,录取其中之人才。”
“在下和大人之认识一样啊,刚刚看了几篇文章,看过开头,就想到了清扬之文章,这比较之下,高下立现,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了。
笑过之后,教谕想到了什么,也是很认真的对王铎开口了。
“大人,在下有一建议,清扬成为本县之案首,这是不用质疑之事情了,不过本县之案首,要压过其他地方之案首,还需要大人操心,大人可以将此篇文章呈给府尹大人批阅,想必江宁县今年之县试,必定出彩的。”
王铎连连点头,郑勋睿的文章,尚在他的手里,一直都没有放下。
“好,好,本县明日就去拜见府尹大人,将此篇文章呈奏府尹大人,想必应天府,不,南直隶和浙江,都不可能出现此等绝品之文章啊,本县本来还担心的,清扬忽然名声大振了,会不会沉湎其中,听到先生如此说,本县也放心了,这本县出了如此俊杰之人才,当然是需要推介的。”
说到这里之后,王铎看了看教谕,意味深长的开口了。
“先生此次遭遇挫折,乃是特殊情况,此次县试,县学之学生,如此的俊杰,想必府尹大人定是要考虑的,说不定这也是先生转机之时刻啊。”
教谕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捏。
王铎不再说什么,得到朝廷重用提拔,乃是人之常情,能够利用的机会,是一定要利用的,再说江宁县出了这样的俊杰之才,他这个知县一样是骄傲的,一样能够引起上面的重视,江宁县是京畿县,如此的文章,很快就能够传到京城去,想必皇上和朝着大臣看了,也会感觉到惊奇的,这对于他这个知县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
翌日,王铎带着郑勋睿的文章,前往应天府衙门而去,至于说其他阅卷的事情,交给教谕和训导等人了,最终谁能够通过县试,还是他这个知县拍板的。
此外就是另外一件事情,按照规矩,九月就是府试了,郑勋睿本来是没有资格的,应该是参加明年的府试,王铎和教谕商议了,拿着这篇文章,直接找到府尹大人,让郑勋睿参加今年的府试,若是府试过关了,就可以参加明年的乡试了,想想看,十六岁的少年,若是能够通过乡试,成为举人,那将是江宁县巨大的荣耀。
王铎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府尹大人看了这篇文章之后,肯定是允许郑勋睿参加九月的府试的,毕竟出了人才,应天府尹脸上也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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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心思
“如此文章,出自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之UU小说,若不是听到王大人亲口所说,本官是真的不敢相信啊。十五岁之少年,关心家国天下,强调国家之希望在少年,这等新颖的观点、有力之论述,由不得人不服气啊。”
应天府府尹刘宗周手持文章,震惊又感慨。
刘宗周,字起东,万历二十九年进士,被誉为明朝最后一位儒学大师,潜心研究儒学多年,有着独到之见解,提倡慎独之观点,要求士大夫从自身修养做起,学问非同一般,能够得到他的赞誉,可见文章非同一般。
“大人,下官也是震惊文章表现出来之才华,这才专门给大人禀报,下官已经决定,郑勋睿为江宁县县试之案首,下官建议,让郑勋睿直接参加九月的府试,如此之人才,理应报效朝廷,切不可耽误了。”
“王大人言之有理,看了文章,本官都想着见一见这个郑勋睿了,十五岁的年纪,能够做出如此绝品之文章,不愧为荥阳郑氏之传人啊,县试发榜之后,江宁县衙将郑勋睿所有卷宗交付到顺天府,本官想着看看,府试的时候,这个郑勋睿能够做出什么样独到之文章。”
“下官谢大人之厚爱,五日之后,让本县之教谕,专程送来卷宗。”
刘宗周看了看王铎,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叫章侯送卷宗来,王大人,你是想着提醒本官什么事情吧。”
“下官不敢,郑勋睿是章侯的学生,章侯身为本县之教谕,能够教授出来如此俊杰之人才,实属难得,送来卷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章侯虽是举子之身份,可学问的确是不错的,可惜两次会试,都是名落孙山,内心竟然有了一些怨气,还是有着太多读书人的傲气啊,本想着他能够在江宁县好好磨砺一番,谁知道锋芒不减当年,也罢,就叫章侯五日后送来卷宗,本官也想见见他,看看他是如何评价这个郑勋睿的。”
江宁县教谕的身份,致词终于明确了。
陈洪绶,字章侯,天启年间举人,参加两次会试,皆是名落孙山,因为性格高傲,认为会试之考官不公,一怒之下不再参加会试,也不进入国子监读书,后得到推荐,来到应天府,被指派为江宁县教谕。
南京兵部。
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杨成,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正在看着郑勋睿的文章,他们看到的是誊抄之后的文章,至于说江宁县会试郑勋睿县试时候写下的原文,已经存在县衙了。
董其昌看的非常仔细,这位董其昌可不简单,有着非常大的名气,后来被誉为中国历史上十大书法家之一,和王羲之等人并列,而且曾经担任过明光宗朱常洛的讲官,朝中官吏,为能够得到董其昌的墨宝而自豪。
“董大人,你认为这篇文章如何啊。”
杨成的声音不大,也是免得惊扰了董其昌,不过董其昌暂时没有反应,依旧埋头看着文章,见到这样的情形,杨成知道董其昌沉入到文章之中,不得不再次提醒,其实他第一遍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情形也是差不多的,震惊之余,不敢相信如此磅礴大气的文章,出自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之手。
抬起头来的董其昌,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红日初生,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绝妙文章啊,好大的气势。”
“董大人,不要沉湎文章之中了,本官问你对这篇文章是如何看的啊。”
“钦佩之至啊,不知道是什么大儒写出如此绝品之文章,大人一定要介绍一下,下官想着去认识认识。”
南京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品阶是一样的,不过兵部尚书参赞机务,这就好比是后世的常务副书记一样,负责全面的工作,所以董其昌在杨成的面前,自称下官。
“呵呵,董大人,这篇文章,出自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之手。”
“大人开玩笑吧,江南何时出现这等奇才,下官怎么没有听说过啊。”
“千真万确,这篇文章,乃是江宁县县试之时,名叫郑勋睿的考生写出来的,郑勋睿已经成为江宁县的案首,应天府尹刘大人和江宁县知县王大人专门禀报,此篇文章,乃是郑勋睿两个时辰写出来的,午时就完成了县试。”
董其昌睁大了眼睛,县试上面写出来的文章,那是无法造假的,县试是辰时开始,郑勋睿午时就交了文章,说明构思酝酿的时间都不长,落笔书写的时候,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停顿,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能够写出来如此之文章,这个少年不简单。
“惭愧啊,大人,下官身为礼部尚书,居然没有发现如此之人才。”
“董大人不必如此,江南历来都是藏龙卧虎之地,出现诸多人才,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这个郑勋睿,十五岁的年纪,能够写出来如此磅礴之文章,实属难得,听闻这个郑勋睿,乃是荥阳郑氏家族之传人,名门望族之后。”
董其昌微微点头。
“难怪,家族之传承就是不一样啊。”
“呵呵,还有更加稀奇的事情,去岁的时候,这个郑勋睿,在秦淮河得罪了到那里饮酒的受之,被人打伤了,回家之后,更是遭遇退婚之事,可谓是声名狼藉。”
董其昌瘪了瘪嘴,他对钱谦益的印象不好,两人之间虽然有些交集,可他对钱谦益醉心于官场的作风,很是看不惯,刚刚看到了郑勋睿的文章,内心对郑勋睿的印象也是不一般的。
“大人,这以讹传讹的事情,说不清楚的,郑勋睿去岁才十四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懂得诸多礼仪也是正常的,受之可是名声鹊起,和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置气,还将对方打伤,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于名声是损害很大的,想必这里面是有些故事的,下官倒是觉得,这个郑勋睿很不简单,遭遇这么多的打击,尚能做出如此绝品之文章,真正的俊杰啊。”
杨成笑了笑,他知道董其昌和钱谦益之间关系一般,说出来这样的话不稀奇。
“本官记住这个郑勋睿了,九月就是府试,且看府试的时候,他能够做出什么样的文章来,若是再次技惊四座,本官就真的要见一见这个少年了。”
“大人说的是,下官也是如此想的。”
回到家中,杨成迅速找来了孙子杨廷枢。
“淮斗,我问你,去岁你们在秦淮河的时候,与人发生了冲突,可记得对方是谁。”
杨廷枢看着爷爷,非常好奇,当初是爷爷要求他到郑勋睿的家里去道歉的,毕竟对方是名门望族,如今怎么想起这件事情了。
“爷爷,对方是郑勋睿,字清扬,在江宁县县学读书,孙儿已经遵照爷爷的吩咐,专程到清扬的家里道歉了,清扬当时之表现,令孙儿也很是佩服的。”
“还好,还好,我这里有一篇文章,你好好看看。”
杨廷枢看完文章之后,好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淮斗,这是那个郑勋睿写出来的文章,在县试上面写出来的,如今他已经是江宁县县试案首,九月参加府试,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这个郑勋睿,尽管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可表现出来的文采和气度,都是一流的,若是没有深邃的认知和良好的传承,是不可能写出来如此绝品之文章的。”
“爷爷,孙儿真的没有想到,看了这篇文章,孙儿惭愧,孙儿写不出来这样的文章。”
“这些暂时不要说了,我的意思,你一定要好好结交这个郑勋睿,你们的那个什么采社,我看就是一帮年轻人乱嚷嚷,整日里的无病**,随意的评论朝政,真正的主见一个都拿不出来,这样的结社,你还是少参与为好,看看郑勋睿,荥阳郑氏的后人,这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深藏不露,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
“孙儿知晓了,孙儿这就去拜会清扬兄弟。”
“嗯,好好把握,我料定郑勋睿的未来不简单,如此年纪就能够关心国事,写出如此惊世骇俗之文章,要知道皇上正在大力招揽人才,郑勋睿能够学出来如此的文章,想不受到重视都难啊,在秦淮河遭遇伤害,能够不记仇,遭遇退婚事宜,能够淡然处之,如此的人才,我也是没有见过啊。”
杨廷枢走出来的时候,有些眩晕,这篇文章他看了好几遍,有些语句,瞬间就能够记下来,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雄于寰宇,则国雄于寰宇,这样振聋发聩的语句,想必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够传遍大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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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从容淡定
“父亲,大娘,哥哥是县试案首,县试案首啊。。。”
“老爷,夫人,少爷是县试案首,县试案首啊。。。”
距离府邸尚有几百米的时候,郑凯华和郑锦宏就大声嚷嚷开了。
县试结束之后,郑勋睿回到了家里,闭门和郑福贵一起制种,这是天大的事情,关系到他以后是不是有发展的资本,不管怎么说,在崇祯年间生活,没有钱是不行的,就算你是神仙,也不会有人理睬的,至于说县试的结果,他忘记关心了,反正关心也没有作用,结果是摆在那里的,要是自己这篇文章都不能够过了县试,那是天大的笑话了。
发榜的这天,一大早郑勋睿和郑福贵就进入到密室里面,北面的三间房屋,已经被视为家里的禁地,除开郑福贵和郑勋睿两人,其余人全部不准靠近,否则家法伺候。
