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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祝家大郎     回到北宋当大佬txt下载     回到北宋当大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火峒人大军压上,正在奋力攻城,忽然从左右两翼杀出这么敌人,只在一瞬间,阵型早已大乱。

    “大王,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宋狗有埋伏,宋狗有伏兵……”

    侬宗旦早已从马镫上站起,他岂能看不到大军两翼杀出来的宋兵?第一反应却是疑惑,开口问道:“肖注哪里来的这些兵马?”

    “大王,这些是宾州来的兵马,三千多人,头前早已有人来报过的。”

    “胡说,宾州人哪里有这般勇猛?宾州人又哪里能有这么多铁甲?”侬宗旦疑惑过后,才开始着急。

    “大王……大王,不会是狄青回来了吧?”

    “放屁,狄青带兵都退到宾州北边一二百里的地方了,距邕州已然有三百里路程,岂还能忽然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他还能飞不成?”此时的侬宗旦不仅开口大骂,甚至还提起马鞭抽打身旁说话之人。

    “大王,怎……怎么办?”

    侬宗旦牙关一咬,大喊一声:“先不攻城,随我杀城外这些宋狗,先杀败城外宋狗,再来攻城。”

    “是,大王,我这就去传令。”

    只是这大战四起,传令还如何传得下去。

    就如狄青头几日问过甘奇一个问题,打仗,是计划重要?还是临阵指挥重要?

    甘奇想了许久,最后答道:“当是计划更重要,战前计划妥当,才是胜利的基础。”

    甘奇的答案,让当时的狄青很是欣慰。

    古代打仗,胜败之别,主要并非在指挥上,而是在计划上。

    为何?因为古代没有通讯工具,更没有后世的交通工具。那么一场真正的大战,又如何进行临战的指挥呢?

    真正大战打起来了,临阵指挥几乎就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了,即便有旗语,有鼓声的轻重缓急,有鸣金收兵,这些东西都只能传递一些简单的信息。

    所以大战之前,一定要有一个完备的计划,用甘奇的话语说,这个计划还要有一定的容错性。

    所谓计划,就是哪个人,带多少兵马,到哪里,完成什么人物。真正指挥大战,就要把计划做得极为细致,甚至计划到没一个都曲完成什么任务。

    开战之后,执行力就变得很重要了,所有人按照计划完成好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往哪个方向突击,是往什么地方支援,是守住哪个交通要道,又或者是什么时候往什么方向进攻。

    这些计划都是开战之前就要做好的,而不是临阵之后来指挥的。

    所以战前的计划一旦做好,就容不得轻易修改,否则满盘皆乱,甚至导致满盘皆输。古代打仗,不是玩游戏,并非鼠标一点,就可以指挥人马到这里那里。古代通信,若是在一个巨大的战场区域,信息来回的时间,各部配合的程度,都是胜败的关键。并非一个命令下去了,就真的百分之百传达得到,更不会立马就传达得到,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有反馈。

    这些才是冷兵器时代的指挥艺术,昔日韩琦好水川一战,就是指挥混乱,各部任务不明,军令含糊不清,各部进退失据。韩琦显然都不知道该如何指挥一场大战。

    此时此刻,邕州城外,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在继续攻打着邕州城,有人左右去迎击侧翼之敌,有人已然看出了一点端倪,踌躇不前。

    侬智高带着身边一两百号打马亲兵,飞奔往东而来,去迎甘奇。

    城下之人,大多数不知道局势如何。

    唯有城头之上的人,居高望远,把战局看得一清二楚。

    推官高祥已然在肖注旁边说道:“知州,此时当开城出击,配合甘道坚,一举击溃敌军。”

    肖注闻言点着头,口中却道:“再等等,待得敌军再乱一些,露出颓势,再出击方才稳妥。”

    肖注这一刻,是有大局观的。

    城下的甘奇,闷头打马,只往前飞奔砍杀,狄青有言,只要凿穿敌阵,敌人便被切割开来,阵脚立马大乱,便是胜券在握。

    甘奇牢记这一点,手中长枪捅刺不断,伴随砸打抽击。

    一声铁甲在身,连连叮当作响。

    肾上腺素是什么?就是让人在这一刻忘记疼痛,忘记劳累,激动亢奋,如同疯魔。

    人,终究是动物。战场上的人,就与动物没有了丝毫区别。这一刻,人性的黑暗,嗜血,无情,展露无疑。

    肾上腺素只要还在,头脑就永远不会冷静。

    “杀,随我往前杀,杀出去!”甘奇的呼喊,犹如林间猛兽的吼叫。

    甘奇身旁,狄咏,周侗,还有已经落马却又爬起来步行往前的甘霸,还有无数西北百战军将。

    铁甲入阵,当真如坦克一般,横冲直撞。火峒人,依旧还是六年前的火峒人,被狄青摧枯拉朽打败的火峒人。

    甘奇已然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只是连连伸手去抹脸上那遮蔽视线的鲜血。

    甘霸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了甘奇的前面,用枪刺,用拳脚砸打,甚至用肥胖硕大的身形冲撞。

    这一刻,赵宗汉已然走到了城垛旁边,用城垛护住自己的身形,不断伸头去看城墙之下,想在人群中找到甘奇到底在哪里。

    这一回,他找到了,激动不已,站起身来抬手指着:“道坚在那里,道坚在那里!”

    说完这两句话语,赵宗汉忽然胃液翻滚而出,口中连连呕吐不止,尸山血海的场面,实在不堪入目,连闻到那股血腥,都忍不住令人作呕。

    城下再也没有多少飞上来的箭矢了,蔡确已然走到了赵宗汉身边,顺着赵宗汉指的方向望去,激动大喊:“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文人,依旧还是文人的做派。

    越来越多的士子学生从那城楼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垛口旁边,猫着腰往外看去,甚至还有人搬起城墙上早已备好的石块,往外扔。

    也还有许多人躲在城楼之内不敢出来,只在窗格子里往外眺望。

    呕吐声忽然此起彼伏,城外满地鲜血,死伤四处,断臂残肢,五脏六腑……

    忽然,刚刚刺杀一人的甘奇,只感觉头前一个黑漆漆的物体飞快往自己砸来,甘奇连忙俯身一躲,却是坐不稳身形,从马上翻落,只能怪甘奇骑术不精湛。

    再抬头,一匹高马,一个壮汉,一支巨大的狼牙棒。

    侬宗旦就在面前。

第二百四十一章 杀你的是我大哥甘奇

    狼牙棒已经再次砸来,却被一柄硕大的朴刀凌空挡住,朴刀的主人就是甘霸,两柄沉重的兵刃砸出来的碎裂火花溅在甘奇的脸上,疼得甘奇一声大吼,长枪飞快刺杀而出。

    挥舞出去的狼牙棒还来不及回来,看着甘奇刺杀而来的长枪,侬宗旦也是眼疾手快,翻身就下了马,险险避过。

    再看甘奇,长枪追刺而去,却又被侬宗旦已经回过来的狼牙棒击打得偏向了一边。

    侬宗旦带着身边一二百号亲兵,此时与甘奇身边之人已然撞成一。

    甘奇冲阵的脚步,陡然而止,成了鏖战之局。

    另外一边庞敢庞勇兄弟,冲阵的步伐越来越快,眼前已然无人能挡。

    此时城头上的肖注,终于开口大喊:“开城门,开城门,冲出去!!!”

    城门快速打开,无数邕州兵拥挤在城门之下,往外冲杀。

    此时的火峒人,再也不是刚才的火峒人了,已然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

    局势对于火峒人来说,已然成了乱战之局,感觉除了身后之外,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火峒人的后退,并非是要溃逃,而是四面都是压力,逼着火峒人不自觉往后而去。

    战场东边,是火峒人唯一没有后退的方向,只因为侬宗旦身边的那些亲兵,实在不凡,勇武非常。

    即便面对一个一个的铁甲,也丝毫不退,近身肉搏,兵刃都不要了,也要去扒那些铁甲军汉的头盔,也要捡起地上的石块猛砸。

    侬宗旦,更是不凡,已然感受到了四周越来越多的压力,也不退后,狼牙棒频频在挥,砸打在铁甲之上,火星迸溅,也砸得铁甲里面的人哀嚎不止。

    对付铁甲,唯有狼牙棒才是利器。

    这才是战争,这才是战场。

    此时的侬宗旦,手中的狼牙棒已然抡成了电风扇一般,但凡有人上前,便是嘭嘭作响。

    甘奇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开口大喊:“呆霸,帮我挡他一下。”

    甘霸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回答了甘奇,然后摇摆着巨大的身形就往前去,朴刀飞速抡起。

    琅琊棒与朴刀在空中带着巨力再次交击。

    响声尖锐刺耳,听入耳中,挠心抓肺。

    肥胖的甘霸,手中朴刀已然脱手而出,人也栽倒在一边。

    侬宗旦更是踉跄几步,身形歪斜。

    就是这个时候!

    甘奇捏紧长枪,一跃而起,枪刃快如闪电,直奔侬宗旦胸口而去。

    此时的侬宗旦,双眼圆瞪,已然来不及闪避,连忙扔了手中狼牙棒,双手上前来抓,想要抓住甘奇刺杀而来的长枪。

    侬宗旦何其狠厉,竟然真就用双手抓住了甘奇的枪刃,鲜血直流也毫不在意,手捏枪刃,就这么把甘奇的长枪给挡下,不得寸进。

    甚至侬宗旦还双手发力去拖,想要抢下甘奇手中的长枪。

    “大哥,使劲扎死他!”甘霸还未站起,就呼喊而出。

    却见甘奇并未使劲,反而收手一松,任由侬宗旦抢去长枪。

    却也见得侬宗旦身体又向后踉跄而去,几乎往后栽倒。这一刻,正在忍痛发力的侬宗旦哪里想到甘奇会直接松了长枪?

    待得侬宗旦连连后退几步,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形,再一抬头,侬宗旦愕然当场,眼神直盯着甘奇,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口中却有话语:“你……你……你是何人?”

    一柄利剑,在甘奇松开长枪的那一刻,被他从腰间拔出,从侬宗旦胸口大力刺入,直透肺腑。

    却是此时的甘奇,如何也拔不出这柄剑了,剑已然被牢牢卡在了骨骼之间。

    侬宗旦不敢相信这一幕,只盯着甘奇看,想要挥拳去打,却又好似双手不受大脑控制了一般。

    一旁的甘霸,飞快捡起自己的刀,飞劈而来,口中还有话语:“杀你的是我大哥甘奇!”

