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相敬如宾
“惭愧惭愧。”甘奇装作一副自卑模样。
“你还惭愧了,惭愧什么?骗我的时候怎么不惭愧?岂有此理。”赵大姐一脸的不爽。
赵大姐把黑脸唱了,赵宗实就该唱红脸了:“大姐不必生气,气大伤身,甘先生这是不慕名利,乃魏晋之风。若非开封府包待制慧眼识英才,朝廷只怕就错过了这么一位不慕名利之君子。甘先生下一次可愿进考啊?”
甘奇看了看赵宗实,心中想说:我下一次考上了,你会不会对我青睐有加,没事就加官进爵?
但是这句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甘奇假装犹豫了一下,既然赵宗实给了人设,甘奇就接着了,不慕名利的魏晋君子人设,挺好。
赵宗实见得甘奇犹豫,又道:“刚才甘先生还说要为国效力呢?莫不是转头又忘记了?”
甘奇此时才一脸为难点头:“下一次自当进考。”
“好,满饮此杯!”老实人赵宗实大喜举杯。
一杯饮尽,赵大姐又在给赵宗实使眼色。
赵宗实用自己生疏的演技说道:“今日结识甘先生,实乃荣幸之至,下一次,下一次我在府中设宴,请甘先生过府一叙,甘先生一定赏脸。家中小妹最擅词曲,佳作无数,到时候一定让甘先生见识一番。”
“一定去,一定去。”甘奇口中说着,心中想:大佬你的脸,我能不赏吗?现在赏还来得及,以后那就没有机会再赏了,只能求了。
但是,这老赵家的姑娘,该怎么办?这是个大问题,以后求老赵家的爷们,勉强还可以接受。若是还要每日求老赵家的女儿帮忙传宗接代,那就有点不能接受了。
“好,再饮一杯。”赵宗实提杯再起。
“吃酒,吃酒。”甘奇心中苦,借酒消愁。
赵宗汉此时方才开口说话:“我就说迟早是一家人嘛,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吃酒吃酒。”
赵大姐目的达成,却还装作一脸不爽:“小妹可不是一般人,想听她的曲子,也要她愿意才行。”
今日把赵宗实拉来,大概就是怕甘奇不赏脸。别人的面子甘奇可以不顾,但是在宫中的赵宗实的脸就不一样了。虽然许多事情还不确定,但是早早入宫的赵宗实,已然就是皇子一样的身份,就算以后当不了皇帝,一个皇族大总管也是跑不了。
就如汝南郡王赵允让一样,当不了皇帝,也是皇族大总管,惹不起的人物。连仁宗皇帝都对他尊敬有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跳舞的姑娘也换了几茬,赵宗实开口笑道:“甘先生可不要生大姐的气,大姐是个实诚人,只是脾气急了点。”
实诚人?甘奇看不出赵大姐哪里实诚了,却还只能点头说道:“大姐古道热肠,难得的好人。”
甘奇一语说罢,远处一直只顾吃饭的吴承渥却笑了出来,笑得那叫一个畅快。好似找到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好似自己的痛苦忽然有人分担了一般,好似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说不清的爽快与轻松。
甘奇看得吴承渥的笑,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又道:“赵大姐的好,想来吴兄最了然,还请吴兄再与在下介绍一下赵大姐的诸般好,免得在下不识好人心,误会了赵大姐。”
赵大姐闻言,终于板不住脸了,下意识笑了起来,说道:“夫君,你就与甘奇说一说我老赵家女儿的好处。”
吴承渥愕然当场,实在没想到今日还有自己这么一遭,喝多了酒,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哭丧脸。
“怎么?夫君难道不觉得我好?”赵大姐眉宇一狞。
“好,夫人之好,举世难寻,体贴良善……温良恭俭,嗯……聪明伶俐,风华绝代,天生丽质,秀外慧中,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超凡脱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蕙质兰心,空谷幽兰,温柔贤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举世无双……嗯,还有古道热肠,说都说不尽。”
赵大姐由内而外笑靥如花,忽然姿态也温柔不少,轻抬衣袖遮住半边脸颊,好似脸颊上还有红润,吐气如兰一语:“夫君,古道热肠不算,那是甘奇说的。”
甘奇笑得更是开心,说道:“此番吴兄会试,必中无疑。”
赵大姐闻言放下了遮脸的衣袖,问道:“甘先生所言当真?”
“当真,如此词汇量,一般士子岂能相比?若是写成文章,必然花团锦簇,文笔无双。”甘奇不安好心。
赵大姐果然入套,转头与吴承渥说道:“夫君,你可愿意以刚才那些词,为我作文一篇?”
“呃……夫人,些许小事,不在话下,求之不得。”吴承渥也露出了一个求之不得的表情。
甘奇坑人于无形之中,暗爽于无形之中,这顿酒喝到这里,甘奇才露出了真正的笑脸。
晚间,甘奇就在这白矾楼睡下,大早之时,甘奇还未到家,吴承渥却已等候在书房之中。
便看吴承渥大礼一拜,焦急非常:“还请先生救我。”
宿醉的甘奇,还有些迷迷糊糊,看得吴承渥这般郑重其事,连忙问道:“怎么了?你也犯案了?你说你这么个老实人,长得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了革命……叛变了圣贤?”
“还请先生救我,此文若是写不好,学生后半辈子怕是……怕是……难以安然度过了。”吴承渥似乎涕泪俱下。
甘奇晃过神来,说道:“我说什么事呢,不就是写篇情书吗?情书都不会写?”
“还请先生教导。”吴承渥长拜不起。
“拿笔来,好多年不写情书了,看看功力还在不在。”甘奇已然书案落座。
吴承渥着急忙慌磨墨舔笔铺纸伺候,然后不得片刻,吴承渥浑身犯酸,口中慢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秋不见,不如身死……天涯同明月,千里共飞花……弱水三千,一瓢足饮……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吴承渥看得甘奇笔端毫不停顿,一蹴而就,已然惊为天人,嘴巴张得大大,闭都闭不上。
“拿去抄一遍。”甘奇落笔。
“先……先生,果真大才也,能在先生门下,不枉此生。”
甘奇笑答:“愿你夫妻和睦,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相敬如宾好,多谢先生。若这辈子能有个相敬如宾,学生一定不敢忘先生大恩大德。”相敬如宾说到吴承渥的心坎上了。
第七十六章 喜不自禁
吴承渥拿着情书高高兴兴回家了。
然后……然后甘奇好几天没有再见到他。
终于,这一日下午吴承渥步履虚浮来了,甘奇上下打量着吴承渥,开口说道:“看吴兄面色,苍白疲惫。看吴兄身形,消瘦如斯。看吴兄精神,无精打采。吴兄这几日莫不是病了?”
吴承渥慢慢抬手摇了摇,有气无力说道:“惭愧啊惭愧,芙蓉帐暖不读书,实在惭愧。”
甘奇疑问道:“吴兄如今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就这般水平,考进士应该越来越容易了。如此说来,吴兄不是生病了?”
“唉……”吴承渥叹息一语,又道:“先生之文章,威力甚大,那日回家,夫人读得文章,喜不自禁……”
“喜不自禁,然后呢?”甘奇问。
“然后,然后……然后就好几天没有读书。”吴承渥答着话语,略显羞涩,又有苦涩。
甘奇听得不明不白,但是转念想了想,也就明白过来了,立马大笑:“哈哈……好事啊,如此琴瑟和鸣,夫妻和谐,看来我是有了一桩莫大的功德。”
吴承渥见得甘奇听懂了,又是摇头:“起初学生也以为是好事,也是喜不自禁,如今……唉……实难消受,若非学生屡次与夫人说会考重要,只怕今日学生都出不得厢房之门。惭愧惭愧……”
“别惭愧了,挺好,就是要这样的效果。”甘奇笑道。
“先生,好是好,就是学生这身体有些吃不消。”吴承渥一脸无奈答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甘奇说得一语,转头看了看不远的周侗,又道:“周侗,来,教吴兄练拳,强身健体很重要。”
周侗愣愣上前,问道:“吴先生要练什么拳?”
吴承渥看得五大三粗的周侗,先是一脸的羡慕,却又连连摆手:“先生,学生乃是读书人,学生去读书,学生去读书。”
说完吴承渥逃进书房,痛并快乐着。
周侗看了看逃进书房的吴承渥,看了看甘奇,问道:“大哥,吴先生这是?”
“他这是累的,过几日再说。”甘奇答道。
“哦,我看也像是劳累过度,也不知吴先生这几日做了些什么,按理说他这般的人,应该也不用劈柴烧火干体力活……”周侗一脸不解。
“是个男人,就少不了要干体力活。”甘奇说着,又道:“但是这体力活能把人累成这样……也是少见,如狼似虎啊,如狼似虎。”
说完话语,甘奇看得这前车之鉴,开口与周侗说道:“来来来,咱们练一通,我也得好好锻炼身体,最近有些懈怠了,着实不对,必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日不辍。”
周侗一本正经点头:“对,练武就得这样,日日不辍,如此才能有精进。”
甘奇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道:“明日你可是要对战那个冷甲鱼?”
周侗点点头:“对,冷甲鱼,听闻此人一身横练武艺,身如金刚,纵使千拳百腿,也难以击倒此人,实在有些犯难。”
甘奇倒是看过几场冷甲鱼的比赛,当真名不虚传,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人上台,技巧不多,就是往前冲,如何挨揍,也往前冲,如何也打不倒。
这样的人,还真是有些难以对付。
周侗在犯难,甘奇在想,想得片刻,甘奇说道:“这般的人,当以擒拿之术来制服,别无他法。”
周侗想了想,也道:“大哥说得是,此人不仅扛揍,还力大无穷,不以巧劲,实难胜之。”
甘奇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来,大哥教你一招十字固,此法定然可以制服他。”
“十字固?大哥,这是哪里的绝技?”周侗似乎有些不信。
甘奇答道:“此法无人见过,便也不会有人防备,出其不意用出,定可一招制敌。”
十字固,来自后世的柔术,是经过人体力学研究后发明出来的制服技巧,多见于无限制格斗之中,有贴地十字固,还有进阶版的飞身十字固。
主要动作要领就是在地面上,抓住对方一只手臂,然后双腿放在对方的脖颈与胸前,让对方的手臂穿过自己胯下,然后用力挺起自己的跨步,用双腿按压敌人的驱赶,如此别住敌人的手臂。
在擂台上,十字固是无解的技巧,一旦成型,对方必败。
当然,十字固在擂台上无解,并不代表在实战中也无解。解开十字固的办法还是有不少的,比如被控制的那人用牙齿咬对方等等。
“请大哥演示。”周侗还是将信将疑。
甘奇说道:“既然冷甲鱼不擅长格斗踢打,喜欢仗着力气缠抱,你便与之同倒。所以咱们两人先倒地,如此便好演示了。十字固乃地面技巧。”
周侗闻言倒地,甘奇照着动作,先抓住周侗的手臂放在胯下,然后把双腿放在周侗胸口与脖子上面。
“你试试如何解脱。”甘奇说道。
周侗闻言已然用劲,甘奇也跟着用劲。
此时的周侗才发现如何用劲也解脱不得,手臂更是疼痛难忍。
试得片刻,尽管疼痛难忍,周侗却还是不放弃,口中还道:“世间岂能有当真解不脱的擒拿?”
周侗是彪上了劲了,忍着剧痛左翻右滚。
甘奇却答:“规则之内,解不脱的擒拿可不少,比如勒脖子,就难以解脱。”
勒脖子,在后世无限制格斗中,也有个专用名字“断头台”,规则内也是无解的。规则外倒是很多解法,比如击打勒脖子那人的裆部。
甘奇对这些东西的研究不少,也是因为用得上。
试了许久,周侗发现真的无法可解,一脸惊讶松了劲,说道:“大哥,这般绝技,当真了得。”
两人站起,甘奇说道:“你就用这一招对付冷甲鱼,任他力大无穷,也只能受制于人。”
“大哥,您连这般绝技也倾囊相授,小弟实在感激不尽。拜谢大哥。”周侗似有感动。
甘奇摆摆手道:“算不得什么,奇奇怪怪的招式,我还会很多,多是格斗好用,杀人却不够,算不得什么绝技。”
格斗技与杀人技,区别甚大。
两人交流片刻,甘奇开始给周侗做陪练,让周侗熟悉十字固的用法。
两个大男人,在地上不断来回撕扯……缠绵。
书房里的吴承渥,看得一脸惊讶,口中喃喃说道:“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难道……难道?难道当真……?不行不行,得赶紧回家与夫人禀报。”
第七十七章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夫人,夫人,今日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吴承渥奔回家中汇报工作,才刚一进门,就喊了起来。如他所言,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严重了些。
赵大姐匆匆从厢房奔了出来,开口问道:“何事如此严重?”
吴承渥上气不接下气:“我终于知道甘先生为何要千方百计躲避这门亲事了。”
“为何啊?”