郑凯华和郑锦宏可是非常惦记这件事情,一大早就赶着马车到县衙去了,发榜在县衙外面的榜棚上面,他们赶到县衙的时候,榜棚外面已经有很多人了,两人安置好了马车,急匆匆的饶过了照壁,抬头就看到了忠廉坊的牌坊,牌坊的两边就是榜棚了。
红色的榜书很快贴出来,站在前面的人大声念着榜单上面的名字,听到“案首郑勋睿”的时候,两人忍不住拼命往前挤,嘴里大声说着是郑勋睿的家人。挤到了前面,看见了红闪闪的榜单,上面写着案首郑勋睿的名字,他们终于相信了。
郑锦宏当时是忍不住大喊大叫,说自家少爷是案首,周遭的人投来的目光是羡慕的,不过其中也有阴毒的目光,距离他们不远的刘荣,投射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眼神,兴奋之中的郑凯华和郑锦宏,当然不会注意了。
他们拼命往家里赶,几乎是一口气赶到的。
距离府邸还有很远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嚷嚷开了。
很快一些人从家里出来了,县试案首可不简单,那就是全县读书人的第一名啊,想不到被郑勋睿得到了,谷里镇关于郑勋睿的传闻可是不少的,尽管说郑家的玉蜀黍和甘薯轰动了谷里镇,但绝大部分人认为,这都是郑福贵的功劳,至于说郑勋睿,还是带着纨绔的名声。
想不到这个纨绔的郑勋睿,竟然成为了县试案首。
不少人脸上带着震惊的神情,百姓对读书人是崇拜的,既然郑勋睿成为了县试案首,那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以前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了。
士绅富户的看法更是不一样,江宁县县试的案首,府试、乡试都是没有问题的,甚至会试和殿试都问题不大,金榜题名的时候,就意味着官袍加身的时候。
跟在郑凯华和郑锦宏两人后面的人不少,有人小声议论,也有人大声询问两人,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郑家的郑勋睿成为了县试案首。
管家早就看见这一幕了,他急匆匆禀报夫人之后,朝着北院而去,距离北院三间房屋尚有十几米的时候,大声开口了。
“老爷,少爷,小少爷和郑锦宏回来了,少爷是县试案首。。。”
房屋们被迅速打开了,郑勋睿被郑福贵拖出来了。
“管家,你说什么,清扬是县试案首。。。”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郑福贵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我郑家终于到了出头的时候了,清扬快点,快去收拾一下。”
消息瞬间传遍府里内外,荷叶和玉环两个丫鬟,早就在郑勋睿的卧房外面等候了,丫鬟是夫人专门派过来的,帮忙少爷收拾。
看见慢慢走过来的少爷,脸上和头上都是灰尘,衣服上面的灰尘更多,荷叶着急了。
“少爷,奴婢和玉环妹妹帮着您拾缀,玉环妹妹,帮忙给少爷打水。”
荷叶和郑勋睿之间有肌肤之亲,所以动作自然亲切很多,她拉着郑勋睿朝着屋里走去,给少爷找换洗的衣服。
郑勋睿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
收拾完毕,来到堂屋的时候,院子里早就站满人了。
郑福贵、马氏和孙氏坐在上首,郑福贵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马氏眼睛微微有些红,显然是哭过了,孙氏的脸上,同样带着泪痕,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完全信服了郑勋睿,郑勋睿取得功名,郑凯华也一样能够得到巨大帮助的。
郑勋睿走进堂屋,对着坐在上首的郑福贵、马氏和孙氏稽首行礼。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二娘。”
“清扬,为父真的是高兴啊,想不到你成为了县试案首,厨房已经在准备酒宴,酒宴之前,我带着你去拜祭祖宗,这是祖宗显灵。”
郑勋睿的脸上没有特别兴奋的神情,这倒不是他轻浮,而是心思依旧在制种方面。
“孩儿记下了,不就是县试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殿试高中才是真正的本事。”
郑勋睿这句话说出来,堂屋里面瞬间安静下来了。
迅即,郑福贵哈哈大笑了。
“好啊,好啊,我儿有志气,为父等着你金榜题名。。。”
五里之外的赵府。
哭丧着脸的赵洪泉,低头叹气,一边的婆娘眼圈通红,喋喋不休的埋怨。
“。。。都是你,退什么婚,清扬是县试案首,你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女婿,这么好的女婿,被你给撵走了,你要奴家和女儿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婆娘眼泪再次出来了。
“好了,我怎么知道清扬会成为县试案首啊,你就不要大声嚷嚷了,周遭都等着看笑话,这个时候,家里人都不要出门了。”
后院,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站在房檐下,默默的流泪,她就是郑勋睿曾经的媳妇,可惜父亲已经退婚了,这一切都成为过去式了,今后她恐怕成为谷里镇的笑话了。
不一会,婆娘来到后院,看见宝贝女儿正在默默流泪,连忙上前了。
“女儿不要多想了。。。”
“母亲,女儿想出家为尼。。。”
“女儿不要这样,你这是要娘的命啊,都是你那个天杀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丢死人了,呜呜呜。。。”
郑氏祠堂。
郑勋睿的大伯郑福禄、二伯郑福寿、三伯郑福海和四伯郑福南都在这里等候,看见郑福贵带着郑勋睿过来之后,郑福禄迎上来了。
“清扬,你考中县试案首,这是郑家的荣耀啊,我听说你不在乎,金榜题名才会高兴,有这份志气是很不错的,但也不能够妄自菲薄,今日来拜祭郑氏祖先,你一定要许愿,让祖先保佑你,日后金榜题名。”
“清扬记下了,感谢大伯教诲。”
郑福禄高兴的点头,摸了摸山羊胡子,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郑家的老大,父母去世之后,他就是最有威望的人了,家族出现了县试案首,这是巨大的荣耀,也是开始腾飞的标志,尽管说荣耀在郑福贵家里,但兄弟之间是一定能够得到照拂的。
拜祭仪式是严肃的。
祠堂不准女人进入,只有家族的男人才能够拜祭,一般来说,拜祭仪式只有在重大节日的时候才会进行,譬如说春节期间,其次就是家族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郑福禄、郑福寿、郑福海、郑福南、郑福贵和郑勋睿五人,低着头走进了祠堂。
几十个牌坊摆在中间,正中间挂着三张硕大的画像,他们是荥阳郑氏的祖先和创始人,被称作郑氏三公,分别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郑恒公姬油,郑武公姬掘突,郑庄公姬寤生,这三人的图像,在任何一个荥阳郑氏家族祠堂都是要挂上的,这是家族的荣耀,延续千年的荣耀。
面对祖先,要行两拜六叩的大礼,这是谁都要遵守的,就算是不爱下跪的郑勋睿,也要老老实实做,这也是他应该做的,前世的时候,过年上坟,在坟墓面前,也是要跪下磕头的,这是中国人的礼仪。
恭恭敬敬磕头之后,郑福禄将三支香递给了郑勋睿。
这次的拜祭,有资格上香的只有郑勋睿。
此次拜祭的仪式,不是特别的隆重,若是郑勋睿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了,回到家乡之后,拜祭仪式就不一样了,郑家所有的族房都要赶过来,都要参加拜祭仪式。
郑勋睿的神情很是专注,点燃了香,轻轻摇晃,让香的明火熄灭。
走到了烛台的前面,郑勋睿再次抬头,看了看图画之中的三人,将三根香插在了香炉之中,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股豪气突然从心头冒出来,我也要向郑氏三公一样,名垂千古,让子孙后代,甚至是天下人都来拜祭。
离开祠堂的时候,郑勋睿恢复了平静,尽管说酒宴已经摆好了,尽管说长辈都给他敬酒了,可他愈发的冷静,县试的确不算什么,县试案首不能够代表什么,这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最为基础的一步,今后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努力,自己不能够自得,不能够漂浮,更不能志得意满,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要知道自己是生活在崇祯这个年代,风起云涌的时代,英雄辈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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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教训和教诲
进入县城的时候,郑勋睿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不过是一次县试,尽管说是江宁县的县试,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按照后世的学制来计算,县试不过就是小学升入初中的考试,考了第一名,有什么值得得瑟的,必须要低调。
马车在县学前面停下来,郑勋睿刚刚下了马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来了。
“哎呦,了不起啊,县试案首来了,是来拜谒教谕先生的吧。”
刘荣出现了眼前,脸上带着笑容,可是笑容的背后,藏着觊觎。
郑勋睿当然能够看懂这样的表情,几十年的公务员生涯,察言观色是基本的本事。
“原来是刘兄,也要恭喜你,通过了县试。”
“不敢不敢,哪里敢和案首比较啊,我这些天还在后悔啊,若是去岁也在秦淮河遭遇痛打、也遭遇到退婚的事情就好了,那样就能够考得更好了。”
刘荣这话很是歹毒,暗讽郑勋睿得到了同情,或者是背后有动作,否则声名狼藉的郑勋睿,怎么可能得到案首,再说刘荣一直自诩为公子,自视学识不凡,拿到案首不在话下,却被平日里根本不重视的郑勋睿拿去了,肯定是不甘心的。
郑勋睿淡淡笑笑,这个刘荣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么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没什么,刘兄还有机会,找个时间到秦淮河去,遭遇一顿痛打,同时咬牙休掉未婚妻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府试的时候,一定能够通过的,我是拭目以待啊。”
“清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要我也去做那伤风败俗的事情吗,我可不会。”
“哈哈,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有些事情,你就是想去做,也没有资格。”
“你、你算是什么东西,不就是县试的案首吗,咱们走着瞧。”
“呵呵,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不值得你如此气急败坏,对了,我有一个段子,说给你听听吧,话说这野兽对人的意见很大,纷纷埋怨了,驴子说,明明是人蠢,却说蠢驴,老鼠说,明明是人没有远见卓识,偏偏说鼠目寸光,你说这野兽冤不冤啊。”
郑勋睿说完之后,扭头朝着县学而去。
刘荣一时间没有明白意思,回味过来之后,满脸通红,朝着郑勋睿追过去。
“哈哈,清扬兄弟的典故真的是经典啊,在下是第一次听见,绝了。”
一个年轻人走过来了,神采飞扬,很是有风度。
刘荣看见此人,缩了缩脖子,连忙站定了,准备和年轻人打招呼,谁知道年轻人看都不看他,径直朝着郑勋睿走过去。
“恭喜清扬兄成为县试案首,在下备下了酒宴,清扬兄一定要光临啊。”
“原来是淮斗兄,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这就要去拜谒先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淮斗兄说出来,在下一定到。”
“不用不用,在下在这里等候。”
郑勋睿笑笑,杨廷枢肯定不是猛然出现的,不过人家在关键时刻出现了,帮自己免去了争执,至少免去了恶心,自己肯定是要回报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杨廷枢愿意在外面等候,这就不是一般的结交了,两人之间的身份还是有差距的,杨廷枢已经是禀生,他不过是童生,中间差了一个档次。
