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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祝家大郎     回到北宋当大佬txt下载     回到北宋当大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你看老夫这信中写了什么

    甘奇在相扑场旁边的训练场见到了狄青。

    “狄大爷,今日来寻你,有事相求。”甘奇在狄青面前,丝毫不藏着掖着。

    狄青笑问一语:“可是朝廷又有哪处用兵?”

    “大爷,非也。是我要人手入城办差,一千号堪用之人,官家允了我自行抽调人手,我想在城外更戍入京的西军里抽调,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可以推荐之人。”甘奇答道。

    狄青闻言笑道:“道坚啊,你可了不得,这才刚刚高中,就要抽调千余人手,官家对你之信任可见一斑,千余客军,也可调入城中听用,兴许韩琦说得对,东华门外唱名的方才是好男儿啊。”

    狄青是感慨,为何感慨?有时候就是不能比,狄青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几十年,依旧备受猜忌,如果是狄青有什么差事,哪怕是再大的差事,想要调一千西军入城办差,想都别想,狄青都不敢说出来,一说出来,只怕满场上下都要跟防备盗匪一样防着他狄青。

    但是甘奇就可以,哪怕甘奇刚刚中进士,就可以调动一千号西军入城听用,没有任何人会对甘奇的动机起丝毫的疑心。

    韩琦其实说得对,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男儿。不是韩琦对军汉有什么意见,是整个时代,整个社会都是这般思想。哪怕是仁宗这么一个慈悲心肠的皇帝,潜意识里也是这么想的。

    甘奇答不了狄青的感慨,只是笑道:“狄大爷可有推荐之人?可不可以给出一个名单?”

    甘奇要能办事的,肯办事的,关键还要敢办事的,甘奇要精英。

    狄青细问了一语:“是要敢打敢拼的?还是要识文断字的?”

    甘奇要求很高:“既要敢打敢拼,又要识文断字。”

    “这个要求有点高了,容我想想。”狄青如此答道,也是甘奇要求是在游戏高了,想得片刻又道:“你来得倒是时候,过不得几天,更戍入京的西军就要回去了,能符合你要求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折克行,此人乃折家之后,百年将门,年方十九,已然身经几战,如今在军中任都头职,手下有百十号老军汉,可以调用之。还有一人名叫史洪磊,乃边镇老卒,从军已有十六七年之久,任营指挥使,麾下有五百来号士卒,此人不可小觑,身经百战,近些年才拜师学一些文,虽然没有多少文章之才,却也熟读兵书,能识文断字。”

    折克行?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甘奇也想不出在哪里听过了。但是折家,甘奇是如雷贯耳的,北宋将门,能一直传承不断的,其实也就折种两家,杨家还差了一点,而狄青这个狄家,只有一代而已。

    折种两家,那是世代将门,折种两家的这个将门,还有一些区别,因为这两家,其实也算是是士族,意思就是读书的,但是并不考科举,而是世袭的边镇军将之家。比如种家,本就是大儒之后。折种两家,世代镇守边关,只要是战争,不论是与西夏的战争,还是与辽国的战争,亦或者以后与金国的战争,皆不曾缺席,都是勇猛在前。

    这两家能世袭边镇领兵要职,其实还有一个归根结底的原因,那就是两家都读书。那话本小说里的杨家将,为何说没落就没落了?因为他们真的就是将门,“不读书”的将门,非士族之将门。狄青亦然。

    能书香门第,又能上马去打仗,在汉唐之时,这样的人家太多。到得宋朝,几乎没有了,折种两家,就是最后一点香火了。

    “好,多谢狄大爷,我就要这两人,我这就回去,发帖往大营去请,今夜备宴招待一番,还要多多劳烦狄大爷帮衬。”甘奇答道。

    军中厮杀汉,用来收税,这种事情,大概也就甘奇能作出来了。

    狄青颇有些担忧,说道:“老夫私下里见他们,倒也不知妥不妥当。”

    这是个问题,狄青这个战神,之前太过敏感了一些,私下里见军中将领,容易被人拿到小辫子。

    甘奇笑道:“可不是让狄大爷见他们,只需要狄大爷写上一封书信即可,书信让他们看完,我便毁了去。”

    甘奇早已想过这个问题,但还是要狄青帮帮忙,甘奇要亲信,如今狄青在西军里的号召力与地位,那是没得说的,只要狄青帮忙,这些西军汉子必然对甘奇死心塌地。

    “还是道坚你想得周到,那老夫就去写书信。”狄青笑道,甘奇办事,狄青还是放心的。

    狄青一边写书信,一边又说道:“其实你也没有必要让老夫写这一封书信,道坚你还是小看了自己,邕州一役,随我去邕州的那些军汉们对道坚你的信服的,军中也都传你的好名。你要人听用,我想他们也是愿意的。”

    “还是狄大爷您老帮衬一下,如此他们才能对我有真正的信任。”甘奇答了一语,也可以说甘奇还是不那么自信的。名声好,也不能当饭吃。甘奇是要心腹,真正的心腹,能百分之百信任的心腹。

    狄青笑了笑,又道:“道坚啊,往后若是朝廷还有战事,你可不能推辞啊,定要挺身而出。这朝廷里,真正见过打仗的,能打仗的,有勇有谋的官员,唯有你了。往后但凡有战事,你一定要毛遂自荐,担当重任。”

    狄青人已在野,却还在为国操心。这个国家,汴梁城里,能打仗的人,在狄青看来,一个也没有了。唯有甘奇,那是狄青亲眼所见,亲自传授,还经过战场考验的人,也是狄青心中认为的那个未来朝廷军事的倚仗之人。

    一个国家,不论在什么时候,总要有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否则未来真有大战,朝廷又派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文官去战场指挥调度,好水川战败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七八年了,但是还历历在目,十有**还会重蹈覆辙。

    奈何,奈何这个朝廷,终究还是只信任文人的。

    好在,好在出了一个甘奇,甘奇是一个文人,不仅是文人,还是状元。

    “大爷您如此厚爱,我这哪里担得起啊?”甘奇谦虚一语,他是真没有多想过战争这方面,他一直想的是如何改变这个国家,改变社会。哪怕是上次带着一众同窗与学生上战场,他依旧还是往这个方向考量,让这个时代的文人对于军人与战争多一些了解,以后改革起来,特别是军队改革,军人待遇与社会地位的提升这方面,打下一个小基础。

    狄青忽然停了笔,抬头看着甘奇,极为严肃认真说道:“道坚,老夫可不是说笑。遍数朝堂,哪个真正亲自指挥上阵打过胜仗的?哪怕是韩琦,他又何曾亲自指挥过胜仗?他又何曾亲自领兵上阵厮杀过?唯有道坚你,胆气冲天,指挥得当,谋划深远。你不为国出征,何人为国出征?”

    甘奇看着狄青这般认真的模样,心中触动不小,难道自己往后还真要领十万兵,纵横沙场?甘奇有些心虚,这玩意可不是说笑,指挥几千人,与指挥十万人,可不是一回事。这种战争的压力也不是一回事,昔日在邕州,败了,其实问题也不大,毕竟火峒蛮,也就那几千人,一战败了,还能再来,火峒人对于大宋来说,那是小患,再如何也造成不了多大的问题。

    但是到得狄青所言的这个地步,那种战争,就是决定历史的战争了,决定国家与民族走向的战争,这种责任,太大。

    狄青见得甘奇未答话语,忽然用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说道:“道坚,你低头看看,看看老夫这信中写了什么!”

    甘奇连忙低头去看,看得浑身一颤,看得头皮发麻。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可托付身家性命

    甘奇为何会看得头皮发麻?

    因为狄青信中有一句话:道坚忠义无双,可托付身家性命,当以死报之,必不辜负。

    狄青对自己的部下说,甘奇可托付身家性命?以死报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甘奇所谓心腹的意思。

    这是要托付什么样的身家性命?

    让一个国家的军人,对一个人托付身家性命,以死报之。

    这种话是甘奇意识形态里不曾有的。因为军人职责,那是保家卫国。哪里用得着对一个人以死报之?

    不过转头来想,这不就是古代军队最常见的事情吗?古代的军汉,你跟他说家国大义,可以,但是他不一定有多么听得懂,他连字都不识几个,你跟他说家国大义,圣人之言,他不一定听得懂几句。大多数的普通军汉,也难以要求他有多高的思想觉悟。

    五代十国,为什么那么多武将能造反?石敬瑭说反就反了,赵匡胤说反也反了,还美其名曰黄袍加身,自己不想当皇帝,是部下非要逼着他当皇帝。

    为什么明朝中后期,官军还不如私人军队能打?

    大多都是这个道理。

    为什么朝廷要如此防着狄青?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军汉对自己长官的信任,很多时候都超过对朝廷的信任。这一点上,古代普通军人与后世的军人,区别太大。

    所以甘奇看到狄青信中的这一段话语,岂能不头皮发麻?

    甘奇这个时候才知道,狄青不是没有造反的资本,是他真的忠君爱国,真的不愿意造反,宁愿自己惶恐而终,也没有想过要起兵造反。后来的岳飞,也是如此,岳飞若是真要造反,岳家军,只怕早已打到了临安城头,岳飞却是宁愿冤死,也没有这么干。

    这一刻,甘奇对狄青的崇敬更多了几分。

    甘奇自己心中,也多了几分惶恐不安,狄青这封信,有点吓人。

    折克行且先不说,但是史洪磊,显然就是狄青的心腹军将,就是那种哪怕狄青要造反,史洪磊也会跟着干的军将。

    这封信,大概也是给史洪磊的,当史洪磊看到这封信之后,会是一种什么结果?

    是不是说来日就算甘奇要造反?史洪磊也会提着刀二话不说跟着干?

    狄青为何要这样做?

    甘奇有些不解地看着狄青。

    狄青面色深沉,说道:“你不要怕,你为文官,你是那东华门外的好男儿,来日你若上阵,岂能没有为你舍命之人?”

    甘奇懂了,狄青是真的希望甘奇以后能挑起重担,这个国家对外战争的重担,要想挑起重担,那自然就需要有这般能为甘奇抛头颅洒热血的军将与军汉。

    这可不是什么收税的事情了。

    狄青能得这些军将军汉们舍命效死,那是狄青几十年在战阵上冲锋陷阵换来的,这是生死之交。

    甘奇凭什么?甘奇凭的是邕州一役证明了自己,更凭的是狄青把他这一辈子的战争遗产传给了甘奇,虽然仅仅只是传了小小一部分。

    “狄大爷,你想得太远了。”甘奇说道。

    狄青摇了摇头:“老夫想得不远,看多了生死,也知道自己也有那一日,如今我已老迈,你却不过弱冠,你还要活几十年,这个大宋也还要千秋万代,你该做好你要做的事情。”

    甘奇又低头看了看这封信,一股无形的压力传遍全身,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大爷啊,我就怕辜负了你。”

    “道坚,你当自信一些,千余军汉,你当善待他们,你若善待他们,他们必以死相报。有敢死之士,有过人之谋,何愁不能纵横沙场?”狄青显然对甘奇很有信心。兴许也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除了甘奇,也无人可以信任了。

    甘奇不言。

    狄青拍了拍甘奇的肩膀,继续写信。

    信写好,一封给都头折克行,一封给营指挥使史洪磊。

    甘奇把信收好,出门而去。

    抬头看了看天,天边骄阳渐暖,左右草长莺飞,又是一年好春。

    甘奇深吸一口气,起步而走,回到家中,也在写着请帖,一封给折克行,一封给史洪磊。

    人来了,来得很早,早早而来,连甘奇的酒宴都还没有备好。

    官大的史洪磊走在后面,官小的折克行走在前面。开口说话的也是折克行,便是如此,也能看出两人在军中的地位还是有差别的。折家,世代军将,传承就代表了身份。

    宴席就在温泉酒店,甘奇都还来不及出门去迎接二人,二人就走了进来拜见,寒暄几语。

    甘奇还笑道:“二位将军怎么来的这么快?”

    折克行,一个小年轻,皮肤黝黑,四方打脸,颇为硬朗,拱手答道:“不敢称将军,甘先生相召,自当早来,也是军中规矩甚大,入夜不归,便要受罚。也久留不得,所以早早而来,还请甘先生恕罪。”

    折克行,乃是北宋后期名将折可求与折可适的老爹,折克行自己,那也是响当当的一代名将,战阵猛虎,如今还没有真正崛起。

    甘奇点头表示理解,也回头让甘霸去催促酒宴赶紧上来,这两位入夜必须要归军营。西军的军纪比较严,不过汴梁本地的禁军就不会这么严格了,别说夜不归营,许多人还得自己出去做手艺或者苦力活补贴家用。

    史洪磊也上前来见:“某家史洪磊,华州华阴人士,见过甘先生。”

    史洪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军汉,身材高大,声音粗狂,脸上有一条刀疤如蜈蚣一般盘踞,身带凶戾之气,就看这外表,就是一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汉子。

    不过听得这个华州华阴的地名,甘奇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里的人,水浒传里的九纹龙史进,好似也是华州华阴人士,倒也不知故事里的史进,与史洪磊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甘奇也不继续多想,抬手招待二人落座,酒宴快速上来,甘奇频频举杯主动敬酒。

    新科状元,与底层军汉主动敬酒,折克行与史洪磊二人似乎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特别是史洪磊,但凡甘奇举杯,他立马就站起身来,不敢坐而饮酒,哪怕甘奇频频要史洪磊落座,不必拘谨,史洪磊依旧还是会站起来与甘奇喝酒。

    酒酣之时,甘奇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一人一封,说道:“二位请先过目,看完书信,我在说今日请二位来所为何事。看完书信,还请二位把书信奉回。”

    两人带着疑惑,拆开书信,低头去读。

    读着读着,两人面色开始深沉下去。

    待得书信读完,却见史洪磊忽然从座椅上起来,单膝跪地,拱手一拜:“但凭先生吩咐,史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折克行也连忙起身,也学了史洪磊模样大拜而下,说道:“狄枢密所托,必不敢辞,还请先生吩咐。”

    甘奇连忙起身去扶二人,扶起二人之后,甘奇才道:“此番有皇差在身,需要千余西军入城差充听用,二位将军回营之后,带着部署,再选调一些人马,凑足千数,把名单给我,我便去禀明官家,再到枢密院报备一番,便可调你们出营入城,此番皇差,乃是开封府商税监,负责城中商税之事。还请二位将军多多帮衬。”

    边说着,甘奇边把两封书信收了回来。

    “甘先生用得上某家,某家必然尽心尽力,以死报之!”史洪磊嗓门很大,说得中气十足,面色之上,带着一股坚毅之感。

    折克行也不落人后,答道:“能在东京听用,是卑职的荣幸,先生放心,必是令行禁止!”