    朴刀飞劈就到,从侬宗旦的脖颈而入,一颗人头飞向空中。

    头颅已然飞起,却是那身体还站得笔直,从无头之处飚起来的鲜血,达两丈之高。

    热血溅射而起,再落下,淋得甘奇满身都是。

    甘奇松了那拔不出来的剑,抹了抹脸,视线有些血红。

    再看甘霸,飞快上前捡起侬宗旦还睁着眼睛的头颅,开口大喊:“侬宗旦死了,侬宗旦死了,被我大哥一剑刺死了!!!”

    一边喊着,甘霸一边捡起甘奇的长枪,把头颅直接挑在长枪之上,高高举起,依旧呼喊不止!

    一阵阵呼呵之声,喊杀大起!

    被分割成很多块的火峒人,此时后退的脚步不再是是被逼无奈,而是真成了溃逃。

    肖注已经激动得在城墙上蹦跳而起,口中也在大呼:“追,追上去,往林子里面追!”

    一边喊着,肖注竟然也转头往城下而去,出得城门,穿着一身官服,迈步飞奔,口中还在大喊:“追,往前追!”

    “杀呀…………”

    这一刻的喊杀之声,清晰入耳,好似还有异口同声,没有了任何其他声音。

    甘奇站在原地,大声穿着粗气,似乎就在这一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尽去,没有了激动,没有了热血,没有了疯狂。

    随之而来的只有疲惫之感,疲惫得全身乏力。

    甘霸一脚踩在侬宗旦的尸体上面,双手捏着剑柄,大力往外拔出,拔出之后,还把剑放在侬宗旦身上左右擦拭了几番。

    “大哥,你的剑!”

    甘奇接过剑,放回剑鞘。开口与甘霸说道:“去与庞将军说,让他带兵去追,一直追,待我把辎重收拢一下,便会跟上来!”

    甘霸闻言飞奔而走,甘奇这是要一战彻底解决火峒蛮的问题。趁着大胜之势,直接踏到火峒人的地盘里去。

    此时的肖注也奔到了甘奇身边,却还来不及开口,便听甘奇说道:“肖知州,速速发动城中百姓,背着粮草随军出城,山林路远,将士们补给就靠他们了。”

    肖注闻言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城中皆是我大宋忠良子民,定不会让将士们挨饿。此番必要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第二百四十二章 干大事而惜身(感谢自酌自饮自逍遥万赏)

    火峒人早已兵败如山倒,无数的背影往山林飞奔而入,四面八方到处都是。这些火峒人逃跑起来,倒也熟门熟路,几年前狄青打破侬智高的时候,这些火峒人也是这么往林子里跑的。

    无数的军汉也在后面追,拉弓攒射的,飞奔刺杀的,还有人喊着“投降免死”,却是大多数火峒人并不能听懂汉话。

    一身重甲的赵宗汉,此时也提着刀从城头而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奔到甘奇面前,已然满脸是泪,口中之语激动而出:“道坚,道坚呐,下一次可不得这般了,你可知刚才那一刻有多险?可把我吓死了,你将来是要在东华门外唱名的,再不得做这般事情了……军将何其多,哪里要你一个读书人亲自上阵杀敌啊!”

    赵宗汉是真给吓坏了,在城头之上看得甘奇与侬宗旦火并,有一瞬间还真以为甘奇会被侬宗旦巨大的狼牙棒砸中。

    甘奇看着赵宗汉,心头一暖,拍了拍赵宗汉的铁甲,满脸鲜血中露出白白的牙齿,笑道:“我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甘奇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赵宗汉听得愣了愣,问道:“道坚,你说什么?此言何意?”

    甘奇表情正了正,说道:“犹记得在哪本书里看过曹操评论袁绍之语,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干大事而惜身,纵观古今,真正干得成大事的人,真正干了大事的人,有哪个是惜身之辈?”

    甘奇为何今日非要亲自上阵?他是在找自己真正内心的力量,就如话语所言,他是想检验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能干成大事的人。

    许多人以为干成大事的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有谋有略,智计无双,什么事情都能把本质看得清清楚楚,什么事情都能算计得明明白白。

    真的是这样吗?其实不是,这一点远远还不够。能干成大事的人,不是聪明就行的,而是需要具备无上的勇气。从古至今成大事的人,都是如此,不能表面狠厉却内心懦弱,有谋还需果断,需要冒险的时候,更不能畏缩。

    干大事不洗身,见小利不忘命,这才是成大事。

    甘奇心中有无数的愿景,有许多想要做成的事情。在这个时代,要办成这些事情,何其艰难?

    但是这一刻,甘奇自信非常。

    赵宗汉闻言并未多想,而是答道:“道坚,你都干下这般了不得的大事了,你还要干什么大事啊?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甘奇点了点头,笑道:“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且去把这一身甲胄脱了,过几个时辰随我入林子里去。”

    “啊?还要入林子去?”

    “嗯,你去与蔡确冯子鱼他们说一说,有愿意入林子的,准备一下,自己背一些干粮与水,随我一起去。”甘奇说道。

    冯子鱼跟着甘奇一起来了,家有万顷良田的孔子祥,却是没有成行。

    赵宗汉点着头,往城内而回,刚才飞奔而出的时候倒也没有注意,此时转头而回的时候,满地残肢断臂,赵宗汉的步伐已然成了跳跃模样,左边躲一躲,右边躲一躲,却还有许多伤兵哀嚎翻滚,敌我皆有。

    伤兵满地,城内的衙差带着郎中大夫们飞奔而出,开始四处救治伤员,甚至还有城中许多居民也自发出来帮忙。

    甘奇重新翻上马背,往城内衙门而去,肖注在知州衙门之内,不断派遣身边差人去做各般事情。

    一场大胜之后,并非就是大喜,对于肖注来说,还有无数的事情,甚至还有许多大悲的事情。

    甘奇来了,肖注一边忙碌着,口中还道:“道坚稍后,不得多久,必然能发动两三千号壮丁为将士们背粮入山。”

    甘奇点着头,却道:“此来不是此事,而是想问问肖知州对火峒蛮之事有何想法。”

    肖注闻言一愣,回过神来知道甘奇问的是怎么处理火峒人之事,如今火峒已然大败,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再有多少反抗,那么怎么处置火峒那些山寨部落,就成了一个问题。

    是屠杀?几万老弱妇孺,肖注这般圣贤子弟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但若是又与上次一样,就这么放任了,不免也有担忧,过几年是不是又会出现一个火峒大王带兵作乱?

    肖注一时之间还真未想好稳妥的处置办法。开口问道:“道坚可有稳妥之策?”

    甘奇自然是有想法的,否则也不会此时来说这件事情,见得肖注发问,甘奇直接答道:“依我所想,此番定然不能在放虎归山,可行分割内附之法,把火峒人全部从原住地迁出,把家家户户都打乱,安置在四十四个羁縻州之中,一州安置几百人。如此方才一劳永逸。”

    肖注闻之,喜上眉梢:“好,此法甚好。道坚大才,当真一劳永逸了。”

    甘奇忽然又是面色一沉,说道:“但是几户头领之族,当斩尽杀绝,满门抄斩!”

    “是极是极,以儆效尤,且看这邕州治下四十四个羁縻州,还有何人敢效仿之。”肖注只觉得甘奇当真帮了他一个大忙。

    两个时辰之后,甘奇开始入山。

    小道蜿蜒,到处散落着兵刃,时不时有尸首横倒在地。

    从北方带来的马,走不贯这种蜿蜒山路,甘奇也换乘了一匹当地的矮马。北方的马,多是草原种,要高大许多,善于平地奔跑。

    而南方与西南方的马,多是西藏高原马种为主,也有各种杂交。这种马,矮了许多,却极为适合山地行走,其中代表便是“滇马”,也就是云南马。

    四百里山路,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走了八天。

    火峒人的地盘,就在大宋与交趾的交界处,其实已经就是后世的越南境内。山林之间,一个个村落寨子。

    大军而来,寨子里几乎见不到一个青壮,这些青壮此时要么死在了邕州城下,要么死在了溃逃的路上,要么躲在了深山老林里到处乱窜。

    老弱妇孺,三万多人,皆一一绑缚!

    青山绿水之间,各处村落寨子,大火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还有几百待斩之人,跪在大片水田之上,四处恸哭不止!时不时有几个想要反抗之人,倒在血泊当中,四处还有军汉们的喝骂鞭打之声。

    “这么多人,都杀了吗?”赵宗汉问着面无表情的甘奇。

    甘奇点了点头:“嗯,首恶自然都要杀了!”

    “还有孩童,孩童也杀了吗?”赵宗汉又问,脸上有怜悯,有惊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何为家国?老泪纵横!

    甘奇依旧面无表情点着头:“都杀了,今日不杀,来日只会有更多人要杀。今日杀了,往后便没有人敢再反朝廷,也就没有人再会因此丧命了。”

    赵宗汉摇了摇头,说道:“实在不忍目睹。”

    说完话语,赵宗汉准备转身而走。

    甘奇忽然拉住了赵宗汉,说道:“你当亲眼目睹,这是在汴梁看不到的。”

    “我已看过尸山血海的战阵,不必再看这屠杀妇孺的场景了。”赵宗汉,在出发之前,连一只鸡都只能闭着眼睛杀,而今是真算长了不少见识。

    但是在甘奇看来,却还不够。甘奇依旧拉着赵宗汉,口中说道:“看一眼,国家大事在汴梁,不过各位相公口舌之争。但是国家大事在边疆,就是这么**裸的血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宗汉沉默片刻,答了一语:“狄将军当真不易。”

    甘奇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蔡确与冯子鱼等人,这些人大多都把头转向一边,因为一个个军汉已经手持大刀往水田里去,准备开斩了。

    甘奇开口一语:“都睁大眼睛看着,朝堂不是家国,眼前这里,才是家国。来日诸位若是入得朝堂,当知道何为家国!”

    蔡确听得甘奇之语,微微抬头,在战阵之时,已经算是开了这一辈子最大的眼界。但是在这一幕面前,好似心里受到了比战阵更大的冲击。

    斩杀几百老弱妇孺,这种事情,对这些圣贤子弟内心而言,实在太过冲击!

    甘奇与庞敢示意了一下。

    庞敢已然举手,开口大喊:“斩!”

    一柄柄大刀,在恸哭声中,砍下了一颗颗头颅,滚落水田,没入泥土。

    赵宗汉与蔡确等人,直感觉胸中憋闷,气都喘不出来。

    甘奇微微转头,也说了一语:“诸位可知边疆之苦?战阵之苦?又知得将士们不易?”