很多的想法,电石火光一般闪过脑海,郑勋睿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南京兵部尚书杨成,杨成是杨廷枢的爷爷,所以说杨廷枢的眼光是很高的,也是非常爱惜自身名誉的,为了秦淮河的事情,专门到家里去道歉,就能够看出来。
杨廷枢这样的做法,明显就是想着结交关系了,同党这个词,在大明一朝都是不陌生的,崇祯年间可以说更加的厉害,这由不得郑勋睿不小心。
对着杨廷枢稽首行礼之后,郑勋睿朝着县学而去。
大门居然没有关,推开大门,郑勋睿看见了满面笑容的教谕先生。
教谕先生居然在院子里,郑勋睿的脸有些红了,刚才在外面和刘荣的交谈,教谕先生肯定是听见了,自己也是没有想那么多,对付刘荣这样的小人,自己是不会客气的。
“清扬,不错啊,你那个段子,为师也是第一次听说,明明是人蠢,却说蠢驴,明明是人没有远见卓识,偏偏说鼠目寸光,有趣,真的是有趣啊,为师没有看出来,你教训人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啊,这典故为师一定要记下了。”
“学生满口胡言,慌不择言,让先生见笑了。”
“不,不,你说的真是不错,如此的典故,脱口而出,为师自愧不如,对付刘荣这等人,应该如此,他居然怀疑你的才智,真的是好笑,自身是鼠目寸光,自身如蠢驴,却想着攻击他人,没有出息啊,可惜的还不自知。”
郑勋睿第一次听见教谕先生评价自己的学生,他从怀里掏出了束蓨。
“学生成为县试案首,都是得益于先生之教诲,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先生一定笑纳。”
教谕接过了信函,放进怀里,这是规矩,没有什么扭捏的。
“清扬,为师听说,你对县试案首不是很在乎,在家中的时候,说出县试没有什么,金榜题名才是真本事,有这回事吗。”
“确有其事,这是学生的胡言,先生不要当真。”
“清扬,你谦虚了,为师为你叫好,县试的确不算什么的,不过是刚刚开始,若是自此就志得意满,飘飘然了,那才真的是没有出息。”
看见教谕的神情很好,颇有些神采飞扬的样子,郑勋睿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了。
“先生的教诲,学生记下了,学生看见先生如此高兴之样子,莫非先生遇见喜事了,学生定当恭喜先生的。”
教谕看了看郑勋睿,目光有些犀利。
“清扬,你真的厉害啊,为师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不错,为师明日就要离开江宁县了,吏部的敕书已经到了,为师就要到浙江去了,出任知县。”
“学生恭喜先生了。”
教谕微微摇头,看着郑勋睿,面容变得严肃了。
“清扬,为师虽说学识一般,可看人是不错的,为师认为你前途不凡,也希望你能够大放异彩,为师有一些感悟,说来你听听,期盼你不要遭遇太多波折,为师有一些学问,当年也是自视甚高,满腔抱负,可是遭遇颇多打击,为师没有从自身找到问题,却怪罪老天不公,如今想来,还是太幼稚了,过于的自大啊。”
郑勋睿低着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可不是插话拍马屁的时候。
“你低调沉稳,十五岁的年纪,不亢不卑,文质彬彬,待人接物拿捏准确,为师都要向你学习了,你此次县试写出来之文章,为师是写不出来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胫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譬如说刘荣这等人,到处都是存在的,有些时候,逞一时之快,不能够想出解决之道,往往留下巨大隐患,最佳之办法,就是彻底打倒对方,让其没有翻身之处,这样才能够保护自身之平安,小人无处不在,你一样会遇见,为师从你之文章之中,已经看出你之抱负,为师不愿意你被小人暗算,那样太可惜了。”
“少年得志,往往神采飞扬,难以把控情绪,结果是招致更多的嫉恨,其中不乏小人,小人不会在乎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你谦恭低调,一样会遭受到算计,这是身不由己之事情,所以在面对小人之时,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上策,不可心慈,不可手软,否则倒下的是自身,你年少,不一定完全明白其中之险恶,为师专门提醒你注意。”
“淮斗的学问是不错的,人品尚佳,这等的朋友,大可多交往。”
。。。
郑勋睿内心有了很多感慨,教谕先生的这些话,是真知灼见,若不是真正看好他郑勋睿,绝不会说出来的,这才是真正的教诲,金玉良言。
“清扬,为师就说这么多了,本来昨日就准备出发的,就是等着你来,为师这些话,不吐不快啊。”
“清扬,为师的名讳,你一直都不知道,为师今日告诉,为师陈洪绶,字章侯,整个江宁县,知道为师名讳的,也就是知县大人了。”
郑勋睿面容严肃,对着陈洪绶,规规矩矩稽首行礼。
“先生之教诲,学生记住了,学生祝愿先生一路顺风,前途似海。”
看着陈洪绶慢慢朝着学堂的方向走去,郑勋睿内心满是感慨,穿越大半年时间了,终于开始接触崇祯年间的诸多名人了,这期间会发生无数的故事,不一定都是今日这般和谐,也许会出现尖锐的冲突,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明末的大幕,正在自己的眼前慢慢拉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调整了自身的情绪,郑勋睿看了看学堂,再次整理衣襟,对着学堂的方向,深深稽首。
学堂之内的陈洪绶,隔着窗户看见这一切,眼睛里面迸射出异样的光芒。
第二十三章 秦淮河
和杨廷枢两人吃饭,这是郑勋睿没有想到的另外一件事情,不过他很快明白了,如今的杨廷枢还年轻,远没有后来的名气大,去年和杨彝、顾梦麟、张溥、吴伟业以及龚鼎孳等人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宴请从京城黯然归来的钱谦益,那是很偶然的情况,也正是那一次,以前的那个郑勋睿,和这些人发生了冲突,想起来真的是笑话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言谈很是融洽,杨廷枢直接背诵了郑勋睿写出来的县试的文章,这让郑勋睿非常的吃惊,他记得自己读高中的时候,不知道背了多少遍,后来上大学,还是在不断的背诵,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经典文章,他基本都能够背诵了。
杨廷枢看文章的时间肯定不长,这么快时间就能够背下来,的确不简单。
两人说到了写文章的一些感受,也谈到了对时局的认识,郑勋睿说的不多,但往往能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譬如说到阉党祸害的时候,郑勋睿毫不客气指出,党争的灾祸,比较阉党不会差,甚至会更加的严重等等,这些让杨廷枢刮目相看,他愈发看不懂才十五岁的郑勋睿了,小小年纪,走不出户,却能够知道天下事。
吃饭之后,天色尚早,杨廷枢突然提出来,两人到秦淮河去看看。
郑勋睿愣了一下,大笑着答应了,这个时候他必须去,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的心理障碍,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之所以后来没有去过秦淮河,那是因为事情太多,根本就没有时间。
秦淮河和秦淮八艳,几百年之后不知道多大的名气,只要是男人,都会臆想穿越到秦淮河去,感受秦淮八艳的美艳,他已经穿越了,而且秦淮河就在眼前,要是不能够去看看,感受一下,那就对不起这一次穿越了。
可惜秦淮八艳,年纪最大的马湘兰已经去世,年纪最大的秦淮八艳之首柳如是,如今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女孩子,想要欣赏秦淮八艳,暂时没有机会。
再说杨廷枢提出来这个建议,也是试探,看看他郑勋睿究竟是不是真英雄,这样的时刻,郑勋睿当然不会拒绝。
果然,郑勋睿的态度,让杨廷枢感觉到意外。
两人离开酒楼,坐着郑锦宏驾驶的马车,朝着秦淮河而去。
其实杨廷枢带来的马车,档次要高很多的,身份毕竟不一样了,不过杨廷枢根本没有做声,吃饭的时候,就打发马车回去了,这个动作引发了郑勋睿的注意,他终于明白了,教谕先生陈洪绶为什么会说杨廷枢还是不错的。
古人是厉害的,特别是乱世的时候,俗话说得好,乱世出英豪,这让郑勋睿更加的明白了,想要立足,想要做大事情,那就要张弛有度,过于嚣张是找死,过于的懦弱是自取灭亡。
秦淮河的名气太大了。
郑锦宏是轻车熟路,对于少爷决定到秦淮河去,他一点都不在乎,少爷如今是县试案首了,到秦淮河去算什么啊,谁要是敢欺负和侮辱少爷,他郑锦宏就和谁拼命,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去岁发生的事情,再也不会出现了,再说和少爷一起去的公子,是南京兵部尚书的孙子,如此显赫的身份,谁敢欺负啊。
快要靠近秦淮河的时候,郑勋睿脸色终于微微变化了。
数不清的马车和骏马,朝着秦淮河的方向而去,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盛夏季节,一直到戌时,外面都可以看的很清楚的,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大都是三五成群的朝着秦淮河的方向而去的。
想不到秦淮河如此的吸引人,郑勋睿开始调整自身的认识了,也许秦淮河吸引人不仅仅是青楼,这里面应该是有一种文化氛围的,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人朝着秦淮河去,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世风日下,不管是士大夫还是读书人,追求的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大明的南京,最为热闹的地方有两处,也是被后世称作销金窟的地方,一处被称之为江东十楼,紧靠长江,分为前后两排,前排分别是詹粉楼、轻烟楼、翠柳楼和梅妍楼,后排分别是东民楼、聚贤楼、醉仙楼、鹤鸣楼、讴歌楼和鼓腹楼,江东十楼是明初的时候,朱元璋下令修建的,主要是用来赚取大富豪的钱财的,在江东十楼消费,可谓是一掷千金,寻常人想都不要想的,后来朱元璋下令在聚宝门外修建了另外的六栋楼,主要是用来接待土司和藩国来客,这十六栋楼,合称为金陵十六楼,在历史上很有名气。
另外一处就是秦淮河了,秦淮河的两边,延绵不断的酒楼、茶楼、青楼和赌坊等等,是典型的消遣的地方,而其中名气最大的就是青楼,以至于后世很多人认为,秦淮河边就是青楼,其实这是误解,历史系毕业的郑勋睿是清楚的。
从万历年间开始,秦淮河的名气渐渐压过了金陵十六楼,这也是因为金陵十六楼完全变成官办之后,等级越来越森严,寻常的百姓消费不起,也难以进入某些楼之中,特别是教坊司管辖的富乐院进驻江东十六楼之后,这种趋向更是明显,富乐院是官办的妓院,歌妓和娼妓的主要来源,是犯事官吏的家眷女儿,这些女人之接待官吏,不接待寻常的百姓,故而百姓很少到金陵十六楼去了,后来商贾也渐渐去的少了,再到后来,不少的官吏也径直到秦淮河去了,觉得秦淮河的人气要好一些。
至于说秦淮河的最高峰时期,就是崇祯年间,秦淮八艳之中的七人,都是崇祯年间名声大震的,后人也用秦淮河的兴衰,暗讽了大明的堕落,不是有句诗词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马车停下之后,郑勋睿和杨廷枢两人都下来了。
一座巨大的牌坊出现在眼前,经过这座牌坊,里面就是秦淮河了。
郑勋睿站在牌坊面前,注目观看,杨廷枢正想着询问的时候,发现郑勋睿的眼神是清澈平淡的,并没有看着牌坊,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就没有开口了,陪着站在旁边。
郑锦宏是猝不及防,以前每次到秦淮河来,少爷都是到了楼前才下马车的,这次是怎么了,还没有真正到地方就下来了,不过他也很聪明,看见少爷站在巨大的牌坊面前一动不动,也就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在后面等候。
“淮斗兄,这秦淮河名气如此之大,南来北往的士大夫和学子、商贾,以及三教九流,都要到这里来看看,消费一些银子,好像不到秦淮河,就没有到南京来,这样的情形,还真的是奇怪啊。”
杨廷枢眨了眨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要说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南京城也就是秦淮河最适合游乐了,来此消遣的人自然多了。
“清扬,这没有什么的,大家都是消遣,来了感觉不错,自然还要来的。”