“甘先生,甘先生他……他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也。我亲眼见他与周侗两人在院子的地上缠绵悱恻,场景不堪入目,我都不敢多看,只看两眼,吓得我收拾东西就回来了。”吴承渥说道。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赵大姐疑问一语。
“嗯呐!”吴承渥点头如捣蒜。
“胡说八道,还缠绵悱恻,这词是这么用的吗?有在地上缠绵悱恻的吗?夫君,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赵大姐不信,因为听起来也不可信,哪里有人会在院子中缠绵悱恻的?
“夫人,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虽然就看了两眼,但是我看见……唉……说不出口啊。”吴承渥信誓旦旦。
“看见什么了?与我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唉……我亲眼看见周侗把手从甘先生……从甘先生的裆下穿了过去。”吴承渥痛心疾首。
“什么?亲眼看见的?你是不是看错了?”
“当真,千真万确,亲眼目睹。”
赵大姐想了想,说道:“明日你我出城一趟,我亲眼去看看,实在不行,我就去问甘奇。”
“对,夫人定然去问问,不能害了小妹。以往都只在史书中见的事情,如今亲眼得见,实在骇人。”吴承渥兴许真是读书读多了,见识太广。
大早而起,夫妻二人便往城外而去。
此时的甘奇,却往城内去了,甘奇今日入城,便是准备在城内买上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以后晚间留宿城内,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赵大姐与吴承渥没有在甘奇家中找到人,便往相扑场而去。
相扑场的几个入口处,皆有告示牌,上面写着今日比赛的场次与选手,还有赔率。周侗对战冷甲鱼,刘廷龙对战李高阳……
两人在门口看了几番,赵大姐人傻钱多,见得周侗名字,气呼呼说道:“今日也买一注,买周侗的对手赢,买那个冷甲鱼。”
赵大姐身后的小厮问道:“主人,不知买多少钱?”
“买二十贯。”赵大姐大手一挥,有钱任性。
一旁的吴承渥心中滴血,说道:“夫人,自家生意,何必置气?咱不买,好不好?”
赵大姐听得“自家生意”,想了想,又道:“罢了,听夫君的,不买了。”
不想一旁有热心人,接道:“身为汴梁人,岂能不买?那冷甲鱼一身横练绝技,筋骨如铁,皮肉似钢,如金钟罩体,任凭他周侗拳脚了得,没有兵刃,岂能奈何得了冷甲鱼?不买就亏了。”
吴承渥一边拉着夫人走,一边答道:“不买不买,我们不买。”
赵大姐却还做起了生意,回头与那热心人道:“你们买,多买,冷甲鱼必胜,一定多买。有多少买多少。”
吴承渥与赵大姐进场而去,那热心人鄙视道:“看他们一身华服,当是有钱人家。没想到越是有钱,越是吝啬,果不其然,这么好的机会,却不知把握。”
说完,这人转头便道:“爷买二十五贯,此番能不能再娶一房小妾,就看这一遭了。”
赵大姐与吴承渥往那贵宾席而去。
已然是六十四强赛,场面更加火爆。如今倒也不是满场喊着打周侗了,其他赛事也精彩纷呈,盘口一开,每一场比赛自然就会分出阵营。
“刘廷龙无敌,刘廷龙无敌!!”
“李高阳无敌,李高阳必胜!”
“封丘刘廷龙,对手皆成虫!”
“中牟李高阳,对手皆成羊!”
赵大姐看得是眉开眼笑,与吴承渥说道:“夫君,咱们是要发财了。”
吴承渥答道:“还是夫人高明,两万五千贯,不亏。”
“这回夫君知晓了吧?这个家若是没有我辛辛苦苦攒钱赚钱,咱们一家子都得吃糠咽菜。”赵大姐自得非常。
比赛开始了,拳脚击打在**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几十步外都清晰可闻,这就是所谓拳拳到肉,现场看这种非表演性质的格斗比赛,当真让人热血沸腾。
“封丘刘廷龙胜!”
有人欢欣鼓舞,一蹦三尺高,回家准备娶小妾。
有人破口大骂,唉声叹气,回家准备跪搓衣板。
轮到周侗与冷甲鱼上场了,打周侗的声音才再次响彻云霄,似乎满场所有人都没有分阵营,全都支持冷甲鱼。
就算买了周侗胜的人,此时也不敢出言为周侗加油,甚至还得故作一番义愤填膺,也跟着喊几句“打周侗”。
比赛开始,周侗拳脚噼里啪啦往冷甲鱼身上招呼。
冷甲鱼却毫无知觉一般,张开双手满场追着周侗,追着周侗挨打。大概是想扑住周侗,按在身下,便是一通乱拳猛砸。
“抓住周侗,打死他,打死周侗。”
“果然,哈哈……果然周侗奈何不得冷甲鱼,冷甲鱼此番又要胜了,我的小妾到手了,哈哈……”
终于,终于冷甲鱼一个前冲,把周侗抓住了,两人左右摔拿,周侗似乎力有不逮,即将倒地。
“好,好,冷甲鱼必胜!”
赵大姐也看得激动非常,口中频频大喊:“打败他,打败周侗,打败甘奇的……”
吴承渥见得赵大姐找不到词来形容,接道:“兔儿爷。”
兔爷来形容断袖之男,兴许出自《木兰辞》的“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赵大姐得了提醒,立马说道:“打败甘奇的兔儿爷!”
兔儿爷周侗自然是听不见贵宾席上的赵大姐的呼喊,在即将倒地之时,拉住了冷甲鱼的一只手臂,自己主动往后一倒,双腿弹起。
随即周侗与冷甲鱼两人双双倒地,接下来那一幕,便是十字固了。
所有人见得两人双双倒地,皆是兴奋非常,便是知道冷甲鱼就等着这一遭了,已然有人大喊:“冷甲鱼赢了,冷甲鱼赢了。”
“周侗输了,周侗输了,好啊,解气,解气啊!”
“打他,狠狠打周侗,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如此方才解气。”
冷甲鱼听到了众人的呼喊,只是如何也起不了身,看起来周侗不过是把双腿架在了他身上,但好像周侗双腿之力,就把冷甲鱼按在地上起不来了一般。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冷甲鱼的一只手从周侗裆下穿过,被周侗双手死死抓住,周侗还不断挺起胯部,用来别住冷甲鱼的手。
冷甲鱼已然使出全身力气疯狂扭动翻滚,却是越挣扎,手臂疼痛越是难忍。
这一幕,吴承渥忽然觉得似曾相识,擦了擦眼睛,再看几眼。
场面忽然僵持住了,满场皆是着急的呼喊:“冷甲鱼,快起身。”
“冷甲鱼,起来啊!”
冷甲鱼脸已然憋得通红,疼痛难忍之时,甚至也想过张嘴去咬周侗,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也是知道但凡自己张口一咬,那便立马输了。
一旁的裁判也趴了下来,在擂台上转起圈去看,也没有弄懂周侗怎么就把冷甲鱼给制住了。
终于,已经强忍了许久的冷甲鱼,开口大喊:“我输了,我认输,快快放开我。”
周侗面色一笑,松手松脚站起。
裁判已然抓住了周侗的手举起来,大喊:“周侗胜!”
满场观众叫骂大作,空中皆是人抛出来的赌票,纸片飞舞如雨。
场下的那些相扑手,也在不断互相讨论,讨论周侗这一手到底是如何制住了冷甲鱼。有人说是因为这般,有人说是因为那般。
台上的赵大姐失望之余,也回过神来,盯着自己的老公,眼神不善,口中问道:“夫君所言龙阳之好,缠绵悱恻,可是这般?”
吴承渥愣愣点头:“夫人,我……你也看到了,周侗与那冷甲鱼这般动作,是不是不堪入目?怪不得我……”
“哼,你一个老实人,浓眉大眼的,怎么也搬弄起了是非?”赵大姐很生气。
“夫人,怪不得我啊,这般动作,岂能不教人误会?”吴承渥苦着脸解释道。
赵大姐却是又道:“看来周侗之所以能打败如此劲敌,获胜之法乃是甘奇亲自传授。甘奇当真了不得,允文允武,十足的大才。也还不知甘奇到底藏了多少本事,此等人才,定然不能教他逃出我老赵家的手掌心。”
吴承渥也连忙点头附和:“夫人说得极是,甘先生文武双全,实乃不世出的栋梁之才,安邦利民,不在话下。”
“走,回家。”赵大姐对吴承渥没好气一语,转头就走。
吴承渥连忙去追:“夫人,不是我要搬弄是非,当真怪不得我啊……”
赵大姐回头还有一语:“还说什么龙阳之好,有本事你也去学一学甘先生这般龙阳之好。你看看你,手无缚鸡之力,既然到了甘先生门下,也当与之学一学这些本事,练个强健体魄。”
“夫人,我学,我考完试就学,我学还不行吗?夫人慢点,等等我啊……”
第七十八章 签约与联赛
六十四强赛已经开始,甘奇也着实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签约问题。甘奇所做之事,不仅仅是为了举办一个“天下第一武道会”比赛这么简单,因为这种比赛,不可能一年举行几次。
那么就还需要有更多的常规赛事,争霸赛也好,联赛也好,季前赛也好,这些名头都可以用,需要更多的常规赛事,那就需要有大批固定的高素质选手,签约就是重中之重,相扑经纪公司,也是其中之一。
六十四强的相扑手,已经就有出场费了,一场拳赛的出场费就有十贯到二十贯之多,这个收入在宋朝,已经就是高收入人群,比赛获胜,也开始有奖金,这更是巨大的吸引力。
甘奇下午半晌,把刚刚获胜晋级三十二强的刘廷龙请了过来,茶水上好。
刘廷龙似乎有些拘谨,他早已知道面前这位甘大官人就是外面那座巨大相扑场的老板,也时常听许多人说过这位甘大官人手眼通天,不仅在开封府有硬关系,连皇城司都有关系。还有人说甘奇与枢密院关系也简单,连枢密院副使狄青这位百战百胜的将军,还时不时与甘奇谈笑风生。
甚至汝南郡王府,这位甘大官人也是关系匪浅。
甚至有人传说甘大官人是朝廷某位大佬的私生子,有人猜可能是韩琦,否则狄青不会如此与甘奇交好,说甘奇是韩琦私生子的传言,并不少见。
不管怎么传言,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对于这些传言,甘奇最近也听得不少,大多一笑置之。但是当甘奇听得有人说他是韩琦的私生子的时候,甘奇总是会义正言辞的辟谣一番。
因为甘奇对于韩琦也有很大的排斥,这不是甘奇多么了解历史,主要来自对于狄青的同情。
甘奇自己一路走来,颇有点如履薄冰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个曹家让他日夜防备,麻烦不小。
但是对于甘奇手下那些人来说,怎么猜测都不为过,连甘狗儿杀人之事,甘奇也能让他只判了一个刺配大名府。这般手段,在那些下面的人看来,岂不就是手眼通天?
再加上甘奇对待手下这些人又极好,所以这些人吹嘘起自己的老板,那是不遗余力。
刘廷龙,虽然在汴梁城的瓦舍搏戏场内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但是真正面对甘奇的时候,由内而外皆是谨小慎微的模样。
“刘兄弟,你这一身武艺着实不凡,定是自小勤学苦练,方才有如此造诣,教人佩服。”甘奇说了一句场面话语。
刘廷龙连忙起身拱手说道:“大官人过奖了,些许小技,不足挂齿。”
甘奇倒也没有想过刘廷龙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是这么一副模样,这个时代的上下之别、阶层之别,都体现在了刘廷龙的态度上。
甘奇本还准备了一番商业谈判的说辞,见得刘廷龙如此模样,便也懒得再说,直白说道:“我这里有一份契约,你可以看看。”
刘廷龙闻言,脸上有了一些为难的神色,契约这种东西,在他的思想里,显然不一定是好东西,甚至可能是卖身契一样的东西,高门大户多是如此的行事方法。
刘廷龙一脸的为难,却还是拿起了契约来看,看得片刻,又面露惊骇,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大官人?当真我签了契约,就给五十贯签约费?还每出场一次就有十五贯?奖金另算?”
甘奇点点头:“嗯,这是基本契约,往后根据情况,还可以再涨。当然,也会根据情况,兴许还可能解约。”
刘廷龙又问:“大官人可还有另外条件?”
刘廷龙所问的条件,就是想知道甘奇时不时还有什么严苛的附加条件,比如要为甘奇做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卖身为奴?或者输赢要听安排?
因为这已经比卖身为奴的价格还要高了。至于听安排输赢的事情,倒是小事,以往刘廷龙多是听安排来输赢的。
刘廷龙说完话语,看着甘奇。
没有想到甘奇摆摆手笑道:“就这么简单,没有什么另外条件,只有一点,那就是所有签约相扑手都会安排统一训练,契约一签便是五年,也唯有我才能单方面解除契约,你是没有解除契约的资格的。”
只有甘奇能单方面解约,这一条显然是霸王条款。
但是刘廷龙却不这么认为,他实在没有想到契约这么……合理,一时之间总觉得甘奇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又低头反复看了几遍契约,白纸黑字无误,刘廷龙才又问:“不知大官人什么情况下会解除契约?”