    甘奇看着这一幕,心中对狄青不胜感激,有得千余西军悍卒在麾下听用,这收税之事,算是有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甘奇抬杯去谢,这回连折克行都站起来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第三百四十六章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感谢书友陌白云山黑土巷万赏)

    甘奇见完折克行与史洪磊之后,两人回了禁军大营,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单抄录一番,派人给甘奇送去。

    甘奇拿了名单,自然就去见皇帝了。新衙门里,不仅要做事的差役,还得要当官的,甘奇要了两个人,一个李定,一个蔡确,两人都是新科进士。除这两人之外,大概还要七八个当官的,到时候就让王安石在三司衙门下面的各个部门抽调一下。

    差役办事,当官的做公文,处理账目,与其他衙门沟通之类。还得需要账房先生之类的人才,这一类人不是一个两个,需要大批,处理每日的账目,甚至出去收税的时候就得带着,否则那些军汉,还真搞不定这些事情。

    账房这类的人,甘奇手下有不少,但是也不够,还得需要向社会招募,多多益善。

    皇帝过目之后,倒也没有什么意见,两份手谕,一份去枢密院,一份去吏部。

    调动禁军人手的事情,必须由枢密院经手,官员官职安排就是吏部的事情了,诰身文书,官服官帽,乃至印鉴制作,这都是吏部的事情。

    但是皇帝吩咐的差事,也不是直接就到衙门里的,而是还要通过政事堂再下去,中书门下两省,其实就是这个作用,所以中书门下平章事,才会是宰相。

    皇帝的手谕,也就到了韩琦手中。

    韩琦看得这两份手谕,便把枢密使田况召来了。

    两人对坐,田况看得公文之后,眉头皱起,说道:“客军入城之事,官家是否太随意了?”

    韩琦摆摆手:“千余客军,这是小事。寻你来是想议一议这所谓发票商税之事。官家也不知如何作想,缘何如此大事,托付给一个新科进士?”

    甘奇,如今终于入得韩琦之眼了,有资格当甘奇的对手了。韩琦第一次对甘奇的事情如此郑重,还把枢密使召来商量。

    田况闻言答道:“这商税之事,发票之法,下官也不甚明白,倒也不知能不能成。官家为何这么相信一个新科进士?”

    韩琦笑了笑:“甘道坚帮官家赚了那么一大笔钱,官家岂能不信他?”

    田况点头:“这个甘道坚,看来是了不得了。韩相如何不劝一劝陛下,这什么发票之法,听起来跟天马行空似的,别到时候劳民伤财的,却成了一个笑话,白忙一遭。”

    “呵呵……白忙一遭好。”韩琦笑道。

    田况看了看韩琦,似乎懂了,立马也点头说道:“原道韩相公是如此作想,那下官就照着陛下说的做,人手给他就是。”

    “闹出点乱子就更好了。”韩琦又道。

    田况也笑了:“要人钱财,哪里那般容易?岂能不生乱事?还是韩相公想得透彻。下官便也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这种事情就不用说得太透彻了,大佬之间商量事清,讲究一个心领神会。

    田况带着公文回衙门而去,他也不知折克行与史洪磊到底是谁,开了个公文,盖上大印,送出城外,甘奇的事情就算妥了。

    甘奇自己则去了三司衙门见王安石,如今甘奇算是到得王安石麾下听用了,王安石自然欣喜万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办公大楼就给办公大楼。

    只是办公大楼略显寒酸,三司衙门隔壁的一个小院子,小到只有一进,连千余差役都住不下。公务员宿舍还是个问题,这得甘奇自己想办法解决,隔壁邻近应该也还有院子,买上一座挤一挤,大概又是几千贯的钱财。

    甘奇倒也舍得,衙门还没开,就得自己往里贴钱了,到时候收到税了,再公款报销。王安石也穷,粮饷用度的王安石解决了,这公务员宿舍还得甘奇自己解决。若是用本地衙差,便也没有这个问题了,除了值班之人,下班了都会各自回家。

    这让甘奇有些头疼,李定与蔡确跟在甘奇身后,看着这个寒酸的衙门,皆是一脸的无奈。

    甘奇倒还心情极好,把这一进的院子转了一遍,口中还唱着奇奇怪怪的调子:“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先生,真的只有十几个人吗?”蔡确问道。

    甘奇笑了笑,答道:“走,随我出城去,把队伍带回来。”

    蔡确叹了一口气,与李定摇了摇头,跟着甘奇去带那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城外禁军大营,绵延数里地,房屋一排一排。

    史洪磊与折克行带着千余人马,等候多时了。

    铁甲一丛丛,西军精锐,当真不是东京禁军可比,队列整齐,有人有马,铁甲保养得当,兵刃也油光发亮。

    借着西军驻扎的小校场,甘奇还上得将台左右巡视了几番,好似将军在点校自己麾下的人马一般。

    将台之上的史洪磊还不断大喊:“都站直喽,给甘先生瞧瞧,别落了某家的脸面。”

    一众军汉听得如此话语,几乎都要踮起脚了,那叫一个抬头挺胸。

    作为首长的甘奇,点着头与旁边的史洪磊说道:“不错不错,精气神挺好,如此方才是精锐。”

    史洪磊咧嘴一下:“先生过奖了,以往这些汉子们可不是这般模样,都是在东京里闲惯了,不免有所懈怠,若是在延安府北边的堡寨里,那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模样。”

    甘奇很是满意,大手一挥:“走,随我入城,今夜犒赏三军。”

    史洪磊嘿嘿大笑,扯着嗓门大喊:“弟兄们,今夜甘先生犒赏大家,有酒有肉,还不谢过?”

    “谢甘先生!”异口同声大喊。

    史洪磊亲自去牵来一匹马,甘奇翻身而上,带着众人出营而去,回头还看了看,西军倒也舍得,狄青面子也大,两百多匹健马,当真威风得紧。

    蔡确与李定两人也有马骑,两人只骑过驴与牛,西军的高头大马还是第一次,两人也是兴奋不已,蔡确还跟李定吐槽道:“资深,这哪里是十几个人七八条枪?这场面,上阵打仗都不为过。”

    李定嘿嘿在笑:“先生之能,岂能小觑?”

    “那是那是,上阵打仗,那咱们先生也是打过的。”与有荣焉的蔡确,还不断回头去看,千余人马,这架势非凡。

第三百四十七章 咚咚咚咚,咚咚

    躲官躲了几个月的包拯,终于回城里来了。

    也是甘奇与包拯好好商议了一番,主要是更包拯仔细说了一下这商税之事。

    商税之事有一个基础,那就是发票,推行发票的基础,其实就是朝廷的各个衙门。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三司衙门,因为各个衙门的钱,都是三司衙门给出去的。

    所以三司衙门一定要有一个镇得住场子的人,王安石还差了一点,包拯才是那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因为三司衙门管钱粮,所有衙门的钱都要从三司衙门进出。没有发票审核,以后谁也别想从三司衙门拨出钱去。

    就这一点,就足以在所有衙门里推行发票这件事情。

    这就是包拯不得不回三司衙门坐镇的原因所在,也只有包拯,谁来都没用,没有发票,谁也别想从他手中拿走一毛钱。这发票之事,也就容易推行下去了。

    若是没有包拯这尊大神坐镇三司,许多时候,年轻的王安石必然顶不住压力。甘奇也还得一个衙门一个衙门去跑,去求人配合自己,那就麻烦了,但凡有人不配合,甘奇的商税就不知要损失多少。

    包拯回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帝赵祯。历史上的包拯,对于三司使这个职位,也是躲了很久之后才出来上任的。

    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甘奇这边还差了一些东西,那就是发票的印制,这是个大工程。好在甘奇在开京华时报的时候,就接触了这个行业。

    不过也是为难人,以往文人买纸,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纸张质量要好。如今甘奇再买纸,却要求纸张质量不好。这倒是把以往的供货商给难住了。

    供应墨的倒是好说,不过做防伪的也一时半刻弄不了,公文早已发出去了,蜀地的人才还没有到。这种东西甘奇是真不擅长,只能等那些印交子的人才到了,才能设计防伪的程序。

    印刷这个业务,甘奇是熟悉的,手下也有熟练的团队。

    所以甘奇先要做的事情是宣传,把开封府要收商税之事先宣传出去,怎么收,收多少,如何收,为何要收。

    报纸上的文章甘奇亲自操刀,连各处贴出去的告示,甘奇也亲自执笔去写。

    这还不止,甘奇还找了许多人,编写了小歌谣,敲锣打鼓游街而过。

    “咚咚咚咚,咚咚,依法纳税,利国利民,商税强国,为民谋福,外御强敌,内修水利……咚咚咚咚,咚咚!”

    这种手段,也不知甘奇是找谁学的。

    这还不止,三司下商税监,过几日还要开一个商税培训学堂,入学之人,便是各处商户的掌柜,请帖早已在发,不去都不行,听说不去的话,到时候商税监衙门会派税丁来拿人。

    话是这样说,各处大掌柜们倒也并未如何当回事,任店与潘家酒楼聚在一起,便是闲谈这几日城内甚嚣尘上的商税之事。

    任店的大掌柜不以为意说道:“哎呀……这个甘道坚,头前只听说他是大才子,而今转过年来,就成了个甘扒皮,你说咱们这一天天的都容易吗?赚些小钱,背后东家一大堆,真要按照百税七来收,我这一年不得给他甘扒皮交出去五万贯?这不是抢钱吗?”

    甘奇,成了甘扒皮。

    潘家酒楼的掌柜笑道:“呦,你们任店一年不少赚啊……”

    “别说这话,潘家店,可不比我任店赚得少。”

    “嘿嘿,谁知道你们一年赚多少呢?他甘扒皮怎么知道你们一年赚多少?依我说,一年交他个五千贯,算是我最大的能耐了,也不少了,一个月可就是四百多贯的,抢钱都抢不到这么多。”

    “你可想得明白,他甘扒皮还能想不明白?你可听说过发票?这玩意就是专门来治你的。”

    “管他什么票,我不用不就成了?咱们虽然是商户,但是那家后面没有几个人?给朝廷交税本是应该,但也不能欺人太甚不是?”

    此时门外,又传来了敲锣打鼓游街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依法纳税,利国利民,商税强国,为民谋福,外御强敌,内修水利……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声音,楼下也传来一些顾客的议论之声。

    “按我说,那些大商户就该多交税,一年赚得那么多钱,不拿出一点来孝敬一下朝廷,属实说不过去。”

    “可不是?发财的都是他们吧?咱们辛辛苦苦伺候人,能得几个钱?家里好不容易置办了几亩地,还得交几石粮呢,岂能好了那些商户?我看这回朝廷做得对,陛下圣明。”

    楼上的两个大掌柜听得是脸一黑,任店的大掌柜开口说道:“岂有此理,凭什么商户就得多交钱?商户不是人?不是一手一脚赚的营生?咱们又不是去偷去抢了……”

    潘家大掌柜答道:“他甘扒皮有能耐,为什么不去收那些高门大户的钱?”

    任店的掌柜摇了摇头,说道:“帖子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还什么商税培训学堂,到时候派个账房去打发一下就是。”

    任店掌柜似乎有些担忧:“你就不怕那商税监真的派人来拿你?”

    “拿吧,让他把我拿去了,只要不交钱,拿去蹲大牢,咱也蹲他几日试试。到时候我不着急,看看那些东家们急不急。”

    “还是任兄沉得住气啊,到时候我还是亲自去看看,看看他甘扒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还能卖的什么药?要钱而已,三五千贯,要就要,不要就罢了,多的没有。这三五千贯,那也是我看着他甘扒皮的面子,以往他还多做好事,他那球赛也算帮我任店打出了一些名声,他那报纸里还时不时有我任店的消息,按理说以往也是有那么一点交情的。如今他不做好事了,我也还他一个情面,两不相欠。”

    “唉……希望这三五千贯的,真能把他打发了。”

    “也不少了,一家三五千贯,几十家算一算,那可比咱们一年辛苦到头还要赚得多,他甘道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希望不要生出什么乱事才好。倒也听闻了,他甘道坚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可杀过人的。”

    “杀人?总不能上门来强抢不是?难道他还敢把咱们都杀了不成?”