“在下倒是觉得,秦淮河有着独特的风韵,已经不能够用消遣来概括了,琴棋书画,风花雪月,在这里都能够找到知音,这等的氛围,可不是一两日的时间能够形成的,在下也度过一些咏叹秦淮河的诗词,总觉得有些肤浅,他们没有真正的了解秦淮河啊。”
杨廷枢的脸微微有些红,也感觉到震惊,他本来以为,郑勋睿在这里停下来,是想着调整情绪,这也难怪,以前的阴影肯定是存在的,想不到人家想到的更加的深远。
杨廷枢本来就有些看不透郑勋睿,这个时候更加的迷惑了,简直是一头雾水,郑勋睿的年纪比他小,可是表现出来的气度和学识,好像是他的老师。
过了好一会,郑勋睿醒悟过来了,他对着身边的杨廷枢笑笑,表示歉意。
其实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崇祯自尽于煤山,想到了李自成占据京城,想到后金入关,想到了吴三桂的投降,想到了大明朝的灭亡,这一切,都是他今后要直面的事情,历史究竟会不会因为他这个穿越者出现改变,一切都是未知数,他面前的道路,充满了荆棘。
“锦宏,马车跟在后面吧,淮斗兄和我走走看看。”
走过牌坊,绕过一排房屋之后,秦淮河赫然出现在眼前。
河面上已经有不少的木船,大小不一,木船上面都挂着红灯笼,光线朦朦胧胧,让人遐想无限,秦淮河的两岸,一排排的楼房矗立,一眼看不到头,每栋楼房,都挂着红灯笼,有的光线明亮,有的昏暗,其中一些楼房挂着红色的轻纱,从楼上一直飘下来。
河两岸更是有不少的柳树,正是盛夏季节,绿色的柳枝随风轻轻摆动,体现出来了别样的风味。
郑勋睿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此的环境,不吸引人是假的,就算是沿着秦淮河走一圈,感受这里的氛围,都是一种享受了。
想到后世的秦淮河,已经开发成为著名的旅游景点,到处都是商铺,熙熙攘攘走不动的人,和几百年前的秦淮河比较,不知道是进步还是倒退了。
第二十四章 盛泽归家院
看着盛泽归家院几个金色大字,郑勋睿停下了脚步,他对这里好像有些印象。
郑勋睿这一停下来,杨廷枢和郑锦宏的脸色都变化了,去年出事情就是在这栋青楼里面,这盛泽归家院,也是秦淮河最为出名的青楼之一。
盛泽归家院的大掌柜,谁也不知道是何人,但据说气候很大,掌柜是名声很大的徐佛家,也是秦淮河名气最大的歌妓之一了,这里的生意很好,来人可谓是川流不息,最近的生意更是火爆,徐佛家亲自调教的柳隐出台接客了,尽管说柳隐才十三岁,可是表现出来的惊艳,已经是震惊了很多人。
柳隐出落的娇媚绝色,长袖善舞,而且在音律、绘画、书法以及诗词方面,都是有着很高天赋的,这样的姑娘,谁都是捧为上宾的。
就算是这样,杨廷枢和郑锦宏也不愿意郑勋睿到盛泽归家院,毕竟这里有尴尬的一幕,要是在里面有人不识趣,提到了以前的那一幕,岂不是大为扫兴。
看着郑勋睿迈开脚步,朝着盛泽归家院走去,杨廷枢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清扬,我们还是到别家去看看吧。”
“就在这里吧,在下看这里很是不错。”
郑勋睿随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记忆深处突然冒出了信息的碎片,他很快明白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杨廷枢开口了。
“淮斗兄,在下想到了一个典故,不能够在一块石头前面摔倒两次,在下以前摔倒过一次了,想必不会摔倒第二次了。”
杨廷枢的脸上,本来是带着尴尬笑容的,听见郑勋睿的这句话,稍微品味之后,大声叫好。
“清扬说的是,是在下浅薄了,想到太多了,好,今日就到盛泽归家院。”
两人哈哈大笑朝着盛泽归家院走去,引得周围人侧视。
鸨母站在门口,早就看见了杨廷枢和郑勋睿两人,应该说青楼的客人千万,鸨母只能够记住印象深刻的人,杨廷枢是不用说的,身份特殊,来一次鸨母就不会忘记,至于说郑勋睿,鸨母也不会忘记,那一次的厮打,还是盛泽归家院第一次出现的,以前从来都没有过,为了这件事情,鸨母还受到了掌柜徐佛家的训斥。
今日看见郑勋睿和杨廷枢一同前来,鸨母有些紧张,毕竟那一次厮打是很严重的,至今想来,鸨母都有些后怕。不知道这一次这个郑勋睿,是不是来报仇的。
“原来是郑公子啊,稀客稀客,好长时间没有来了,奴家想死了,这位后生好是俊俏啊,怎么显得面生啊,想必也是贵客啊,请进请进,奴家叫姑娘来招呼。”
杨廷枢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鸨母没有认出来,要是认出来了,岂不是很尴尬。
郑勋睿早就发现鸨母的眼神闪烁了,也发现了杨廷枢紧张的神情,他早明白了一切,非凡的阅历,让他明白了一些。
“妈妈不用躲闪了,在下去岁来过,还在盛泽归家院惹出事情来,那一次盛泽归家院可谓是蓬荜生辉,在下偏不识趣,破坏了气氛,遭遇殴打,这等的事情,妈妈想必不会忘记,妈妈也不必紧张,今日淮斗兄和在下前来,只是想着休闲,没有其他意思。”
鸨母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奴家糊涂了,真的记不得了,公子休要取消奴家了,来者都是客,请进请进,奴家这就找姑娘来陪。”
杨廷枢的脸上带着苦笑,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了,原来鸨母早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有点破,枉自己的年纪比郑勋睿大,却看不透这一层。
点破了也好,进去自在很多,不用担心了,再说郑勋睿愿意主动点破,显然是放下过去的一切了。
鸨母带着两人直接上楼,进入了雅间。
雅间里面带着淡淡的香味,鸨母陪了一个不是,让两人稍后,转身出去了。
走出雅间的鸨母,脸色发白,她可不相信郑勋睿会善罢甘休,这一次和杨公子一起来,谁都知道杨公子是什么背景,真的要给盛泽归家院找点麻烦,就没有上次那么好应对了。
鸨母咬咬牙,朝着三楼走去,掌柜的在楼上,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请掌柜出面摆平。
郑勋睿神色自若,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交谈过一会之后,杨廷枢才放下心来。
雅间门被推开了,一名身着素服的中年女子进来了。
中年女子尽管是素服素颜,但表现出来的气质,比起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要强上百倍。
杨廷枢是认识这名中年女子的,内心咯噔了一下,连忙站起来了。
“掌柜亲自出面了,清扬和在下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啊。”
郑勋睿也感觉到奇怪,青楼掌柜身份可不低,一般是不会出面的,除非是来了非常重要的客人,他和杨廷枢两人目前没有什么名气,不需要掌柜出面。
“杨公子,郑公子,盛泽归家院欢迎两位贵客,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二位公子海涵。。。”
郑勋睿微微皱了皱眉,他听出了弦外之音,原来自己被视作不受欢迎的人,可能是到这里来闹事的。
微微一笑,郑勋睿也站起来了。
“掌柜亲临,在下不敢当,出来玩耍嬉戏,图的就是愉快,淮斗兄和在下到盛泽归家院,也是仰慕这里的名气,若是掌柜认为在下猥琐,在下即刻离开,免得掌柜担心。”
徐佛家的脸色也变了,当初发生的事情,她没有亲眼见到,但听到鸨母说过了,这个郑勋睿,也太过分了,居然和钱谦益先生抢女人,还出言不逊,全然是纨绔之徒,可今日亲眼看见了,郑勋睿没有半点纨绔的模样,相反表现出来的气度,让人不敢小觑。
“郑公子误解了,奴家绝无此意,杨公子和郑公子今日在盛泽归家院之消费,奴家全部承担了,就当是赔罪了。”
郑勋睿也是暗暗称赞,掌柜就是掌柜,果然不简单。
“过去之事已经过去,在下刚才言语之中,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掌柜原谅,至于说这消费之事,谢谢掌柜好意了,今日淮斗兄和在下尽兴。。。”
鸨母再次进入雅间,脸色发白,很是慌张。
还没有等到鸨母开口,一个清脆的声音出现了。
“听闻淮斗兄来了,在下恰好路过南京,专门到秦淮河来看看,想不到遇见淮斗兄了。”
声音出现的时候,杨廷枢的脸色也变化了,他真的是后悔了,为什么要邀约郑勋睿来到秦淮河,还要来到盛泽归家院,刚刚碰到太多事情,掌柜都亲自出面了,还好郑勋睿从容应对了,眼看着气氛变得和谐了,能够好好的玩一玩,想不到最大的变故出现了。
真的是害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年轻人进来了,看上去非常年轻。
年轻人看见郑勋睿之后,脸色骤然变化了。
“淮斗兄为什么和登徒子在一起了,在下真的是没有想到啊。”
年轻人如此说话,就连徐佛家的脸色都变了。
杨廷枢马上开口了。
“孝开,不要胡说,清扬和我情投意合,来到秦淮河,就是想着休闲,不如此胡说,置在下颜面于何处。”
“稀奇啊,淮斗兄居然和登徒子纠缠到一起了,在下真的是没有想到,如此十恶不赦之徒,不知道给淮斗兄孝敬了多少,让淮斗兄青睐了。”
杨廷枢气的脸色都变青了,他指着龚鼎孳,说不出话来。
听见杨廷枢说话的时候,郑勋睿已经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了,就是当初动手打他的龚鼎孳,郑勋睿可以原谅其他人,但绝不会原谅这个龚鼎孳,都是读书人,下手如此狠毒,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见气氛不对,徐佛家开口了。
“这位公子,来到盛泽归家院,是为了休闲,不需要说出这些过分的话语,奴家是这里的掌柜,若是公子不嫌弃,让妈妈另外找一个雅间,公子过去如何。”
“原来是掌柜,在下无礼了,只是这个登徒子,根本就没有资格到这里来。”
杨廷枢终于忍不住了。
“孝开,你太过分了,若是继续胡闹,在下与你恩断义绝。”
“和登徒子在一起的人,在下也不会在乎的。”
到了这个时候,郑勋睿终于开口了。
“淮斗兄,不要说了,狗咬你一口,难道你也要咬狗一口吗。”
雅间瞬间安静下来,徐佛家和鸨母看了看郑勋睿,又看了看龚鼎孳,忍不住笑了,郑勋睿的这个回击太绝了,直接骂龚鼎孳是恶狗了。
杨廷枢知道郑勋睿的厉害,可想不到郑勋睿会说出来如此形象的话语,也是忍俊不住。
龚鼎孳脸色瞬间变得通红,郑勋睿虽说是和杨廷枢说话,可直接骂的就是他,这样的气他怎么能够忍受,不过这个时候动手是不可能的,毕竟杨廷枢站在郑勋睿一边,若是人家下狠手了,吃亏的是他。
脸色变得铁青的龚鼎孳,看着郑勋睿,眼神里面闪过狠毒。
“你,你敢骂我是狗,你好大的胆子。”
“我和淮斗兄说话,可没有说你,你自己承认是狗,怎么怪到我身上了。”
雅间里面瞬间爆发出来哄笑声。
第二十五章 柳隐
“郑勋睿,你狂什么狂,我和你的年纪一样,既然来到我们,那我们就比比学识,谁要是输了,跪在地上磕头,爬着离开这里。”
龚鼎孳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只能够用这一招了,这叫做文斗。
龚鼎孳直接称呼他人的名字,这是极度的蔑视和不尊重。
杨廷枢脸上露出了笑容,龚鼎孳居然和郑勋睿比学识,那真的是找死了,还没有等到郑勋睿开口,他就开口了。
“孝开,你这是自找无趣,清扬乃是江宁县县试案首,九月就要参加府试,你和清扬比较学识,岂不是自取其辱。”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龚鼎孳。
徐佛家看向郑勋睿的眼神,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江宁县县试的案首,绝非一般,何况郑勋睿如此的年轻,恐怕是江宁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县试案首了。
龚鼎孳稍微愣了一下,马上开口了。
“哼,江宁县案首,怕是想了其他办法吧,在下想不到,这县试变得如此龌龊了。”
杨廷枢的脸色迅速红了,他知道龚鼎孳想说什么。
“哼,就凭你孝开的那点学识,也敢和清扬比较,现在我就给你诵读清扬的文章,你好好听听吧,看看江宁县的案首究竟是什么水平。”
“。。。故今日之责任,全在我少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雄于寰宇,则国雄于寰宇。
红日初生,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大明,与天不老。
壮哉,我大明少年,与国无疆。”
县试的文章,一般都是保密的,很少泄漏出去,除非是相互比较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杨廷枢也不管那么多了,他要狠狠打压龚鼎孳的气势。
雅间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如此霸气的文赋,居然是这个年轻的郑勋睿写出来的。
杨廷枢刚刚念完,徐佛家就开口了。
“奴家见识了,如此绝伦的辞赋,出自于郑公子UU小说,了不起,郑公子来到盛泽归家院,乃是奴家之荣幸,鸨母,去请柳隐前来,陪着两位公子。”