甘奇笑答:“还能有什么情况?自然是输得太多的情况。赢得多,出场费就会水涨船高,奖金也会水涨船高。输多了,那自然就解约了。”
刘廷龙听到这里,自然就知道不存在什么操纵比赛输赢的事情了,心中更是惊讶,还问一语:“大官人所言,当真不假?”
“一句不假,白纸黑字,签约生效。”甘奇郑重其事答道。
刘廷龙这时又站起身来,恭敬一礼:“拜谢大官人。”
甘奇扶起刘廷龙,笑道:“签约吧。”
刘廷龙连连点头:“在下这就签约,这就签。”
说完刘廷龙提笔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甘奇已然取来五十贯钱的签约费,当面付清。刘廷龙双手捧着钱,已然千恩万谢。
甘奇把刘廷龙礼送出门,便又叫人唤来另外一个相扑手。
一天下来,甘奇也不过签约了二十多人,明天还得继续。
另外一边,甘奇也还准备签一些其他人,许多头前淘汰的相扑手,其实也相当有实力,只是运气不佳,碰到了更加厉害的人。比如大侠草上飞,本身实力是很不错的,只是一上场就碰上了周侗。
这样的人,甘奇准备签下来,组建一个乙级联赛,包括六十四强里面的后三十二强,也准备进入乙级联赛,而前三十二强,那自然是甲级联赛。乙级联赛通过比赛,自然就可以升到甲级联赛,甲级联赛里的人也会降级到乙级联赛。再降级,那就解约了。
已经晋级三十二强的刘廷龙,自然是在甲级联赛之内。
常规联赛,每年两季,先选出季前赛种子选手,然后再进行季后拳王挑战赛,当然也还有乙级联赛,乙级联赛算是人才储备,还会不断吸引新的高手加入乙级联赛之中。而“天下第一武道会”,甘奇准备两年办一次,就如相扑届的奥运会一般。
所有选手,还会统一加入训练营,安排训练事宜。至于谁负责相扑手的训练,那自然是总教头狄青了。
这一套安排,甘奇那是熟悉非常,操作起来也得心应手。以后也不用再用“打周侗”这样的噱头来宣传了,拳王挑战赛这样的噱头,已然足够。
(今天与编辑商量,把《大宋猛虎》的书名改成了《回到北宋当大佬》,也是因为《大宋猛虎》这个书名太过平常普通,在如今这些层出不穷的创意书名之中,太不起眼了,没有多少吸引力,所以才想着改一下。老祝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类型的书名,心有忐忑,希望成绩能越来越好。)
第七十九章 聚人(大宋猛虎改书名了)
又过一天,甘奇去把城里看好的宅子买下来了,在外城,离苏家租住的小院不远,花了四百贯不到。
要说大宋朝的房价,还是挺便宜的,前后三进的院子,占地五六亩,也就是三千多平米左右,只要三百多贯。
宋朝的货币价值到底该怎么类比呢?当真有些不好类比,但是可以试一试。如果用粮食来类比,比如一个肉包子,在大宋朝两个铜钱左右,如此算来,一个铜钱可以类比成后世一块钱人民币。
但是这也不准确,因为古代的粮食,那是主要消费品,属于稍微稀缺的物资。后世的粮食在中国并不属于稀缺的消费品。也就是说后世粮食的实际价格,远远比宋朝时候廉价。
若是简单把一个铜钱类比成一块人民币,一贯钱大概就是一千块左右,宋朝一个普通公务员的工资就只要不到两千块钱人民币了。有点像后世九十年代的水平。三百多贯,大概就是三十多万人民币,买三千多平米的宅院,这个房价实在低廉。
但是按照国家层面来说,大宋朝廷一年的收入也就在五六千万贯到一亿贯出头,也就是五六百亿到一千多亿人民币,如此算来,这么类比也有些不太贴切。
如果说生产工具,在宋朝开国年间,一头牛大概三贯钱,也就是三千块左右。到得如今仁宗时期,一头牛在六贯钱左右,可见宋朝也是有通货膨胀的。到得北宋末年,一头牛涨到了十贯,就是一万块钱。到得南宋绍兴年间,因为战乱,牛价一度涨到了几十贯,也偶尔突破过一百贯。
还比如马,马就是贵重物品了,可以类比成后世的轿车。在通货膨胀并不严重的仁宗时期,一匹不错的马,价格在六十贯到一百贯之间,可以类比成法拉利跑车。差一点的驽马,也要几十贯,一般人家压根不敢想的东西。
还有一个很典型的生活必备物资,那就是盐,仁宗时期的盐价也趋于稳定,出盐地的批发价大概在二十文左右,商品价大概是五六十文钱一斤,一个公务员一个月的收入不到两千块,买一斤盐就要五六十块。盐是官卖品,也是朝廷税收的一大来源。
这么高的盐价,一是因为生产方式原始导致的出产不足,人口却又暴涨。二来也是因为朝廷官方规定,也为了提高朝廷的财政收入。
所以,也导致宋朝私盐泛滥。苏轼在杭州当通判的时候,曾经在过年的时候抓过几十上百的私盐贩子,苏轼还专门记载过其中情景,说这些私盐贩子在大牢里,被打得皮开肉绽,苏轼自己都不忍多看那般惨状。
说到苏轼,最近几天似乎也在到处找宅院,这父子三人,进京不过短短时间,已经就买得起宅院了,这显然不是从几千里外的四川家中送来的钱,而是这父子三人短短时间在京城里赚到的。文人想要赚钱,在大宋朝显然不太难。
兴许都不算是赚钱,而是别人送的钱。有本事的人,自然不一样。
今日甘奇把吴巧儿也一并带进了城,付了买宅子的钱,过了契约。吴巧儿欢天喜地开始收拾屋子,一边收拾还一边说:“好乖官,有出息,咱们这就算是搬进城了,往后别人若是问我,我也说自己是汴梁城里的人。”
甘奇倒是听懂了,意思就是汴梁城内的人,平白就能高人一等,这种思想,在哪个年代都是如此。所以甘奇也不在意,笑答:“嗯,巧儿姐如今是汴梁城的人士了,出门见人,头也该往天上抬一抬。”
吴巧儿闻言答道:“那是自然,以往咱们住在城外,就算离着汴梁城只有两三里路,别人也当咱们是乡下人,如今咱们也是城里人了。”
吴巧儿带着小女儿家的兴奋,不断在宅院里来回蹦,一杆扫帚在手,扫一扫落叶,弄一弄灰尘,还把扫帚伸进院中不大的水池里,开口问道:“乖官,这里面有鱼吗?”
甘奇摇摇头:“我也不知有没有鱼。”
“那我得上集市里买些鱼回来,家中养了鱼,那就是年年有余,聚财呢。”吴巧儿说得起劲,转头看一眼旁边,又道:“这棵树好,又高大,冠幅又广,夏天里纳凉肯定好。嗯……就是在水边,怕是蚊虫多,得请人把这个池子重新弄一下,淤泥清理一番,如此可以减少蚊蝇。”
吴巧儿安排得起劲,甘奇已然说道:“巧儿姐,你先安排着,我出城去了。”
“乖官忙就是,这里一切都有我呢。”吴巧儿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也许这就是属于她的幸福,幸福就这么简单。
甘奇留得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与几个小厮帮衬着吴巧儿,自己带着甘霸就往城外而去。
却是甘奇刚到相扑场,就看见相扑场北边门口处围着许多人,吵杂非常。
甘奇往前而去,就听得人群中一个人高举一张赌票,正在喊叫:“岂有此理,老子买了五百贯的赌票,竟然不给兑奖?天下哪里有这般的事情?今日一定要给一个说法。”
却听这人面前的一个账房先生答道:“客观,你说你买了五百贯,我这边也有存底,如何就查不到呢?你看看我这存底账册,每一张票据,皆有记录,还有账房与购买者的签字画押与手印,一条一条,清晰非常。还有号码顺序,你这是五九八七,你看看,五九八七是一单一贯五的票,签字画押与手印皆在。所以说,你这张五百贯的,定然是假的。”
“假的?假的也是你卖给老子的,你想不认账吗?你他娘收了老子的钱,还敢不认?”手拿赌票之人,已然面色狰狞,伸手去揪住了账房先生的衣领。
账房先生似被吓住了,连忙说道:“客观,我如何敢卖你假票啊,这里人人都知,只要掏钱买了赌票,必然会让他签字画押,顺序号码也在其上,我们东家如此一一对应安排,就是为了防止作假,所以岂能有假啊?”
旁边围观之人也道:“对啊,谁都知道买赌票之时,要在账册与赌票上签字画押按手印,账册上没有你的签字画押与手印,你定然是来此耍泼皮的。”
拿赌票那人闻言,也不理会左右,挥拳就打向了账房先生,一拳将其打倒在地,开口骂道:“老子赌票在手,今日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
账房先生被打,身后立马有几个壮汉上前,忽然间那找茬之人身边,也聚拢了许多壮汉,显然是有备而来,陡然间形成了对峙。
手拿赌票之人,还开口说道:“你们谁敢动手?老子在这汴梁城纵横十几年,还没有敢与老子动手之人。”
人群之外的甘奇,看得这一幕,眉头已然皱起。
却是一旁的甘霸开口道:“大哥,这人明显是来找茬的,我这就去聚拢人手,非得教训一下他们不可,否则他们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甘奇抬手往右边指了指,说道:“你看那边。”
甘霸转头一看,右边一百多步之外,站着二三百号人,一个个腰间鼓鼓囊囊。
“大哥,这是何人要与我们过不去?今日咱们就再拼一次,岂能怕了他们?”甘霸已然怒不可遏,袖子在撸。
甘奇点头说道:“曹家这是要来点硬的了,呆霸,你去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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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相扑场外,人来人往,远处二三百号人其实并不起眼,唯一让甘奇能注意到那二三百人的是这些人聚得太紧密了一些。
曹横用假赌票的手段来找茬,显然是想打击甘奇这个相扑场的信誉,也做好了火并一场的准备。
甘奇在赌票防伪上是下过功夫的,这个时代票据上的防伪方式并非没有。比如以前流行的交子,防伪主要是靠一套严密的防伪密语,也可以说是密码,乃至后来明清钱庄银票的防伪手段也是这种方式。当然,也还会辅以复杂的印刷。
但是这种方式操作起来也比较复杂,甚至还需要编一套文字密码,甘奇所用的办法,是更土的办法,就是留底,签字画押手印,再加上编号,一张票对一个人。这种土办法操作起来简单,但是不适合大规模的运用。
不过甘奇如今这生意,也不需要大规模发行票据,相扑场一天最多也不过几千张票,土办法便是最好的办法。
人群之中,依旧在吵闹,有人已经在驱赶围观的人群。
那个找茬之人开口说道:“把你们东家叫来,今日他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便让你这相扑场开不下去。”
人群在许多凶恶大汉的驱赶中四散而去,留下来的便是二三十个汉子,对面是账房先生与身后四五个汉子,如此对峙之中。
甘奇走到了账房先生面前,把账房先生挡在身后,然后开口:“不知当面是哪里好汉?找我作甚?”
那人放下了手中的赌票,上下打量了一下甘奇,问道:“你就是甘奇?”
“在下甘奇。”甘奇答了一句。
“老子是李冲,东京十三门下兄弟会门主,今日在你这里买了五百贯赌票,你赔是不赔?”
甘奇答了一语:“原来是李门主,幸会幸运,若是李门主缺钱,可以来借,一千贯两千贯倒也算不得什么,李门主若是想来硬的,什么十三门十五门,城外之人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李门主可想透彻了。”
“甘奇,看来你是不想赔钱了?卖出去的赌票不认账?还做生意?老子今天就让你生意做不下去。”李冲已然把赌票一扔,似乎也并不在意这张赌票,随后举起手臂往远处招了招。
甘奇已经看见了远处二三百号人飞奔而来,却也不虚,狠厉一语:“李门主当真是想好了?”
“甘奇,明人不说暗话,老子也懒得与你多扯,今日就是来教训你的,曹掌舵好言好语你不听,便让你知晓一些厉害。”李冲知道这五百贯的赌票是兑不了现了,话语直白说出,干架就是。干架,李冲是有备而来的,人手众多,棍棒齐全,就如他话语所言,汴梁城还没有人敢与他动手。
李冲话语说完,转头伸手,一个汉子从衣服里拔出一根铁尺递到了李冲的手上。远处二三百号人片刻就到,一个个家伙在手。
局面一触即发,甘奇手无寸铁,此时身边也只有五六个人。甘奇开口问了一语:“李门主当真是要我这生意做不下去?”
李冲捏着铁尺,狰狞一笑:“你若听了曹掌舵的,自然可以安心发财,你却不识好歹,汴梁城里还没有如你这般的人物,今日教你后悔不及。”
甘奇摇摇头说道:“国有国法,此时我倒是想去开封府报官,奈何来不及了,着实教人无奈。”
“报官?哈哈……笑死老子了。”李冲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又道:“不若老子等上一等?待你先去报官?官差来了之后,老子再动手?”