    蔡确点着头,拱手答道:“先生今日为学生上的这一课,学生必当铭记不忘。”

    甘奇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走吧,回去了。”

    大军而回,带着三万老弱夫妇,沿路哭喊一片。还有一头头南方大水牛,许多金银铜铁之物,稻米一筐一筐。

    林子里时不时冲出几个火峒汉子,上前一番搏斗,被斩杀当场。

    待得甘奇再次回到邕州城,已然是半个多月之后了,此时的邕州城内,才有了大胜之后的喜悦。

    各处都在说着这一场大胜的故事,说着将士们的勇武,说着狄青的运筹帷幄,说着汴梁来的那个甘先生是如何了不得。

    狄青也再次入了邕州城。

    肖注备下了邕州城最好的酒宴,不仅招待狄青与甘奇,更要犒劳所有的将士。

    席面之上,杯盏不停,肖注也在感谢着狄青:“狄将军对邕州百姓之恩,再如何谢也不为过,还请狄将军受我一拜!”

    肖注一礼而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当真是个极为称职的知州。整个大宋朝,也唯有真正边疆四战之地才有文官会如此对待一个武将。

    此时随着肖注一礼,四周许多邕州本地官员,皆是起身一礼拜下!

    “拜谢狄将军。”

    “狄将军威武!”

    狄青连忙起身出得座椅,去扶起肖注,口中笑道:“肖知州不必谢老夫,你当多多谢道坚才是,这般计策,都是道坚想出来的,其中细节,更是道坚思虑之后完善的,实施这些计策之人,也是道坚,领兵冲杀身先士卒之人,更是道坚。肖知州谢错人了。”

    肖注闻言站起,愕然愣住,看了看狄青,又看了看甘奇,问道:“狄将军所言当真?这一切当真出自道坚之手?”

    狄青认真点了点头:“老夫为何带着道坚来此啊?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极好的军师,更是一个将帅之才。”

    “什么?”肖注一脸的不敢置信,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还未及冠的年轻人,是这一场大胜真正的策划者。

    此时不仅肖注愕然,连同桌几个邕州官员,乃至邻近几桌之人,皆是目瞪口呆往这边看来。

    甘奇也连忙笑着起身,说道:“肖知州可别听狄将军之语,虽然我是前后出谋划策了,但也都是狄将军前后教导得好,狄将军提出许多问题,才使得我能慢慢完善这个计策。真要说功劳,狄将军的功劳更大。”

    狄青连连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老夫最多不过是帮衬之功,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皆是道坚你谋略得当,战阵勇猛,方才有这一场大胜。我大宋,又出了一个将帅大才,往后几十年战事,可无虞矣。”

    肖注此时目瞪口呆看着甘奇,头前他还真把甘奇小看了,只以为甘奇做的一切都是狄青早已安排好的,直到狄青此时说出这些话语,肖注内心之中微微一细想,便也就信了狄青之语。

    一个人再如何运筹帷幄,也不可能运筹到事无巨细的地步,甘奇自从进了这邕州城,安排大小事情井井有条,临阵指挥更是有条不紊,亲自带兵出城冲杀,勇武非常。

    肖注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真小瞧了这个年轻人,手中早已举起的酒杯往甘奇一送,口中一语:“唉唉唉……都怪我,都怪我有眼不识少年英才,我代全邕州的百姓拜谢道坚!”

    肖注是真拜下去了,甘奇连忙去扶,口中答道:“肖知州客气了,来日你我还要同朝为官,身为臣子,这是我分内之事。”

    肖注已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道坚,我先干为敬,先干为敬,此去东京的报捷奏折里,必然为你请功!”

    甘奇自然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肖注已然左右招手:“来来来,都过来,都过来敬一敬甘道坚甘先生,若是没有他,这一战我邕州也没有如此一场大胜,都来敬道坚。”

    “在下邕州马步都头黄得功,拜谢甘先生!甘先生请!”

    “客气客气,都是分内之事!”

    “在下邕州兵马都总管贺力山,拜谢甘先生!请满饮此杯!”

    ……

    狄青在一旁看得笑意盈盈,依稀之间,狄青好似想起了几十年前,几十年前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打马上阵,一阵杀敌一十六人,满营军将,好似也是这般皆来敬酒。

    少年十九岁了,那一年好似打作乱的熟羌,杀敌二十八人,也有这么一番酒宴。

    少年三十,成了中年,那一年,元昊反叛立国,前线连连受挫败北,士卒皆畏惧胆怯,三十岁的中年自荐先锋,带兵一战攻下金汤城,再为先锋夺取宥州全境,屠杀党项无数,当时前线所有文武官员,好似也是这般皆与少年敬酒畅饮。

    依稀间,狄青在看了看甘奇,哈哈大笑起来,笑中带泪,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泪如雨下,急忙伸手去擦,口中还连连解释道:“老夫吃多了酒,吃多些酒……”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档,摇头

    大军回朝,充斥着喜悦与轻松。

    《南国鏖战集》,怕是得要分上中下册才能录得下了。

    回去的路上,连景色都与来时的不一样了,怎么看怎么美,每个地方都美不胜收。

    老狄青骑在马上左摇右晃的,甘奇却并未骑马,而是平躺在一辆原本装载箭矢的平板车上,脸上盖了一个草帽遮挡阳光,嘴巴上叼着一个狗尾巴草,双手放在脑袋后面当枕头。

    赵宗汉也坐在这辆车上,手上拿着一个蒲扇,撩起肚皮扇几下自己,又给一旁甘奇扇几下,口中喋喋不休:“道坚道坚,你想不想知道我妹妹要送什么东西给你?”

    甘奇好似睡着了,口中慵懒嘟囔着:“我不想知道。”

    “诶,道坚,我与你说啊,这东西你肯定喜欢。”赵宗汉又道。

    “嗯,你还是别说,惊喜总要又惊又喜,你说出来了,还能有什么期待的?”甘奇把口中的狗尾巴草丢下了车,又顺手在路边抓起了一支白黄色的花枝叼在口中。

    赵宗汉听得甘奇如此话语,悻悻然,却又想到了一个话题,说道:“道坚道坚,我随你出征的时候,我爹说要给我说一门亲事,也不知说的哪家小娘子,生得美不美?”

    这个话题甘奇倒是起了一些兴趣,掀开遮阳的草帽,费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笑道:“你说我啊,是娘死得早,爹也去世了,家中无人操持着,所以十九岁了还没有娶妻。你赵献甫什么家世?什么出身?怎么十九岁也还没有娶妻呢?”

    赵宗汉笑道:“男儿,志在四方,及冠再娶妻,也是无妨的,又不违礼法。”

    “是吗?不是因为你家儿子多?操持不过来?”甘奇打趣道。

    赵宗汉尴尬一笑:“嘿嘿……许是吧。”

    二十多个儿子要结婚,还不能自由恋爱,还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爹娘的那该忙成什么样子?是不是整个汴梁城的显贵人家都求遍了还找不齐?

    甘奇有些不可想象!

    “你想娶妻吗?”甘奇问道。

    赵宗汉点了点头:“想吧,应该是想的,娶妻生子,人伦大事,也是行孝。该成亲就得成亲,但愿娶个知书达理的。关键还得生得美才好。”

    “娶妻娶贤,娶妾倒是可以娶美。”甘奇大概是想说一番什么人生道理。

    赵宗汉却摇摇头:“娶妻也得美。”

    甘奇的大道理也就不说了。

    赵宗汉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道:“道坚,你可别看我妹妹长得美就以为她不贤,我小妹与大姐可不一样,最是知书达理。”

    “话题怎么又到这里了?”甘奇把草帽一拿,人一趟,草帽就盖在了脸上。

    只留赵宗汉一脸的苦笑,这个妹夫,他是真看中了,这门婚事成不了,他是真有些着急了。以往赵宗汉还无所谓,只当随缘就好,此时只觉得甘奇与自己妹妹,那是天作之合,甚至比天作之合还要好。

    兴许也是赵宗汉想与甘奇关系更亲密一些,苦笑片刻,赵宗汉把手中的蒲扇往甘奇身上大力扇了几下,然后说道:“道坚道坚,我与你说个事啊。”

    “我睡着了。”

    “唉……你若是知道我妹妹要送你什么,你就知道我妹妹的好处了。”赵宗汉唉声叹气。

    “嗯,好的,我先睡一会,把风扇开到三档。”

    “啊?什么?什么三档?”

    “就是马力加大一点。”

    “哦。”赵宗汉点着头,放下了蒲扇,拿起缰绳,捡起鞭子往拉车的劣马身上抽打了一下,口中大喊:“驾!!”

    马力加大了,飞奔而走。

    车架颠簸而起,把甘奇吓得立马坐了起来,没好气道:“献甫,你就这点智商?快快快,快把马勒住。”

    赵宗汉连忙去勒马,还有埋怨之语:“不是你让我把马力加大一点吗?”

    “唉……”甘奇拿起蒲扇,对着赵宗汉猛扇几下,说道:“这是三档!”

    然后又减了一些力气再扇几下:“这是二档。”

    “这是一档。”

    “这……这他妈叫作摇头……”

    “明白了吗?”

    “明白了,摇头好,我刚才一直都在摇头,你快摇到我这边来。”赵宗汉笑着把肚皮又撩了起来,等甘奇的风扇摇头过来。

    傍晚。

    安营扎寨,甘奇手持蒲扇坐在营帐之外,赵宗汉又坐到了一旁,笑道:“道坚,摇头摇头,三档摇头。”

    甘奇叹了一口气,三档摇头,口中问道:“火头营的晚饭怎么还没有来?”

    赵宗汉随意答着:“在邕州买的酒我已经从车架里卸下来了,放在账内,饭菜倒是迟迟没有送来。”

    甘奇摸着肚皮,说道:“走了一天的路,都饿得不成样子了,火头营的饭还没有熟,狄大爷怕不是又要来气了。”

    赵宗汉一脸的幸灾乐祸,还笑道:“狄将军发怒的模样倒是气势不凡。”

    两人正说着,两个火头营的士卒从不远走来,手中提着一个木桶,一脸为难来到甘奇面前。

    “今天吃什么?”赵宗汉边说着,还把头往那木桶里凑过去,面色立马难看起来。

    “甘先生,世子殿下,实在对不住,今晚喝粥。”说话的士卒,便是一直给甘奇送饭的人,与甘奇倒也比较熟悉。

    赵宗汉立马问道:“什么玩意?喝粥?走了一天的路,晚上喝粥?岂有此理,我也没有得罪过你们营的指挥使啊?我酒都备上了,给我送半桶粥来了?喝粥下酒啊?”