徐佛家是用心良苦,她给了龚鼎孳台阶,若是龚鼎孳识趣,这个时候就掉头悄悄离开,这样的辞赋,她断定龚鼎孳写不出来,不要说写不出来,恐怕看都难以看见的。
龚鼎孳还是太年轻了,尽管听见如此磅礴霸气的辞赋,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可要求他在这里认输,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个时候,没有谁在乎他了,他好像是不存在。
很快,鸨母带着一个女孩子进来了。
女孩子脸上淡妆,看见徐佛家之后,屈膝行了一个万福。
“妈妈说有贵客,女儿过来了。”
女孩子没有看雅间的其他人,显然是傲气的,徐佛家连忙开口介绍了。
“女儿,这位是杨公子,这位是江宁县县试案首郑公子,这位是龚公子,他们都是俊杰,妈妈特意要你认识认识。”
女孩子只是抬头看了三人一眼,再次低下头。
“三位公子,这是奴家的女儿柳隐。”
雅间里面再次安静了。
众人各怀心思,心思最为复杂的就是郑勋睿了,他已经弄清楚了这对母女的身份,掌柜是名妓徐佛家,小姑娘是秦淮八艳之首柳如是,不过目前名字是柳隐,更加有意思的是,柳隐未来的老公,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钱谦益,老夫少妻的局面,以及柳隐身份的限制,让柳隐在钱谦益去世之后,遭遇到不公正的对待,最终上吊自杀身亡。
杨廷枢和龚鼎孳的想法不一样了,柳隐的名气他们是知道的,今日亲眼看见了,感觉果然不一般,亭亭玉立,还有一身的傲骨。
情势再次发生变化,不过几息的时间过去。
龚鼎孳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冲着郑勋睿开口了。
“郑勋睿,你不是江宁县县试案首吗,今日就请掌柜和柳姑娘作证,我和你比较诗词,你的文章的确写得好,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今日你我比赛诗词,一较高下。”
龚鼎孳再也不敢说狠话了,杨廷枢念出来的辞赋震撼了他,要是比赛输了,真的要跪下来磕头,那他就颜面尽失了,会成为千古笑柄。
杨廷枢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其实他也想看看,郑勋睿作诗如何。
徐佛家和柳隐是不会开口的,鸨母更是不会说话。
郑勋睿明白众人的心思,他很快开口了。
“好吧,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这个时候,柳隐终于再次抬头,看了看郑勋睿,又看了看龚鼎孳。
其余人同样吃惊,诗词比赛是有规矩的,至少要定下题材,从什么角度入手做诗词,同时对时间上面,也要提出来要求,不能够超过多长的时间,这些都是基本的,可是郑勋睿没有提出来,而是直接开口了,看谁先做诗词,这太少见了。
诗词赋的比赛是很平常的事情,读书人聚会的时候,时常进行比赛,一来是为了活跃气氛,二来也有展现文采的意思,不要小看这样的比赛,某人做的诗词的确出色,众人是很钦佩的,哪怕此人科举考试不行,一样在读书人中有声望。
秦淮河的诗词赋比赛,就更多了,甚至很多青楼的姑娘,也会参加的,她们做出来的诗词,其中也不乏精品。
龚鼎孳愣了一下,很快开口了。
“哼,我提出来的比赛,当然是我先来了。”
龚鼎孳开始踱步,这被视为思考和预热,是习惯性的动作,这也是读书人比赛诗词赋之时的习惯性的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龚鼎孳的身上。
其实听了郑勋睿的文章之后,龚鼎孳气焰不可能那么嚣张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参加了好几次读书人的聚会,大家也作了一些诗词,其中还是有不错的,龚鼎孳也作过几首,得到了一些指点,进行了修改,这个时候念出来,肯定能够强的先机的。
作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是郑勋睿有学识,也不要想着在短时间之内作出来,除非是天才了。
一刻钟之后,龚鼎孳终于开口了。
“萧萧碧树隐红墙,古庙春沙客断肠。真假霸王谁胜负,淮阴高冢亦斜阳。”
龚鼎孳念完之后,雅间里面再次安静下来了,这首诗词的确不错,意境算是深远的,关键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作出来了,可见龚鼎孳的才华的确是不错的。
柳隐抬头看了看龚鼎孳,眼睛里面闪出一丝光芒,龚鼎孳当然看见了,对着柳隐微笑点头,很是得意。
徐佛家在诗词方面的鉴赏能力是不错的,对龚鼎孳的这首诗,也是颇为叹服的,小小年纪就能够作出来这样的诗,很是不错了,虽然和郑勋睿的文章比较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可诗词与赋的结构是不一样的,作诗需要的是灵感。
杨廷枢有些担心了,他听出来了,龚鼎孳这首诗词里面,颇具挑战的滋味,接下来就看郑勋睿如何应对了。
郑勋睿微微笑笑,这首诗词的确是龚鼎孳作的,历史上也是,可惜他郑勋睿是穿越人士,随便念出来一首诗词,就可以让龚鼎孳无地自容。
“今日是到秦淮河来游乐的,诗词自然是要符合这里的意境,我也作一首词吧。”
郑勋睿并没有踱步,也没有耽误时间,张口开始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来了终不悔,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柳隐霍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郑勋睿,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矜持和自傲。
徐佛家已经忘记抬头,开始小声念着这首诗词,不管其他人的心思了。
杨廷枢的嘴巴张的大大的,看着郑勋睿,忘记了说话。
龚鼎孳看了看郑勋睿,脸色变得苍白,见到众人还沉浸在诗词之中,慢慢朝着门口的方向挪动。
郑勋睿看见了龚鼎孳的动作,不过他不想揭穿,陈洪绶的话他没有忘记,对付一个人,要么就置对方于死地,没有机会的时候,或者是机会不成熟的时候,还是暂且忍耐。
今日已经完全打下去龚鼎孳的嚣张,日后有的是机会。
一直到龚鼎孳离开了雅间,众人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前面龚鼎孳所作的诗词,众人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此刻都在回味郑勋睿所作的诗词,如此的绝品诗词,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过了,而且这首诗词是在秦淮河的盛泽归家院作出来的,这样的诗词要是传出去,盛泽归家院的名气,还会进一步的暴涨。
第一个清醒过来的是杨廷枢,他看着郑勋睿,眼睛里面已经出现崇拜的目光,读书人就是这样,人家的文采出众,那就值得佩服。
第二十六章 淡定
第一个开口的是徐佛家。
“人生若只如初见,奴家从未听到过如此天籁之音啊,今日算是见识了,郑公子之学识气度,奴家自愧不如,先前若是有得罪之地方,郑公子万万不要在意。”
“掌柜客气了,在下绝无其他的想法。”
“奴家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有些过分,公子所作之诗词,可否赠与奴家之女儿,奴家也就是如此说说,公子若是为难,不必在意奴家之请求。”
“掌柜之要求,在下怎么能够拒绝,这首诗词,就送给柳隐姑娘。”
徐佛家大喜,眼睛里面隐隐出现了泪花,她吩咐鸨母,赶快拿来纸笔。
郑勋睿没有客气,挥毫写下了这首木兰花令。
不知不觉间,柳隐已经站到了郑勋睿的身边,靠的很近。
诗词不用说了,绝品,郑勋睿刚劲有力略带圆润的字体,也让她吃惊,妈妈让郑公子将如此绝佳的诗词送给她,意味深长,柳隐冰雪聪明,知道这个郑公子一定不简单,刚才表现出来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来了终不悔,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徐佛家再次念了一遍诗词,小心的拿起了宣纸,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郑重的递给柳隐。
“女儿,如此的诗词,你一生不一定能够遇见,今日郑公子将诗词送给你了,你可仔细收好了,有了这首诗词,秦淮河的姑娘,无人敢和你比拟啊。”
柳隐接过宣纸,对着郑勋睿行了万福礼。
“奴家谢谢公子了,今夜一定为公子歌舞。”
早上醒来的时候,郑勋睿觉得头皮依旧发麻,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昨夜喝了多少酒,他真的记不住了,反正后来晕晕乎乎的,好像还将柳隐搂在怀里了,不过这个小姑娘好像没有反抗的意思,一直到半夜的时候才离开,离开的时候好像是郑锦宏将他和杨廷枢背下去的,至于回到家里怎么样了,就真的不知道了。
郑勋睿暗自埋怨,前世喝酒的时候,就喜欢失忆,这穿越不到一年的时间,再次喝酒失忆了,看来自己需要注意了。
荷花进来的时候,脸上隐隐带着泪痕。
“荷花,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少爷,奴婢没有什么事情,公子昨夜人事不省,奴婢吓坏了。”
郑勋睿搔搔头皮,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昨夜喝多了,就直接睡觉了。”
“少爷去拜见先生,也不要这样喝酒啊,对身体不好的。”
郑勋睿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郑锦宏,看样子这小子终于开始机灵了,知道回来说些什么了,要是家人知道自己在秦淮河喝醉了,肯定是担心的。
起身洗漱之后,郑勋睿来到了堂屋,郑福贵、马氏和孙氏早就在堂屋等候了,每日里向长辈问安,这是荥阳郑氏的家规,就是要晚辈记住孝为第一大事。
郑福贵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等到郑勋睿行礼之后,郑福贵笑着开口了。
“清扬长大了,和教谕先生一道喝酒了,不错,男人就是要学会喝酒。”
马氏瞪了郑福贵一眼,跟着开口了。
“该喝的酒是必须喝的,可也要注意身体。”
郑勋睿低着头没有说话,男人和女人的认识就是不一样,这世界上的男人,只要是能够喝酒的,谁没有喝醉过啊,只要不是时常的大醉就可以了,不过父亲的观点也太过分了,不能够说喝醉了就是男人了。
两日之后,杨廷枢到府上来拜访了,还带来了礼物。
这让郑福贵非常高兴,他当然知道杨廷枢的身份,人家主动上门来拜访,意味深长。
郑勋睿害怕在秦淮河喝酒的事情败露,那样郑锦宏又要受到训斥了,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他连忙带着杨廷枢来到书房,关上了书房门。
“清扬,我今日是专门来告诉你的,你的名声已经在秦淮河和江宁县传出去了,速度真的是飞快啊,你写的诗词,在秦淮河疯传,我甚至听说,有姑娘准备等着你再次到秦淮河,到时候一定要抓住你,让你再次作诗。”
“嗨,这是什么事情啊,我到秦淮河去的事情,家人都不知道,我不敢说,免得遭遇训斥了,你可要记住啊,前往不要在家里提到这件事情。”
杨廷枢看着郑勋睿,嘿嘿笑。
“清扬,你也有把柄抓在我手里了,日后我要是需要什么诗词,也来找你讨要,你可不要拒绝啊。”
“淮斗兄,你要诗词做什么啊,那些东西,娱乐一下可以,又不可以拿来当饭吃,不算什么的。”
杨廷枢瞪大眼睛看着郑勋睿,作出来如此的诗词,郑勋睿居然无所谓,这是他始料不及的,换做其他人,不知道多高兴。
“清扬,你可不要吓我啊,昨日爷爷等问我了,我说是亲眼看见你作出来的,连爷爷都感叹,如此缠绵精绝的诗词,能够随口吟出,不是凡品啊。”
郑勋睿看着杨廷枢,想不到南京兵部尚书杨成也知道了,看样子秦淮河的影响太大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瞬间就可以传出去,他可不想在诗词方面过于的突出,依照目前的局势来说,这可不是什么正道,纯粹是娱乐,日后金戈铁马,那才是真正的大事情。
“清扬,我真的没有想到啊,你如此的淡定,你都是什么人啊,写出来绝佳的文章,你无所谓,成为县试的案首,你更是不在乎,还说不是金榜题名不值得高兴,前日写出来了冠绝天下的诗词,你说是娱乐,一点都不在乎,你可不要打击我了,我要是能够作出这样的诗词,都飘到天上去了。”
说完这些话,杨廷枢压低了声音。
“你厉害啊,柳隐这小姑娘,对你有意思啊,还主动和你搂搂抱抱的,你知道柳隐有多傲气吗,一般人根本不愿意理睬的,可是在你的面前,真的是含情脉脉啊。”