李冲话语一出,满场哄笑。东京十三门办事,开封府衙差何曾当场管过?
此时甘霸已然从相扑场门口飞奔而出,手持一柄腰刀,口中大喊:“大哥,我来了。”
李冲等人还在发笑,甘霸提着刀二话不说就往人群冲去。甘霸身后,还有几十人鱼贯而出,桌椅板凳,棍棒柴火。周侗反倒落了后,显然甘霸只是到处通知了一声,不等人真正聚好,自己就提刀冲出来了。
甚至还有许多相扑手也跟着冲了出来,打头一个正是刘廷龙。
甘霸已然当面劈倒一人,腰刀挥舞不断。直奔李冲而去,还开口大喊:“你就是领头的?好教你记得老子是你甘霸爷爷。”
又是“干爸”,又是“爷爷”,听得人有些迷糊。
李冲却来不及迷糊,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提起铁尺去挡甘霸的刀。
甘霸似乎有些不讲江湖规矩,大佬们放狠话的环节还没有结束呢?怎么说砍就砍起来了?
汴梁江湖,似乎不是这么一个办事的程序?
甘奇却没有往前,而是摇摇头自言自语:“反派死于话多啊,果然不假。”
反派李冲也在大喊:“打,打死他们,打死了有赏!”
这就是东京十三门的厉害之处,打死人有赏,黑虎帮王胜在这一点上差得远了,王胜可喊不出“打死人有赏”的话语。
可见东京十三门在汴梁城内有多大的势力,也可见平时威势如何,李冲说的没有人敢与他动手,可不是说假。
兴许也正是没有人敢与他动手,让他对动手这件事情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有时候一家独大并不一定都是好处,群雄并起才能锻炼战斗力。
不论是江湖上,还是整个天下纷争。群雄并起的年代,战斗力往往也是勇猛无比。和平太久了,战斗力立马差得远了。
甘霸一柄刀,如今稍稍有了一些章法,也多仰赖周侗的指点,连连劈砍而下,火星四溅,打得人群头前的李冲节节后退。
霎时间,火并已起。
却见相扑场门口无数人跟着跑了出来,竟然皆是相扑场的观众。
不得多久,围观的人群也是人山人海。
见得这般三百多人乱斗的场面,竟然还有人拍手叫好:“好,这般才刺激,比看相扑刺激,打,打得好!”
“今日不亏,看得这般火并,赚了。”
“打,打,打!”
“往死里打!”
甘奇看得围观之人呼喊,撇嘴一语:“他娘的,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说完甘奇操起了账房坐的椅子,往人群冲了进去。
第八十一章 投其所好
有一点甘奇没有想到,那就是刘廷龙这般的相扑手,为甘奇打起架来,也是冲锋在前,不遗余力,拳打脚踢,连连击倒数人。
再看其他签了约的相扑手,也多是这般勇猛非常。
这般自愿的行为,是真出乎了甘奇的预料。若是签了卖身契之类,如此卖命,那是无可奈何。但是没有签卖身契,也如此卖命,这种自愿,似乎有些难以解释。
说起来难以解释,其实也好解释。若是被迫签了个卖身契,这些人兴许还不一定如此卖命,就是没有签卖身契,这些人才会如此卖命。
这就是人心中的投桃报李,也是因为这相扑场,也是这些相扑手的安身立命所在。大宋朝,练武的能有一份不错的营生收入,混得个出人头地的生活,那是何其困难的事情?
除了啸聚山林、作奸犯科之外,即便是给东京十三门这种势力当打手,也算不得好营生,一年也存不得几贯钱。至于主动投身军旅去搏一个前程,那是更不可能的,在大宋朝当兵,除非成了活不下去的流民。
让一个练武的相扑手,一年赚几百贯的钱财,甘奇兴许还不知道自己给了这些相扑手多大的恩惠,收买人心都绰绰有余。
这场火拼的过程,也大大出乎了甘奇的预料,甘奇头前叫甘霸去聚人的时候,本还做好了一番恶战的准备。
但是显然恶战没有,一边倒的局势太过明显,比上次与黑虎帮火并还要明显。
兵贵精而不贵多,这句话是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甘奇这一方,虽然时不时有一两个人赶来加入战团,但是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来人。
李冲却带了二三百号人来,但是这李冲身边的二三百号人,竟然完全没有一战之力,溃败的速度完全超乎了想象。
还听得甘霸一声怒吼:“记住你爷爷是甘霸!”
随着怒吼,李冲应声而倒,铁尺已成了两截,肩膀上一条伤口血流不止。
“把李门主提起来。”一旁的甘奇放下了手中的座椅,直接坐在了座椅之上。
甘霸闻言,压住了心中要去追砍敌人的冲动,把刀一手,俯身下去提起李冲,拖行几步,把李冲扔在了甘奇脚下。
甘奇还起身去扶李冲,顺带给李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说道:“无奈啊无奈,属实无奈。还请李门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捂着自己伤口的李冲,本还是一脸的惊骇模样,听得甘奇之语,定了定心神,答道:“甘奇,此事与你没完。”
“没完?”甘奇疑问一语。
“你伤了我,还想就这么过去了不成?来日待我点齐人手,一定要来寻你找回场子。”李冲色厉内荏说道。
“唉,属实无奈,既然李门主觉得没完,那我也是无奈。”甘奇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转头说道:“甘霸,来,拿个铁锤来,把李门主四肢都敲碎了,如此李门主往后就只能在床上度日了,咱们也省心一些。”
“得嘞。”甘霸放下刀,回头去寻铁锤。
李冲闻言却是大喊:“甘奇,你敢?你可知我是谁?你又知晓我在谁人手下办事?”
甘奇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东京十三门下兄弟会的门主嘛?你在曹横手下做事,曹横还是国舅爷的心腹兄弟。所以你会没完没了的来寻我晦气,所以我才无奈嘛?无奈之下,自然要做点无奈之举,也好有个一劳永逸不是?李门主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这逻辑,无懈可击,听得李冲低头一想,面色一沉,说道:“你当真不怕我家曹掌舵?你不去打听打听,汴梁城内,有哪个不怕他?”
“汴梁城内人人都怕他,但是这汴梁城外就不一定了。”甘奇答完话语,从座椅上起身,又是一语:“处理完里,丢到码头上去。”
说完甘奇已然起身离去。
甘霸此时飞奔回来,手中却没有铁锤,而是拿了一根铁棒子,走到李冲面前,还左右指挥:“来来来,都来,按住手脚。”
旁边之人上前去按李冲手脚。
却听李冲大喊:“你们敢,信不信我到开封府去告你们?”
“去告,你爷爷我是甘霸,伤你的是我,打你的也是我,不要告错了人,待得老子脸上也刺了个字,算是荣光。”甘霸满身江湖匪气,脸上刺个字,倒成了光荣。这价值观,在甘奇看来,好像有点问题。
“嘭!”铁棒砸下,骨骼脆响,便有一身惨烈的哀嚎。
哀嚎只有一声,立马戛然而止。甘霸左右看了看,说道:“他娘的,晕过去了,这还能行,拿水来,泼醒他!定要让他清清楚楚记好。”
水已取来,三个铜钱一瓢。
甘霸当真是那般心狠手辣的人物,折磨人好像还有快感,笑得畅快非常。
这个价值观真有问题。
围观之人见得这般惨烈,大多数人竟然没有了刚才看火拼的兴奋劲,转头而走。
已经离开的甘奇,口中嘟囔着:“都喜欢看打群架?是不是得投其所好?什么运动比较像打群架?”
说着说着,甘奇又自问自答:“美式橄榄球?对,这个玩意好。这个大宋朝的人,都忘记了血腥与勇武,特别是这首都汴梁城的人,习惯了享乐,得给点血性与他们看看。”
美式橄榄球不仅有血性与勇武,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对球的要求不高,若是把用脚射门的那个环节修改一下,那真的就一点也不必在乎球的质量好不好了。也是这个时代制作不出后世那种弹跳力极佳的球。
宋朝的蹴鞠,虽然是用脚踢球,但是因为球的质量问题,蹴鞠与后世的足球区别其实很大,更像是的踢毽子比赛,不像是足球比赛,蹴鞠就是踢一个球形的毽子,穿过空中的洞来得分。
美式橄榄球,与其说是球赛,其实更像是传递东西的比赛,闪转腾挪,跑跳拉拽,角力配合,进攻防守,传递一个球,进攻敌人的阵地,达阵得分。
场地是现成的,甘奇一直在想除了相扑比赛之外,还要举行什么比赛,如此也让相扑场物尽其用,此时橄榄球似乎就是一个很好的项目。汴梁城一百多万居民,足够撑起一个小型联赛了,这就看甘奇怎么操作。
第八十二章 二爷出马
汴梁内城的城墙脚下,有一座人来人往的宅院,这座宅院便是所谓东京十三门的驻地,也就是曹横平常居住与处理事情的地方。
此时的曹横,正在大厅之中咆哮不止。
大厅地面上躺着的是李冲,四肢都包扎得紧紧实实的李冲。李冲周围站满了许多汉子,一个个低头不语。
也还能听得见李冲的轻微哭泣之声。
“废物,都是废物!!!”曹横几乎把自己面前的桌案翻了过来,他倒不是在骂李冲废物,而是骂这些人多对人少还打不过的汉子们,更气愤这些人都顾着自己逃跑,连自家门主都不管。
盛怒的曹横依旧在大发雷霆,而其他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接话,唯有一直低头不语,随着曹横发泄愤怒。
“养你们这些东西,都不如养一头猪。以往吃吃喝喝,一个不落人后,今日用你们之时,比猪都不如。某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滚,都滚出去,某手下不养你们这些废物,东京十三门也不养你们这些废物。”曹横说完这最后一语,等于是把在场这些人都开除了。
然后曹横自己直往大门而去,入得内城,往东边飞奔。
曹家本并非汴梁本地人,国舅爷曹佾的爷爷也曾经做过枢密使,后来曹佾一家居住在宁晋,大概就是河北邢台,离汴梁其实也不远。
待得曹皇后入宫的时候,日渐得势,曹佾与其弟曹杉一道就搬到了汴梁城内,兄弟二人来京也有不少年了。
今日曹佾在家无所事事,听着家中养的伶人唱曲,曹佾其实本不是一个恶人,相反还是一个颇为宁静致远的人,对于权势没有多少野心,对于金钱也并不十分爱好,属于一个比较无欲无求、自得其乐的人,平时里也喜欢看一些杂书,特别是对那些神仙志怪的最为感兴趣。
但是除此之外,曹佾还是一个极为护短的人。曹佾不好的名声,大多来自护短这个原因,护的就是自己的弟弟曹杉。
但是曹杉却不然,曹杉属于小弟,比曹皇后还要小,自小深得宠爱,曹家以往在宁晋也属于权势人家,曹杉自小就是浪荡子,如今姐姐成了皇后,曹杉则更是变本加厉,在汴梁城内,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曹杉的响当当,在于那些朝堂大佬平常里并不理会他,避而远之。而那些市井之人,则对他趋之如骛,一般官员,则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任由他去。
这东京十三门,便是出自曹杉之手。
曹横奔入内城,自然也是来寻曹杉的。
曹杉听得曹横前后禀报一番,倒也不那么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哈哈……你说你啊,在汴梁城这么多年,仗着爷的势力,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这回是碰到硬点子,你就不行了。还得爷亲自出马。”
曹横在外面那是人五人六,人人对他恭敬有加,但是在国舅爷的府中,曹横已然换了一个模样,恭恭敬敬之中,还带着谄媚的笑容,口中讨好说道:“二爷,小的与您比起来,那自然是差得远了些。小的也是没有料到城外一个村汉,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开封府包拯也护着他,连汝南郡王府也与之关系匪浅。小的也是无法,所以非得二爷您亲自出马才行。”
“村汉?你啊,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有人在跟我曹家过不去,看不惯我曹家这么多年在汴梁城的威势,说白了,就是想在爷的饭碗里分几口食。要说这些年,钱爷是赚够了。若是好生好气来与爷说,分一些饭食给他们也不是不行。但是他们却用这种手段来与爷争,想打爷的脸,那就不行了。”曹杉说道。
曹横闻言,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笑道:“还是二爷您高明,一眼就看透其中。不知二爷所言,到底是谁人要与咱们过不去?”
“还能有谁?不就是想着官家无子吗?不就是以为自己要克继大统吗?哈哈……”曹杉笑道。
曹横面色一沉,连忙再问:“爷莫非是说……汝南郡王府?”
曹杉点点头:“不是他们,这汴梁城还有谁人敢与我曹家过不去?韩琦、富弼之流,见到我曹家,哪个不是绕道走?”
曹横本以为甘奇是攀上了汝南郡王府的一点关系,所以头前还并不当回事。此时听得曹杉的意思,甘奇原来只是门面而已,汝南郡王府才是真正的幕后操控着,曹横此时才担忧起来,问道:“二爷,这当如何是好啊?”