    “说的也是。”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任大掌柜忠义无双

    商税培训学堂开课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

    呃,不过甘奇很担心他们的学习,请帖发出去了两百多份,来的人不少,大概有七八十个。

    就是这些人甘奇大多并不面熟,按理说应该是有许多面熟的,因为这些大掌柜的,有许多人与甘奇见过面,主要是在球赛之时。但是今日,连樊楼与遇仙楼的大掌柜,甘奇都没有看到。

    不用猜,这里面大多数人都是派来敷衍的。

    这学习态度,很差。

    甘先生表示很不满意,黑着个大脸,不满意能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这课还得上。不过甘奇有个小本本,记仇用的,中国人最擅长记仇,甘奇也不例外。

    今日上课的可不止这些商家代表,还有甘奇自己衙门里的人,王安石派了七个官员来,甘奇自己又安排了一个人进来,那就是家中豪富的孔子祥,今年也中进士了,排名相当靠后,几乎吊车尾。不过吊车尾也是官了,如今甘奇麾下,一大堆副主事,几个判官。

    还有甘奇临时从自己各个产业里调来了十几个账房先生,以及折克行与史洪磊,这些人都是今天培训学堂的学员。

    甘奇准备了一大堆手工ppt,写在十几个大木板上,由几十个军汉负责翻页。

    甘先生黑着脸上课:“商人利多,合该为国尽力,诸位都是东京城内最成功的大商户,更应为国出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所以朝廷如今重视商税,也是利国利民之举,内修水利道路学堂衙门,外御强敌,养军备战,皆要钱粮。如今朝廷度支困难,该是诸位为国尽忠之时……”

    甘奇发表了一通演讲,听得一种官吏连连点头,听得一种商户代表灰头土脸。

    倒也有个别商户表示认同,比如任店的大掌柜,他是今日为数不多亲自前来的大掌柜,还笑着答道:“甘先生所言极是,在理在理。”

    这种学习态度好的学生,甘奇表示了赞赏:“任大掌柜忠义无双。”

    “应该的应该的。”任大掌柜很有水平。

    甘奇更加赞赏:“如任大掌柜这般的商户,合该发财!任店不发财,天理难容。”

    这种好学生,甘奇丝毫不吝赞美之词,就这种学生,那就是老师眼中的宝贝,家中心中的心肝,同学们学习的榜样,清华北大非他莫属。

    “借甘先生吉言!”任大掌柜学霸附体。

    甘先生讲起课来,心情也好:“所谓发票,便是交易之凭证,也是收税之凭证,更是往后各部衙门度支之凭证,在座有东京城内各大粮商,往后朝廷买粮,特别是枢密院这种衙门,那一定是要有发票为证的,否则粮商是不可能拿到钱财的。各大布行也是这般,各军军服被褥毡帽,一一都要有发票对应,错了一钱,那也是拿不到货款的。吏部官服制作,也是如此……”

    待得甘奇讲得口干舌燥,稍稍停歇准备喝点茶水,任大掌柜开口问了一句:“敢问先生一语,那万一要是忙碌之时,忘记开发票了,怎么办?”

    甘奇茶水才拿起来,即便口干舌燥,也不急着喝,立马答道:“商税监下面税丁千余,会在城中到处巡查,查到一次偷税漏税之事,口头警告,补开发票。查到第二次,那就得罚款了,第三次,就要拿人问罪了。诸位放心,到时候会给诸位发放详细的商税试行办法,此乃官家亲自颁布之法,有详细规定之条文,当带回去详读。”

    任大掌柜面色一黑,黑了十分之一秒,立马转了一个笑脸:“如此我就放心了……”

    “任大掌柜为国之心,值得鼓励,可还有不解之处,一并道来,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甘奇终于喝上了一口水。

    任大掌柜也没有让甘奇失望,又问:“那这发票之物,成本是由商户出,还是由朝廷出?”

    “发票之成本,本该是由商户出的,但是我也念在诸位营生不易,便想着还是朝廷来出更好,所以任大掌柜不必担忧。不过话也说回来,每一次领取发票的数目是有限的,若想再次领取,就得把上一次开出的发票税款一并结清,否则是不能领到发票的,至少每月结清一次,否则也要罚款。”甘奇这就有点忽悠人了,发票的成本,再怎么说也不该由商户负担。

    任大掌柜又笑道:“合理合理,多谢甘先生为我等商户着想。”

    “嗯,诸位皆是我大宋的好子民。今日许多大掌柜并未到场,朝廷之策,还望诸位带回去好好传达,律法无情,勿谓言之不预也,到时候那人问罪之时,也休怪我无情,实在是差事所托,官家对诸位寄予厚望,皇恩浩荡,定不敢负。”甘奇这课就算上得差不多了。对于这些商户而言,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就是领发票,开发票,交税。

    不领发票,不开发票,不交税。勿谓言之不预也,意思就是别怪我没有把丑话说在前头,后果自负。

    任大掌柜起身拱手:“有劳甘先生了。”

    “都辛苦都辛苦,也有劳各位掌柜的,今日就到这里。若是诸位还有什么不懂的,这培训学堂还有第二期,可主动报名来听讲。”甘奇是个笑面虎,笑得很开心。第一期培训学堂,培训的是利税大户,第二期就是中等商户了,还有第三期就是比较小一点的商户了,那些小商小贩的,算了,大多数小商小贩都是赚的辛苦钱,可以得过且过。以后在个人所得税改革上再说。

    大宋朝的个人所得税,其实就是农业税。改革的方向甘奇有过一些想法,那就是以摊丁入亩为基础,把人头税这一项去除了,所有的个人税收,皆摊到田地里去,谁家田地多,谁多交。这样其实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能解放生产力,还可以解决黑户问题,也可以间接治理土地兼并的问题。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真正最贫苦的那一部分百姓,可以得到免税的待遇,没有资产,自然就没有税收。真要施行起来,也可以间接缓解一下大宋朝那多如牛毛的造反之事。

    摊丁入亩是在清朝才开始实行的政策,其实还是有其先进之处的。其主要政策,不仅是把人头税摊进了土地,而且还把其他所有人口税收都摊了进去。

    意思就是说,再也不用收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税收名目了,所有税收都合并成为一项,那就是田地税。以后朝廷几乎就可以只收两种税收了,一种就是田地税,一种就是商税。行政上也方便了不少。

    这是甘奇往后要进言的改革之法。

    任大掌柜笑嘻嘻与甘奇作别,领了一份《开封府商税试行办法》之后,出了甘奇这个寒酸的衙门,面色立马就沉了下去。

    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任大掌柜,兴许是个聪明人。

第三百四十九章 甘博士的太学

    甘奇,有了一个新名头,甘博士。

    作为博士,甘奇自然要去太学里走一走,太学如今又考出去了一部分人,还有更大一部分人算是毕业了,毕业的意思就是以后几乎就不来上课了。

    每到会考过后的太学,大多就是这种情况,学生大减,也导致甘奇再入太学,没啥熟人了,还有一些比较面熟的,都是有礼有节拜见甘博士,没有了那种亲近与嬉笑。

    吴承渥也很有礼节:“拜见先生。”

    甘奇点着头,与一旁的龚博士见礼,龚博士回了礼说道:“胡先生之班房,一直留着等道坚来。道坚这边请。”

    甘奇有些感动,胡瑗的班房,也就是胡瑗的办公室,还是以前的那个模样,办公室里挂着一幅甘奇极为熟悉的字,知行合一,这是胡瑗手书的,让刘几送去给人装裱的。现在的刘几已经不叫刘几了,名叫刘辉,新科进士,一甲第三。

    甘奇看着这幅字,脑中不自觉浮现出许多场面,屋子里有许多胡瑗的字画,也有胡瑗用过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藏书,笔洗笔筒,装卷宗的大瓷缸,上好的梨木桌椅……

    甘奇轻轻叹了一口气,无以作言。

    一旁的龚博士开口说道:“道坚,往后这就是你的班房了,胡先生身前遗物,皆全托付你来保管。”

    甘奇并未拒绝,只是点了点头,对着墙壁上的孔圣人画像一礼之后,点上一炷香,然后说道:“龚博士,不知太学之中有没有胡先生的画像?”

    龚博士想了想,答道:“似乎有,头几年宫中画师给胡先生画过画像,应该存在书画院中。”

    “那劳烦龚博士一下,以太学的名义到书画院去把胡先生的画像讨要回来,便挂在孔圣人身边,先生乃孔孟之宗,去世后,也该侍奉在圣人之侧。”甘奇如此说道,仅代表个人意见,配祀孔庙这种事情,还不是甘奇能做主的。这得皇帝亲自开口。

    龚博士忽然有些感动,风眯了眼,稍稍擦了一下,说道:“道坚,你我同宗,我算是你的师兄,此时我这个做师兄的,直觉得惭愧不已。师兄听你吩咐就是,定到书画院去把先生的画像讨要回来,放在此处受弟子们的香火绵延。”

    甘奇回头给龚博士一个微笑,然后走到胡瑗以往坐的座位之上,左右摸了摸,慢慢坐了下去。

    龚博士又开口问:“今年招生之事,还未开始,只等道坚你来了再作定夺安排。”

    甘奇本想把这事往外推一下,推到龚博士身上去,让龚博士一并做主即可,但是却又忍住了。

    坐了这张座椅,受了胡瑗的衣钵,也该做点什么。甘奇想了想,说道:“先往各地官学发去公文,今年着重在三个地方,洛阳,益州,杭州,请各地学子前来报考入学。今年只考策论,策论之题,就用今年会考之题,浮费弥广。我当亲自来随龚博士一起阅卷。”

    龚博士闻言有些意外,开口问道:“道坚,帖经墨义不考吗?”

    “不考,有龚博士与吴直讲这等经义之才在此,即便入学之人经义有差,听得诸位先生的课,也当通晓其中。今年主要还是考策论,考学生治国理政之才。”甘奇有甘奇的想法,他甚至想以后把策论当做最为重要的标准。

    若是时机成熟了,还要着重加强明算科的建设与教学,以及管理学,法学,甚至说不定还要开经济学科,若是再有可能,甘奇甚至都想开格物科,格物,可以在甘奇这里理解为科学科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龚博士听得甘奇如此说,倒还是接受的,明经这一科里,太学有的是人才,太学本就是学校,就是来学习的,不懂可以教可以学。

    甘奇这也算不得如何出格,如今朝廷考试,真正论名次长短,策论本就是主要。

    “那就依照道坚定夺之法办理。”龚博士如此答道。

    甘奇点着头,龚博士出门去请人,请的都是太学里的老师,十几个,甘奇也不托大,下了座位一一有礼有节拜见。

    若是按照地位而言,甘奇本就只是一个博士,皇帝也并未让甘奇掌管太学之事。但是甘奇之所以一来就管事了,一来是甘奇自己争气,争得了诺大的名头。二来还是因为胡瑗,胡瑗在这太学里的地位实在太高,甘奇是胡瑗钦点的衣钵传人,就这一点,众人就会对甘奇敬重有加。

    所以甘奇虽然没有太学管事的名头,却真就管起了这太学之事。也没有人会不服,甘奇对于圣贤经义是有大见解的,甘奇对于治学之道也慢慢有了自己的风格,乃至于甘奇是几十年来第一个骂皇帝道德有失之人,还骂赢了。

    就凭这些,甘奇在这太学里稳坐胡瑗那张座椅,也没有人会不服。

    甘奇如今,也戴着头冠,蓄起了胡须,若不认真观瞧,隐隐就是一个成熟稳住的外表模样。

    当然,若是真认真观瞧一下甘奇的脸,不免还是能看出甘奇年纪不大。

    太学里转了一圈,甘奇回了自己那个寒酸的商税监衙门,发票样纸已经送来,甘奇看过之后,还是不满意,因为质量太好了点,甘奇还要质量更差的,要节约成本,发票真要大规模使用起来,这纸张的消耗便是个天文数字,完全没有必要用质量好的纸张。

    供货商一边告罪,一边信誓旦旦给甘奇打着保票,下一次送样纸来一定让甘奇满意。

    为了发票,不知要砍伐汴梁城外多少的树林,人类对纸的消耗,也会给生态环境带来巨大的影响。甘奇也想着废纸利用之事,以后扎完账目的发票,还是得再利用一下,这件事情也可以交给供货商去做。

    蜀地的人来了,十几个人风尘仆仆而来,由益州的府衙组织派的官差。

    这些人来了,发票就可以开始设计式样以及防伪措施了。

    这收税之事,不得多久,就要真正开始了。

第三百五十章 纳税光荣,偷税可耻

    汴梁城里关于商税的宣传依旧还在继续,商税还没有开始收,连城中的孩童都知道“依法纳税,利国利民”这几句话语,犹如洗脑一般,魔音灌耳,久久不散。

    即便敲锣打鼓宣传商税的队伍没有来,街头巷尾的孩童玩游戏之时,口中也在重复着这几句话。

    依法纳税利国利民,小孩子跟着说跟着喊,显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但是这种口号,真不能小瞧,洗脑,彻底的洗脑,连贩夫走卒都听腻了,张口闭口都知道依法纳税利国利民,具体怎么利国利民,倒也不必深究,便是知晓商户交税,肯定是对的,对国家好,对百姓好。

    敲锣打鼓的队伍依旧还在游着街道,城中如今还有一队一队穿着甲胄的兵丁,带着石灰水,沿着道路到处找地方,但凡寻得一段空白的院墙,便有人拿着大猪毛刷子上前在院墙上写字。

    写的字依旧还是“依法纳税,利国利民”。

    院墙里的人必然会出来阻拦:“诶,谁家院墙呢?谁准许你们在这里乱写乱画?”

    带着西北口音的军汉,便会拍一拍腰间的长刀,喊道:“商税监办差啊,谁若妨碍公务,小心拿到大狱里吃牢饭去。”

    “什么商税监,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

    正在写字之人提着大刷子走上前去,答道:“待你家主人回来了,你与他说一声,就说商税监写的字,若是他还要擦去,你便再擦。”

    这句话倒是客气了,那看家的小厮想了一想,倒也没话了,能四方四正写出一行大字的人,说的话总是会有点道理的。

    这种应对,显然是甘奇教的。不是甘奇如何自信,而是甘奇知道自己在这汴梁城里多少还有点脸面。

    汴梁城内,不过几种人家。一种就是当官的,商税是当今官家的差事,当官的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不尊重皇帝,在自家院墙写几个字而已,时间久了,风吹雨淋,也就没有了,写的也不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一种是本地传统豪门之家,祖上当官,如今慢慢没落了下来,但依旧家大业大,这种人家,也还求一个子孙读书争气,不枉列祖列宗。甘博士就不太好得罪了,写几个字,罢了罢了,小事算不得什么。

    还有一种商户之家,这种人家,是被收税的对象,聪明点的,知道要与收税的衙门打好关系,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把人得罪了。不聪明的,擦就擦了,过几日税丁过来看到了,免不得又要在小本本上记一笔。

    比如潘家酒楼的掌柜,院墙几个大字上午刷上去的,还没有到中午,就被刮下来了。

    至于普通人家的家庭,税丁拍着刀吓唬着,那是惹不起的。

    所以这阵仗有点大,不得几日,整个汴梁城,到处都是这般标语,抬头一条,低头一条。

    孩童们高高兴兴指着墙,大声喊道:“我可识字了呢,这里写的就是依法纳税,利国利民。”

    如今这汴梁城,有点怪了,到处都是标语。

    这让走在街上的甘奇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曾几何时,这种场面很让他熟悉。

    甘奇上街是检查工作的,工作很是满意,满意得甘奇嘿嘿在笑,一边走还一边指挥:“这块墙啊,补上一条。”

    走着走着,甘奇又道:“这是樊楼的院墙吧?刷,一条路刷过去,刷十条!”