郑勋睿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莫非他这么快就代替了龚鼎孳的身份,要知道青楼的姑娘,心思不可以用常规来判断,不管是哪一个青楼姑娘,也不管名气多大,最终都是想着从良的,越早越好,若是能够以清白的身躯脱离青楼,那几乎是最大的幸福,也是遥不可及的希望。
看见郑勋睿的脸色微微变化,杨廷枢笑了。
“呵呵,名门望族,要求就是不一样,看样子你还是害怕啊。”
“胡说,我怕什么啊,我是怕耽误了人家女孩子,你说我才参加县试,接下来还有府试、乡试、会试甚至是殿试,这一路下去要多少年时间啊,岂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了。”
杨廷枢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
“老天,清扬,你从哪里来的这些想法啊,难道说科举不能够高中,就不能够成家立业了,要都是你这样的思维,天下还有多少的读书人啊,你是不是不想我们这些读书人娶妻生子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可是最大的不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目前的心思,主要还是在学业方面的,至少要等到明年的乡试之后,才能够想到其他的事情啊。”
“也是,就你这水平,乡试的解元不可能是其他人了,就等着你了。”
郑勋睿差点没有忍住,历史上崇祯三年应天府乡试的解元,就是眼前的这位杨廷枢,想不到杨廷枢就在自己的面前,说自己一定是乡试解元,这可真的是大笑话,太有意思的事情了,看样子穿越之后,蝴蝶的翅膀扇动了,细微的改变已经开始出现。
吃饭的时候,郑勋睿没有客气,他隐隐记得,在秦淮河喝酒的时候,杨廷枢也灌了自己不少酒,这次可不能够放过,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
两人对饮,谁也不许耍赖,要说喝酒这方面,杨廷枢还真的不是对手,且不说以前的郑勋睿就可以喝酒,就说这穿越的郑勋睿,不知道经历多少酒精考验了,穿越的时候,这项本事也带来了。
杨廷枢那晚也喝的失忆了,所以信心满满的和郑勋睿两人对酌。
结果很明确,杨廷枢已经喝的趴在桌上了,郑勋睿若无其事,一边的郑福贵看见了,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儿子酒量如此之大,也不知道那一夜醉成那样,该是喝下多少酒。
郑勋睿和郑锦宏送杨廷枢回家的时候,是天刚刚黑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虚的,将人家喝成这个样子了,再说前两日才喝醉,可以说没有完全复原,有醉倒了。
不过到杨廷枢家里的时候,其家人没有丝毫的意见,反而一再邀请郑勋睿有时间到家里来玩,这倒令郑勋睿很不好意思了,真正的好朋友之间,是不存在如此喝酒的,毕竟喝醉了对身体是有伤害的。
回到家里之后,郑勋睿很快做出了决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是府试了,期间他基本不出门了,就在家里温习功课,再说也可以在出售种子方面,帮助父亲,种子基本出售完之后,父亲就要到浙江一带去购买骏马了。
第二十七章 亦师亦友
拜见知县大人,这是郑勋睿目前需要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情,教谕陈洪绶充其量算是他的启蒙老师,真正的先生是知县大人,既然是县试案首,那么他名义上的老师就是知县大人,就好比说府试、乡试和会试的主考官,都是被录取的学子的老师,殿试的三甲,自然称作天子门生了。
第一次来到县衙,郑勋睿很是注意周遭的环境。
首先看到的是照壁,照壁之后就是忠廉坊,也被称作宣化坊,时间过去不长,左边的榜棚上面的榜书依旧还在,郑勋睿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贴在最前面、最为显眼的位置。
穿过忠廉坊,就是县衙的大门了。
大门两边有守候的衙役,还有门房,双方的职责各不相同,衙役负责守住大门,不准寻常人等随便进入,门房负责禀报。
郑勋睿递上了信札,这是类似于名片一类的东西,当然信札里面还是有些东西的,毕竟这是大明的风气,门房接过信札,脸上马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说是直接带着郑勋睿去拜见知县大人,不用等候。
跟着门房往里面走,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左右两边都有门,左边是县衙的寅宾馆,衙神庙、土地祠、皂班、快班等等,寅宾馆也就是官驿,右边就是县衙的大牢了。
甬道尽头是仪门,穿过仪门就是一个硕大的院子了,这是县衙的前院,道路也宽阔了很多,对面立着一块戒石纺,左边是典使衙,右边是吏舍。
戒石坊后面不远处,就是县衙的大堂了。
郑勋睿当然不会在大堂拜见知县大人的,他首先要到的地方是厢房,在大堂和二堂的中间。厢房是知县大人平日里歇息的地方,也在这里处理一些公务。
作为县试榜首,他将在二堂拜见知县大人。
来到厢房之后,门房笑着说请郑勋睿稍候。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厢房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礼房的司吏面带笑容进来了。
礼房司吏相当于后世县教育局局长,也有正式的编制,拿着朝廷的俸禄做事情,但不是官员的身份,只是吏员的身份。
简单寒暄几句话,礼房司吏恭喜了郑勋睿。
郑勋睿从怀里掏出了信札递上去,礼房司吏很自然的接下了,也难怪,在县衙的六房之中,礼房是最为贫穷的,很少有什么外水,一年上头就靠着县试这件事情。
礼房司吏带着郑勋睿,来到了二堂外面,司吏轻视提醒郑勋睿在外面等候。
很快,二堂里面传来了柔和的声音,让郑勋睿进去,这是知县大人的声音,当然知县大人的声音是多种多样的,在大堂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声音。
郑勋睿慢慢进入二堂,终于见到了江宁县知县王铎。
这位王铎的简历,郑勋睿是清楚的,书画很是不错,天启二年的进士,曾经在翰林院担任庶吉士,八年时间过去了,现在不过是江宁县六品知县,看样子官运也就是一般。
王铎方方正正的脸上,有着几缕胡须,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走进来的郑勋睿。
郑勋睿连忙稽首行礼。
“学生清扬拜见恩师。”
“免礼,清扬小友,坐下说话吧。”
郑勋睿吃了一惊,王铎竟然称呼他为小友,要知道此时的王铎,已经接近不惑之年,比他郑勋睿的父亲郑福贵小不了多少,在他的面前完全是长辈和恩师。
“恩师如此厚爱,学生诚惶诚恐。”
王铎看着郑勋睿,眼睛里面露出的是审视的目光,这是长辈对晚辈的态度,郑勋睿毕竟年轻,可以说才刚刚起步。
“清扬,不必客气,你之文章,我很是赞赏,尽管外面穿的纷纷扬扬,都是叫好的,但作为你的老鼠,我也要指出其中之不足。”
“学生聆听恩师指点。”
“文章气势磅礴,运转大气,一气呵成,的确不失为一篇经典文章,可我朝对读书人之要求,重在务实,文章制种,不仅要展现出来一往无前之气势,更要提出实实在在之见解,这才是空前绝后之文章啊。”
郑勋睿内心叹服,翰林院庶吉士果然不简单,何况是足足六年的庶吉士,看问题非常准,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重在呼吁和赞叹,没有提出实实在在的治理国家的方案,这与明末八股讲究策论是有所违背的,策论就是要针对现实提出真知灼见,特别是在乡试、会试和殿试的时候,尤为重要,厉害的主考官,不会完全沉迷于花样锦簇的文章之中,而会看文章是不是有实实在在的内容,是不是提出了什么真知灼见。
归根到底,也就是于朴实之中见光华。
王铎说出这番话,其实是在提醒他郑勋睿,在接下来的府试和乡试需要注意的问题。
“学生感谢恩师之提醒,一定铭记在心。”
“孺子可教也,不错不错,十五岁的年纪,如此之谦逊,难得难得。”
王铎笑着站起身来,背负双手,一边踱步一边辇开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来了终不悔,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王铎念诗的时候,郑勋睿头上冒出了冷汗,这是他抄袭的诗词,尽管说是绝世名篇,可在如此气氛之下,实在不合适。
“清扬,你能够随口吟出此等绝妙诗词,不简单了,我就有些奇怪了,你小小的年纪,对于这男女之事,竟然有如此深刻之认识,人生若只如初见,可谓是一语道尽男女之恩爱之情啊,这首诗传遍江宁县,想必马上也要传遍南直隶,如此深厚之情感认识,日后你岂不是要迷倒无数的姑娘啊。”
郑勋睿的冷汗已经流下来,他用袖子偷偷的擦去额头上的汗滴。
这个动作被王铎看见了。
“我还听说,你对于县试案首不在乎,对于作出这等绝妙诗词也不在乎,可有此事。”
“学生不是不在乎,学生是害怕沉湎其中,以至于飘飘然,不知所终了,他人如何议论是他人之事,学生无法干涉,可学生若是不能够有清醒之认识,沉湎于赞誉之中,自高自大,来日遭遇到挫折,那就是他人的笑柄了。”
王铎沉默了,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二堂里面很是安静。
好一会,王铎才开口说话。
“十五岁的年纪,说出来此番话,有着如此独到之认识,如此清醒之头脑,凤毛麟角,我曾经听说过你以前之事情,看来秦淮河之遭遇、退婚之事,对你是喜事啊,遭遇如此巨大之挫折,能够幡然警醒,继而不骄不躁,视虚名为过眼云烟,独善其身,我都要视你为师了。”
“学生不敢当,学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在恩师面前,学生自然要恭恭敬敬,遭遇风花雪月之事,学生有时也是放浪不羁的。”
“呵呵,说得好,这读书人若是老板着面孔,一副正人君子之模样,岂不是无趣,我希望你能够保持此等之见识和作风,你在盛泽归家院脱口吟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诗词,显见不是无趣之人。”
郑勋睿不得不吃惊,自己到秦淮河去的事情,看样子王铎全部都知晓,还好自己没有掩饰,巧妙的说出了其中的缘由,看样子这一次拜见王铎,效果非常好。
要说后世去见领导,奥妙更多,学识可不是唯一的打门砖。
“九月你就要参加府试了,应天府府试和其他地方可不一样,要求是很高的,可谓是严酷,你在县试制种有着出色之表现,已经压倒南直隶和浙江其他地方的县试案首,不服气之人是很多的,都等着看你府试之表现,我希望你能够继续发挥才学,在府试上面出头。”
“学生一定努力,感谢恩师为学生争取府试之机会。”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依照你之才学,本就不需要耽误时间的,我关心的是你乡试、会试乃至于殿试之情况,和你说的那句话一样,不到金榜题名的时刻,不值得庆贺。”
郑勋睿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人怕出名猪怕壮,一旦你小有名气了,说出来的任何话,做出来的任何事情,都是会传开的,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
尽管说大明信息不是很畅通,可是在南京这个地方,还是有所不同的,大家都关注读书人,特别是那些有着不一般文采的读书人,郑勋睿县试之文章,以及这首木兰花令,已经将他慢慢推到了众人的面前,就算是想着躲藏,可能性都不是很大了。
看来真的需要闭门读书思过了,高处不胜寒,自己尚没有任何的积累,可谓是弱不禁风,经受不起重大的打击,何况是在崇祯年间。
告别了知县大人之后,走出县衙,郑勋睿迅速上了马车,叫郑锦宏马上回家去,他本来想着去看看杨廷枢的,此刻也改变主意了,今后有的是时间,想必杨廷枢也清楚他即将参加府试了,时间还是很紧的,回家读书很正常。
第二十八章 初步规划
万丈高楼平地而起,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些基本道理,郑勋睿是非常清楚的,作为公务员身份穿越的人士,这方面他有着独到的见解,死读书是不行的,读死书更是没用,其实大明的科举也有其独特性,绝大部分金榜题名的进士,最终都是将科举的八股文抛弃的干干净净,做官的时候是另外的一套,这八股文就好比是敲门砖,聪明的人用完这块敲门砖之后,立刻抛弃,从头再来,愚蠢的人才会抱着八股文继续啃读,甚至要求其他的读书人也这样做。
穿越大半年的时间了,郑勋睿总结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归根到底就是做了一件看得见摸得着能够放心的事情,那就是推广玉蜀黍和甘薯,他的意思当然不是拯救万民于水火,他还没有那个本事,自己都是形单影孤,急急忙忙去拯救他人,那是开玩笑的事情。