“如何是好?哼哼……原道赵宗实是个老实人,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啊。他以为自己能克继大统?殊不知,后宫这两日后宫传出了消息,有人怀了身孕,到头来一场空啊。”曹杉笑得肆无忌惮。
这个消息千真万确,乃是曹皇后亲自传出,头两日一个嫔妃当真怀孕了,只是消息还没有真正发布。
赵宗实此时当真还没有收到消息,不过赵宗实随后还是会知道的,知道后的赵宗实其实也没有任何反应,十足一个老实人。只是最后生出来的,还是一个女儿。
曹横听得曹杉之言,面色大喜,说道:“二爷,那汝南郡王府岂不是亏大了?这父子二人的遭遇,倒也是奇事,哈哈……赵允让诚惶诚恐等了几十年,最后真宗陛下生了个儿子。如今赵宗实又诚惶诚恐等了几十年,官家临老了又生一个,哈哈……”
之所以赵宗实听得老皇帝又要生孩子却没有反应,大概也是因为父亲赵允让遭遇在前,他也有心理准备。
“没那个命啊,上天注定。”曹杉笑完,又道:“走,随爷出城一趟,爷亲自去见一见这个甘奇,看看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落了爷的面子,岂还能放过他?打了这条狗,也让他的主人知道我曹家的厉害。知道这汴梁城里谁家惹不起。”
“二爷您出马,必是手到擒来。”曹横恭维一语,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国舅爷是什么地位?如今虽然不是汉朝外戚当道的年代,但是国舅爷的地位之高,一般王爷比之,也相去甚远。
第八十三章 有感情的啪
在家中的甘奇,正在忙着戏曲之事。
李一袖与萧九奴二人此时也是两眼放精光,这两个姑娘明显就是识货的人,知道如今自己正在唱的曲子是好东西,一旦出去,必然风靡汴梁城。
头前两人还只是配合做事,如今已经是主动做事了,两人也凭借自己的专业技能,时不时编上几段调子唱与甘奇听,供甘奇参考定夺。
有了这两个姑娘的主动帮忙,甘奇当真省事不少。
良辰美景奈何天,这般的句子,二位姑娘是争着为其谱曲,甚至二位姑娘唱着词句,看着故事情节,也能感动得潸然泪下。经过一千多年打磨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的威力实在不同凡响,也是女子多愁善感使然。
只是两位姑娘做事之余,也多少有些失望的感觉。
不为其他,便是如今二人也知道甘奇为何买她们。本以为是跟了良人,往后居家过日子,哪曾想到,这位甘公子对二人似乎并没有那么感兴趣,不说洞房花烛,连一点亲近之意都没有表达。
这对于已经进门的女子而言,当真有些失望失落。
倒也不是甘奇多么正人君子,而是甘奇对于男女之事,还在意感情方面。这也是甘奇的经验如此,没有感情的啪啪啪,其实感觉真不怎么样。有了感情基础的啪啪啪,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似乎有一种升华。
这真是甘奇的经验与心得。也是因为甘奇从来都没有缺过啪啪啪的机会,啪多了,追求自然不一样了。用甘奇的话来说,没有感情基础的啪,那就是浪费自己的那个啥。
三人正在培养着感情……说错了,三人正在商量着戏曲的事情,甘奇也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问道:“二位姑娘可认识汴梁城里的一些杂戏班子?”
李一袖闻言点头:“奴家倒是有些相熟的杂戏班子,不知官人要寻一些什么人?”
李一袖倒是知道甘奇要找人,因为一出戏,不可能只有两个主要演员来演,还得有许多配角。
甘奇答道:“末泥倒是不需,副净,副末还是需要的,引戏可有可无,装孤也不需要。寻十个八个人来不嫌多。”
这几个名词,便是这个时代杂剧里的角色称呼,就如后世京剧里的生旦净末丑一般。
所谓末泥,就是主角。副净、副末,却并非配角之意,而是搞笑滑稽人物。引戏,大概的作用是穿针引线,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戏曲还太原始,还得加一个人穿插介绍来引导剧情。有点像是旁白的作用。
其实从这个配置来说,宋杂剧里,主要的手段是滑稽搞笑。而表演的主要内容,就是市井纠纷,类似大娘与大嫂街头吵架。所以还需要一个人来判决对错,装孤就是一个官吏的角色,主要用来解决矛盾。
综合来看,宋代杂剧里,除了那些杂技卖艺的,就是这种市井纠纷剧,这种剧,颇有点像后世普法栏目剧,也是在教导百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主要以搞笑的形式来表现。
李一袖点点头道:“嗯,奴家这两日就去帮官人寻。”
“好,价钱好说,一个月两贯五。”甘奇就是这么大方。
“两贯五?官人,不必如此花费,一贯钱就足够了。”李一袖进了门,这就算是为甘奇省钱了。
甘奇摇摇头道:“只要真能演好,两贯五,一文不少。还要寻一些乐师,李姑娘只管去寻,也是两贯五。”
“乐师更不难,奴家熟悉之人不少,官人放心,奴家一定办妥此事。”李一袖主动表现自己的能力,兴许也有女子在大宅院里的那一些小心思。靠美色受宠,终有人老珠黄之时,靠能力受宠,便是一辈子的不可或缺。何况李一袖也自认为快要人老珠黄了。
甘奇闻言面色带笑,起身就去取钱,取来盒子交到李一袖手上,还道:“只管去花,把人配齐,还要把乐器都配齐,到时候还得寻人做一些道具之类,你只管花销,不够再来寻我拿。”
李一袖接过盒子,还答:“奴家一定节约着用,也会把账册做好。”
这个二十四的姑娘,太懂得进退了。
甘奇其实不在乎这些,听得李一袖这般话语,也不免高看几分。
此时门外甘霸来报:“大哥,相扑场来了国舅爷寻您。”
甘奇国舅二字,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起身往外,问道:“一个国舅爷还是两个国舅爷?”
“一个!”甘霸答道。
甘奇便往相扑场而去,相扑场外的商铺建好了许多,也有不少商家开始入驻,甘家村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在这里订下了商铺。甘奇也不食言,没钱的,租金都可以先欠着。
开茶馆的,开酒店的,开客栈的,甚至还有人到这里开皮肉场所的,应有尽有。
商铺正中心,便是一座比较大的宅院,这座宅院是甘奇留给自己的,并不用来住人,而是准备开一个大型的娱乐城,甘霸头前去铁匠铺订的几十个简易轴承,便是准备用在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大赌场。
这里的前厅,也会用来当做平时的办公与招待所用。
国舅爷曹杉大喇喇坐在前厅之中,左右大汉一字排开,十多个之多,看起来威武不凡。
国舅爷面色冷冷,略带桀骜之气,两条腿还不断抖动着。
甘奇从门外走进来,看得这一幕,颇有点像府衙开堂审案一般。
甘奇才刚进门,国舅爷抬手一指,问道:“来者何人?”
听得甘奇脚步一停,微微一愣,还真有点开堂审案的感觉,这位国舅爷是真会摆谱。所以反问一句:“哪位是国舅爷?”
甘奇这是明知故问,所有人都站得笔挺,唯有一个人坐着,还能有谁是国舅爷?
国舅爷曹杉却还真答了话语:“我乃曹家国舅,你是甘奇?”
“在下甘奇,不知国舅爷到此有何贵干?”甘奇并未表现出什么恭敬,也是这位国舅爷的谱子摆得太大了一些。
第八十四章 教训
甘奇对这位国舅爷是真没有多少敬重之感,也不是甘奇故意要如此,就是如何也尊重不起来。
甘奇并非那种目中无人之辈,也不是那种自视甚高之辈,就算到得这大宋朝,甘奇也从来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古人,打自内心里不认为这些古人就比现代人傻。
一个人要想获得别人的敬重,自然需要自身有值得别人敬重的地方。就如欧阳修,甘奇内心里是排斥他的,但是不代表甘奇不敬重欧阳修,因为就算欧阳修问题再多,但是欧阳修本身就有值得甘奇敬重的地方。
不说其他,就说欧阳修写的那些传扬千年的文章,就说欧阳修改变了一个时代的文章风气,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敬重了。
哪怕是曹杉的哥哥曹佾,其实也有值得人敬重的地方,比如不爱权势与金钱的秉性。甚至曹佾也还做过慈善事情,周济过贫穷百姓,去年汴梁发大水,曹佾也还出了一些小钱赈灾。
但是这个曹杉,甘奇是如何也敬重不起来,人再如何做坏事,也当有个底线。就算是做过黑恶势力的甘奇,也有自己的底线与规矩。
而曹杉,就是那种没有底线与规矩的人。头前甘奇让人盯着曹家的宅院,便是等着曹杉犯案,曹杉犯的案,就是那种让人如何也看不过去的事情。
因为曹杉看中了一个应试举人的妻子,便把这人妻子强掳回家做了龌龊事情,为了掩盖这件事情,曹杉还把这个应试举子也杀死了。
这件案子是要发的,甘奇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起初还想救一下这夫妇俩,但是甘奇又记不清楚这个举子到底姓甚名谁,唯有一直派人这么盯着曹家府邸。
国舅爷曹杉在甘奇的宅子里摆着谱,双腿不断在抖动,看着甘奇,怒道:“爷都亲自上你们来了,你还不知道爷来做甚?”
甘奇撇了撇嘴,还问:“国舅爷明示。”
国舅爷曹杉还真就明示了:“爷今日上门来,就是来教训你的,不识好歹个东西,你与爷比起来算个什么玩意?也敢在这汴梁城落爷的面子?”
甘奇眉头一皱,也打量了一下这位国舅爷,肥头大耳,也还故意穿了一件红色官服。便是官员,除了上朝与上值,也很少穿着官服到处走动。而这位国舅爷,却每日穿着大红色官服,故意显得自己身份不凡,但是这位国舅爷,其实又没有什么官职在身,连虚职都没有,若要真算起来,国舅这个头衔,勉强可以算个官职。
“不知国舅爷打算如何教训与我?”甘奇语气低沉问道。
曹杉闻言,笑道:“哼哼,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既然与人做了狗,便免不得被人打,爷也不会要你的狗命,但是你这顿打自是免不了。来人啊,打!”
国舅爷就是这么自信,这汴梁城里,除了那些个朝堂大佬与赵家之人,其余之人,他若想打,还有哪个敢说个“不”字?
也就是因为在汴梁城里这般的待遇,早已让曹杉忘记了敬畏之心,许多变本加厉的事情,曹杉也没有丝毫忌惮。
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皇权,有天生的敬畏,无与伦比的敬畏。一般百姓被曹杉欺辱了一顿,唯有选择忍气吞声,也下意识认为没有人敢管这位国舅爷。满汴梁城,也没有人愿意主动去与曹杉作对,大多都是避而远之。
曹杉一句“打”,左右一字排开站得笔挺的彪形大汉们,立马摩拳擦掌往前,这种事情做过太多了,今日也不过就是平常的一次而已。
这位国舅爷要教训人的办法竟然这么直白,完全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更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就是带人上门来打。
这倒是让甘奇有些意外,但是甘奇岂是那种任人宰割之辈?岂能真的就站在这里让人揍一顿?
头前一个大汉已然面带狞笑近前,甘奇心中早已大怒,特别是听得曹杉话语之时,就已然怒不可遏,所以甘奇忽然也动了身,一个箭步先去,拳头也挥了起来,照着那人下巴重拳而下。
此时宅院里倒是有不少人,却大多都在忙碌,甘霸站在门外,倒也没有想到厅内还没有说得几句话就会动手打起来。
甘奇可不是那吃素的人,一个重拳而下,面前大汉带着惊骇的表情应声而倒。
甘奇久经“战场”,动作毫不犹豫,鞭腿再起,砰砰一响之后,回旋踢回,接着膝盖再冲。
动作流畅非常,快速无比,瞬间便有三人接着倒地而去。
曹杉见得这般,还愣了愣,到得汴梁城这么多年,这还是曹杉第一次遇见敢在他面前还手的人,曹杉连忙大呼:“揍,围着揍,揍他!”
在场曹杉手下,还有十来个人,此时早已一拥而上。
甘奇知道自己不能真的被人围住,身形往后一退,再接住一个挥上来的拳头,身形微微一转。
一个过肩摔而去,大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倒在青石板上,已然昏昏蒙蒙。
再看甘奇弹跳而起,眼神精准非常,又有一人的下巴被直腿踢中。
这些汉子,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统一的青杉紧袖劲装,刚才一字排开笔直站在曹杉身后,派头十足。但也仅仅就是派头十足,曹杉选这些人跟在自己身后,似乎也看中的就是这派头十足的模样。
若是如刘廷龙冷甲鱼那般的人,虽然高矮胖瘦不一,但有几个在此,甘奇就算再如何身经百战,今日也少不得被人痛殴一番。
已然有五人瞬间倒地,这些派头十足的大汉们似乎都有些懵了,上前的动作也不那么果断了,显出了些许的犹豫之色。
犹豫只在瞬间,却也给了甘奇机会,刚才脚步还在后撤的甘奇,此时主动出击,拳脚连出。
噼里啪啦一顿,又击倒几人。
曹杉何曾见过这般场面?何曾见过一个人能打倒一群人的场面?脸上依然是惊骇模样,口中话语都有些不自觉的心虚:“上……快上,打死他,打打……打死他。”
第八十五章 国舅爷,您没事吧?