    士卒连忙又解释道:“世子恕罪,不是我们指挥使要给二位喝粥,是全营都在喝粥,小的多给两位多打了一些粥来,半桶呢,比别人的可多了不少。”

    赵宗汉闻言一脸不解,还要说话。

    甘奇此时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把赵宗汉拉了拉,接过木桶,说道:“二位先回,喝粥就喝粥,无妨的。”

    两个送饭的士卒连忙行礼而走。

    赵宗汉却是骂骂咧咧:“道坚,定是有人与咱们过不去,走了一天的路,只给粥喝,岂有此理,待我去狄将军那里告他们一状。”

    甘奇摇了摇头,说道:“走,去找狄大爷,事情有些不对。”

    “对,去找狄将军告状去。”

    甘奇摆着手,说道:“狄大爷只怕也在喝粥。”

    “啊?狄将军今天也喝粥?这火头营好大的胆子。”赵宗汉有些不信。

    甘奇把木桶放进账内,便往中军大帐而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有人要狄将军的命

    中军大帐,甘奇带着赵宗汉走了进来,大帐之内,十几个军将,都端着碗在喝,正在喝粥,呼呼啦啦的。

    赵宗汉进来一见到这般场面,撇了撇嘴,轻声说道:“还真都在喝粥!”

    狄青见得甘奇进来,放下粥碗,招了招手,说道:“道坚,过来坐。来人呐,再上两碗来。”

    甘奇走到狄青身边落座,看了看狄青碗上的粥,说道:“狄大爷,军中粮草不济了吗?”

    狄青倒也轻松,笑道:“忍两日就是,许是辎重在路上耽搁了,有粥喝就不错了,以往守城的时候,战事一久,连粥没得喝,舍不得杀马,饿上两三日也是正常。”

    甘奇却在摇着头:“狄大爷,事情怕没有这么简单,咱们如今快要进荆湖南路了,水道四通八达,陆路也是极为畅通,在邕州那边辎重都不曾耽搁,岂能到得这里还耽搁起来了?”

    狄青正准备端起碗再喝粥,听得甘奇一语,连忙又把碗放了下来,问道:“道坚莫不是说有人故意耽搁咱们的粮草补给?”

    甘奇点了点头,说道:“怕是如此。”

    “什么?”狄青站起身来来,看着大帐之内十几个军将,又道:“岂敢如此?何人敢故意延误大军粮草?莫不是这官不想当了?到得汴梁,不怕我等在官家面前参他一本?”

    在座十几个军将,皆把手中的粥碗一放,一脸震惊看着甘奇。

    甘奇沉默了片刻,前后思虑一番,又问道:“若是大军断粮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庞敢大概是不相信甘奇的话语,立马答道:“甘先生,大军岂能断粮?咱们是凯旋回朝,又不是孤军深入了,更不是被敌人截断了粮道,怎么能断粮呢?”

    甘奇似乎想清楚了什么,说道:“此番必然会断粮,大军一旦断粮,不需多久,只需断上两日,必然生乱,但凡有一个士卒生乱,劫了百姓之粮,狄大爷回京,免不得一个纵容部下作乱之名,甚至还未回京,狄大爷作乱的罪名就已经到了御前,好生了得的手段,好生了得的手段!”

    狄青愕然一旁,这一刻他岂能不知甘奇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军若是断粮两日,生乱的士卒可不是一个两个,谁都要吃饭,饿两天肚子,谁受得了?军中本就都是浑汉,岂能不生乱?

    一旦生乱,必然是狄青还未到汴梁,狄青劫掠州府起兵造反的罪名就到了汴梁。

    仁宗皇帝不信?

    狄青身边皆是心腹军将,狄青一向与这些军将关系亲密。即便是东京的禁军,也是狄青亲自选拔的,想来也是以往相熟之人。

    一个百战百胜的掌兵大将,带着心腹大军,还有三千多精锐士卒,携大胜之势,意图谋反。

    仁宗赵祯信不信?即便不那么相信,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大宋朝就是这么来的,仁宗赵祯也不知一次听人在他面前说狄青就是那后周的赵匡胤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该怎么应对?自然就得调兵遣将来应对了。

    只要如此一应对,事态的发展方向就难以预料了。

    文武双全的韩大相公,手段了得!

    狄青心中在分析思虑,惊骇得无以复加。

    庞敢开口:“甘先生,您是说有人要害狄将军?”

    甘奇点了点头:“嗯,有人要狄将军的命。”

    庞敢又问:“是何人要狄将军命?难道连八千大军的命也不管不顾?要让我等都背一个作乱的罪名不成?”

    甘奇不再答话,只看着满场惊骇的表情。

    狄青终于开口:“道坚,此事当还有回旋的余地,此地离乐昌城还有五十里,明日开拔,下午应该能到,我且进城去见一见乐昌知县,借调一些粮草,定然不能让大军生乱。”

    甘奇依旧在摇头:“狄大爷,此时不到收粮的季节,一个县能有多少存粮?就算有,他也不会给你,他如何敢在没有上官吩咐的情况下把府库里的粮食给你?”

    上官吩咐,这才是重点。昔日狄青短暂当过荆湖南北路宣府使,但那是昔日,今日他并不是。上官,真要说上官,韩琦才是那个上官里的上官。

    州府官员不给粮草,大军饿着肚子,看着城内府库里的粮食,却还是只能饿着肚子,怎么办?八千人每天要消耗的粮食,可不是三斤五斤。

    动手抢?总不能八千大军,看着沿路州府里的粮食,都饿死在路上吧?

    难怪韩琦在狄青出征的时候对狄青那么多好,后手原来这这里!

    狄青面色早已沉了下来,脚步在大帐之内来回不断。

    庞敢更是大怒而言:“甘先生,你说,是谁?是何人要置我等于死地?我等为国出征,奋勇杀敌,凯旋而回了,不说御前封赏,却还能如此对待我等有功之臣,岂有此理,当真岂有此理,到得汴梁,我必杀此贼!”

    甘奇并未立马不答,怕把韩琦名字说出来,吓坏了众人。

    却也有人开口说道:“甘先生不会是……想得太多了吧?是否……兴许就是辎重在路上耽搁了一下呢?过两日就到了。”

    却听狄青叹息着,摇头答了一语:“粮草来不了了,粮草看来是真来不了了。”

    狄青不是那等心怀侥幸之人,甘奇都说到这里了,狄青又岂能还有侥幸心理?

    韩琦是当朝相公,是进士出身,就在皇帝身边站着。狄青是一个犯罪丘八,脸上刺字的军汉,不通圣贤教诲,不在皇帝身边。

    这么好的机会,韩琦不拿来对付狄青,过来这个村,哪里还有这个店?火峒蛮也灭了,韩琦在皇帝面前大包大揽的差事也就完成了,再不趁着这么好的机会对狄青下手,等待何时?

    逼着狄青犯错,就是这么逼的。

    庞敢问道:“狄将军,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定不能让那恶贼奸计得逞。”

    狄青开口说道:“且把军中战利品收拢一下,进城先去买一些粮草。”

    庞敢立马答道:“狄将军,战利品中值钱之物是那几百头水牛,却都留在了邕州,其他金银铜铁本就不多,换不得多少钱,杯水车薪而已。早知道如此,就该把在火峒蛮那里收来的稻谷都带上,如此也不至于在路上饿肚子。”

    归根结底,还是火峒蛮太穷。除了水牛与稻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是这大军车架不多,运载军械铁甲之类倒是够用,要用来运粮食,也不现实。再说,哪里有前线作战的军队自己带大量粮食的道理?

    狄青唯有答道:“能换多少是多少,军中万万乱不得,军中一旦生乱,你我皆是万劫不复。”

    庞敢又问一语:“狄将军,甘先生,到底是何人如此恶毒?只管与末将说就是,末将回京,一定要把这厮当街斩杀,取他头颅当球踢,如此方才解我心头大恨!”

    狄青却不答话,而是转头看着正在沉思的甘奇。

第二百四十六章 道坚你所言当真?

    狄青看向了甘奇,就是期待着甘奇在这一刻开口说话,能出得一个对策。领兵打仗是事情,狄青比甘奇擅长。但是遇到这种问题,狄青下意识就把希望寄托在了甘奇身上。

    甘奇倒也没有让狄青失望,这一刻他真的开了口:“狄大爷,粮草补给之事,非乐昌这种小县城可以解决的,更非沿路这些小县城可以解决的。此处离汴梁,还有三千里,跋山涉水,再快的脚程,也至少还要走两个月。若是没有大量的粮草入营,每日这般喝粥,也保不住士卒不做出什么乱事。”

    “道坚,你可是有办法,快说,快快说来。”狄青听得甘奇开口了,稍显激动。

    甘奇看着狄青,开口说道:“狄大爷,我带了钱。”

    “你带了钱?”狄青愣愣看着甘奇。

    甘奇点着头,又道:“我带了钱,出京城的时候就带了,就怕万一。”

    “道坚,莫非你早已料到此事?”狄青激动问道。

    “我带钱出京是以防万一,但也当真没有料到今日之事,我带的钱虽然不少,但也远远养不起八千人一个多月的粮草用度,若是能料到今日,我必然带更多的钱上路。”甘奇似乎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既然带钱出门了,何不一并就多带一点。

    “你带了多少钱?”狄青问道。

    “三千贯。”甘奇答道,这些钱是真的带出来备用的,从汴梁拉三千贯钱几千里去邕州,本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再带多一点也没有必要。

    狄青摇了摇头,叹道:“三千贯,人吃马嚼两个月,还是远远不够。”

    甘奇也叹道:“即便是钱够,此去几百里都是小城池,也买不到这么多粮。狄大爷,这个季节,附近哪里能有大量存粮?”

    为何甘奇要这么说?因为现在大军处在乐昌,也就是郴州附近,这里主要是山丘地带,这里其实不是产粮区,再往北是衡州,也就是衡阳,依旧是山丘地形为主,产粮也不多,乃至人口其实比起平原地方而言也不密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季节,正是盛夏,也不到这个地区粮食收获的季节,入秋才会收粮。存粮已经从去年秋到现在,吃了快一年了,存粮也不会多。

    在这个地方给大军断粮,可见韩琦是如何的耗费脑筋去挖空心思,就是要让狄青这些心腹大军乱起来,花钱都买不到多少,哪怕是纵兵劫掠,也抢不到多少粮食。

    狄青稍稍一想,往北方指了指,说道:“道坚,此去唯有潭州,潭州有粮。”

    潭州是哪里?就是长沙,长沙就不一样了,有大片的盆地平原,本就是产量之地,那里人口众多,城池也繁荣,那里才有能供养得起大军的存粮。

    “潭州?潭州离此有多远?”甘奇脑中飞快运转。

    狄青算了一算,也不知甘奇在谋划着什么,只是面带期盼看着甘奇,说道:“四百多里,最多五百里。”

    “马匹来去,四天?”甘奇又问。

    “这个季节昼长夜短,四五天勉强可以走一个来回。”狄青帮着甘奇计算着,四五天一个来回,就是一天走二百里地,一百公里,骑马走路,途中还要过山过水,应该够用。

    当然,马匹不是跑,而是走。马匹不是机器,是不可能一路飞速疾驰的,马匹与人一样,快速飞奔只能坚持一段路程,打马赶路其实也是马匹以正常的步伐在走路。除非八百里加急这种沿途换马的办法,才可以一直飞速打马疾驰。

    甘奇又皱眉在思索。

    狄青见得甘奇不言不语了,有些着急,开口问道:“道坚可是真有办法?”