制作的种子,已经卖出去了大部分,这一年来,家里的收入达到了六万两白银,若是其余的种子卖完,最终的收入可以达到八万多两白银,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相比较那些大商贾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对于郑家来说,非常不简单了。
郑勋睿在家里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威信甚至超过了郑福贵。
制作的种子不是很多,扩大经营的规模需要时间,家里此次制种仅仅能够满足谷里镇和周边的陶吴镇就算是不错了,这种事情不能够着急,总是有一个慢慢积累的过程,至于说满足整个江宁县的种子需求,估计来年是差不多的,到了那个时候,家里的年收入就可以超过十万两白银了,如此郑勋睿的很多事情就可以着手做了。
江宁县一个县种植玉蜀黍和甘薯,对大明之影响微乎其微,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波动,大明的政治中心在北方,也正是因为如此,郑勋睿才可以大胆的制种,将这个生意延续下去,制种将成为他的聚宝盆,满足他今后所需要的一切开销。
拜访了王铎之后,郑勋睿回家闭门谢客了。
他一个县试的案首,只可能引发一些人的议论,真正前来拜访的人是没有什么的,毕竟读书人对县试不是特别的重视,人家看重的是乡试、会试和殿试。
闭门在家,郑勋睿做了三件事情,这些都是绝密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够知晓,包括家人都不行,所以他下了规定,任何人不准进入会客室,他需要在里面安静的读书。
三件事情之中,最难的是第一件事情,也就是依靠着记忆,罗列出来崇祯年间的大事记,一直要到崇祯十七年,这是一项艰难复杂的工程,若是在后世,随便打开电脑就可以查询了,可是如今不行,郑勋睿必须依靠记忆艰难的回忆,然后一点点写下来,不可能非常的详尽,可是重大的事情,必须要回忆起来。
崇祯元年到三年,郑勋睿一共列出了五件大事,有些已经发生,有些尚未发生,依照他目前的地位,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发生,不可能干涉的。
第一件大事是枚卜大典,也就是会推内阁大臣,这件事情崇祯元年就发生了,钱谦益就是因为枚卜大典被罢官,内阁辅臣钱龙锡遭遇训斥,枚卜大典也引发了内阁的大震动,到崇祯元年底,内阁出现巨大的变动,内阁首辅黄立极、辅臣张瑞图致仕,辅臣李国普辞官,辅臣;来到宗、杨景晨被罢免,辅臣刘鸿训被贬斥发配代州,内阁制种仅仅剩下成基命、李标和钱龙锡三人。
到了崇祯二年,钱龙锡致仕,孙承宗、何如宠和周延儒进入内阁,成基命为内阁首辅。
崇祯三年,温体仁进入内阁,成基命致仕,周延儒成为内阁首辅。
一直到这个时候,大明内阁才进入到相对稳定的时期。
第二件大事情是农民起义的开始,应该说农民起义从万历年间就开始了,天启年间稍微厉害一些,可真正的大爆发,是在崇祯元年,高迎祥、王嘉胤和王佐等著名的农民起义军将领出现,在陕西开始爆发规模宏大的农民起义。
第三件大事情是各地的饥荒开始大规模的出现,无数流民出现,加入到农民起义军之中,导致农民起义的规模越来越大,公元十六世纪,是全世界的小冰川爆发的时期,气候异常,对农业生产的影响巨大,这种大规模的灾荒气候,几乎贯穿整个的崇祯年间,尤为厉害的是崇祯三年到十二年。
第四件大事情是各地军队哗变层出不穷,大明军队是卫所制,军队和农民是完全分开的,军士又被称作军户,其家族中的一名男性世世代代都是军士,父死子承、兄亡弟继,其户籍是兵部直接管辖,不得随意变更,军饷的主要来源是屯田制,明朝中期因为土地兼并,屯田制名存实亡,朝廷不得不开始大量拨付军饷,可是到了崇祯年间,朝廷穷的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银子拨付给卫所,除开辽东基本能够保证,其余地方是不消说的,往往拖欠军饷好多年时间,军户穷的活不下去,只有哗变了,而哗变的绝大部分军队,也加入到农民起义军之中,导致了农民起义的规模越来越大,战斗力越来越强。
第五件大事情是辽东巨变,后金不断壮大,崇祯二年在狱中的原兵部右侍郎杨镐,因为萨尔浒大战的失败被诛杀,镇守辽东皮岛的右都督、一品武官毛文龙,被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袁崇焕斩杀,崇祯三年,袁崇焕同样被朝廷斩杀,一边是后金不断的强大,一边是大明自毁江山,导致后金在关内的肆掠。
整理出来这五件大事请,耗费了郑勋睿接近半个月的时间。
应该说这些事情还非常的遥远,看似于目前的郑勋睿关系不大,可其实是有着巨大关系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基本的规律,只有完全掌握了时局的发展,从中分析出来利弊,决定自身今后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趋利避害、避免走弯路,才能够真正的发展。
郑勋睿整理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自已已经遇见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必须要弄清楚。
首先是他已经熟悉的杨廷枢、王铎、陈洪绶、龚鼎孳、刘荣等人,这些人比较好分析,其中的龚鼎孳是他的对手,刘荣甚至算不上是他的对手,不值一提。
其次是可能要接触到的人,这些人包括南京兵部尚书杨成、礼部侍郎董其昌,应天府府尹刘宗周,以及在秦淮河偶遇的钱谦益、杨彝、顾梦麟、吴伟业和张溥等人,这些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将来肯定是有交集的,是敌是友暂时无法划分。
最后就是女同胞了,包括徐佛家和柳隐等等,这一类不需要分析。
当然家人是郑勋睿最大的依靠,郑凯华和郑锦宏等人,是他将来的铁杆心腹,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整理这件事情比较简单,列出来条目就一清二楚了。
整理的第三个方面的事情,就是文章,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府试、乡试、会试和殿试,都是需要好的文章来起到作用的,否则一切都是白说。
这件事情同样非常痛苦,完全需要记忆和扎实的功底,郑勋睿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不断的依靠着记忆搜集整理文章,进行适当的修改,做好一切的准备。
做完这三件大事请,已经到了八月中旬了,距离府试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期间没有谁打扰,郑福贵也是告诉家人,凡是来拜访的,或者是邀约郑勋睿出去游乐的,一律都挡在外面,对外就说郑勋睿已经出去游历,计划在八月底回到家里,准备参加府试,前来拜访的人不多,有关郑勋睿出门游历的消息,也很快传出去,慢慢的就没有谁到府上来拜访了,这也让郑勋睿得到了足够清静的时间。
当然郑勋睿也不会忘记其他的事情,他非常的清醒,今后如何发展,目前的他是不能够完全作出来决定的,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够做出决定的,实力代表了一切,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尚未取得任何功名的读书人,哪怕你豪情万丈,哪怕你拥有金手指,也不可能发挥出来实实在在的作用,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着急没有任何作用。
穿越之后,要么就是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身边美女无数,吃香的喝辣的,要么就是改变历史,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第一条郑勋睿是做不到了,还没有等到他真正开始享受,大明就会轰然倒下,到了那个时候,等待他的要么就是刀架在脖子上,要么就是剃头做奴才了,所以他只能够选择第二条。
艰苦的征途才刚刚开始,郑勋睿有些怅然,他想到了一句诗词: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二十九章 银子的作用
需要出售的种子已经不多了,郑福贵总算是安定一些了,连续几个月的时间,他是累的精疲力竭,可是内心充满喜悦,这销售种子,让他的地位在谷里镇和临近的陶吴镇大增,玉蜀黍和甘薯的种子,诸多士绅富户是抢着要,可惜没有那么多种子出售,大家也能够理解,一下子不可能出现那么多的种子,这东西都是一年一年慢慢积累的,所以说大家找到郑福贵说好话,甚至提前将银子送来,保证能够拿到种子。
一直到八月底,所有种子全部销售完毕,郑福禄、郑福寿、郑福海和郑福南等人也帮着开始忙活,他们从郑福贵这里学习到了玉蜀黍和甘薯种植的详细技术,帮忙给其他的士绅富户培训,告诉众人应该怎么种植,有些时候,郑福贵也出去看看指导一下。
突然一下子赚到了这么多的银子,郑福贵还真的有些不习惯了,他首先想到的事情,就是郑勋睿吩咐的起房子的事情,有钱了扩大府邸,这是不用怀疑的,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也要给两个儿子留下足够的府邸,就算是他们今后都出去了,可是根还在谷里镇。
其次就是购买土地,这几乎是所有士绅富户不二的选择。
最后就是购买阿拉伯马的事情了,这件事情他也提前联系了,应该说购买三十匹阿拉伯马,难度不是太大,主要是需要有银子,其实在广东福建一带是最好购买的,那里有不少人冒着生命危险,偷偷从阿拉伯走私进来阿拉伯马,以此赚钱为生,不过广东的距离太远,再说也不是很安全,阿拉伯马可不比种子,路上太显眼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
当然最大的也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还是郑勋睿的婚事,十五岁的郑勋睿应该再次定下婚事了,如今的情形不一样了,已经有好几家上门来试探口气了,想着给郑勋睿介绍本地最为突出的姑娘。
郑福贵内心做出这些决定的时候,还是想着和郑勋睿商议一下,他认为儿子不会反对的。
堂屋,郑福贵和郑勋睿两人在里面。
郑福贵说出来自身安排的时候,郑勋睿一直很安静,听的也很仔细。
郑福贵说完之后,郑勋睿马上开口了。
“父亲说到的所有事情,孩儿也想过,孩儿的婚事,暂时不用操心,孩儿如今要全力准备府试和乡试的事宜,婚事不用考虑太早,若是被那些繁琐的仪式纠缠,耽误时间的。”
“购买阿拉伯马和扩建府邸的事情,可以着手了,如今的气候,修建房屋正好合适,如今的府邸有些小了,将来种子生意做大了,地方是远远不够的,此外今年年底可以考虑,到江宁县县城去买下一处店铺,专门招募人来销售种子。”
“至于购买土地的事宜,我不同意。”
郑福贵瞪大了眼睛,婚事暂时不用着急,郑福贵可以理解,自己的儿子如此的优秀,一定要挑选一家好姑娘,购买商铺也可以,反正家人不用出面,在后面操作就可以了,万不得已之下,郑福贵也可以亲自出面,没有什么了不起,这种子事宜乃是农事,算不得是完全的商贸,再说如此的赚钱,不做是不可能的。
可购买土地的事情,郑勋睿为什么反对啊,士绅富户在当地地位如何,不就是看家里有多少的土地吗,如今耗费一万两的白银,就可以买到上好的两顷地了,多几年的积累,家里拥有几千亩的土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清扬,婚事暂时不说,我是同意的,可这购买土地的事情,是大事情啊,放着这么多的白银在家里也不行啊,土地别人搬不走,日后多种一些地,那是万万年的保证啊。”
郑福贵有这样的认识非常正常,要是没有才算是奇怪了,但郑勋睿是穿越人士,他知道什么是最为重要的,相反家里的土地太多了,对他今后的发展,可能造成影响。
当然这些事情不能够说出来,必须要找到好的理由,否则他不能够武断的反对购买土地。
“可以将一些白银兑成黄金,放在家里,这样保险一些,至于说购买土地的事宜,孩儿认为的确是不妥的,家里已经有五百亩的土地,足够多了,再说这些年的灾荒很多,土地越多,负担就越大,孩儿认为一心不能够二用,父亲日后主要的心思,都在种子方面去了,对土地上的事情,管不到那么多的,若是牵挂太多,身体吃不消。”
“这没有问题,我身体很好,种子的制售和土地的管理,完全能够承受的。”
郑勋睿没有办法了,看来只能够忽悠老爸了。
“父亲,孩儿真正的担忧,没有说出来,俗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孩儿祭拜祖宗之后,曾经做过梦,也许是祖宗托梦,告诫孩儿一定要注意,家财不可外露,否则会遭遇到血光之灾,孩儿倒不是很怕,关键是牵连到父母,那就是孩儿不孝了,家里若是买了太多的土地,他人岂能不知道,人家要是眼红了,随便想什么办法算计,那就是麻烦事了,关键是人家在暗处,父亲在明处,可谓是防不胜防啊。”