还剩下五六个人,此时互相看了看,还左右示意着,皆是面带心虚,慢慢往甘奇围去。再也没有了刚才一拥而上的劲头,一个个谨小慎微。
战斗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门外的甘霸才反应过来,也是这过程实在太快,甘霸飞奔而入:“大哥,我来助你。”
甘霸已然奔到了甘奇身边,使得五六个大汉的动作更慢了几分。
甘奇也不多等,有甘霸在旁,更是主动几分,盯着一人,几步就上前。
却是那被甘奇盯着的人,竟然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腹部重击,被这人挡得一下,却是脸上立马又挨了一计,颌骨都脱臼了,倒地之后,只看到一个歪斜的下巴。
甘霸也不落后,上前抱着一人倒地,骑在身上一通乱拳。
又是一顿噼里啪啦,再看左右,已然没有一个是站着的了。
甘奇直面国舅爷,眼神如鹰隼一般看着他,问道:“国舅爷,还打吗?”
曹杉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心虚,强忍几番,问道:“你个破落户,还敢动手打爷不成?”
甘奇比起曹杉而言,也算是个破落户,家庭背景不可同日而语。
破落户甘奇看着曹杉,拳头已然捏起。
此时忽然又有许多人冲入了厅内,便是听得这般打起来的动静,从各处跑来的。
负责相扑场运作的狄咏也刚刚从宅子东边的账房里跑了过来,进门见得这般情况,连忙上前去拉了拉甘奇,说道:“大哥,这位国舅爷打不得。”
甘奇回头看了看狄咏,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笑道:“国舅爷,官家的小舅子,自是打不得。”
此时曹杉闻言,心思大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手指点一番甘奇与甘霸等人,说道:“今日之事,必不罢休,你们这些刁民,胆大包天,放肆得紧,目无王法,来日定要让你们后悔今日。”
曹杉说完这几句话语,好似能安慰自己的内心,起步穿过人群,准备往外而去。他刚才是真有点被甘奇的手段给吓到了,一个人噼里啪啦揍倒十几个人,闻所未闻。
此时的曹杉却不然,身份在此,一个武夫而已,算得了什么?话语也说得自信,来日还有分说。
曹杉往外走去,也不管地上躺倒一圈的手下,兴许此时他对这些人也失望至极,连叫他们走的意思都没有了。还多少有点觉得丢脸的感觉。
只是地上这些人,倒也识趣,也不开口说话,左拉右拽互相搀扶而起,低头跟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曹彬,还骂骂咧咧一语:“终日打狗,他娘的,不想今日却被狗咬了一口。”
骂咧之间,曹彬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口中的“狗”。
却是视线余光之中,曹彬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一跃上前,一个巨大的脚底板在一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然后曹彬就感觉天旋地转,好似失去的知觉,又好似难受无比,还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疼痛直冲大脑。
一旁的狄咏看得这一幕,愣在当场,口中支吾问道:“大哥……你怎么……怎么动手……把国舅爷也打了?”
甘奇还轻松笑语:“这个……实在没有忍住,没有忍住。”
一帮彪形大汉连忙拥到地上的曹杉面前。
“二爷,您怎么样了?”
“二爷,快醒醒。”
“二爷,二爷……”
二爷曹杉慢慢转醒,想要睁开眼睛,却是眼鼻有一种难忍的酸痛,眼睛如何也睁不开,只能反复一睁一闭,口中还昏懵问道:“爷这是怎么了?”
“爷,您被人打了……”
“什么?哪个打的爷?爷要他的小命,爷要杀了他。”曹杉已经在地上坐了起来,手舞足蹈大喊不止。
“爷,那个甘奇,甘奇打的您啊。”
“甘奇人呢?爷要杀了他。”曹杉踉踉跄跄爬起,眼睛还是一睁一闭,透过瞬间的视线去找甘奇。
此时也见得曹杉鼻头通红,还有些许血迹从鼻孔流出,脸上也有一个红彤彤的清晰脚印。
甘奇往前走到曹杉面前。
曹杉也看到了甘奇,却是脚步不自觉后退起来,以为甘奇又要动手来打。
甘奇却并非动手,而是扶了扶踉跄的曹杉,说道:“国舅爷,您没事吧?”
曹杉终于是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面前还有笑脸的甘奇,又左右看了看身边的残兵败将,喉咙了有话语,又被吞了回去。
随即见他转头就走,直走到宅院大门,国舅爷曹杉终于转头说话了:“甘奇,爷要教你满门抄斩,满门抄斩。”
说完话语,曹杉起步就走。似乎也明白一个“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今日是遇见了浑人愣头了,愣头青做了愣头事,对付愣头得有对付愣头的办法,不必再吃眼前亏。
曹杉多少还怕愣头青追出来揍他,所以脚步飞快,一边跑还一边念叨:“被狗咬了,今日当真被狗咬了……”
“二爷,这般腌人物,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教训他。”一旁的彪形大汉接道。
“扶爷走,快回家,此番爷要他的命。”曹杉养尊处优太久,似乎连跑步都不那么擅长。
站在门口看着曹杉飞奔而走的甘奇,面色慢慢沉了下来,脑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狄咏在一旁叹息说道:“大哥,今日万不该如此冲动啊,这国舅爷是当真打不得的。”
甘奇转头问道:“他有何官职?”
狄咏答道:“官职倒是没有。”
“那他又有何权柄?”甘奇又问。
“权柄……要说这个……但是他毕竟是曹皇后的亲弟,一旦此事到得曹皇后处,岂能善罢甘休?”狄咏说道。
“那曹皇后以何罪治我?殴打皇亲国戚?那我还告他一个上门寻衅滋事。”甘奇又问。
“唉……大哥,话不是这么说的?曹皇后又是岂能得罪之人?便是开封府包待制也不敢得罪与曹皇后。往后……往后麻烦大了。”狄咏答道。
甘奇面色一正,说道:“得罪都得罪了,多说无益。旁人皆不敢得罪与他曹家,便都是你这般想法,今日我若不得罪他,难道自己受罪?”
甘奇还真不是无脑之人,这曹皇后能不能得罪,甘奇心中也有一番思虑。甘奇知道曹杉其实是没有什么权势可言的,在汴梁里作威作福,那是因为那些大佬们懒得与他计较,压根就没有把他当回事。
甘奇知道自己迟早也要把曹家得罪了,因为甘奇打定主意要推动一件案子,那就是曹杉强抢举人妻子,还杀人灭口的案子。只要甘奇一参与这件事情,不得罪也得罪了。
这件案子最后也是由开封府包拯来审理的,包拯也是秉公处理,包拯岂不是也得罪了曹皇后?
还有一件事情甘奇心中知晓,那就是赵宗实登基,两宫就会失和,也就是成了皇帝的赵宗实与曹皇后会有一番斗争。
狄咏却道:“大哥,唉……不过呢,小弟还是佩服大哥,我狄家自从入京以来,不知受了多少罪,一忍再忍,不能忍也得忍。还是大哥这般快意恩仇让人畅快。唉……”
狄咏有一种复杂的心情,既有一种快意恩仇的畅快,却也有满心的担忧。
甘奇安慰一语:“过去就过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有定夺。”
狄咏复杂的神情依旧,看着远方飞奔而走的曹杉,唉声叹气,又不言不语。
第八十六章 进学
曹杉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曹佾,人才进院中,已经涕泪俱下在喊:“大兄啊,大兄诶,你在哪里啊?”
曹佾正在书房里看着神仙志怪的书籍,听得呼喊出得书房之门,正看得曹杉脸上的一个鞋印子,开口急问:“你这是怎么了?”
要说曹佾,还真生得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模样,面白如玉,颌下胡须井井有条,走起路来也是带着一种别样的潇洒,真要说起来,曹佾与包拯长得还有几分相像。
说到这里,古代许多王朝也有一些好玩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能当大官的人,都是有颜值要求的,特别是宋朝尤为突出。
北宋徽宗皇帝,更是如此,身边几乎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看的人,宋徽宗赵佶,甚至会因为臣子长得好看而亲近,长得好的加官进爵都简单许多。这种风气,在魏晋南北朝也极为盛行。
曹佾唯独对这个小弟爱得极深,极为护短,哪怕这位弟弟做了再如何恶劣之事,曹佾教训是教训,但是往往第一时间就是想着如何帮小弟遮掩。
曹杉一边抹着鼻子里流出来的血,一边说道:“大兄,大兄,这回当真怪不得我,我就是出门去看场相扑,却被那汝南郡王府的狗欺辱了一顿,大兄你看,你看我这脸,我这鼻子……大兄啊,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一向宁静致远的曹佾,闻言大怒,问道:“打你的人在何处?又是何人指使的?岂有此理。”
曹杉答道:“大兄,都是那赵宗实目中无人,他还以为自己就是太子了,完全不把咱们曹家放在眼里,打我的人乃是城外一个破落户,名唤甘奇。大兄,此番咱们一定要与他们没完。”
曹佾听得“赵宗实”的名字,面色一沉,左右踱步几番。
曹杉见得如此,连忙又道:“欺人太甚啊,欺人太甚,大兄你看,你看看我,这一辈子如何受过如此委屈?”
曹佾看着自己的弟弟,想了想,皱眉答道:“赵宗实,赵宗实,小弟你先寻个大夫治一下伤,我进宫一趟。”
曹杉听得这话,已然大喜,说道:“大兄,不若我与你一起入宫吧?也让姐姐看看我这脸上的伤。”
“不必,你先治伤,其他事情我自会分说。”说完曹佾回屋,换上官服,戴好方冠玉带,往皇城而去。
此时打了人的甘奇,似乎已经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带着户籍文书,往城内而去。
开封府官学位于内城外围,甘奇就是去报考的,之所以这个时候开封府会招人入学,便是因为大多数学子考得举人之后,就不会再在官学上课了,只会偶尔会来请教哪位先生学究教授。真正每日认认真真在官学里进学的,大多还是年轻士子。
如今正是举人考试之后,举人们都开始备考会试了,所以官学就会招人入考。
问路几番,甘奇才找到官学所在,官学的派头,丝毫不必开封府差多少,门口的大狮子甚至比开封府衙门的还要大。可见宋朝对于教育是何等重视。
其中也有一定的道理,把开封府衙门修得多么好,并非官员的政绩。但是把官学修得气派非常,这就是政绩了。
年轻的士子成群结队进出,老学究老教授正襟危坐,朗朗读书声清脆入耳。
甘奇又是左右打听,方才找到登记之处,寻得一个叫吕颂的老学究,递上了户籍文书。
老学究看了看户籍,抬头打量了一番甘奇,问道:“汴梁甘奇?可是那个《秋兰赋》之甘奇?”
甘奇先是下意识摇了一下头,想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了:“回禀学究,些许小名,不足挂齿。”
老学究闻言大喜,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口中连连说道:“好,好,进学就好,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多礼,老夫吕颂,是这官学的教习,以后进学当勤勉。”
老学究一边说着,一边给甘奇登基入册,又道:“明日,明日就可以来进学了。”
甘奇一听明日就要来上学,有些诧异,按理说要入官学,还得有一番考试,就算没有正规考试,也该有一番考教,此时怎么不用考试了?甘奇也知道自己这是得了便宜,连忙恭敬一礼:“学究容禀,学生家中还有私事未了,近期之内,怕是难以日日来进学,还请学究恕罪。”
若是一般学生如此说,吕颂只怕已经变脸了,心中也会觉得这个学生没救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读书更重要?但是甘奇如此一说,吕颂却未生气,反而还是笑道:“无妨无妨,事了再来也可。此番你能入学,便是好事,来年也为我开封府地界再争一个进士。”
这就是政绩所在了,大宋朝极为重视教育,为官一方,若是能把教育水平提升上来,能让一个地方多中几个进士,必然会升官。这叫作教化有功。
但自从晋朝以后,南北教育差异开始显现,到得唐与唐之后,更是差异甚大。说白了,就是南方士子更加有才,往往一届进士之中,大部分来自南方。到得明朝,甚至出现过北方士子一个未中,进士全都是南方人的景象。明朝的这件事情,还促成了特定时期南北分开考试选人的国家政策,称之为南北分榜。
南北教育的差异,在大宋朝已经就开始形成了,江南一地,几个州府,甚至能出全国一半的进士。这显然不是因为南北人智商有差距,而是历史原因,历史上的几件事情,致使南北方读书人的差距。
一是晋朝的衣冠南渡,西晋末年,元帝司马睿,为了躲避战乱,举中原几十万士族南渡建康(南京),建立东晋,几乎中原所有文人家族,全部南下迁徙。再就是唐朝安史之乱,又有大量士族往南迁徙,这就是第二次衣冠南渡了。
这就是导致现在北方读书人不如南方读书人的原因所在。如今汴梁城虽然是国都所在,但也地处北方,学风上还真比不得江南之地,甚至相去甚远。
再到后来北宋末年靖康之变,连汴梁城多年从全国各地重新聚集而来的的士族,也几乎都往南方迁徙了。这一次就更加彻底了,直接导致明朝开国之时,朱元璋登基开考,进士之中,竟然没有一个北方人,全部都是南方人,这件事情在当时造成了巨大的风波。
也是因为这些历史原因,这位开封官学的教习吕颂见得甘奇入学,才会如此高兴,甚至甘奇近期之内不来上学都不在乎,好似甘奇来了,下一届科举,开封府本地就有了一个板上钉钉的进士了。
甘奇倒也没有想到这位老学究如此好说话,还又是一礼:“拜谢吕学究。”
吕颂一脸欣慰上下打量着甘奇,捋着胡须笑道:“无妨的,记得事情处理完毕了,一定来进学,老夫虽然学浅,但是多少也有些见解,定然不会藏私,一定倾囊相授。”
甘奇便也知道在文人圈子里沽名钓誉,并非都是坏处,带来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反复谢过之后,甘奇又道:“束之礼,学生来日再奉上。”
束,就是拜师礼,这是惯例,拜师总是要交学费的。
未想吕颂竟然连连摆手:“不必不必,你拿去多买些书籍笔墨就是。”
这让甘奇有些讶异,却还是说道:“来日再拜学究当面,不敢失礼。”
两人推让一番,甘奇出门回家,吕颂竟然一直送到门口。
待得甘奇走了,吕颂高兴回头,还逢人就说:“你可知道刚才何人来报名了?”