    甘奇如今也算是耀武耀威起来,身后铁甲军汉二三百号,列队前后,开路的,殿后的,甲胄兵刃,走起路来卡卡作响。

    还有一众账房先生,今日也是辛苦,但凡甘奇抬手一指,上去就写。

    汴梁城里,许久没有这般厉害的人物了,逛个街,还带着二三百号铁甲卫士,所以不免有人出来看看热闹。

    “好生大的官,这莫不是枢密院里的相公吧?这前后护卫着,还有弓弩盾牌,骑兵也有五六十号,着实了不得!”

    “可不是?好生年轻的官……这健马,着实高大,汴梁可少见嘿。”

    “党项马,这是党项马!”

    ……

    甘奇今日,属实有牌面。就算是枢密院里的相公出行,也不可能这么配置着招摇过市。

    至于那些军中武官,他们倒是有这牌面,就是不敢在这汴梁城里用,谁叫他们是武官呢?

    甘奇就不一样了,状元及第,文人中的战斗机,牌面这么大,丝毫也不虚。

    “刷,这里刷上,依法纳税,利国利民,要让整个汴梁城的人都知道,依法纳税者,就是为国为民的好人,偷税漏税者,那就是小人,是叛徒,是国家之蛀虫。”甘奇做这件事情,其实就一个目的,洗脑,标语在此,每日看到,没有人反驳吧?那这就是至理名言,让所有人都知道不纳税是不对的。

    不纳税是不对的,就这一条,就足够了,足够甘奇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了。甘奇要让所有人脑中形成一个挥之不去的概念,商人就得纳税!

    人民战争是汪洋大海,人民战争,必须是最先进的理念。

    樊楼里又出来一些人,这回就不是贩夫走卒了,读书人也要看看热闹。

    “甘夫子,是甘夫子在带人写……”

    “甘夫子今日好生气派,你看那骑兵手中的旌旗,写着商税监字样,迎风招展的,气派啊!”

    “来日若是我等为官,也能有这般场面,死而无憾了。”这是年轻人说的话,年轻人还是看花里胡哨的年纪。

    史洪磊还在后面大喊:“儿郎们都直挺着,这可是汴梁城,莫要丢了脸面!”

    “是!”

    走路的也直,骑马的也直,手中的长枪竖得直,连马上的旌旗,也立得直挺挺。

    视察工作的领导甘奇,带着巨大的牌面,穿行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甘奇也不嫌累,还时不时左右与人拱手致意。

    “诶?这面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被人给刮了?”甘奇开口问道,墙上还残留着石灰水的白色,字样也勉强有个轮廓,就是真的被人刮掉了。

    李定连忙往后招手:“补上补上,赶紧来补上。”

    补是要补的,甘奇还与李定说了一语:“且去问问,问问这是谁家的宅院?”

    李定走到路边打听几语,转过头来汇报:“先生,此乃潘家酒楼大掌柜潘国家的院子。”

    “潘家酒楼?”甘奇皱眉一语,沉默片刻,抬手一挥:“这一面墙,写十条!”

    甘领导有点仗势欺人了,这还不止,开口又道:“走,随我往潘家酒楼去,那里也有院墙,都刷满。”

    宅院里此时走出了一个小厮,见得又有人刷自己家的墙,却也不敢阻拦,这场面,有点心虚,便立马回头大声喊道:“李管家,你快出来啊,又有人刷咱们家院墙了。”

    门内有人闻言,大喊一语:“还敢来,上次就没有抓到人,此番当好生教训一番,都带上家伙,随我…………我……”

    这李管家走到了门口,看得场面,我我了半天,没有我出个所以然。

    门口一个军汉开口呵斥:“你什么你?”

    李管家忽然一转头,说道:“我……我……随我……随我回家,把门关上。”

    门口的场面有点吓人,铁甲熠熠,刀枪寒光,健马旌旗,木盾弓弩,看来是把李管家吓到了。几个刚刚在各处寻来棍棒的小厮,刚刚气汹汹冲到门口,然后棍棒都落地了,转头回家,关门。

    这边还在刷着,甘奇已然起身往潘家酒楼而去,潘家酒楼,乃是汴梁城老牌酒楼,拿着朝廷的酿酒许可,生意可不小。

    甘奇站在这酒楼侧面的院墙外,一手叉腰,一手指墙,一声大喊:“刷,四面墙,都刷满。依法纳税,利国利民,偷税漏税,严惩不贷!再加一句,纳税光荣,偷税可耻!”

    甘奇可能上辈子搞过装修!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领导甘奇

    一面墙还未刷满,甘奇也不走了,亲自督阵,七八个账房先生一通刷,连商税监八品副主事蔡确都亲自上阵了。

    “作甚呢作甚呢?这是作甚呢?”终于有人从侧面跑了出来,速度极快,手还在空中挥舞着。

    甘奇转头一看,面熟,甘奇一个大笑脸:“潘大掌柜,有礼了。”

    大掌柜潘国,看得甘奇当面,先生一愣,然后一拱手,黑着脸说道:“原道是新科的状元公啊?倒也不知我家这墙怎么把状元公给得罪了?如今状元公也当了从七品官,何必与一堵墙过不去?”

    记仇的甘奇,脸上笑意一收,这尼玛是不把村长当干部的意思?有背景?有后台?

    甘奇这么大一个领导,岂能被人看轻了,面色一黑,说道:“衙门里办差,你若不愿呐,明日你便刮了去就是了。”

    潘国连忙答道:“我现在就不愿,可别刷了。”

    甘奇不理,抬手一挥:“刷,都刷上。”

    “甘主事,甘博士,您这是为何要与我一个商户为难啊?”潘国面对甘大领导这般的排场,还是没有凶起来。

    甘奇自然说要与他为难,小本本里记着仇的,商税培训班没来有他吧?别人家对这院墙的标语都无所谓,偏偏潘家院墙几个字给刮了,这显然就是内心之中对国家政策有不满啊,还是这么一个利税大户。

    出头鸟是吧?甘大领导如今什么威势?打的就是出头鸟。

    这事没完,推行商税,重要抓几个典型以儆效尤,这汴梁城里的商户与甘奇也没有什么仇怨,反而很多算是有些小交情,正不知道找谁下手,这就送上来了。

    不过当领导的总要有点城府,要沉得住气,所以甘奇转头看了看潘国,皮笑肉不笑说了一语:“衙门差事,皇差,多多担待。明日潘掌柜派小厮们刮一下就是。”

    潘国是真想凶一番,这汴梁城本就是龙盘虎踞之地,没有谁是好欺负的,但是这场面还是有些骇人,潘国鼓了几番勇气,说了一句:“甘主事,总不能欺人太甚了吧?这院墙都给刷上了字,叫我还怎么做生意?”

    甘奇还笑道:“掌柜的,这你就不懂了,做买卖我在行,院墙上都是字,这叫醒目,独一无二,客人走过路过,眼神岂能不被吸引过来?吸引住了客人的眼神,客人本想去别家吃饭的,说不定就走进来了,此乃营销之法。”

    甘奇这说的,兴许还真有一定的道理。

    什么营销之法?潘国也不懂这个词,这真的就是欺人太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潘国抬手一拱:“倒也不知以往哪里把甘主事得罪了,今日非要如此为难,若是甘主事每天这么上门来闹,与那街边泼皮无赖有何区别?甘主事有事直说,我潘家在这汴梁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接得下来的事情,自不推辞,接不下来的事情,恕难从命!”

    甘奇摆摆手:“没什么事,今日就这事,来日兴许还有事,到时候再说。”

    “甘主事,你这也太过了吧?开封府的衙门也是管事的,今日可是我占理,去了开封府对簿公堂,那也有个分说。”潘国还真不是吓大的,场面再大也是个七品官。

    “不知潘掌柜到开封府去告本官一条什么罪状?”甘奇笑问道。

    “仗势欺人!”潘国一语。

    “去,只管去,告倒了本官,本官明日就派人来给你刮去这些字,还赔你墙的钱。”甘奇是个无赖。无赖有无赖的自信,开封府欧阳修总不会把这点小事拿到朝堂去弹劾吧?

    皇帝总不会因为甘奇在别人家墙上写字,就把甘奇的官给撸了吧?

    “你……你你你……甘道坚,我潘家在这汴梁城里开酒楼那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潘家世代汴梁人,可也不是好欺负的。”潘大掌柜与任大掌柜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人总是有区别的。

    甘奇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抬手一挥:“这面墙差不多了,换一面墙!”

    说完这一语,甘奇才转头与潘国说道:“潘大掌柜,三日后,记得派人到商税监衙门来领取发票。”

    “不去!”潘国把头一偏,心中大概在想着该找谁把甘奇好好惩治一下,告开封府没有必要,事情太小,状告一个官员没有什么意义。

    “潘大掌柜生意买卖忙碌,可以理解。那三日后,本官派人把发票送到楼里来就是。”甘奇是个好官,服务人民的好官。

    “哼!”潘国拂袖而去,往侧门就进了酒楼,今日忍他一忍,来日必不与他甘休!

    甘奇嘿嘿一笑,掐指一算,说道:“这潘掌柜印堂发黑,我算他近日必然有牢狱之灾!”

    李定煞有介事问了一语:“先生如今还会算命了?”

    “我算命一向很准的。”甘奇作了一个高人模样。

    “学生佩服!”李定说完此语,其实心中已经会意到了,抬头看了一眼这潘家酒楼,摇头叹气:“唉……正是杀鸡儆猴之时,何必如此往前来凑。”

    甘奇抬步往前,笑答一语:“这鸡太美,正合适。”

    李定听得苦笑。

    身后军汉史洪磊听得这一出,凑上前来问得一语:“甘先生,您能不能给卑职也算算,卑职如今也有四十岁了,战阵之上立功无数,近几年也学了一些文,不知将来可还有升迁之事?”

    甘奇倒是愣了愣,回头看着脸上一道刀疤的史洪磊,笑道:“本官掐指一算,史指挥使两年之内,必得高升!”

    “谢先生吉言!卑职再升,就是振威校尉了。”史洪磊笑得很是开心。

    甘奇闻言有些意外:“振威校尉,武官六品下,那你如今是七品上的武官了,品级比我还高,往后在我面前,可不得自称卑职。”

    “不敢不敢,先生乃是状元公,卑职这什么七品官的,哪里算得了什么。”史洪磊以为甘奇是开玩笑。

    甘奇可不是开玩笑,又道:“哪里有高官在下官面前称卑职的,不妥。史校尉平常里既然喜欢自称某家,往后也这般,如此方才合适,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先生说笑了,既然入得这商税监衙门,卑职就是卑职,不敢胡乱。”史洪磊见得甘奇说得认真,心中虽然感动,却也更认真起来。文官就是文官,万万不是军汉比得上的。

    甘奇抬手一拍史洪磊的肩膀,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若称卑职,我可不饶你。”

    “这……”史洪磊不知如何是好,左右看了看。

    一旁的李定笑道:“史校尉就听我家先生的,先生可不比旁人,身出孔孟之宗,乃古之君子之风,史校尉听得便是。”

    甘奇已然往前在走,史洪磊就这么看着甘奇的背影,稍稍顿了顿,又连忙快步跟上,还回头大喊:“都直挺着!”

第三百五十二章 妥了,可以抓人了

    对于军人的尊敬,这种东西,不是装出来的,是甘奇由内而外价值观,来自一个时代的教育。

    甘奇也在想着如何教育这个时代的人,把军人的地位提升起来。

    从小事做起,从我做起。虽然一个称呼是小事,但是在这等级森严的年代,这也是基础。

    粮饷,平常的伙食,衣服被褥的待遇,住宿条件,卫生条件,别说是花公款,就是花自己的钱,甘奇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也是狄青那句话给了甘奇许多震动,来日若是真要上阵,阵前效死之士,那是一定要有的。

    三天之后,甘奇派人如约把一摞发票送到了潘家酒楼。

    大掌柜潘国,看着柜台上这一摞发票,面带不屑翻看了几番,这东西倒是简单,填写一个开票到位,收费项目,收费金额,如此而已。

    身旁还有一个掌柜开口问道:“大掌柜,这发票咱们用吗?”

    潘国答道:“不用。这柜台一天到晚忙成什么样了,哪里还有时间填写这玩意?”