郑福贵的脸色早就变得苍白了,忙不迭的点头。
“清扬啊,还好你说了,要不然我就准备托人去买地了,既然是祖宗托梦,这地是坚决不能够买了,我早就想着过节的时候,好好拜祭一下祖宗的,要不是祖宗显灵,家里哪里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啊,就依照你说的,我马上去想办法,将大部分的白银都兑换成为黄金,好好的收藏起来。”
说到这里,郑福贵没有忘记提醒郑勋睿。
“清扬,挣下这么多家产,最终都是为了你,有需要用的地方,你尽管支取,不要太节约了,再说家里也不缺银子了。”
郑勋睿苦笑着摇头,这是典型的暴发户的心态,有钱之后,就想着不要节俭了,这样的心态一旦蔓延开来,想要收住就难了。
“父亲,孩儿可不是这么看的,也不是这么想的,孩儿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了如此的赚钱之道,家里的确是有银子了,可若是人人都是奢侈浪费的,银子再多也经不起折腾的,再说家训之中,也要求子孙决不可奢靡,故而这钱孩儿是不会胡乱花销的。”
郑福贵的头像吃食的公鸡一样,不断点头,老脸也有一些红。
“清扬,我说的意思你误解了,我是说你读书需要花钱,结交朋友也需要花钱,这方面千万不要节约了,再说我也相信你,绝不会乱花银子的。”
如释负重的郑勋睿,走出了堂屋,朝着卧房走去,其实他也没有完全想好,银子究竟该用到什么地方,需要花费银子的地方很多,但时机都不成熟,有些事情做的过分了,甚至会引发官府的猜忌甚至是插手。
府中的下人,每月领取的工钱,已经翻了两倍,可谓是谷里镇最高的,这也让众人更加的忠心,让郑勋睿欣慰的是,所有人对自己得到手的工钱都是保密的,绝对不会说的,譬如说郑锦宏,每月领取到的银子,达到了十两,比知县大人的俸禄都高,郑锦宏本身用不到什么银子,也很少有开销,还曾在在他的面前说,不需要领取这么多的银子。
其实这用银子的事情,郑勋睿也是彻底弄明白了,若是维持生活的开销,的确不需要多少,一年五十两银子,可以过上奢侈的生活,寻常百姓家里,一年开销的白银不足五两,但若是寻欢作乐,每日里都朝着秦淮河去嬉戏,怕就是金山也可以消耗殆尽的。
郑勋睿有良好的习惯,用钱方面历来都是理性的,偶尔也有潇洒的时候,但都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做出决定,几百年之后的消费习惯,和如今肯定是不一样的,很多的百姓还在为温饱苦苦挣扎,其他方面不可能有多少开销,能够供养家中的小孩子读书,那就是了不起的开销,寻常家庭根本不可能承受。
迄今为止,郑勋睿对银子的概念还是模糊的,对农户真正的痛楚也是不完全了解的,虽说历史书上面写的不少,但那都是描述,真正如何,需要自己去体会的。
回到会客室,郑勋睿倒吸了一口凉气,桌上的那些纸张都不见了,那上面有他写下的绝密的东西,万万不能泄漏出去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荷叶进来了。
“少爷,奴婢看见屋子里很乱,帮助您收拾了一下,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卧房去了,您有时候看方便很多的。”
郑勋睿点点头,迅速朝着卧房走去,所有纸张整整齐齐摆放在卧房的桌上。
他松了一口气,荷叶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换做识字的人,看见这些内容,岂不是要大为吃惊。
“荷叶,去将火盆端来。”
一直到天黑,郑勋睿将所有的材料看了一边,熟记于心之后,一把火全部烧掉了,他吸取了教训,日后这些东西,当时写出来当时就要销毁,大意失荆州,真的发生意外,那就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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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府试
九月初五是应天府府试的时间。
南直隶所属应天府的考生,只是经历县试和府试两次考试,就可以参加乡试了,其他地方就不一样,譬如说浙江省,考生在乡试之前,分别要经历县试、府试和院试,通俗一些说,也就是县里考一次,地市考一次,省里考一次,这些都是地方上的考试,被称之为小三元,应天府是以前京城所在地,不设三司,应天府府尹是三品大员,虽然比各省的布政使司低半格,但是高出地方知府两格。
可是从竞争方面来说,南京的竞争是最为激烈的,以县试为例,上元县和江宁县,县试考生人数基本是一千人左右,其他地方县试人数能够达到五百人,算是非常了不起了,一些偏远的县,一百人都不到。
县试和府试,都是地方上的考试,说到底是为乡试做准备的。
乡试、会试和殿试,都是朝廷直接管辖的,主考官也是朝廷委派。
九月初一的时候,郑勋睿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长时间的整理资料,很是消耗体力和精神,所以从九月初二开始,一直到九月初四,他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干,就是好好的歇息,每日里天快要黑的时候,走出家门到四周转悠。
家里的房屋已经开始动工,府邸左边的一大块空地上面,已经有很多人在夯土垒墙,一些人在运输青冈石,几个石匠在认真打磨青冈石,打磨好的青冈石,很快被用在基脚上面,房屋底部的墙角,以青冈石为主。
九月初四的夜里,戌时的时候,郑勋睿就睡觉了。
丑时起身,简单收拾,坐上马车出发,前往应天府衙。
应天府衙在上元县境内,再说卯时必须要赶到应天府所辖的学府,府试在学府进行。
寅时二刻,迷迷糊糊的郑勋睿,感觉到马车停下来,周围嘈杂的说话声音瞬间传进来。
对于这种府试乃至于乡试时间的规定,郑勋睿是恨之入骨,考试本来就需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可府试和乡试定下的时间,纯粹是折腾人,卯时就要在学府或者贡院外面等候,被检查身体之后进入到考场,辰时考试才正式开始,官吏还要宣读考场纪律,主考官还要训话,半个时辰之后,考试才真正开始,没有忍耐力的考生,早就顶不住了。
郑勋睿暗自庆幸的是,他的身体还是不错的。
已经是秋季,南方的气候好一些,但也感觉到丝丝凉气,天色尚未大亮。
下了马车,郑勋睿看见的就是黑压压的人头,还有一些人手里举着灯笼,想必来的时间有些长了,区别考生和下人很简单,凡是带着四方平定巾的,肯定就是考生,没有带这种软帽子的,那就是跟随的下人了,四方平定巾本来是生员才允许佩戴的,可惜到了如今,读书人基本都佩戴了。
郑勋睿的头上也有四方平定巾。
走到学府大门之前,考生早就排好队等候检查了。
郑勋睿大概估算了一下,至少一千多人,后面肯定还有考生正在赶来,看来参加府试的考生,人数可能在两千人以上。
县试和府试,都是三年两次,应天府有如此规模的府试,难怪不简单。
人数太多,郑勋睿没有遇见熟人,经过检查,进入考场之后,按照礼房承差的指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天终于大亮,郑勋睿也能够看清楚考场的情况了,和县试一样,考场也分内外,学堂里面考生大约两百人,其余的都在外面。
作为江宁县县试的案首,郑勋睿有资格进入到考场里面。
辰时,考试开始,一应规矩和县试差不多。
辰时二刻,所有考生可以动笔开始考试了。
郑勋睿看了看题目,脸上露出了微笑,不愧是刘宗周出的题目啊:君子学以慎独,直从声外立根基。
这个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想想一辈子都提倡慎独的刘宗周,可能出其他的题目吗,既然主政应天府,那就肯定要求应天府的学子也要慎独。
这种认识有些偏激,不过人家是当官的,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古往今来的生存之道都是如此。
略微思索之后,郑勋睿开始动笔了。
“。。。慎独特具喜怒哀乐之情,即仁义礼智之别名。。。”
“。。。且当如何慎独,为己之婉叙,所谓乘椎轮于金根玉略之旁,夫人以为陋矣,服草衣卉于衮冕绣裳之朝,夫人以为悖矣。甚哉,时之不可以也。泥撬而山摞,夏葛而冬裘,适时则贵,失时则捐。昔冯唐终身不遇,而曰文帝好老、而臣尚少、武帝好少、而臣已老。岂曰非才,如不遇时何。。。”
“。。。天下之事,其始盖有一二巧者标新领异,以戒群听。其次则能者慕效之,又其次则拙者剽窃之。慕而效者,是为风气,剽而窃之,是谓流弊。。。”
“。。。人情贱同而思异,物穷则变,自古然也。故善趋时者贵先时,不贵后时,何独不然。国家以制艺取士,为体屡迁。太祖、成祖之际,学子研练经义,负声振采,浓郁葩花。仁宗、宣宗之初,稍患文辞,词丰义足,佼佼而有。而今之文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往往而复,乐此不彼。。。”
“。。。善趋时者,当以此时翱翔之骨,发铿锵之响,镕经史而铸伟词,揆以好异之人情,验以将变之风气,吾知必有合也。。。”
“。。。故以为独之外别无本体,慎独之外别无功夫,独即天命之性所藏精处,而慎独即尽兴之学,独乃至善之所统会,所谓致知在格物,格此而已。。。”
“。。。独者,物之本,而慎独者,格之始事也,故曰君子学以慎独,直从声外立根基。。。”
同样是两个时辰之内,郑勋睿一气呵成,完成了这篇艰涩的文章。
刘宗周是大儒,对文章的要求自然是不一般,可聪明的郑勋睿,将刘宗周尚未完全整理出来的观念,提前给他说出来了,这样的试卷,刘宗周要是看不上,那太阳就要打西边出来了,当然,这样做有讨好的嫌疑,但能够取巧的地方,郑勋睿怎么可能舍弃。
抬头看向前面的时候,郑勋睿隐隐看清楚了刘宗周的相貌。
面容清秀,自然透露出来威严,山羊胡子已经有些发白,此时的刘宗周,年届五旬,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可谓是集大成的时候了。
因为距离有些远,郑勋睿看的不是很清楚,加上写了好半天,殚精竭虑,也的确累了。
他是江宁县县试案首,可惜是今年县试的案首,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府试的,需要等到来年,所以这次来参加府试,基本没有什么熟人,虽说他的名声已经出去了,不少读书人都知道了,可大家相互之间没有见面,更谈不上认识了。
能够被编入到学堂之内参加府试,就已经很不错了,这恐怕是江宁县知县王铎的功劳,怕是还有杨廷枢的间接作用,当然自己在县试的时候,写的那篇文章的确是不错的,肯定引起了刘宗周的注意。
正如王铎所说的那样,文章里面必须要有实质性的内容,科举考试不是写散文,也不是抒情,更不是写小说,是标准的议论文,而且是针对时局的议论。
这方面郑勋睿有心得,但不敢过分的表露,否则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从来没有为官,也没有真正了解百姓之疾苦,凭什么能够提出来那么多惊世骇俗的观点,岂不是让别人怀疑吗,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选择文章的时候,郑勋睿耗尽了心思。
午时过去了,郑勋睿没有急着交卷,而是慢慢看自己写出来的文章,品味其中的意思,看着看着,他对古人生出了崇敬之情,用最为精炼的语言,表达出来了所有的意思,的确是不简单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过了未时,还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交卷,郑勋睿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需要低调,尽量是等到有人交卷的时候,跟在人家的后面,可看看众多的考生,都在奋笔疾书,或者是苦思冥想,怕是申时过了都没有人交卷的。
考场其实和牢房是差不多的,坐在位置上不能够乱动,不能够说话,不能够交头接耳,无聊透顶。
实在忍不住的郑勋睿,终于站起来了,拿着写好的文章,朝着前面走去。
众多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早有准备的郑勋睿,若无其事,走到了刘宗周的面前,鞠躬之后,将文章放在桌上了。
郑勋睿恐怕不会知晓,虽说他没有看清楚刘宗周的具体模样,人家却注意到他了,就在他放下笔的时候,刘宗周就注意看了时间,尚未到午时,接下来的时间之内,郑勋睿再没有拿起笔来,说明午时之前就已经写完了文章。
对照了名册,刘宗周眼睛里面射出一丝的光芒,这个年轻的出奇的考生,原来就是江宁县县试榜首郑勋睿,没有想到府试的时候,也是不到两个时辰,就完成了文章,难道真的是天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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