    过得片刻,甘奇才回答:“办法是有,却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行,待我去做了才知道。稍后且把营中所有的马匹与车架都集中起来,我带着去潭州运粮。今夜就走,宿到乐昌城外去。”

    “道坚,你如何能从潭州运来粮草?”狄青疑惑问道。

    “狄大爷且先安心,应该能成,不偷不抢,我此去潭州,会在潭州留一日,便会带着粮食回头送到营中来,狄大爷明日也不要克扣营内士卒的口粮了,士卒们吃不饱便也赶不路,明日到乐昌尽量多买一些,让士卒们吃饱了多赶路。如此兴许五日之内,新粮就到了营中,万事大吉。”甘奇说道。

    狄青看着甘奇,又激动起来,一把上前拉住甘奇的手:“道坚,你所言当真?当真能运回粮草?”

    甘奇其实心中并不那么笃定,但是此时却一本正经点着头:“此去潭州,定能带着足够的粮食回来。狄大爷,你速速去把营中所有的马匹与车架都集中起来,我现在就走,久拖不得。”

    甘奇心中清楚,此时当务之急,就是眼前这一劫必须要过去,如果这大营不能及时有粮草来,后果实在不可设想,一旦真有士卒生乱,狄青满身是嘴,也不可能在皇帝面前解释得清楚了,甚至狄青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皇帝了,只怕还未入京,就会被各路人马围剿,狄青即便一腔忠心,不愿同室操戈,下马投降,怕也是不可能活着到东京。打到东京见皇帝?那是更不可能的事情,都打起来了,那就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狄青就是必须要剿灭的反贼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都是后话。过了这一劫,才有资格想之后的那些什么报仇之类的事情。

    狄青喜出望外,连忙开口大喊:“快,快去把营中马匹与车架都集中起来,速速去办。”

    “遵命!”庞敢带着军将们急忙出去集合马匹车架。

    甘奇也出大帐而去,回去收拾一番,主要还是收拾那三千贯钱。

    赵宗汉也急忙跟出,在甘奇身后担忧问道:“道坚,你可是在潭州有相熟权贵之人?当真能从潭州带回粮食吗?”

    “我在潭州并不认识何人,但是此去定要把粮食带回来。”甘奇答道。

    “我随你一起去。”赵宗汉说道。

    甘奇也未拒绝,答道:“嗯,你把东西都带好,此去潭州办好事情,你我直接回汴梁去。”

    “啊?直接回汴梁?不押送粮草送到营中吗?”赵宗汉问道。

    “押送粮草让狄咏去做,我们若是不先快马赶回汴梁,也要出大事。”甘奇说道。

    赵宗汉连连点头:“好好,都听你的就是。”

    傍晚,甘奇在狄青满脸的期待与盼望中,带着两百多匹马,七八十个车架沿着大路飞奔而走,身边只带几十个心腹之人,今夜就要赶去五十里外的乐昌,此去乐昌,明早入城也有要事。

    回到大帐之内的狄青,皱着眉头,心中依旧担忧不已,不得片刻,却又咬牙切齿起来,心中所恨,自然是那个杀人诛心的韩琦,如此恶毒之计,忍了一辈子的狄青,此时心中怒不可遏。

第二百四十七章 买一百头,买够为止

    甘奇到乐昌城外的时候,早已月朗星稀,已然是凌晨时分了。

    也不要什么营寨,把车架围成一圈,留一些岗哨,众人就这么睡去,鼾声如雷。

    大早朝阳刚起,五十里外的大营之中,为了弥补昨夜那一顿怨声载道的粥,今早的吃食份量十足,吃得众多饥肠辘辘的军将士卒连连夸赞。

    入得乐昌县城的甘奇,带着三千贯钱,来到乐昌县城小小的市集之内。

    甘奇来得早,但是市集里的人来得也早,几乎与甘奇差不过时候就来了,早已吆喝起来。

    甘奇带着几个铁甲汉子占了一个位置,甘奇也懒得去想是占了何人的位置,只拍着甘霸的背说道:“呆霸,让大家吆喝起来,收购黑水牛,三十贯一头。”

    甘霸闻言一愣,问道:“大哥,水牛哪里要三十贯一头,便是在汴梁,也不过十贯,在这乡下地方,七八贯也差不多了。生意可不能这么做啊。”

    “就这么喊,不这么喊,今日哪里能买得到几头牛?就三十贯一头,只管来卖,童叟无欺。”甘奇此时是想快速收购牛,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更是许多富农家中最重要的资产,正常市价,买上一两头倒也不难,加一点价收购,倒也能买上不少,但是甘奇没有时间慢慢等,甘奇要在很短的时间内买到很多牛,那就必须要这么干了。

    甘奇要用这些牛,到潭州去弄大量的粮食。当然,其中还需要一番骚操作,否则也是不可能凑得齐粮食的。甘奇之所以能想到这个办法,还是因为在邕州缴获了几百头牛的这件事情提醒了他。

    甘霸还想说上一句什么,看着甘奇抬起来的手,下意识捂了一下头,连忙开口大喊:“买牛了,买黑水牛,三十贯一头,童叟无欺,快快牵牛来卖啊。”

    隔壁一个卖肉的中年汉子闻言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这几个铁甲汉子,竖着耳朵再听一次。

    果然那个大胖子军汉口中说的真是三十贯一头。

    中年汉子急忙上前来,见得两个少年公子站在这些军汉头前,便开口发问:“两位公子,打听一下,可是当真三十贯一头收购?”

    甘奇立马答道:“一头成年黑水牛,三十贯,童叟无欺。”

    说完话语,甘奇还吩咐道:“呆霸,把钱箱打开与这些兄台看看。”

    甘霸打开了甘奇身后的几个大箱子,一串一串的铜钱正在闪光。

    卖肉的屠户汉子见得钱,又问:“我家就有一头黑水牛,养得极好,当真三十贯?”

    甘奇不厌其烦:“你自去牵来,立马钱货两讫。”

    屠户似乎还是不相信,一边回头走,一边还道:“你们不要走啊,我去去就来,等着我牵牛来。”

    甘奇哪里会走?只是连连催促:“你快去快去,邻里若是有牛,教他们一并都带来换钱。”

    屠户飞奔而走。

    旁边还有不少人看着热闹,却都是笑意盈盈,兴许大多数人觉得刚才那个屠户会被这个带着铁甲军汉的公子哥耍弄一番,哪里会有人这么傻?七八贯一头的牛,花三十贯去买?

    不得多久,屠户汉子牵着一头水牛气喘吁吁而来,把缰绳往甘奇手中一塞,说道:“拿钱来,三十贯,一个钱不能少。少了一个钱,我与你没完,别看你带着几个军汉,知县可是我远房表兄,你们可别想耍弄我。”

    甘奇笑了笑,只是转头说道:“呆霸,给他三十贯。”

    甘霸不情不愿去数,不情不愿一一交到那屠户手上。

    屠户自然是喜笑颜开,数完钱,还开口问道:“你们还要吗?三十贯一头,我可以给你们弄来七八头,隔壁邻里有牛的人家,我都给你弄来。”

    这屠户是个生意人,看到了赚钱的机会,花十几二十贯去别人那里买来,转手卖三十贯,发财的节奏。

    甘奇点着头:“只管去,有多少要多少,只要是好牛,通通三十贯,一钱都不差你的。”

    屠户话也不说,把钱先放到自己摊位上,吩咐几个小厮看管好,又飞奔而走。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这人莫不是傻子吧?是哪里缺牛不成?”

    “莫不是军中缺牛?用牛打仗?”

    议论的人在议论,更有人连忙走到甘奇面前,开口说道:“这位公子,老汉家中也有牛,只是稍稍远了一点,回去一趟七八里的路,等不等得?”

    甘奇连忙说道:“等得等得,你回去把村里的好牛都带来,我都要。”

    “好好,老汉这就回去,公子且稍等着。”

    “我家也有牛,你们当真有多少要多少?”一个人上前又问。

    甘奇点着头:“今日我等在此买牛,买一百头,买够为止。”

    甘奇也只买得起一百头。

    “那老汉就回家去牵了,莫要到时候牵来了,你们又不要了。”

    甘霸倒是没耐性了,生气道:“老头,你只管去牵,我家大哥还你骗你不成,快去快去。”

    一个不大的县,一百头好水牛,三千贯钱,一个上午就买到手了,午饭都还没有吃,甘奇就匆匆带着一百头水牛出城而去。

    甘奇事了拂衣去,却是这不大的乐昌城,满城津津乐道,津津乐道今天来了个傻子,三十贯一头的牛,买了一百头走了。有人大赚一笔,喜笑颜开,到处吹嘘,有人家中有牛,却没有赶上去卖,捶胸顿足,好似天上掉了馅饼却没有捡到一般。

    却是这乐昌城的牛价,忽然涨起来了,原来七八贯的牛,如今十几贯都有人收购,却没人卖,还有人不辞辛劳跑到邻近州县去买牛回来卖。

    也有人传说,那位收购牛的年轻公子,过几天还会来买。当然,这是谣言。

    下午时分,狄青带着大军路过乐昌,亲自去见了见乐昌知县,想要借调一些粮草,被婉言拒绝。狄青倒也不气,意料之内,唯有把一些金银铜铁之物发卖了,在城中到处收购粮食,杯盏车薪。

    倒是狄青也在城中听说了有傻子高价花了三千贯买了一百头黑水牛的事情,三千贯,不用多猜,自然就是甘奇了。

    狄青也疑惑不解,不解甘奇为何要花如此高价在乐昌县城买这么多牛去潭州。

    此时的甘奇,已然带着这一百头牛往四百多里外的潭州城飞奔而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潭州卖牛骚操作(一)

    潭州城,远远不是乐昌小城能比的,就说潭州城的市集就分了东西两市,洞庭湖以南的地区,这里便算是中心了。潭州古名长沙,是一个历史极为悠久的地方,包括三国故事里,长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隋唐时期,长沙改名为潭州,到得后来宋哲宗时候,才再次用了长沙这个古名,一直沿用后世。

    这个时代的洞庭湖,远远不是后世洞庭湖能比,湖水面积几倍不止,有一个词叫作“云梦泽”,就是说的洞庭湖。因为洞庭湖,才有了湖南与湖北两个地名。

    长沙离洞庭湖也不远,可见长沙这个地方的富庶程度,堪称鱼米之乡。

    几十个铁甲军汉,带着一百头黑水牛入城而来,直奔潭州市集而去。

    一众军汉铁甲在身,威风凛凛,车架无数,还有一百头大黑牛,这般队伍,自然引人注目,一入市集,就有无数人围观过来,连吆喝都省了。

    甘霸把地方占好,便到甘奇面前来问:“大哥,咱们干啥?”