    “大掌柜,若是不用,就怕商税监到时候会来找麻烦,那商税试行办法小的看了一遍,可当真是要拿人下狱的。”这掌柜应该就是之前潘国派去商税学堂敷衍的人,所以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潘国头一扬:“要拿人,那就让他甘道坚把我拿去就是。到时候你们把这大门一关,生意不做了。”

    潘国说这话不是开玩笑,他是真准备这么做。他心中也想得明白,自己被抓走了,这么大的生意,后面那么多东家,把店一关,看看后面那些人着急不着急,要把要去把他捞出来。

    只要他潘国从那个什么商税监衙门龙行虎步走出来了,哼哼……以后这商税监,一年几万贯的钱,他甘道坚就别想了,以后收税的都得绕着潘家酒楼走。

    商人重利,这句话在许多时候不假。就是有这么一部分人,比如潘国,宁愿坐几天牢,也不愿乖乖交税。

    做生意,总是会碰到许多麻烦的,潘国处理这些麻烦的手段,也是很熟练的,先被人欺,这就占理了,占了理,再回头把别人治得服服帖帖的,面子就竖起来了。

    这次对付甘奇,潘国还是这种想法,即便被拿到大牢里去了,再从大牢大摇大摆走出来,落的不是潘国的面子,落的是那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状元甘奇的面子。

    潘国此时其实也气愤不已,头前还准备一年给甘奇交三千贯钱,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想到甘奇这般欺人太甚,这回潘国是铁了心了,一毛钱也没有。

    柜台里的掌柜闻言也不多言,便也知道自家大掌柜本事大,后面人多,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被人欺辱的事情,什么县府衙门,什么皇城司的指挥使,乃至街头泼皮无赖,每次都能轻松解决,这次应当也不例外。

    潘国此时还指着那一摞发票说道:“扔到伙房里去,早上点火用得上。”

    这是潘国宣泄之语,哪里有用纸去点火的,这也太奢侈了一点。

    柜台内的掌柜点着头:“得嘞。”

    不过这个小掌柜倒是舍不得真把这些纸拿去点火喽,只是把发票搬了起来,先放在柜台里面。

    潘国大摇大摆的走了。

    潘国前脚刚走,便有客人结账,结账之时自然没有开发票这回事。

    然后立马有几个汉子从门口冲了进来,指着柜台内的掌柜说道:“我等是商税监的差人,刚才为何不开发票?”

    柜台内的掌柜答了一语:“我家大掌柜的不叫开。”

    汉子也不多言,只是说道:“此番是口头警告,下一次可就要罚款了。”

    说完汉子又出去了,也不走远,就站在大门口外盯着柜台。连躲都不躲,就这么正大光明盯着。之前结账的客人也被其他拦住了,问得几番,然后拿出一个小本本,正在记录什么东西。

    柜台内的掌柜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然后不久,又有人上前结账,依旧不开发票。

    门外几个汉子又走了进来,问道:“如何又不开发票?商税之法,你可识得?此番可是要罚款的,如若再犯,就要拿人下狱问罪了。”

    柜台内的掌柜倒是不疾不徐,慢慢说道:“大掌柜的不叫开。”

    汉子也不发怒,拿出三张发票,拿出一支笔放在口中舔了舔,开的是罚单:“拿好,此乃罚单,交税之时一并带到商税监衙门里支付。此番罚款五贯!”

    罚单被放在了柜台之上,柜台内的掌柜也就抬眼看了一下,结账的人又来了。

    开罚单的汉子倒也不急,又拿出一本东西,翻看第一页,开始记录:潘家酒楼,四月十三日午时二刻,收客酒菜款四百六十钱,未开发票,再犯,罚款五贯,已开具罚单。

    然后左右汉子还把刚才结完账正要出门的客人给拦住了,在门口又问了一会儿,一边问一边写。

    门口刚忙完,门内柜台又在结账,又没有开发票。

    这回几个汉子也不进门去质问了,直接在门口拦住结完账的客人,开口说道:“劳烦一下,我等乃是开封府商税监的衙差,请问尊姓大名?家住何方?”

    客人闻言一愣,不明所以,连忙紧张说道:“我可没有犯法……”

    汉子有礼有节,还拱手作揖,说道:“放心放心,只是记录一下交易过程而已,可不是寻兄台麻烦,就是问问兄台哪里人,在此花费多少钱,如此而已。”

    “哦,好说好说,在下梁东,家住第一甜水巷与榆林巷的交差路口,就在观音院西北,与几个好友在此花费了六百三十钱。”

    “刚才潘家酒楼在你结账之时可有给你开具发票?”

    “发票?什么发票?”

    “就是可以给你一个什么凭证?纸的,上面写你在此吃饭花了多少钱?”

    “吃饭哪里还要什么凭证,没有没有,给钱就是了,那掌柜的还给我少了十个钱呢,没有什么发票……”

    “嗯,你说的可都属实?”

    “属实,这有什么不属实的,吃顿好饭,我还能说假?”

    “兄台识字吧?”

    “识字,一般字都还算认得。”

    “你看看我这写的与你说的是否一样?”

    “我说你们官府也是,还专门派人花费笔墨记一些这般没有用处的事情,记下来有何用?”

    “属实的话,劳烦兄台签个字,画个押。”

    “啊?签字画押?这般事情,有必要吗?”

    “劳烦一下,字你也认得,可不是乱写乱记,上官安排的事情,我等也要交差不是?”

    “好好好,给你签个字。”

    妥了,笔录算是做好了。汉子只等这个字一签下去,转头就喊:“妥了,可以抓人了。”

    商税监衙门,第一次抓捕行动,正式开始。

第三百五十三章 行动总指挥甘奇

    开封府商税监衙门,第一次抓捕行动,行动总指挥甘奇,行动小组四个。

    第一行动小组,监视潘家酒楼偷税漏税情况。

    第二行动小组,跟踪潘家酒楼大掌柜潘国,监视其行踪。

    第三行动小组,为联络组,保持联络畅通。

    第四行动小组,为抓捕组,甘奇亲自上阵。

    联络组带来了取证完毕的消息,指挥人甘奇拍案而起,沉着指挥,冷静应对,开口说道:“跟踪组到哪里了?”

    “禀告主事,跟踪组已然在望春门东,朱家桥瓦子西。”

    甘主事眉头深锁,思虑几番,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准确做出了决定:“出发!”

    致果校尉差充商税监巡检捕头史洪磊在这一刻站起身来,紧了紧身上的甲胄,挂好腰刀,义无反顾而出,直奔望春门而去。

    此时汴梁内城望春门外,跟踪组的差人们沉着冷静,尽量保持隐蔽,又要跟住犯罪嫌疑人,确保犯罪嫌疑人不得脱逃,等候抓捕组赶到现场。

    抓捕组终于在未时二刻赶到现场,指挥人甘奇连忙上前去问:“人在何处?”

    “回禀主事,头前楼门高家店二楼吃茶!”

    甘奇左右看了看大街,这里是内城望春门之外,乃汴梁城东,正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商业区,良民百姓比肩接踵,这种地方,对抓捕行动带来的很大的不便,一旦犯罪嫌疑人发生暴力抗法的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种地方进行抓捕行动,无形之中给了行动总指挥甘奇莫大的压力。

    甘奇是一个老……暴力份子,在这一刻他沉着冷静,体现出了一个老暴力份子所具备的心理素质,顶住了压力,左右安排指挥,口中大喊一声:“抓人!”

    一众差人们检查了一下武器,武器是相当危险的,特别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那是一定不会轻易动用的,以免伤及无辜。

    检查好武器,由商税监巡检捕头带头,众人快步而出,直冲犯罪嫌疑人的所在地。

    楼门高家店,是一个茶楼,有两层,窗户许多,嫌疑人正在二楼吃茶,为了防止嫌疑人狗急跳墙,行动总指挥甘奇想得极为周到,楼下……一个人都没有安排。

    就在众人如狼似虎冲上楼门高家店二楼之时,犯罪嫌疑人潘国正在吃茶。

    在勇敢的商税监衙差如此迅速的行动之下,潘国当时就愣在了当场,似乎连反抗逃跑都没有来得及,就被众人押在了地上。

    但是犯罪嫌疑人之凶猛,岂能这般就伏法当场,只见那潘国在地上不断挣扎,口中大喊:“甘奇,甘奇,我与你势不两立!”

    行动总指挥甘奇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用话语伤人,给这次抓捕带来难以预计的后果,当机立断喊道:“掌嘴!”

    “是!”商税监巡检捕头史洪磊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已经高举手掌,给了嫌疑人一次剧烈的打击。

    哪里想到嫌疑人潘国如此凶悍,依旧负隅顽抗,口中大呼:“甘奇,我潘国虽无官职,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行动总指挥甘奇见得犯罪嫌疑人如此凶狠,抓捕行动已然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沉着而又冷静的老暴力份子甘奇再一次怒吼:“接着掌嘴!”

    巡检捕头史洪磊,再一次高举手臂,给予了犯罪嫌疑人致命一击。

    犯罪嫌疑人终于不再开口,放弃了抵抗,任由一众差人绳绑上身。

    一次完美的抓捕行动,终于告一段落,犯罪嫌疑人当场伏法,为给人民群众带来丝毫的损失,堪称抓捕行动的典范。

    犯罪嫌疑人被提到了衙门大牢里,接下来的工作才是真正的困难,如何撬开嫌疑人的嘴巴,让他一五一十袒露自己的犯罪行径,这对于行动组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身为老暴力份子的甘奇,再一次发挥了他的经验,吩咐左右:“扔在牢里,先不要管他。”

    这种手段,是攻破犯罪嫌疑人心理防线的办法之一,许多嫌疑人,越是审问,便越是反抗,越是对他不理会,嫌疑人反倒会在心中翻江倒海乱了方寸。

    巡检捕头史洪磊似乎对总指挥的这一举动有一些意见,上前问了一语:“主事,咱们……咱们衙门里没有大牢啊,这该如何是好?”

    办案情况如此简陋,经费如此紧张,依旧不能磨灭总指挥甘奇对于办案的热情,困难的用来克服的,总指挥甘奇在这一刻又作出了一个惊人的绝顶:“选两间房,把门窗顶死了,暂且当做牢房来用。”

    总指挥甘奇,应对困难总是有这么多办法,不论困难如何严重,他永远都能想到克服困难的办法,不愧为大宋的状元,不愧为大宋的官员,不愧为人民的父母官。

    关押了犯罪嫌疑人潘国之后,总指挥甘奇也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更大的困难要面对,潘国其人,为何能如此不将朝廷法律放在眼里?他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偷税漏税?

    不用说,此人身后,必然有保护伞,就是因为有保护伞,才使得他如此有恃无恐。

    甘奇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就是来自犯罪嫌疑人身后的保护伞。

    时间已经过了未时三刻,马上就要到申时了,行动组的成员们却还饿着肚子,连午饭都还未吃。

    总指挥巡视着众人,见得大家一个个饿着肚子疲惫不堪,心中很不是滋味,也感动不已,连忙叫人去安排饭菜。

    刚吃完饭菜,已经就有人上门来了,甘奇也知道,自己真正的挑战已经到来。

    一个小厮带着拜帖,上门而来,在甘奇面前有礼有节拜见,送上拜帖之后,小厮就回去了。

    甘奇打开拜帖,拜帖的主人是谏议大夫祝振,正五品上的高官,平常都在政事堂为诸多相公奔走效劳。

    拜帖的内容,就是请甘奇晚上去赴宴,这赴宴的原因,也就不必多说了。

    这个官职权柄极大,特别是他还能接触到许多朝堂相公,关系网极深,行动总指挥甘奇,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高官去当犯罪分子的保护伞。

    甘奇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晚上去见一面。

第三百五十四章 毛头小子愣头青(四千多字)

    谏议大夫祝振本想把宴请甘奇的地点安排在潘家酒楼,奈何潘家酒楼自从知道大掌柜的被抓进去之后,还真就关门歇业了。

    看来这潘家酒楼离了潘国,还玩不转了,难怪背后的保护伞祝振会如此着急,这关门一天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钱。

    樊楼的小间里,祝振等候多时了,今日可不止祝振一人,陪坐的还有工部员外郎,开封府治下祥福县知县,还有一个是皇城司里的指挥使。不过这个指挥使算是一个小官,算是皇城司里面的中队长,比押官还要低一个品级,皇城司里的几个押官就算是皇城司最大的主官了

    几个人还聊着天。

    祥福知县第一个表达了心中的不快:“满城那么多楼宇,凭甚么他甘奇办差,非要拿这潘家酒楼杀鸡儆猴?”

    当官的就是不一样,思想觉悟水平不是一般的高,明白甘奇是在干啥。

    祝振长得一个肥头大耳,眼睛不大,却还微微眯着,好似完全闭上了一般,摆摆手说道:“年轻人办差,自是这般,不知官场的道理,以为有了差事在身,就是权柄,如此而已……”

    员外郎闻言不爽:“好似谁还没有过进士及第一样?”

    祝振笑了笑,不多说。

    知县又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从七品,倒是高官了,我这混了十几年了,也不过一个京县七品官。”

    要是注意这几人说话的口音,便会知道这几人都是汴梁本地人,想来都是贵胄之后,开国功勋之家,百年传承下来,依旧在这汴梁城还有一亩三分地。

    唯有官职最小的皇城司指挥使,不敢多言,他今天倒是有些为难,那甘奇他是见过的,就在皇城司衙门之内,便是自家押官也敬他几分,他一个小小军官,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惹不起惹不起。让几位大哥上就是。

    大哥祝振还眯着眼,说道:“一朝得中,人中龙凤啊!”

    员外郎依旧不爽:“嘿,一个毛头小子,叫咱们在此好等,再等下去,天都黑了。”

    说曹操,曹操到,毛头小子甘奇此时忽然就进来了,左右拱手:“下官甘奇,见过诸位上官。”

    指挥使唱着红脸,连忙起身笑着作请:“甘主事快快请,快快落座。”

    大哥祝振是个白脸,面无表情说道:“再不来,菜都凉了。”

    毛头小子自然就是愣头青,听不懂这话里带着的机锋,一屁股坐下,抬手一挥:“吃,都吃,一天的差事下来,前胸都贴着后背了,吃吃吃,诸位不用客气。”

    说完甘奇拿起筷子就吃,好生没有礼节。

    祝振便是一个大黑脸,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官场新人能愣成这样,请他吃饭,他还真成了主人。

    这种官场套路,祝振还是第一次见,有哪个下官见到上官是这样的?他祝振好歹也是中央机关的大佬,每天面对的都是朝堂大相公们,什么富弼,韩琦就不说了,能安排他祝振做事的,至少也是参知政事刘沆曾公亮之流,哪里被人这么怠慢过?

    祝振不拿筷子,几个兄弟们自然也就不拿筷子,几个人看着甘奇一个人吃。

    没想到这个甘奇,竟然浑然未觉,还真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羊肉鱼鲜不断往口中塞,还笑着抬头:“吃啊,怎么都不吃?”