“何人?”
“甘奇,汴梁甘奇,《秋兰赋》之甘奇。”老学究高兴说完,又脚步轻快往里,见人再说。
片刻时间,整个官学都知道《秋兰赋》之甘奇来进学了,好似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唯有出门而去的甘奇,好似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说道:“还想起来了,吴承渥这厮吃我的,学我的,家中那么有钱,怎么没有束之礼?”
第八十七章 害人的大哥
回到家中,甘奇就把吴承渥叫到面前,上下一番打量,看得吴承渥是一头雾水。
一头雾水的吴承渥,被甘奇盯得莫名其妙有些心虚,问道:“不知先生有何事吩咐?”
“你是不是把什么事情给忘记了?”甘奇提醒一语。
吴承渥认认真真想了想,答道:“学生好似没有忘记什么事情?”
“当真没有忘记什么事情?”甘奇问道。
吴承渥又认真想了想,不自信答道:“还请先生明示,学生当真不知道忘记了什么事情。”
甘奇闻言颇有些来气,总不能开口让人送礼吧?这种事情都讲究一个主动。
所以甘奇又道:“你再想想,你在我这里也有些时日了,难道当真没有忘记什么事情?”
吴承渥想了许久,还是想不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有眼巴巴看着甘奇,似有委屈,似有不解。
甘奇气不打一处来,进士都送到吴承渥手上了,吴承渥竟然一点礼节都不讲。
气得甘奇开口说道:“去,你去把四书五经通通抄一遍,要认真抄写,订成书册。”
吴承渥闻言便是一个哭丧了,说道:“先生,四书五经,学生倒背如流,不必再如此练习了。”
“倒背如流?你还了不得了?能倒背如流,你能跳着背吗?”甘奇问道。
“跳着背?不知如何跳着背?”吴承渥认认真真问道。
“一三五七九,如此跳着背,你能行吗?”甘奇再问。
吴承渥摇摇头:“学生惭愧,跳着背也是头一次听说,难道先生能把四书五经跳背如流?”
“我是先生你是先生,你管我行不行,你既然不行,就罚你把四书五经抄写两遍,一个词都不能错,去。”甘奇大手一挥。
吴承渥头一低,连连拱手:“学生这就去抄,一定不负先生教导,争取能跳背如流。”
吴承渥一边抄着书,一边皱眉在想,想自己到底是哪里把这位先生得罪了。他便是再如何老实,也能知道今日甘先生是在找自己的茬子。
甘奇还时不时巡视一番,背着双手,还说道:“好好抄写,不得抄错了。”
“先生放心,学生对圣人经典熟悉非常,定然不会有一个错漏。”
“嗯,孺子可教也。”甘奇背着双手出门而去,口中还喃喃一语:“今日忽然找到了一点当老师的乐趣,感觉还不错。”
吴承渥晚间带着满心的疑问回家而去,如何也想不通今日甘奇是为何要找他茬子,便去请教那个蕙质兰心的赵大姐。
赵大姐听得吴承渥一番说,果真有几分冰雪聪明,竟然还有几分高兴,指点道:“看来这位甘先生是当真有收你为徒的想法,如此你算是真正拜在了他的门下,当是好事。”
吴承渥闻言还有不解:“难道甘先生之前没有把我当学生看待?”
赵大姐答道:“这不同,头前是头前,你也从未真正拜师,他也未郑重其事收徒。其中还有一番礼节未做。”
吴承渥恍然大悟,先是开口夸得一句:“夫人果然天资聪颖,若是夫人为男儿,定是朝廷栋梁之才,为夫头前还真未往这个方面去想。今日甘先生原来是暗示我送礼拜师之意,听夫人一解,我当真大气一松。”
赵大姐所想还真不差,束之礼只是其一,甘奇是真准备把吴承渥与自己的师徒名分给确定下来,送出去的进士,总要能为自己所用,要把吴承渥变成真正的自己人。
赵大姐被这一通夸,又是个笑靥如花,咯咯不止,说道:“要说这甘先生,也是个妙人。既然有这一遭,头前宗实也与甘先生有约,那你明日便送个帖子去,请他后日到汝南郡王府赴宴,到时候拜师之事,一并在宴席上完成。”
吴承渥是真的大气一松,此时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还眉飞色舞起来,说道:“夫人安排就是,夫人安排从来都不会错。”
吴承渥几番夸赞,赵大姐忽然目光含水,紧盯吴承渥看着,面色微红,似有羞涩,又似有憧憬。
吴承渥一见得赵大姐如此模样,心道大事不好,连忙抬头往外看了看,说道:“夫人,时候还早,天都未黑尽呢,晚饭都还没有吃呢。”
赵大姐不知道为何最近看这位夫君,就是越看越顺眼,哪里哪里都顺眼,赵大姐多少也把吴承渥最近的变化归功于甘奇。
此时的赵大姐哪里管得这些,轻声一语:“夫君,且去把门窗关好。”
吴承渥闻言又道:“夫人,也得先把晚饭吃了再说吧?”
赵大姐闻言故作一怒:“还不去关门窗?”
赵大姐微微一怒,吓得吴承渥连忙转头去关门窗。
关好门窗,吴承渥转头一看,赵大姐已然躺在了床榻之上,口中还有话语:“夫君快来。”
吴承渥微微一抿嘴唇,答道:“我……我……我来了。”
兴许吴承渥此时心中还在想:甘先生害我不浅。
害人不浅的甘奇,此时却在发工资,家中大厅之内,堆积成山的铜钱,这还是一小部分,几个账房也在不断与甘奇报着进出账目。
甘奇自己心下也在计算着,几个账房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甘奇也拿着笔在进行总算。
几个账房先生看着甘奇写的东西如鬼画符一般,也不知甘奇到底再算什么。
甘奇一边算着,一边说着自己算出来的结果:“房租欠款四万六千七百零五贯,当盯紧一些,每月按时收取。”
左右账房看着甘奇鬼画符几番就算出了结果,一个个目瞪口呆。
甘奇看得几人表情,又看了看自己的算式,解释道:“此乃……此乃……我发明的计算之法,称之位竖式计算。”
朱账房忍不住问道:“东家,不知这些符号代表了什么?”
朱账房所说的符号,自然就是甘奇写出来的阿拉伯数字。甘奇指着上面的数字,说道:“这是一,这是二,这是零,这是九……这是加减符号……”
朱账房明白了过来,说道:“如此字符,列数简易,如此竖式计算也极为简易,账目也简洁清晰,当真好用得紧,东家当真有才,发明如此之物,还请东家不吝教授。”
甘奇看了看UU小说的这些阿拉伯数字,答道:“来日有空再教你们。且先发例钱,劳烦朱账房再记一下账目。”
朱账房闻言提笔。
甘奇已然开口:“呆霸,过来,这个月给你发……二百贯。”
“二百贯?大哥,你是不是说错了?哪里有一个月发二百贯钱的?”甘霸还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百贯,自己在地上取,拿回家给你娘啊,不要自己留着了,叫你娘给你去寻个好媳妇。”甘奇嘱咐道。
不想甘霸还不乐意了,嘟着嘴说道:“我不要,我不要那么多,我只要……我只要二……二十贯就可以了。”
甘奇挠了挠头,说道:“那你就留二十贯,剩下的一百八十贯拿回去给你娘就是了。”
“我娘也不要,我就要二十贯!我拿二十贯到老铁匠那里去打一柄好朴刀。”甘霸答道。
甘奇愣了愣,怒道:“呆霸,你是不是傻了?给你钱你还不要?还不赶紧搂着钱回家?”
“大哥,我就是不要这么多钱!每日跟着大哥有吃有喝,花不了这么多钱。”甘霸还道。
“花不了你存着养娶媳妇养儿女啊,娶个十房八房,生他百十来个,以后每个月都给你发二百贯,拿钱回家,再不拿钱回家,打断你的狗腿。”甘奇也不知道甘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脑回路。
此时的狄咏也笑道:“呆霸,拿钱回去娶媳妇吧,大哥这是仁义。”
甘霸闻言左右看了看,众人皆是一脸笑意看着他,甘奇却是一脸怒气。
甘霸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大哥每天叫我娶媳妇,给这么多钱,就是想要让我娶媳妇,还要我娶十个八个,大哥这不是仁义,这是害我。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个吴举人都瘦成什么模样了?我知道,吴举人就是被大哥害的。”
甘奇已然从座位上起来,上前照着甘霸的头就是一下。
甘霸抱着头:“唉呀妈呀,大哥,大哥,我拿了钱回家给我娘就是,大哥别打……”
第八十八章 咱们不杀人
季节转冷,秋末一过,就是冬天了,会试不远,过完年就会开考。
甘奇也多穿了几件衣服,更体现了一把暴发户的特质,貂裘在身,锦帽貂裘一身下来,可不便宜。
甘奇不仅自己穿上了貂,还给许多人都买了一身貂,连带甘霸也带起了一个貂皮帽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土豪模样。
老狄青最近倒是开心得紧,相扑场外一个院子之内,站着一两百号签约的相扑手,八强赛在即,天下第一武道会已经到了**,此时八强选手都在备战,紧急训练。
其他选手也是一样,天下第一武道会之后,转过年来,立马就会开始季前排位赛,接着又是季后赛,然后拳王争霸赛,甲乙两级联赛同时开打。
老狄青亲自滚倒在地,口中不断说道:“看着没有,这里,顶其后背,可避免其向后用力,如此可以控制其腰部力道,让你更快速占据优势方位。”
“再看这般,控制腰身之后,可以崴起脖颈,一击致命。若是不控制腰身,崴脖颈之法就容易不奏效,因为他的身体可以跟着脖颈转动,难以一击致命。”
狄青说到这里,一旁观看的甘奇连忙上前:“我的狄大爷诶,不要教这种技巧啊,杀人可还行?不能一击致命,只能一击击倒。”
老狄青闻言嘿嘿一笑,左右说道:“你们看啊,这种技巧在擂台上是不行的,切记切记,不能杀人。”
甘奇闻言点点头,大气一松,生怕擂台上时不时出了人命。
不想狄青又道:“说起杀人啊,近身搏击之时,短刃刺体,一定要避免肋骨处,因为短刃力小,容易被肋骨卡住,所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短刃从腹部刺入最佳,但是角度要掌握好,以斜着向上刺杀为最佳,即可避开肋骨,又可使短刃直接刺入肋骨后面的胸腔,破心肺,便可一击致命,神仙难救。若是入腹部不斜着向上,肠道润滑而又能蠕动,很有可能只造成皮肉伤。”
狄青又是一通说,说得甘奇都听得不忍打断,但是狄青说完之后,甘奇又连忙上前:“我的狄大爷,不杀人,咱们不杀人好不好?没有短刃,就是空手,也不刺杀入体。咱们好好教相扑行不行?咱们真不杀人!”