    甘奇大手一挥,说道:“吆喝起来,卖牛!”

    甘霸点着头又问:“大哥,卖多少钱一头?”

    “五贯,五贯一头,只说这牛是从邕州来的,狄将军在邕州剿灭了无数山林贼匪,缴获了水牛无数。就这么喊起来。”甘奇说道。

    甘霸脸一黑,撇嘴说道:“大哥,我就服你,三十贯一头买来的,五贯一头卖出去,这般做生意,满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甘奇听得甘霸的话语,眉宇一挑,看着甘霸:“呦呵,呆霸,你可以啊,如今说话都会用讽刺了?不错不错,有进步。”

    甘霸心疼着钱,看着甘奇,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头前走去,开始喊起来:“邕州狄将军缴获的大黑牛,五贯一头,五贯一头。”

    甘奇坐在一个车架之上,身旁坐着正在摇着蒲扇的赵宗汉,自动三档摇头,也听赵宗汉开口:“道坚,本来还有三千贯,你这生意做得……把牛卖光了也只有五百贯了,狄将军那里还指望你买粮回去呢……唉……”

    甘奇只是笑着说道:“献甫,你去准备笔墨纸砚与印泥就是,你可曾见过我做过亏本的生意?”

    赵宗汉摇着头说道:“你这不就是在做亏本的生意?”

    “不会亏本,你去把东西都备好,一会有用。”甘奇胸有成竹。

    赵宗汉也是无法,把蒲扇给了甘奇,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串钱,左右看了看,便去找笔墨纸砚印泥等物。

    甘奇坐不得片刻,甘霸就带着一个人来到面前,开口说道:“大哥,他要买牛。”

    甘奇打量着面前这人,年纪不小,胡子都花白了,甘奇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年纪大的好忽悠,便听甘奇笑脸开口:“老丈啊,你要买牛啊?”

    老头点了点头说道:“嗯,老朽家有三子,而今也到了分家的时候了,如此便宜的好牛,买上三头,一家一头,也不厚此薄彼。”

    这个老头是个老实人,还是个富农家庭,甘奇很是满意,开口说道:“嗯,牛价五贯,这是童叟无欺的。”

    老头闻言答道:“公子稍后,老朽这就回家取钱来。”

    “慢,且慢!”甘奇抬手稍稍一拦。

    “嗯?公子莫不是后悔了?要加价?”老头倒是明白人,坐地起价才是买卖的正常程序。

    却见甘奇摆摆手:“我等皆是狄将军麾下之人,岂能做那坐地起价之事?狄将军在邕州大胜火峒蛮,缴获的牛有……八千多头,自然得低价卖给百姓用来耕作,如此才物尽其用。”

    “八……八千头牛?”老汉有些不敢相信。

    甘奇拍了拍胸脯,说道:“可不就是八千头?若不是有这么多牛,也不会一直到潭州来卖,半路上就卖完了。”

    “狄将军当真威武。”老汉竖着大拇指在夸。

    甘奇点点头,说道:“但是这牛啊,也不是如此简单就卖了的,还需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五贯一头的牛,在这潭州,卖上个两三千头不在话下,但是我等来得太快,大军还远,只先带了一百头来,怕是供不应求,所以还需要有一番计较与安排。老丈且在一旁稍等片刻,待得人多了,且听我一一道来。”

    老汉点着头,答道:“只要能买到这五贯一头的好牛,老朽等上一等也是无妨。三个多月前,狄将军还带着大军路过潭州,我在路边亲眼得见,未想短短时间,狄将军就大破反贼,要说狄将军出征打仗,当真是了得,六年前那一次出征,也路过了潭州,老朽也是亲眼在路边得见大军威武之势,有幸有幸。狄将军当真是我大宋之柱国之臣。”

    这老头还真有点健谈,甘奇陪着笑,与他闲聊着。

    不得片刻,又有人来买牛,甘奇又是如此一番说辞。

    又不得多久,买牛的人越来越多,都站在甘奇身边等候着。

    五贯一头的大水牛,世间哪里有这般的好事?若不是亲眼看到几十个铁甲军汉带着一百头牛就在面前,谁能相信?

    若不是狄大将军带兵出征得胜而归,缴获无数,谁能相信世间还有这等好事?

    买牛的人越聚越多,皆是喜笑颜开互相谈论着狄大将军这回大胜的事情。这牛必须要买到手,即便家中用不上,转手卖出去都能赚得盆满钵满,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甘奇见得差不多了,站在车架之上,开口大喊:“诸位,都静一静,听我说今日这买牛之事。”

    众人早已等候多时,皆抬头看向高高站起的甘奇。

    甘奇满脸挂着和善的笑容,慢慢开口:“诸位都来买狄将军缴获的大黑牛,还真要多谢狄将军,若是没有狄将军勇武无当,哪里能有这么多便宜的大水牛卖给诸位?狄将军出身低微,深知民间疾苦,更知道一头牛对于百姓而言是多么重要。起初说起卖牛之事,我等皆言牛价都在十贯左右。唯有狄将军力排众议,说百姓何其苦,这牛价不能高,定在了五贯一头,我等闻言,皆是感动不已,深感狄将军不但爱兵如子,更是爱民如子!今日诸位算是走了运道了。哈哈……”

    “狄将军威武!”

    “拜谢狄将军大恩!”

    开场白说完,满场反响热烈,甘奇极为满意:“好好好,诸位且不要着急,听我把这卖牛之事细细道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潭州卖牛骚操作(二)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

    在赵宗汉一脸疑惑的眼神中。

    在甘霸连连摇头唉声叹气的声音中。

    甘奇开始发挥了:“诸位,今日买牛之人众多,我等来得急切,拢共不过一百头,但是,军中还有至少两三千头牛,所以今日人人都可以买到,不必着急。但是话语也要说在前头,潭州乃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想来买牛之人众多,所以诸位若是要买军中的低价牛,就需要签订一个简单的订牛契约,如此待得牛到了,凭借着契约,便可付钱把牛带回去。若是要订立契约者,可以往那边去,那位姓赵的军中虞侯会帮诸位把契约写好,签字画押即可。不过得交四贯的定金。诸位那边请。”

    甘奇这话说出,满场议论嗡嗡。

    有人已然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这里不是有一百头牛吗?先卖了再说呀,我等先来的,自然先买啊。”

    甘奇开始忽悠了:“这一百头牛,自然得卖给诸位,但是也要分人,一次性买五头以上者,方可得一头现牛。为何要如此啊?因为大军班师回朝,只是路过此地,没有时间在此慢慢发卖,所以唯有如此办法,才能快速把牛卖出去。不能误了大军的行程,若是误了军令,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诸位也当多多见谅。”

    大军有军令不可误,误了要杀头,没有时间慢慢在潭州卖牛。听起来好似不假,故事里的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刘邦带人起兵,好像就是因为误了朝廷军令时间。

    却还是有人发问:“那……那大军离潭州有多远?几日可以到得潭州?我等若是交了定金,几天可以得到牛?”

    “大军应该刚过乐昌,脚程不如我等打马而来的快,大概还需要六到八天可以到潭州。大军一到潭州,诸位拿着契约往军营去就是,便能领到牛了。”甘奇慢慢解释着。

    “六到八天?倒也算不得久。”

    “定金四贯,有些多了……”

    “总不会今日议好价格,待得大军到了,又不作数了吧?”

    甘奇不厌其烦:“契约里都会写得一清二楚,五贯一头的大水牛,童叟无欺,白纸黑字,岂能有假?狄将军何等英雄人物,岂能做那坐地起价的事情?”

    “说的也是,狄将军当不会如此耍弄我等。”

    “也罢,那就等上几天,钱给何人?我先把这契约签了。”

    “慢,且慢签契约。”甘奇又是一声大喊。

    “还有何事?莫不是又后悔了不成?”

    甘奇摇摇头,说道:“狄将军亲自吩咐之事,岂能还有反悔?为了快速卖牛,狄将军还有交代,诸位听我细说。一次性买二十头以上者,每头牛价格减少五百钱,只要四贯五,就能买一头,这是狄将军的仁义。”

    甘奇这一套操作,说白了,就是诈骗。他哪里能有几千头牛来卖给这些潭州百姓?

    这般操作在后世叫什么?非法集资?还有一些些传销的意思。什么国家工程,什么慈善项目,什么按人头返利。套路何其相似?

    狄青在甘奇口中成了“国家工程”,几千头牛成了“慈善项目”,按人头返利正在发挥。

    众人听得甘奇言语,许多人面色一沉,有人立马开口说道:“唉……我等哪里卖得起二十头牛?若是一次性能买得起二十头牛,我不如直接置办水田去了,还买什么牛?”

    “既然你诚心诚意如此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为你们支一招。你们看在场有多少人?你们可以私下联合一起买嘛,二十个人,私下里定一个约定,把钱合在一起买,不就是一次性买了二十头牛吗?如此不就是所有人都便宜了五百钱吗?若是人不够,回家去,亲朋好友隔壁邻里都拉来一起买,凑够二十头牛,大家都买到了便宜的牛不说,每头牛又都白捡了五百钱,多么好的事情?这办法告诉你们了,你们可别说是我教的,以免上官们怪罪与我。”甘奇的人头返利政策也就出来了。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还要甘奇出言提醒,可见这个时代的农民们是多么淳朴单纯。

    这一提醒,所有人恍然大悟,立马左右交头接耳起来。

    甘奇是实在没有时间慢慢等,必须快速弄到一大笔钱去收购粮食,立马运走,唯有如此了。

    好在这套路,甘奇熟悉无比,效果也让甘奇极其满意。

    也是无可奈何的办法,诈骗看起来是要成功了,但是这诈骗之后该如何收场,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甘奇擦着满脑门的汗,收场的事情,甘奇心中似乎也有定计。

    此时听得有人大喊:“我们这里,二十个人凑齐了,速速把契约定下!”