    唯有指挥使一脸尴尬笑着说道:“甘主事,小的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中书下谏议大夫祝相公,这位是……”

    甘奇一脸震惊抬头打断:“谏议大夫也是相公?”

    这尼玛……这是不把分局长当局长的意思?

    登时间,满场尴尬。

    场面话不都是这样的吗?正式场合自然不是相公,私下里称呼一声相公,这不是显得尊重吗?

    甘奇还好死不死说道:“继续,继续介绍。”

    “哦……这位是工部员外郎刘相公,这位是京县谢知县,在下是皇城司下一个小小指挥使,郑五郎,见过。”

    甘奇点点头:“嗯,下官都记下了。”

    甘奇是真记住了,记得很认真,回去还要记在小本本里。

    指挥使郑五郎有些为难了,今日这几位上官叫他来,可不仅是因为他在潘家酒楼有那么一点点小股份,主要是让他来从中说话的,比如这介绍人的事情,又比如活跃气氛的事情,就得有这么一个属下之人,如此才显得有逼格。

    哪怕到了谈事的时候,诸位领导们也不会亲自开口,需要郑五郎来说,上官岂能没有上官的威严?这就是郑五郎今日的主要作用。

    哪怕是略带求人意味的话语,也该郑五郎来说,领导只出脸面,必要时帮衬几句,表表态度。

    官场职场的这种套路,千年不变。

    这回倒是让郑五郎尴尬了,这个甘道坚,完全就是话题终结者,这话都没办法往下说了。

    却见甘奇狼吞虎咽几番,还主动抬起酒杯:“诸位上官,下官有礼,请饮此杯,下官先干为敬!”

    咕咚咕咚,甘奇一饮而尽,头也不抬,也不管诸位上官喝没喝,接着吃。可能是刚才吃块了一点,噎着了。

    没办法啊,硬着头皮也要上,郑五郎堆着满脸尴尬的笑说道:“甘主事,今日请你来,主要还是因为潘家酒楼之事,咱们都在衙门里办差,也知道办差的为难,更何况甘主事还是新官上任,自是比一般差事更难做,这杀鸡儆猴的手段,那是也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的事情。今日主要是想请甘主事高抬贵手,放那潘国一马,若是他哪里有得罪之处,下官来日带他亲自上门请罪,定教甘主事满意。”

    这是郑五郎这个身份说的话语。

    甘奇放下筷子上的牛肉,看了看众人,说道:“此事好说,本也未想拿他来杀鸡儆猴,他并非鸡也。罚一笔款项,写上一个保证交税的文书之类,买卖还得好好做,不做买卖如何为朝廷交税呢?”

    郑五郎闻言一愣,这么好说话的吗?

    几位领导也是有些意外,刚才看甘奇,还以为这是个愣头青,没有想到这么上道,明白事理。来日官场上,总有许多交集,谁给谁一个方便,那都是方便自己,结仇不如善缘。你好我好大家好,以后还会更好。

    郑五郎连忙谢过:“那就多谢甘主事了,罚钱是小事。”

    甘奇也很满意,点头说道:“待得过了十天半个月,待我开具一个文书,罚个五万贯,此事罢了。”

    甘奇不是开玩笑,他真准备这么处理了潘国,要说潘国犯了多大罪,还真不至于,没事弄来关几年,虽然是依法行事,并不过分,但真没有必要拿一个商人如此出气,罚款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十天半个月的,这就算是行政拘留了。

    甘奇拿潘国,是让汴梁城都知道,商税监可不是开玩笑的,是真要拿人下狱的,说审就审了。

    就如甘奇所说,潘国不是“鸡”,不是那杀鸡儆猴的鸡,因为潘国还不够资格。甘奇还是要杀鸡儆猴的,但是鸡不是潘国,而是面前这几个人。这几个人才有当鸡的资格,这鸡比潘国还要美。

    只有杀了这几只鸡,才真正能儆到猴,才真正是一劳永逸,往后再在这汴梁城里收商税,不用甘奇如何去吓唬,那些大佬们都会主动交代好。

    交钱保平安。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没有想到,祝相公听得五万贯这么多,心中已然不爽,端着腔调说道:“五万贯,不多,倒也不知开封府一年的公帑有没有这么多,这些钱,够你一个小小的商税监用几年的了。”

    领导说话,都是这么云里雾里的,得靠猜,靠领悟。这句话配合着领导的口气,倒也不算多么弯弯绕绕,还有一些领导,那说的话得翻几十个跟斗才能领会其中意思。

    可惜甘奇,一个毛头小子,哪里听过领导的说话艺术?竟然起身一拱手:“多谢祝相公!”

    郑五郎这个着急啊,手都拍到额头上了,这辈子没有参加过这么难受的宴请,这是真傻啊,真正的傻,没有比这更傻的了。

    几位领导也是一脸黑线,这尼玛交流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谢知县案头一拍,直言说道:“甘主事,许是你不了解汴梁城中这些事情,不若本县给你出个主意,你抓人的那个楼门高家店,比较好拿捏,杀鸡儆猴正合适。”

    也该谢知县出马了,郑五郎显然不堪用了,总不能让大领导失了逼格。

    甘奇却摇摇头:“高家店不够格,吓唬不住人。杀鸡儆猴之事,不劳上官操心了,在下已然选好了另外之人。”

    谢知县也愁了,抬头看向大领导,希望大领导能说出一句比较吓人的话语,震一震这个愣头青,如此谢知县也好把红脸唱到位。

    祝相公终于出发了,嘿嘿一笑,问道:“甘主事,今日此宴,可还合乎胃口?”

    “好吃,美宴美酒,美不胜收,下官已然酒足饭饱,多谢诸位上官盛情招待,下官告辞,吃了这顿好宴,人,我一定会放,说放就放。”甘奇已然起身作揖。

    什么玩意?祝相公还只是一个开场白,敲打人的话语还没有说呢?这就告辞?

    还真就告辞了,甘奇大礼而下,人真就转身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郑五郎连忙说了一句回旋的话语:“也可也可,人放出来就没事,五万贯,到时候拖一拖,缓一缓,也不定全给他。”

    谢知县心中不快,指着空荡荡的门口说道:“此等货色,也能为官?不知上下,不知尊卑,我看他这官,当不得几日就要到头了。”

    “嗯,毫无灵性。”工部员外郎惜字如金。

    大领导不屑一语:“坐看高楼起,坐看楼倒塌。”

    谢知县话多:“来日免不得还要有个落井下石。”

    大领导又眯了眯眼睛:“是这般一个道理了,五万贯,倒是想得挺好。”

    唯有郑五郎一脸尴尬问道:“还吃吗?”

    “吃,缘何不吃?不吃还能辟谷修仙不成?”谢知县话语在说,手却在作请,大领导先吃。

    甘奇蹭了一顿饭,酒足饭饱,回家而去,心情倒是极好,什么都是送上门来的,连调查这道手续都免了,很是轻松。

    但是甘奇却并未回家,他有一个不太熟的熟人,名叫唐介,本来这人是御史大夫,因为上书弹劾文彦博送蜀锦给后宫妃子而升官的事情,被打压了了,贬谪广东。

    后来老皇帝觉得心中有愧,文彦博也倒了,他还升官了。

    唐介回京有些时候了,在家休养了一些时日,之前在御史台上了班,现在到谏院当了大哥。这是朝堂继包拯之后的第二喷壶。

    为什么说是不太熟的熟人呢?因为甘奇帮唐介扳倒了文彦博,所以甘奇应该算是给唐介报仇了,但是甘奇其实还从未见过唐介。

    所以两人应该算不太熟的熟人。历史上这个唐介,以后还会当御史中丞,仁宗时期,他还当过副宰相,也就是参知政事。

    但是甘奇脸皮厚,酒足饭饱之后,直奔唐介家中去敲门。

    看门的小厮打开门,看到门口一辆马车,一个年轻人,便不耐烦问道:“找谁啊?大半夜的,若是拜见我家主人,白天再来。我家主人可不收那些人情。”

    这话甘奇听得很高兴,谏院大哥,不收人的东西,这是个好官。甘奇也不气,开口一语:“去与你家主人说,就说甘奇甘道坚来访,他会见我。”

    如今包拯当了三司使,谏院大哥唐介就是朝中第一把喷壶了。

    这个叫做甘道坚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有自信?看门的小厮心中犹豫了一下,甘奇甘道坚,好似有耳闻,这么名字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来。

    犹豫了几番的小厮,还是转头进去禀报了一番。

    不得片刻小厮飞奔而回,又是作揖,又是躬身,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口中说道:“原来是甘夫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小人该死,甘夫子快快里面请,主人已然在客厅备茶等候。”

    “无妨,头前带路。”甘夫子哪里会与一个小厮计较?

    小厮还在解释着:“也就是甘夫子来,不然我家主人只要落夜,那是一定不会见客的,主人还吩咐过,说公事就得光明正大,不可避人耳目。但是主人今日听闻是甘先生来了,已然下榻了的,都爬起来叫人备茶。”

    这是讨好的话语。

    甘奇笑着往前而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甘夫子听得很是舒爽,这小厮不错,唐介也不错。甘奇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清流还是得跟清流一起混,自己这么大一个清流,今日来见唐介,来得很对。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甘主事升堂

    唐介,四十多岁的中年直男,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八字胡与山羊胡,四四方方的脸,川字眉带着他的愤怒与不爽。

    见到唐介的第一面,甘奇就很是满意,这就是他心目中清流的样子,大概也是他心目中自己的样子。

    “见过唐御史。”甘奇见了一礼。

    “坐,快坐,不必如此客气。”唐介看着甘奇,两眼放光,他似乎从甘奇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呃……可能唐介眼神有点不太好。

    唐介还很是热情,清流与清流,惺惺相惜:“道坚吃茶。”

    甘奇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还觉得自己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来拜访唐介,应该早点来的。

    “道坚此番为何夜晚而来啊?”唐介微笑问道,唐介今日之所以这么热情,显然还是因为甘奇与文彦博之事,唐介是承了情的,但是唐介这种人,并不会去表达那种矫情的谢意,态度就代表了一切。

    “唐御史,此来乃是公事,在下要来举报门下谏议大夫祝振,以及祥福知县谢昆,还有工部员外郎刘章。几人结党谋私,贪赃枉法,攫取钱财。”甘奇说着,倒是把那位皇城司郑五郎给说漏了,大概也是甘奇故意的。

    “哦?细细道来。”唐介丝毫也不去质疑甘奇话语的可信度,只想知道其中细节。

    甘奇自然娓娓道来,先把捉拿潘家酒楼大掌柜潘国的事情拿来说一番,然后把晚间宴请之事也说了一番,甚至把酒桌上几人说的话语也详细说一番。

    直男唐介,何等脾气?川字眉拧成了一团,开口说道:“岂有此理,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公然以权谋私,枉顾国法,不思皇恩浩荡,朝廷有难,却还为一己私利奔走,此等贼子,岂还能留在朝堂?我今夜就写好奏章,明日送到御前,后天大朝会,定要在朝堂文武面前弹劾几个贼子,以儆效尤,也为道坚的差事开个好头。”

    唐介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他其实明白甘奇来找自己的意思,他也愤怒这等以权谋私之辈,但也是主动帮甘奇办成此事。

    甘奇起身大礼:“多谢唐御史。”

    “诶,你我之间就不必如何客气了,你我虽然是初见,却神交已久,若是道坚愿意,私下里称一声兄长,那是再好不过的。”唐介就是喜欢甘奇这种嫉恶如仇的清流。

    “谢过子方兄。”甘奇岂能不愿意?必须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为何古人的字里面,许多都带有一个“子”字?比如曾巩曾子固,张子房,赵子龙,苏子瞻,苏子由,孔子祥,冯子鱼,唐子方……

    因为“子”字本身就是古语之中对于男人的美称,最早的时候,几乎就是君子帅哥的意思,所以许多人的表字之中,经常带着“子”,以为美称。

    苏子瞻,意思大概就是苏家高瞻远瞩的风度翩翩的君子大帅比。

    “既然道坚称了这一声兄长,那愚兄就多言几句,为官之道,在于明志而正身,君子之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当嫉恶如仇,当鞠躬尽瘁,范文正公有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唐介唐子方,这一刻说得语重心长,博古论今……喋喋不休。

    甘奇听着,认认真真在听,这一刻内心之中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之前没有来见唐介了,清流,什么都好,就是喋喋不休的说教,让人有些尴尬。

    甘奇认真听得半个时辰,还得频频拱手去谢。

    唐介也很是满意,这个贤弟,当真极好。

    知道甘贤弟告辞而去,唐介还有依依不舍,相送而出,在门口目送远去。

    转过天来,甘奇到那个寒酸的衙门去上班,到得大厅,便吩咐左右:“把这大堂清空了,高案抬到头前,甲士左右列队站好,水火棍备上,一应刑具都摆开了,令牌也放在高案之上。”

    一旁的史洪磊闻言有些尴尬:“甘先生,这个……”

    “怎么了?”

    “回先生话语,高案还是有,令牌却还未来得及置办,水火棍也没有,刑具也没有。”这就是史洪磊的尴尬,衙门是有了,但是衙门里的东西,要啥啥没有。

    难得当了官,甘奇准备摆一番官威,威武升堂审案,没想到办案条件差成了这样。

    “叫李主事速速去置办这些东西,熟练的老狱卒也当弄几个来,就到皇城司去借几个来,刑具皇城司也有,也一并去借。”甘奇吩咐了一下。

    史洪磊记下之后,甘奇又道:“先让甲士列班,升堂了,把人犯带来。”

    啥啥没有,凑合弄吧。

    史洪磊已然吩咐人清理大堂,班上主官座椅,还有一旁庭审记录的席位。

    然后又吩咐一帮铁甲军汉列队站好。

    这水火杀威棒没有,这是个难题,总不能弄些柴火棒子代替吧?但是不弄点什么,这衙门的威严又显示不出来,想来想去,史洪磊也想到了一个办法,把军汉用的长枪一人发了一支。要是打板子打屁股的,也能堪用。

    凑合弄吧。

    待得甘奇穿戴好官服官帽,坐在头前,开口一声大喊:“带人犯!”