狄青又是尴尬一笑:“对对对,不杀人不杀人,要说没有短刃,空手杀人之法……”
“大爷,我亲大爷,不杀人,说好,咱们不杀人,咱们就打擂,擂台而已……”甘奇哭丧着脸,似乎后悔找这位狄大爷来当训练营教头了。
狄青摆摆手:“嗯,不杀人不杀人,说话算数,不杀人。相扑嘛,我会我会,从小就会。你们看啊,若是这么出拳,击打颌下,最容易造成昏懵,所以颌下乃致命……致昏懵之弱点。若是拳击其喉咙,配以重力,击碎喉骨,便可致命……这个切记切记,以下颌为目标,不可重击喉骨。”
“你是我亲大爷,咱们好好教,没有致命,就怎么把人打倒就行了。”甘奇求道。
狄青点点头:“嗯,对,打倒就行了。所以呢,一定要避免下死手,我说的这些,你们都要记好,切记不可用之。”
带着貂皮帽的土豪甘霸却凑上前,说道:“狄大爷,你教我,教我怎么杀人,我学,我一个人学。”
“呆霸!!!”甘奇一声怒吼。
“哦,大哥,什么事?我来了。”甘霸连忙转头,却又低声与狄青说一语:“狄大爷,没人的时候我来寻你。”
狄青点点头:“晚间我不回城,你来寻我就是。”
甘霸听得清楚明白,面色大喜奔到甘奇面前,问道:“大哥,有何吩咐?”
甘奇看着甘霸,问道:“你这是想杀何人?”
甘霸摇摇头:“大哥,我不想杀何人,我就学着,学着玩。”
“走,跟我回家。”甘奇满心郁闷,最近训练营开始训练,头前就说好的让狄青来当总教头,哪里想到狄青这个厮杀汉,竟然是这么教的。
甘奇忧心忡忡,真怕到时候相扑场上,时不时就出几条人命,赔钱倒是其次,人命说没就没了,太不值得。
甘霸一步三回头看着训练场上的狄青,意犹未尽,头前大哥回头怒视一眼,甘霸连忙追上几步,笑嘻嘻说道:“大哥,你说狄大爷杀过多少人?”
“直接死在他手上的,怕是几百不止,间接死在他手上的,十万计。”甘奇答道。
“这么多啊?哇……”甘霸一脸向往。
“怎么,你也想杀成百上千的人不成?”甘奇问道。
“想是想,就是没那么多人可以杀。”甘霸答道。
甘奇抬手一下:“你还真想杀这么多人啊?”
甘霸摸着头,答道:“大哥,若是教我去当兵,我可不愿意。不过若是能随着狄大爷上阵杀敌,那就另说了。想想还是挺让人激动的。”
甘奇抬手又准备打,却是没有打下去,口中也说了一语:“若是能随狄大爷上一番战阵,倒也不枉此生,男儿当如是啊,上阵屠万人,好不快哉。”
“对对对,大哥这一句说得对,男儿当如是。只是狄大爷如今,怕是再难以上阵杀敌了。”甘霸颇有些失望。
甘奇却摇头说道:“那倒不一定。”
“大哥所言当真?”甘霸问道。
“且看日后吧,先回家去,李大家找回来的杂戏班子,该开始排练一下了。”甘奇说着,心中其实也期待着狄青来日再次披挂上阵。甘奇让狄青辞官,就等着还有这么一日。
家中李一袖与萧九奴早已在忙碌,她们两人记录了许多乐谱,开始教导那些请回来的乐师,曲调唱腔,也在教导那些请回来的配角之人。
甘奇回来,已经就开始指挥走台了,咿咿呀呀唱上几段,甘奇便是连连点头,还真像那么回事。
李一袖看得甘奇脸上的笑容,做起事情来,更是充满了干劲。
萧九奴在一旁帮衬着,两个姑娘已然大汗淋漓。
第八十九章 好小伙,前途无量
皇城之内,延福宫中,曹皇后今日把赵宗实找来了。
赵宗实恭恭敬敬见礼,然后躬身站在一旁等候。
曹皇后其实并不喜欢赵宗实,因为赵宗实并非皇帝亲生,赵宗实也并非自小由她抚养长大,若是赵宗实真成了皇帝,许多事情上,对于皇后而言都是不利的。
哪怕是宫中任何人生了子嗣,曹皇后皆可直接抱来自己亲自抚养,这对于她来说,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奈何赵宗实入宫的时候,就已是懂事年纪,如今成年许久了,早已开始在宫外居住了。
曹皇后看着赵宗实,开口问道:“近来宗实你可听闻过宫中一些事情?”
“还请皇后明示,侄儿近来鲜少入宫,并未听说宫中多少事情。”倒也不知赵宗实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曹皇后直白一语:“陈妃怀孕之事,你当真不知?”
赵宗实想了想,答道:“头前倒是有过些许耳闻,侄儿只以为是乱传,并未当真。如此说来此事是真?”
曹皇后笑了笑道:“嗯,当真了。”
赵宗实似乎完全无感,躬身一礼:“此事当真是大喜,于家国之喜,陛下之喜,更是皇后之喜。此乃我赵家所有人之喜。”
曹皇后点了点头:“所以说啊,你近来定要恪守本份,不该过于放浪,若是到时候汝南王之宗正司许了你,你一定要以身作则,给皇家子弟做一个好榜样,如此才能服众。”
曹皇后把赵宗实找来,自然是有目的,原因就是国舅爷曹佾头前入宫说的一些话语。曹皇后这就算是在敲打赵宗实了。
赵宗实一个老实人,好似没有听懂其中深意一般,只答:“回禀皇后,侄儿向来谨守本份,从不敢放浪自身,更不敢给皇家蒙羞。”
赵宗实是这没有听出话语之中的深意,因为赵宗实压根就不知道其中有什么事情。甘奇与曹杉的争夺,赵宗实哪里知晓?
“你最近当真如此?”曹皇后再说一语,语气都是质问。
赵宗实听得质问的语气,微微皱眉,这么多年了,他如何不知曹皇后不喜欢他?赵宗实唯有再一次躬身,答道:“侄儿当更加注意一些,定然不敢有任何逾越无礼,更不敢有任何行为不端。”
曹皇后听到这里,才点了点头:“嗯,如此最好,午间留下来用个膳吧。”
“遵命!”赵宗实就是这么老实的一个人。
在延福宫里吃了一顿并不愉快的中午饭,再去拜见了一下皇帝赵祯,赵宗实便往汝南郡王府而回。
要说汝南郡王赵允让,对赵宗实也是极为看重,他一身二十多个儿子,临死分家,所有人的分了各种各样的财产东西。唯有把这座府邸,与府邸里的所有下人都留给了赵宗实。
赵宗实之所以晚间急着赶回来,是因为今夜还有宴席,来宾就是甘奇。
歌姬舞姬都已备好,酒菜也备好了,回廊大厅内的灯火也点了起来。赵宗实回到家中,就等甘奇上门了。
甘奇倒也没有来迟,备了一些礼物,第一次上汝南郡王府。
倒也让甘奇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既视感,真正显贵人家的宅院,甘奇是第一次进,什么后世别墅豪宅,什么苏州园林,比起宋朝的园林宅邸,那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宋朝园林,可以说是华夏上下几千年之最。宋朝人对于园林的追求,也超越了任何时代的人。
既有江南小桥流水的婉约,又有北方地域开阔的大气,植被各式各样,一年四季都有常青树木,甚至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亭台楼阁,飞廊悬挂,小径通幽,配以奇石怪木,甚至还有人工湖可以泛舟。
甘奇是真长了一番见识,这不禁让甘奇想那后来的宋徽宗举全国之力修建的万岁山艮岳,又是一番如何景象?上下几千年,也唯有宋朝能为修建园林而逼反百姓。
赵宗实站在大厅门口迎客,这已经是最大的礼遇了。
甘奇上前拜见,赵宗实迎接入厅,安排落座。汝南郡王府中在家的男丁也大多出来会客,这般情景,颇有点像是家宴。
赵宗实也不断给甘奇介绍着自己的弟兄们。
待得介绍得差不多了,甘奇方才真正落座,吴承渥陪在甘奇一旁。
珍馐美味自不用说,一道一道往桌案上来。
说到宋朝人吃饭,就不得不说一下中国的用餐制度。古代中国,一直是两餐制,就是早上吃一顿,晚上吃一顿,唯有真正的贵族才有三餐,比如汉朝的皇帝吃四餐,诸侯一天可以吃三餐,其余人等,全部一天两餐。
一直到得宋朝,中国社会才开始普及三餐。这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也与宋朝全面废除宵禁也有一定的关系。
再说分餐制与合餐制,中国古代,特备是宋朝以前,主要是分餐制,就是一个人一张桌子、一份食物。从周礼以下,春秋战国、秦汉,都是如此。到得宋朝,合餐制才开始普遍,开始所有人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吃同一个盘子里的菜肴。
但是一般正式场合,宋朝人依旧是分餐进行,每个人都有一个案几,每种食物都分别装好,一人一份。
这其中的变化,其实也受到了北方少数民族的影响,从魏晋南北朝到唐,之后五代十国,反复受到北方少数民族影响,合餐制慢慢被中国人所接受。
说道这里,也可以把中国人跪与坐的习惯一并说了。古代中国人,是没有椅子的。周礼春秋战国,到秦汉,乃至魏晋,坐就是跪在地上,这一点也影响了日本,日本一直到后世,依旧还是如此。
直到南北朝时期到唐,中国人的家具才发生改变,座椅坐榻开始慢慢变高,唐之后,到得宋,就开始真正有了座椅,中国人开始坐在高高的椅子与板凳上。这一点也来自北方少数民族的影响。最早座椅坐榻,称呼都叫胡椅、胡床,胡人之胡。
包括乐器,比如二胡,就是胡人的乐器传到中原来的。中国人的民族乐器中,但凡名称是两个字的,绝大多数是胡人传来的,比如二胡、琵琶、箜篌等等。一个字的乐器,都是本土的,比如琴、瑟、阮、筝、笛、钟、缶、埙、箫……
乃至食物,中国有两次食物变革,一是由胡人影响的,比如胡萝卜、葡萄。二是由大航海时代影响的,比如土豆马铃薯,还有后续慢慢来的,比如苹果,苹果基本上属于最晚的一类,后世苹果,在中国一共才一百多年历史。中国土生土长的食物,大多名字也是一个字,比如稻、黍、稷、麦、菽……
说了这么多,也就是说宋朝是古代中国的一个分水岭。比之以前的时代,宋朝从社会风气,到各种生活形态与习惯,皆与后世更加接近。明清继承了许多,但也在许多方面有了一些畸形发展,比如真正严苛的男女大防,比如妇女缠小脚。
宴会开始,分餐而食,舞姬在乐音声中翩翩起舞,这种舞蹈,其实颇有些后世看春晚民族舞蹈的味道,一脉相承,异曲同工,只是乐音之上稍有一些区别。
甘奇倒是看得起劲,这是真正原汁原味的文化传承,也是甘奇第一次真正开眼界。
此时一帮孩童也入得厅内,看着舞蹈,也拿着食物,笑脸嘻嘻。
却还时不时有孩童奔到甘奇面前打量一通,然后笑着跑走。
看得甘奇一头雾水,待得又来一个孩童上来打量甘奇,甘奇伸手一把抓住这个小男孩,问道:“你叫何名啊?今年几岁?”
**岁的孩童,还有奶声奶气,但丝毫不怯场,答道:“我叫仲针,今年九岁。”
“哪个珍啊?珍惜的珍?”甘奇是在哄孩子了,目的就是想知道这些孩童为何频频来看自己,看完就笑着跑开了。
“不是珍惜的珍,是针线的针。”孩童答道。
甘奇闻言便笑了出来,心想怎么还有人起名叫作“针”的,又问:“你们为何都跑来看我啊?看了我又一脸怪笑跑开?”
小孩子藏不住事,直接答道:“姑姑们叫我来看的,看你长个什么样子,然后回去告诉她们。”
甘奇这回是明白了,有些尴尬,问道:“那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孩童想了想:“嗯……不难看,就是五大三粗的,也不怎么好看。”
甘奇更是尴尬,又问:“就看脸,我的脸长得怎么样?”
仲针小朋友又认真看了看,答道:“脸还行,只是比我小姑姑差远了。我小姑姑才漂亮呢。”
“这倒霉孩子,谁家的?”甘奇问道。
吴承渥在后面轻声答:“宗实的长子。”
“啊?”甘奇立马又道:“哦,那不错,是个好小伙,有前途,前途无量。来来来,仲针,坐我旁边,我来给你讲一些好玩的故事。”
仲针小朋友闻言,还真坐到了甘奇身边,问道:“什么好玩的故事?”
“喜洋洋与灰太狼,怎么样?熊大熊二怎么样?”甘奇问道。
仲针小朋友一脸懵:“什么洋洋熊大的,不怎么样,我不喜欢。”
甘奇一挠头,说道:“西游记?一个猴子成精的故事,怎么样?有没有趣?”
“嗯,猴子成精?这个好,你说,你说得好,我就与小姑姑说你长得漂亮。”仲针小朋友很是聪慧。
“不行,咱们这样,若是我这个故事说得好,你就与姑姑们说我长得奇丑无比,怎么样?”甘奇又道。
“行,你先说。”仲针小朋友坐好,双手托腮,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