    甘奇还接了一语:“定好了契约,可先领一头牛回去啊,可别忘记了,一百头牛领完了,也就是两千头牛都订出去了,也就卖完了。诸位加快一些,没有凑够人数的,快快回去拉一拉亲朋好友,左右邻里,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五贯一头的大水牛,这一辈子可就再也买不到了。”

    这种推销的套路,在后世几乎烂大街了。在这个时代,效果显著。

    只见人群之中,立马有许多人着急起来,真正买得起牛,需要买牛的,不是大户人家,因为大户人家没有必要亲自养牛。也不是底层贫农,贫农买不起牛,借牛用一用,还得给牛主一些好处。

    真正买得起牛,需要买牛的,是那些小有资产的富农阶级。比如甘家村的甘三爷,原先就算得上的富农阶级,不过如今甘三爷算是升级了,因为甘正争气了,中了进士。只是如今甘三爷也在头疼,头疼的问题就是甘正虽然中了进士,却迟迟等不到官缺,也就是迟迟还没有安排甘正的官职,兴许再等一等就等到了,兴许这也还需要一笔钱到吏部去运作。

    中进士,是鲤鱼跃了龙门,但也是官场之路的起始点,刚刚开始而已。

    着急的买牛者,有人在人群之中不断寻着熟人,有人已然转头而走,当真回去拉亲朋友好邻里乡亲一起来捡便宜了。

    甘霸看着一贯一贯的钱不断往车架里装,喜笑颜开,口中正与左右人夸奖:“大哥就是大哥,果然不同凡响,说起赚钱,还是大哥厉害。”

    左右铁甲汉子也笑道:“那是自然,大哥是什么人?赚钱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我就知道,大哥做买卖,那是一定稳赚不赔的。”甘霸一边搂着钱,一边笑道。

    唯有正在忙着写契约的赵宗汉,一边写契约,一边皱眉不止,时不时抬头看着甘奇,担忧不已。

    这事情闹得有些大了,这是诈骗,至少骗了一两千人。这事情一旦出问题,那也是捅破天的问题。赵宗汉担忧的就是这些,担忧甘奇之后该如何收场。

    此时的甘奇,却已走到甘霸身边,开口说道:“呆霸,你速速带人拉着钱去城内各处粮行买粮,钱不够就回来取。”

    “大哥,我带人走了,这边卖牛怎么办?”甘霸问道。

    甘奇催促一语:“你速速去,不要耽搁时间,这边我亲自来。”

    甘霸闻言立马拉着一个刚刚装满钱的车,又吩咐左右拉了几个空车,便往左右去寻粮行。

    在最短的时间里,三千贯钱换了一百头牛,一百头牛卖出去了八千贯钱,八千贯钱换成口粮,供八千人吃两个月,一个人一个月的口粮五百钱,足够了。士卒的饷银不在其中。

    实在不是甘奇愿意用这诈骗的手段,而是那八千军汉嗷嗷待哺,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眼前这道坎,基本算是过去了。

    正在忙碌的甘奇,早已口干舌燥,喝水都没有时间,却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大气一松。

第二百五十章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

    事情比甘奇想象的还要顺利,才入得潭州城三四个时辰,一百多头牛就都卖完了,或者说两千头牛都卖完了。

    事实证明,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充分发动人民群众,是甘奇今日事情顺利的主要原因。

    几十个铁甲汉子在狄咏周侗甘霸的带领下,正在满城买粮食。

    一个个手拿契约的农户们,喜笑颜开回家而去,只等几天之后狄青大军再路过潭州,便去把那四贯五一头的牛牵回家中去。

    甘奇已然累得虚脱了一般,拿着水囊往口中猛灌。

    一旁的赵宗汉也疲惫不堪,口中却是担忧之语:“道坚,咱们到哪里去变出两千头牛来啊?”

    甘奇摇摇头,说道:“我变不出来这么多牛。”

    赵宗汉闻言大急:“道坚,这当如何是好啊?这不就成了咱们打着狄将军的旗号在此行骗了吗?若是到时候这些农户闹起来,狄将军可就……”

    甘奇点着头:“所以我头前才说,咱们要立马赶回汴梁去。”

    “咱们此时去汴梁能什么用啊?去汴梁也变不出这么多牛来啊。狄将军最多七八日就会到得潭州,到时候……”赵宗汉已然满头大汗,他哪里有甘奇那么大的胆子,更不如甘奇此时淡定。

    “咱们回汴梁,走水路,潭州不远就是大江水道,租一艘快船,从大江入运河,直回汴梁。”甘奇又道。头前其实甘奇也想过大军走水路回京,但是一般码头渡口,并没有那么多船只运载得了八千人马?也没有那么多钱付得起船费。

    整个大宋,水路有这个运力的码头,只有两处,一个在杭州,一个在汴梁,大宋主要的水路运力,都在大运河的河道上。其实也就是把江南出产的东西运道东京汴梁城的这条线路上。反而大江水道,也就是长江水道,船只运力远远比不得运河。

    赵宗汉急得几乎就要跳脚了,说道:“道坚,道坚,咱们得去弄牛啊,弄牛才是正事。”

    甘奇忽然拍了拍赵宗汉,笑道:“献甫,你也不必如此着急,我既然敢这么做,那就是想好了后路。水路回京,最多十来天。此番回京,是去取钱的,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待得把钱取来,一一退款就是,再赔付一些,事情也就平息了。”

    赵宗汉听到这里,担忧去了不少,却还是问道“道坚,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二十多天,狄将军七八天就到了潭州,到时候狄将军该如何应付?”

    “狄将军的应付之法,我自会与他交代。只要大军不乱,狄将军回京之前,潭州之事不发,万事大吉。”甘奇想得很是透彻。

    赵宗汉此时才松了一口大气,说道:“道坚,你总是有办法的,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把事情处置得妥妥当当。咱们现在就出发,赶紧走,赶紧回京去取钱。”

    甘奇也不多言,又喝了几口水,拿起大蒲扇,牵了马,就往城外走。

    狄咏与甘霸把一车一车的粮食运道城外与甘奇汇合。

    甘奇也不去一一清点,拿笔写了一封信之后,与狄咏交代道:“速速把粮往回运,这封信你亲自交给狄大爷手上亲启,不可让外人看到了。”

    狄咏接过甘奇的亲笔信,拱手大礼:“大哥,大哥,这一辈子,你都是我狄咏的大哥。我狄咏愿为大哥牵马坠蹬,以大哥马首是瞻。”

    这一刻狄咏心中的感动与感激,溢于言表。甘奇如此为狄青的事情奔波,这份恩情,狄咏亲身经历着,更在狄咏的心中。所以狄咏才会说出这般的话语。

    甘奇扶起狄咏,也不多言,只是嘱咐着:“路上一定不可耽搁了。我还有要事要处理,先从水路回京。”

    狄咏闻言也不多问,只是双眼通红,泪不轻弹,口中说道:“大哥,一路小心。”

    甘奇点着头,催促着:“你们快走,路上即便把马累死了,也不能耽搁。”

    “嗯,嗯!”狄咏忍着泪水。

    甘奇翻身上马,带着赵宗汉、周侗、甘霸三人,飞奔而去,还是下午半晌,一切都在与时间赛跑。

    狄咏朝着甘奇的背影,一礼再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开口大喊:“走,把粮食都绑扎好了,快走!”

    几十个汉子,几十辆运粮的车,往南而去。

    兴许还要感谢这个大宋朝的商业繁荣,若非是这么一个宽松的社会,粮食这种东西,是不会大批量在商家手中以商品的形式流通的。

    狄咏带着几十车粮食星夜兼程往南赶。

    过了乐昌一百多里的大军里,狄青朔夜难眠,白发苍苍,站在大帐门口遥望着北方。

    远方的大江水道上,一艘不大的船只,船帆鼓起,直奔下游。

    船尾之处,甘奇背风而立,也正在遥望南方,口中说了一句话语:“这个国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赵宗汉站在一旁,听着甘奇的话语,不知为何有些难受,心中莫名起了一些惭愧,这种惭愧也不知如何解释,兴许可以解释为这个国家,本是他赵家的国家。

    但是赵家的臣子,立下如此功勋,却又差点被逼上了万劫不复的绝路。

    不知为何,甘奇忽然转头看着赵宗汉,开口问得一语:“献甫,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赵宗汉问道。

    “天子之尊。”甘奇在这一刻,在赵宗汉面前,没有丝毫藏着掖着。

    赵宗汉闻言大惊,连忙答道:“道坚,可千万不能如此胡说八道,这种事情,万万开不得玩笑。”

    甘奇挤出了一点笑意,点着头:“嗯,这种事情不适合开玩笑。”

    赵宗汉此时又答得一语:“我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一点都没有想过。道坚以后万万不能再胡说此事了。”

    甘奇点着头,看着赵宗汉,这一刻,他好似想从赵宗汉眼神里看到一丝丝的**。

    奈何,赵宗汉眼中,还真没有一点**,一丝一毫都没有。

    是啊,赵宗汉这样的一个人,哪里会生出那些多余的野心**?

    甘奇摇了摇头,只转头大喊一语:“船家,再快一些。”

    头前的船家也用喊声答道:“客观,都满帆了,这个季节风力也大,最快的速度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比文彦博有本事的韩大相公

    在大军断粮的那一天,在士卒们饿了大半天肚子的时候,狄咏终于带着几十车粮食赶回来了。

    喜出望外的狄青,拆着甘奇的亲笔信,脸上的喜悦就慢慢沉了下去。

    “用心良苦啊,道坚之智,只怕这天下无人能及,这般的手段都能想出来,道坚之勇,也是无人能及。”狄青语气中其实带了一些无奈。

    这世间敢如甘奇这般行事的人,怕真是没有了。头前狄青是担心麾下士卒饿肚子之后会去抢劫,甘奇的解决办法,却是诈骗。

    但是不诈骗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狄青的无奈,但凡这粮食晚到了一两天,营内士卒就算不明抢,只怕也开始在附近偷鸡摸狗了。

    还有一些事情是狄青要做的,也是甘奇安排的。若是别的时候让狄青去做这些事情,狄青是万万不可能去做的,今日却不同,甘奇一个圣贤子弟,连诈骗的事情都做了,狄青还有什么不愿去做的呢?何况要做的事情也是为了自己与麾下这些士卒。

    狄青摇头叹息着,火头营埋锅造饭,饿了大半天的士卒们,都流着口水在等候。

    几个碗盘到得狄青面前,狄青却丝毫没有胃口,一旁的狄青吃得很香,也不断开口去劝狄青也吃一点。

    狄青却还是没有动筷子,只是望着面前这些食物愣愣出神。

    东京城里。

    韩琦心情不错,一番谋划,他自己是极为满意的,更觉得自己这些谋划是无解之局,必杀之局。

    话说回来,韩琦这一番谋划,还真是必杀之局。以常规手段而言,是无解的。

    就算狄青有天大的手段,也控制不住几千军汉,那几千军汉也不能真的就挨饿等死。

    韩琦甚至都去了几趟枢密院,命令枢密院这段时间派人下去巡查几个京畿禁军大营,校阅人马。看起来只是例行考核一般,其实就是在暗中备战,准备剿灭劫掠州府起兵谋反的狄青。

    甚至韩琦连在皇帝面前的说辞都准备了几番。

    今日韩琦又到了枢密院,这是他的地盘,在升任这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前,韩琦就是枢密院使,而今的枢密院使是田况。

    田况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为何说田况心狠手辣?只因为昔日在保州有军队发动叛乱,擅杀朝廷命官攻占城池。田况受命平叛,用各种许诺招降了两千多叛乱的士卒。但是转头就把其中主要的四百二十九人直接活埋了,

    注意,是活埋。田况可是正统进士出身的读书人,田况还因为这场活埋之事,加官进爵,升任起居舍人,成了京官挂职。

    韩琦与田况对坐,开口问道:“狄青大军到了何处?”