    喊这一声,还挺有感觉,有些新奇之感,抬头四处望了望,甘奇又觉得差了一点什么,差了哪呢?

    甘奇想来想去才想明白,是自己头顶之上,少了一块类似于“明鉴高悬”的牌匾。本该有的回避与肃静的牌子,也没有。

    下次再说,凑合弄吧。

    人犯已然带到。

    史洪磊还是见过衙门升堂的,便是一声大喊:“升堂!”

    威武……

    稀稀拉拉的声音,都没有喊齐,也还凑合。第一次升堂,没办法。

    甘奇知道还有一个程序,一低头,竟然没有找到惊堂木,拿自己的大巴掌一拍桌子,开口喝问:“堂下何人?”

    堂下自然是潘国,从昨天下午饿到第二天早上,连一口水的没有喝,哪里还有什么精气神,口中答了一语:“草民潘国。”

    “你可知罪?”甘奇这一套,学自某个时代的大黑脸弯月牙。

    “草民无罪。”潘国又饿又渴,倒也硬气。

    “来人啊,打!先打二十大板。”这句话是甘奇忍不住说出来的,不知道为何,就这么一句,喊得就是舒爽,甘奇可是受过现代司法教育的人,怎么会如此不顾人权呢?

    甘奇喊完这一句,也有些反思。不过回头一想,不给这厮脱层皮就放出去了,这商税监衙门哪里还能有威严?

    甘奇又是一声大喊:“打三十大板!”

    左右军汉,已然如狼似虎,几人上前把潘国压在地上露出屁股,长枪倒提,噼里啪啦就是打。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心地善良的甘主事

    板子已经打起来了,豪富几代的潘国,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嚎起嗓子就喊:“甘奇,你屈打成招,不得好死。”

    还能骂人?甘奇又是一声大喊:“狠狠地打!”

    史洪磊闻言,几步上前:“让开,让某家亲自来。”

    史洪磊接过长枪,呸呸两声,把口水吐在手掌之上,搓得两下,这是老农拿锄头惯用的习惯,为了增加手掌的摩擦力。

    然后把长枪紧握,高高跃起,重重而下。

    “哎呀……甘奇,你若是放了我,也还罢了,你若是再如此欺辱我,我与你势不两立,今日之仇,便是散尽家财,也必要回报!”

    史洪磊再次高高跃起。

    “啊……屈打成招,冤枉啊!”

    甘奇把头偏到一边,如此惨状,实在不忍目睹,甘奇一直都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就如上次在北邙山杀人满门,甘奇也是远远避开,不忍目睹。

    偏过头去的甘奇,还解释一语:“潘掌柜误会了,本官并未想过要屈打成招,打是要打的,倒也不需要你招什么东西。”

    甘奇是真不需要他招什么,杀鸡儆猴的事情,就得做个榜样出来,虽然不比让潘国坐三五年牢狱,但是总不能让潘国完好无损走出这商税监衙门。

    这个时代的法律,是落后的,执法过程也是落后的,以后世的观念来看,程序上也有许多不正义。但有时候很直接很好用,比如此时甘奇处理这偷税漏税的事情,就是直接好用。

    长枪打屁股,痛得潘国是死去活来,头前几下还能说话,之后就是挣扎叫喊,哪里还能说出话语,想来也是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是再骂,万一甘奇又给加了几十个板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三十大板打完,潘国早已疼得是满头大汗,在地上咿咿呀呀,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也是甘奇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刑罚,以往还真是小看了这些东西,却还说道:“潘掌柜今日是运气,若是这板子用那粗壮的水火杀威棒来打,可就不是这样了。也是我这衙门草创,一应刑具都没有,不然也当让你试一试那夹手指的感觉。罢了罢了,反正还有十来天,带回牢房里去,给口水喝。”

    “遵命!”史洪磊提着人犯潘国,回牢房而去,给口水喝。

    牢房里的潘国,大概正在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必然把甘奇十八辈祖宗都找出来骂了一遍。

    不过潘国也不敢大声,反正甘奇也听不到。

    此时的李定,也带着甘奇的命令去了皇城司找押官李明,借狱卒,借刑具,甚至还要借几块牌匾。

    不白拿,给钱。

    给钱,自然好借。东西都借回来了,惊堂木与令牌是附赠品,是李定白要来的。

    牌匾挂好,回避肃静在左右,一应刑具,一个不缺。

    甘奇看着这些刑具,很是好奇,这玩意没有用过,难免好奇心就有些重。

    但是念在潘国今天刚刚挨了三十大板的份上,甘奇还是强制把这份好奇心留到了第二天大早。

    升堂的瘾还没有过足,看着设备俱全的大堂,甘奇一屁股又坐了上去,还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官帽,把两根帽翅捋了捋,开口大喊:“带人犯!”

    史洪磊起身就去,把人犯潘国又提了进来。

    今日的潘国,趴在地上,跪都跪不起来,屁股早已开花,一句话都懒得说。

    甘奇眼神一示意。

    史洪磊一声大喊:“升堂!”

    威武……

    今日就齐多了,气氛也好多了。是那么回事了,不凑合了。

    这一身威武,吓得潘国浑身一颤,哭丧个脸,这屁股是不能再打了,潘国已然想开口求饶,但是潘国还是硬气,知道不能开口求饶,也知道自己在这衙门里忍上几天,一定能出去。

    甘奇低头一找,惊堂木在手,啪,“堂下何人?”

    “草民潘国。”有气无力。

    “来人呐,上酒菜。”今日甘奇,善心大发,甘奇真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潘国愣愣抬头,看着甘奇,这是怎么回事?今日不打屁股了?还有酒菜伺候?

    潘国在一瞬间明白了,这必然是有人为他出头了,不用多说,政事堂的谏议大夫可不是好惹的。

    潘国忽然笑了出来,笑的是甘奇,也不过如此,昨日还要打要杀,今日就酒菜伺候了。

    酒菜已来,潘国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更是口渴难耐,还来不及出言去讽刺甘奇,先把一壶酒拿起来,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鱼肉皆有。

    这无形之中也印证在潘国的想法,潘国进来之前就有这个自信,自信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出去,这不,第三天而已,就好酒好菜伺候了,显然也该出去了。就是平白挨了一顿屁股,有些不爽。

    潘国一边狼吞虎咽,还一边面带笑意抬头去看甘奇,笑意里多少有点不屑之感,就好像在说,有种你甘道坚就别怂。

    酒菜吃得差不多了。

    甘奇开口问道:“潘掌柜,酒菜如何?”

    潘国点了点头:“倒也不错,就是比我家酒楼差了一些。”

    此时的潘国,多少有点扬眉吐气的味道。

    甘奇也点着头:“嗯,酒足饭饱了。今日我衙门里备了一些新刑具,你这屁股是打不得了,试一试夹手指如何?”

    “什么?”潘国以为自己听错了。

    甘奇已然在喊:“来人啊,上拶子,夹手指!”

    潘国愣住了,这反转也太快了,刚才潘国狼吞虎咽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吃饱喝足可以回家了,哪里想到竟然还要吃大刑?

    军汉上前,又是一番如狼似虎,按压的按压,抓手的抓手,掰手指的掰手指,拉刑具的拉刑具。

    “甘奇,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啊,不得好死啊……屈打成招啊……”潘国,哭了。

    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刚才还想得美美的,吃饱喝足了,好回家养伤。

    转头来,只有一声:“啊……快快放开我!”

    “使劲,使劲夹!”甘奇大声喊道,头又偏到了一边,不忍直视,不忍目睹。让心地善良的人来做这种事情,实在是为难人,甘奇唯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那就是身负皇差,无可奈何。

    “救命啊……屈打成招啦,屈打成招啊!!!”

    甘奇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只见潘国忽然瘫软落地,人已疼晕了过去。

    “罢了罢了,带回牢房里去,给口水喝……”甘奇挥着手。

    第三日大早,甘奇看着这些刑具,有些为难,为难着开口:“带人犯!”

    人犯带到。

    威武!

    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

    都问了第三遍了,还问堂下何人。

    “草民潘国,拜见甘主事。”潘国一脸的生无可恋。

    甘奇依旧心地善良:“酒菜伺候。”

    今日酒菜,比昨日更好,不仅有鱼肉,还有鸡鸭,甘奇还开口:“潘掌柜昨日说的话语,本官放在心中了,昨日怠慢,今日特地派人前往樊楼买回来的酒菜,想来不必你潘家酒楼的差了。”

    趴在地上的潘国,抬头看了看甘奇,低头摇了摇,长长叹了一口气。

    酒菜上来了,樊楼的无疑,潘国看着面前的酒菜,又抬头看了看甘奇,还转头去看了看大堂角落处的刑具,立枷,老虎凳,绳吊,竹签,坠石……一旁还站着两个老狱卒。

    生无可恋的潘国,并没有动手去吃酒菜,而是又叹了一口气,抬头问道:“甘主事,不知你到底要我招供什么事情?”

    甘奇摇摇头:“我可没有要你招供什么,可真不是要屈打成招,潘掌柜误会了。”

    潘国开口:“甘主事,就算我潘国主动招供的,行吗?”

    “这个……啧啧……如此,也不是不可。”甘奇很是为难。

    “那我该招点什么呢?”潘国看了一眼酒菜,开口问道。

    “嗯……比如什么谏议大夫员外郎之类的事情,说来听听。”甘奇稍微提示了一下。

    “这个……”这个实在招不得,潘国明白。

    甘奇见得潘国犹豫,开口怒喝:“来人呐,喂潘掌柜吃酒。吃完酒,好干活。”

    此语一出,潘国连忙抬起血肉模糊的双手,在空中不断摆动:“我不吃,我不吃酒……我招……”

    甘奇表示很满意,这是心态崩了,还是富贵人好拿捏,来个浑汉就不一定这么好摆弄了,甘奇也有预料,今日潘国心态差不多也该崩了。

    “好好招,蔡主事记录好,与他签字画押。之后好好让潘掌柜吃顿酒,热汤擦洗一番,请个郎中瞧瞧伤,安排一处上好的厢房,不可怠慢,过几日潘掌柜出去了,还要做买卖交税的。”甘奇待人,一向不错。

    潘国已然泪流满面,招,不招,招,不招……

    甘奇话语已然在问:“谏议大夫祝振,在潘家酒楼有多少股份?一年收你多少钱?曾为你做了哪些不法之事?如实道来,否则酒肉伺候。”

    潘国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一把眼泪,终于还是开口了:“草民与祝振,自小本是邻里……”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这衙门真是寒酸得紧(三更补)

    今日,唐介已经在大朝会上开始弹劾了,弹劾结束之后,皇帝并未立即定夺,仁宗一贯如此处理事情。

    潘国的证人证言,到得也恰到好处,只等唐介再上一封,呈上证人证言,仁宗就会一边悲伤一边定夺。

    甘奇只等事情后续,还抽空回家去了。

    这回甘奇是真的准备搬家了,其实搬家也简单,就是把赵宗兰搬到城里来。如今甘奇在城里上班,每日来回跑也不方便,也不能把正室妻子放在城外不管不顾。

    张淑媛倒是不进城,得顾着温泉酒店。甘奇也会隔三差五到城外去,不过主要是去书院。宋朝当官的待遇实在太好,法定节假日加上正常的休沐,一年的假期能有一百多天,平均下来,几乎就是上两天班就可以休息一天。

    其中包括二十四节气的一部分,还有上元节、中元节等等,还有三个大长假,春节,冬至,寒食节,七天。除此之外,婚假,病假等等,婚假可以长达九天,病假可以最高长达一百天。每十天一次的例行休假,这就不谈了。如此种种,名目繁多。

    赵宗兰搬到了城里的宅院,住在了正厢。

    收拾妥当了一应行礼,赵宗兰看着家对面的巧儿成衣,拉着甘奇落座,开口说道:“夫君,近日每每在家无趣,皆以打马度日,妾身也想做些什么事情,夫君可能安排妾身一些事情做做?”

    若是寻常人家妻子,万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在家当个贤妻良母就是本份,哪里还用做什么事情?

    但是赵宗兰却不同,她出身王府之家,本就不是安守本分之人,自由恋爱都敢谈,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可把甘奇为难住了,给赵宗兰找事做,这个任务有些艰巨。张淑媛,那是本就出身樊楼,温泉酒店与她管着正好。吴巧儿也是劳动人民出身,缝缝补补最是擅长。

    赵宗兰该做些什么呢?

    甘奇皱眉在想。

    赵宗兰似乎看出了甘奇的为难,又道:“夫君,妾身可也是能顶大用的。”

    甘奇实在想不出赵宗兰能做的事情,不过头还是在点的:“娘子说得对,有一位先贤有言,女子能顶半边天。”

    赵宗兰闻言大喜,一脸期盼看着甘奇。

    女子能顶半边天,这半边天该如何顶呢?

    赵宗兰擅长什么呢?总不能弄一个汴梁第一届女子打马大赛吧?

    甘奇一拍脑门,想到了。

    赵宗兰擅长谈恋爱!

    这般技能,可是了不得的技能,赵宗兰不仅擅长谈恋爱,还饱读诗书,那就更了不得了。

    有一位奶奶叫穷摇……呃,是琼瑶。

    有一出经典的言情小说,叫作《梅花三弄》,这是甘奇小时候看过戏,就是那位咆哮教主马景涛演的,马景涛紧紧抓着陈德容的手臂,一边大力摇摆,一边大喊:“吟霜,吟霜!”

    然后马教主涕泪俱下,踢啊,打呀,砸东西啊,撞墙啊,哭啊,喊啊。这是甘奇少年的阴影。

    故事内容其实不复杂,贵族夫人生了一个女儿,为了巩固地位,抱了一个男孩来代替,然后又不忍抛弃女儿,为了以后相认,便在女儿身上刺下了一个梅花烙印。然后这个流落民间的贵族姑娘,卖身葬父,遇上的高富帅,然后发生了一大堆恩怨情仇。

    以往甘奇的京华时报都是男人看的,主要还是有一定文化水平的男人看的。若是连载一个言情小说,那销量,不得蹭蹭往上涨?

    还有一个才女之大名,是不是也能给赵宗兰挣来?到时候京城的高门大户圈里,赵宗兰到哪里都会是座上宾。

    想到这里,甘奇是说干就干,开口说道:“娘子,为夫给你讲个故事。这故事就是为夫给你寻的差事。”

    “好,夫君快说。”赵宗兰撑着脑袋等候。

    甘奇已然娓娓道来。

    赵宗兰听着故事,泪眼婆娑,还有各种评论。

    “吟霜姑娘真可怜……”

    “世子皓宇真好,与夫君一样的心地善良。”

    心地善良?甘奇觉得自家娘子看人很准,笑着点头。其实男主角应该叫“皓祯”,但是这个名字用不得,与赵祯撞了,得改一下。

    故事一直在说,甘奇也只说了个大概脉络。却也把赵宗兰感动得泪如雨下,穷摇奶奶的故事实在太给力了。

    故事脉络说完,吟霜悬梁自尽,赵宗兰是痛哭流涕。

    任凭甘奇如何安慰,赵宗兰依旧泪流不止。

    甘奇摇着头,说道:“娘子,故事说完了,我想请娘子执笔,把这个故事写成话本,刊载在报纸之上。”

    “嗯,夫君,这般故事,定要说与众人听,我会好好写,一定写好。”赵宗兰擦着眼泪,一脸的坚定。

    说完话语,赵宗兰起身一福,便去磨墨落笔,大宋言情大师,就要诞生了。

    甘奇带着成就感,出门而去,回到衙门,衙门里又抓回来了几个偷税漏税之人,甘奇的案头之上,拜帖也来了几封。

    李定在一旁问道:“先生,今夜几处宴请,去吗?”

    甘奇翻动了一下几封拜帖,摆摆手:“不去了。”

    李定又问:“那明日升堂吗?”

    “不升堂了,且等两日再说。”甘奇等的上皇帝赵祯的定夺。只要定夺下来了,祝振几人贬官罢官了,之后的事情就好处理了。

    李定再问:“那刚抓进来的几人如何处置?”

    “不给水米,给牢房开个小窗子,让他们能看到潘国那间厢房。”甘奇这安排的用意也就不用多说了,得让这些人看看潘国的惨状。

    李定闻言便去安排。

    甘奇一个人坐在班房之内,陡然间有一种错觉,有那么一个词,叫作“酷吏”,甘奇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此时的自己,好像很是贴切。

    一个人,到底该有多少面?甘奇有些迷失之感,想着城外的道坚学院,想着自己想要的那个大儒名头,想着某一日杀人全家的狠厉,想着这几日在衙门里折磨人的场景。

    甘奇有一种迷失。

    迷失之外,甘奇想到了自己最终的目的,最终要做成的事情。又微微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比想象中的要难。

    要想这个国家与民族真正崛起,真正傲立世界,何其艰难。这一步一步,兴许唯有不失初心这一点才是让甘奇走到最后。

    忽然间,甘奇想喝酒,想痛饮一番,大醉一场。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喊:“甘道坚是不是在这里办差?教我好找,这衙门,真是寒酸得紧。”

    听得这个声音,甘奇微微一愣,这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甘奇立马站起,夺门而出,欣喜非常。

第三百五十八章 牛逼哄哄,闪亮出场

    此时站在门口呼喊的人,能让甘奇喜出望外的人,正是两年多没见的那个四川眉州苏家高瞻远瞩的君子大帅比苏子瞻。

    甘奇欣喜而出,苏轼更是欣喜,两人几乎见面就抱在了一起。

    “你要回京,怎么也不先来一封书信呢?”甘奇如此问道。

    “我寄了信啊,道坚没有收到?”苏轼问道。

    甘奇摇摇头:“看来信比你还到得晚了些。”

    苏轼笑了笑,也不当回事,这个时代,信件没有他自己到得快,这也是正常的,甚至信件寄送不到,半路丢失也是常有的事情。只道:“韶光易逝啊,如今道坚你都已经一甲头名了,官职在身,反倒是我,此番入京,只能准备制科京察了。”

    苏轼对于自己考中之后没有得官就回家守丧这件事情,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惋惜的。因为并非考上进士了,就一定能得到官职,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如果苏轼还想当官,那就得需要有真正的高官来举荐。

    如果没有人举荐,就得自己想办法,比如参加制科考试,也就是京察。所谓京察,大概类似于公务员内部考试,也就是说苏轼名义上已经是正式公务员了,但是想要当官,还得再参加一下内部考试,脱颖而出之后就可以实授官职。宋朝的制科,民间人士其实也可以考,不过那得需要举荐,真正有权柄的人举荐。

    苏轼苏辙兄弟二人,想要真正当个不错的官,两人都会再参加一次制科考试。不过还得等上一年半载。

    这种事情也很正常,比如一个官员当得还不错,或者官职也比较高,但是忽然父亲去世了,需要回家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回来,也并不会官复原职的,还得朝廷再行安排,如何安排也是一门学问,不能官复原职,那总不能又去当个小官吧?所以那就又要朝中有人举荐他,才能有一个不错的安排。

    苏轼苏辙兄弟俩,在这方面来说,也是有些倒霉的。进士考上了,官还不知道在哪里,有这种处境的人,也不止他们兄弟俩,汴梁城内,还有许多,比苏家兄弟更倒霉的都有,当了十几年官,守个丧之后再回来,毛都没有一根了,差一点的官职不愿意,好一点的官职又轮不上,这也是朝廷开制科的原因之一。毕竟那些不错的官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子由呢?”甘奇左右看了看,就苏轼一个人,倒是有些意外。

    “子由与父亲还未到,得过一段时间才会入京,此番我家算是举家搬迁了,准备在这汴梁城安家落户。”苏轼如此说道,这眉州苏氏的苏洵这一支,就算是移民了,从眉州移民到了开封。

    谁叫苏洵生得这么好的两个儿子呢?也不得不举家搬迁了,不然两个儿子都在京城,留得一家老小在几千里之外的眉州,那还怎么过日子?

    既然要举家搬迁,麻烦事也多。家里的产业该变卖的都得变卖,田地商铺都不会留下了,该分给亲戚的分给亲戚,留得一个祖宅祖田,也会让堂兄弟们代为管理。

    其他东西都变成现钱,要运到汴梁城里来。

    说白了,这回苏洵带着两个儿子出来了,以后几乎就再也不会回去了。苏家兄弟除了给苏洵送葬的时候会扶灵柩再回一趟眉州,这一支苏家就不再是眉州人了,往后苏家的后人,也只能算一个祖籍眉州。

    既然说道安家落户,甘奇又问一语:“可有在城中选到宅子?”

    “我此番先来,便是做这般事情,总要先选一个落脚之地,如此一家老小来了,也不那么仓促。”古代搬家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牛车驴车一车车的拉,跋山涉水,带着全部家当,路上辛苦不说,还有危险,到得新地方安家落户,也少不了麻烦,要有安置一家老小的地方就很重要了。

    甘奇是地头蛇,这方面倒是可以帮苏轼一个大忙,便开口说道:“那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苏轼也不矫情,只道:“寻你就是此事。”

    甘奇闻言有些伤心,笑道:“我还以为你寻我是因为你我关系甚笃呢?”

    苏轼笑道:“走,先吃酒去?”

    甘奇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寒酸衙门,点头说道:“那就先吃酒去。”

    两人就这么手拉手,肩并肩,往樊楼而去。

    苏轼还笑问:“怎么好好一个状元郎,做起了收商税的差事?”

    显然在苏轼看来,收税可不是一个好差事,这不仅是苏轼的看法,也是大多数文人的看法。圣贤子弟,君子人物,与商人喋喋不休讨价还价那一钱两钱的事情,是非好差。

    “皇差,一年得给官家交五百万贯的钱财呢。”甘奇自然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五百万贯?把你甘道坚卖了,也卖不出五百万贯。这定是有人与你为难。”苏轼如此理解。

    甘奇摇摇头:“非也非也,这是我自己在官家面前保证的,保证一年在汴梁城收出五百万贯的商税。”

    苏轼脚步一停,看着甘奇,问道:“道坚,你莫不是傻了?商税岂能收到这么多?”

    甘奇笑着抬手一指:“你看,这大街小巷的都是什么字。”

    苏轼进城就注意到了四处都能看到甘奇刷的标语,答道:“你便是把这大街小巷都写满了,一年也变不出五百万贯的钱财来。除非你在这汴梁城拦路街道去。”

    “劫道赚不到钱的。子瞻要不要到我这衙门来,与我一起收税?”甘奇笑问。

    苏轼连连摇头:“我不收税。”

    这是没办法的,叫苏轼跟着自己上街收税,还真是为难他了,苏轼这样的人物,就该纵情花酒间,留得万世名。

    “罢了罢了,樊楼已到,吃酒,不醉不归。”看着苏轼,甘奇有一种舒畅之感,为何?因为苏轼的人生态度,是甘奇这一辈子做不到的东西。

    真正的潇洒,真正的洒脱,真正的享受生活,甘奇都做不到,苏轼似乎就能帮他完成这些做不到的东西。

    若是甘奇不知道未来,不知道历史,不知道那些悲哀,兴许也就不用去羡慕苏轼了,可以做一个与苏轼一样的人。

    两人落座吃酒,左右七八个美人伺候着,头前还有新花魁云锦儿自觉前来捧场助兴。

    这汴梁城里有这种待遇的人,不多了。有这种待遇的年轻人,那大概也就甘奇与苏轼了。

    苏轼也是兴起,填词是信手拈来的,喜相逢,说来就来,随口而出,云锦儿便是欣喜而唱。

    苏轼倒也不觉得自己填首助兴词有什么大不了的,口中笑道:“唯有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道坚再饮!”

    甘奇今日还真有点求醉的想法,主要是做了酷吏之后,心中需要有一个发泄之处,因为甘奇不是那等以折磨人为乐趣的变态,这个时代的刑罚,还真就是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在甘奇心中,折磨人比杀人还要残忍百倍。

    甘奇一杯饮下,口中一语:“美食与美酒,却还差了一样。”

    “差了哪一样?”苏轼问道。

    “差了美人。”甘奇带着坏笑。

    苏轼抬眼环顾,莺莺燕燕,美人环绕,哈哈大笑:“道坚知我!”

    甘奇抬手一招,一个半老徐娘的女子摇着腰肢走向甘奇身边,附耳来听。

    甘奇轻语几句,女子拿着团扇遮住笑开的嘴巴,便是下去安排,也记着甘奇的话语,要美的,要有才的,要清倌人。最重要的还有一句,有钱,有的是钱,直接赎身。

    既然要在汴梁安家落户,家里岂能没有几个歌舞伎伺候着?没事就买几个,这就是苏轼该有的人生。

    “道坚,早前行路之时填了一曲,你听我言,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此曲如何?”苏轼这一辈子,千年之后仍然有三千四百多首诗词传世。若是计算那些已然失传的,或者随手而作并未记录的,只怕更多无数。而且这三千多首诗词,任意拿出一首,那都是水准之上的。

    就算只算传世诗词的数量,苏轼活了六十一岁,抛开孩童年少时期,一年几乎有近百首的产量,三四天一首的产出速度。这还不包括文章,书法与画作,苏轼的文章数量就不谈了,苏轼的书法是北宋四大家之一,画作更是一派之魁首,想来在当时而言也是多如牛毛,练习时候的书画也就更是数不胜数了。还有他当官时候来往的公文以及上书的奏折。

    你想想,他这一辈子都在干啥?

    “好词,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着实好词。”甘奇夸着,这尼玛着实比不上,不服不行。金句王,说有就有。这一首词,写的大概是行路之时苏轼的些许感慨。

    真要说诗词之道,甘奇就算搜刮自己记忆中的上下五千年去抄,都抄不过苏轼一个人随手写。

    身后抚琴唱曲的云锦儿,已然两眼都在放光。

    苏轼大手一挥:“云姑娘,送与你了。”

    两眼放光的云锦儿,连客气谦虚的推辞都没有,已然起身来谢:“奴家拜谢苏先生大作。”

    甘奇还有些心疼之感,这么好的词,又并非是用来应此时之景的,名传千古之作,怎么说送就送了呢?

    甘奇是肉疼,那是因为甘奇知道这首词的文学价值。

    苏轼可不心疼,苏轼只当是每天闲着无聊随便写的,给谁都无所谓,明天还有,不用等明天,也许马上就又有了。

    甘奇就差说一句,送给我行不行?

    没有说出口,有损逼格。

    不知为什么,甘奇有些郁闷,把酒一抬,酸里酸气说道:“子瞻吃酒,论撩妹,还是你厉害。”

    “撩什么?”苏轼酒已在喝,话没有听太懂。

    却是这首词,才刚出苏轼之口,云锦儿已然就在唱了。云锦儿还未唱罢,隔壁就已经有人拿到了原文,也开始在唱了。

    只是没有想到,这首词还惹事了。

    汴梁城有一个牛逼人物,此时也正在樊楼庆贺自己得了官职,听得此曲,便是开口问道:“此乃何人所作?”

    唱曲的姑娘答道:“回晏公子话语,此乃云大家那边刚刚传过来的,说是眉州苏轼之作。”

    牛逼人物点了点头,与左右说道:“苏轼,倒是有些耳闻,此词还行,勉强入耳。却是我来之时,不见云姑娘来坐上唱曲,原道是去了旁人之处。”

    这话什么意思?为何这位晏公子这么牛哄哄?因为这位晏公子,来头可不小,脾气更大,口气更是惊人的大,连走路的时候眼睛都会往天上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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