    田况答道:“最新的州府文书还未到,不过按照推测,此时应该是入了郴州境内。”

    韩琦心中思虑着,口中也在说:“郴州,衡州,潭州,应该差不多了吧?”

    田况点了点头,答道:“嗯,按理说应该差不多了,待得州府文书再到东京,就该有军将劫掠之事奏报了。”

    韩琦点点头:“军将劫掠的奏报若是到了,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

    “相公放心。”

    要说韩琦这个相公,还真不是文彦博可以比的。同是相公之位,文彦博差了韩琦十万八千里。不说两人手段上的差距,就说势力上,两人就不可同日而语。

    官职,有时候也并不能代表权势。权势,是经营出来的。韩琦升官的过程虽然也不那么光彩,但比起文彦博那般靠给后宫贵妃送蜀锦而升官的过程而言,韩琦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至少韩琦是真的经略过许多地方,治过大灾,还真领兵上过阵,昔日庆历新政,韩琦也算有过参与。

    以军中而言,韩琦更是毋庸置疑的大佬,昔日狄青也不过门下走狗,话糙理不糙。文彦博跟风攻讦狄青,不过就是一次一次在皇帝面前说狄青就是后周的赵匡胤,然后又在狄青面前端着相公的架子装模作样一番,看着狄青谨小慎微恭恭敬敬的模样,大概也是一种享受。而韩琦要拿捏狄青,那是手段百出,想怎么拿捏就这么拿捏。

    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韩琦比文彦博有本事得多。

    韩琦又交代了田况一些事情,便从枢密院离开。万事俱备了,只差一个州府奏报了,只要奏报一到,就是狄青的末日。

    出枢密院而去的韩琦,此刻心情极好,狄青一个老匹夫,又岂能是他韩大相公的对手?拿捏了狄青一辈子,不差这一回了。

    也有点可惜,可惜也只有这一回了,最后一回。

    此时的甘奇,船只已入北上的运河,速度之所以这么快,便是因为在长江顺流而下,速度极快。就如李白诗中所言,千里江陵一日还。

    运河这种东西,就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行船河道。在中国最早的记录是公元前五百多年,那条运河叫作胥河,也就是吴王阖闾为了攻打楚国,派伍子胥开凿的,所以叫胥河。

    公元前二百多年,秦始皇为了统一岭南,以及攻打百越,开凿了灵渠。运河一通,五十万大军横冲直撞,岭南就是广东与广西的东部,与湖南、江西的交界处,皆入秦土。始为大一统。

    而今甘奇乘船所航行的运河,就是后世称之为京杭大运河的主要河道,但是此时的大运河与后来的京杭大运河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后世的京杭大运河,基本保持了一条南北的直线。而隋炀帝杨广完成的大运河,是借用了许多河流的河道,并非直线,有许多“之”字形的河道,甚至也借用了很长一段的黄河河道,也借用了隋朝以前历朝历代开凿的一些小运河。

    后世京杭大运河那条基本直线的河道,也是历朝历代继续开挖以及修缮出来的。

    史书都骂隋炀帝杨广劳民伤财,历朝历代的史官也多把杨广当作负面典型。但是历朝历代又得益于杨广开凿的这条大运河。也是因为这条大运河,富庶江南出产的物资才能轻松运到北方。没有这条运河,也就不可能支撑得起宋朝百万汴梁城的繁华。明朝朱棣也不可能把都城定在北京。

    隋炀帝的这条运河,中国才有了真正沟通南北方的高速通路,人的交流,物资的交流,南北几乎畅通无阻。甚至宋徽宗还能用这条运河从两千里外的南方往汴梁运送无数几丈高的大石头,为了这些大石头能入汴梁城,不惜把城门都拆了。

    杨广开凿这条运河的最初目的,也是为了三次出征高句丽的战争。

    中国人,似乎自古以来就擅长大工程,公元前五百多年,就可以发动几十上百万人民开凿运河,修建长城。到得隋朝,为了修建大运河,甚至每个月都能征召二百万人去开挖。

    由此可见中国人的善战,为了战争,都能干出什么事来。铁器几乎没有的年代,青铜器都匮乏的年代,为了战争就能开凿出巨大的运河。而欧洲的这种工程,几乎要等到工业革命开始了许久的时候才会出现。

    甘奇站在船头,看着这条大运河,思绪良多,中国之所以能长久保持统一,这条运河也功不可没。中国人为了保证国家的统一,是用尽了办法。

    还有一些办法是许多人想都想不到了,比如后世省份的划分,其中也有许多为了保证国家不分裂的考量在里面。比如一个省的人,南北压根就不说同一种语言,习俗上也区别很大,但就是硬生生划分成了一个省。这种人为的把两群不同的人划进同一个省的事情,在中国的中部最为明显。

    如安徽,江苏,湖北。安徽南部的人从口音与习俗上,与上海很近,属于古代江南人,但是安徽北部的人口音与习俗就像河南人。江苏也亦然,苏南苏北,压根就不像一个省,苏北人与山东人的口音与习俗是比较相似的,苏南自然就是江南吴侬软语。湖北也有类似情况,襄阳那边,几乎就是河南的口音与习俗,却硬是划在了湖北省。

    这些省份,都在中国的中间,也是南北区别之处。如此划分省份都是人为的,决定如此划分的人,就有许多常人想不到的考量在其中,为了不使南北分裂,保持统一。为了统一这一点,中国人可谓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

    这是执念!中国人几千年的执念。

    在运河之上飞速往北的甘奇,已然快要入得开封府地界了。

    南方的狄青,此时也快到潭州了。

    潭州城外,每日都有人拿着契约等候,等候狄青大军带来那两千头四贯五的大水牛。

    狄青远远眺望着潭州城池,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吩咐左右加快前进。

    一千多人,欣喜地带着契约奔出城池,箪食壶浆迎候得胜而回的大军。等着大军安营扎寨,等着狄青派人把他们都迎入军营之内。

    只是稍稍让人有些失望,似乎并没有在大军中看到那两千头牛。不过众人倒也不着急,对于狄青带回来的战利品,他们是深信不疑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狄将军大义

    一个简易的将台之上,一千多等着牛的百姓都站在下面。

    狄青胜利的消息早已传来,待得狄青上台的那一刻,台下已然爆发出阵阵喝彩之声。

    “狄将军威武!”

    “狄将军无敌!”

    百姓永远都是可爱的,对于他们来说,将台上又一次出征大胜而回的狄青,就值得这阵阵的喝彩之声。这喝彩声不仅是为了狄青打了胜仗,也是为了那四贯五一头的牛。

    狄青抬起双手压了压,待得众人喝彩声慢慢停下,才开口:“诸位,我知道你们都等着南方来的水牛,但是这水牛啊,实在是太多了,我等又急着回京复命,所以水牛还在更南方,可能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得潭州。”

    众人听得还要十天半个月,皆是大失所望。

    也有人开口问道:“狄将军,总不会……总不会到头来没有牛吧?”

    狄青笑着答道:“潭州一共发卖了两千头牛,我倒是也没有详细点数,不过诸位放心,就算有人拿不到牛,我狄青也不敢哄骗诸位,若是有人拿不到牛,我狄青赔偿你们就是,退还定金不说,一人还赔两贯钱作补偿。”

    狄青这话,都是甘奇交代的。也如甘奇所言,大多数事情都是钱可以解决的,如果解决不来,就是钱给得不够。

    “狄将军所言当真?”

    “若是拿不到牛,当真退还定金,一人还赔偿两贯钱?”

    狄青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我狄青身为朝廷命官,岂还能做那欺骗百姓之事?定是一诺千金,说到做到。若是诸位有一个人拿不到牛,退还定金不说,还给赔偿两贯。……宁愿朝廷吃亏,也万万不能让百姓吃亏。”

    最后两句,说得狄青面红耳赤,他这一辈子也没有这般正大光明的撒过谎。若是这两句话让甘奇来说,甘奇必然说得面不红心不跳。

    “狄将军何以保证一定如此?”涉及到切身利益问题,人们终将还是谨慎小心的,等了七八日,又要等半个月,等来等去,也怕到头来就是一场空。

    但是,这些百姓还是信任此时的狄青的,此时的狄青也值得他们信任。

    但是狄青也在为自己利用别人对他的信任而愧疚,开口又道:“诸位,我要带大军赶路,但是为了你们利益之事,我愿与诸位再立一个契约,加盖我大印其上,若是诸位得不到牛,不仅退还定金,还一人赔偿……三贯,赔偿金再加一贯。我若是做不到,诸位拿着契约不论到哪里去告,我狄青也当在御前吃罪,免得一个欺压百姓的罪名,身陷囹圄。”

    三贯,是甘奇给的赔偿价格,连狄青这么说话也是甘奇安排的。这也是甘奇的愧疚,只要能让这些被他欺骗的百姓能得到补偿,甘奇是真舍得的。东京城七间半的门面都卖到了七万五千贯,甘奇又岂能舍不得这几千贯钱?

    赚钱重要有用处,能用钱来解决危机,这些钱算是花在了刀刃上。

    没有牛,可以白得三贯钱,这是这些农户可以接受的,便是只赔两贯、赔一贯,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就算不赔钱,只退还定金,绝大多数人都能接受。中国的百姓,就是这么的好说话。哪怕这件事情,真的定金都没有了,也有很大一部分百姓会选择忍气吞声,当然,也会有一部分人会闹起来。

    甘奇安排狄青这么说话,其实也是在一步步构建这些买牛的百姓心中的接受度,或者说就是给这些百姓在打预防针,让这些百姓在潜意识里能接受没有牛这件事,到时候牛没有来,不至于过于愤怒,赔钱,兴许反而就成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还能给狄青赚一个一诺千金的名声。

    你看看狄将军,说赔钱就赔钱,一文不少,当真信守承诺,乃是世间少有的重诺之人。

    甘奇做了坏人,狄青反而做了好人。这就是做人做事的艺术。

    “既然狄将军都这么说了,我等岂能信不过?”

    “狄将军定是那一诺千金之人!”

    “狄将军大义!”

    狄青点着头,松着气,心中好似也好受了不少。开口:“诸位且到军中文书那里吧契约定好,一一盖印,然后回去耐心等待即可,最多半个月。”

    “多谢狄将军,开春农忙已过,牛倒是不那么着急需要,半个月小人等得起。”

    “拜谢狄将军仁心为民,愿狄将军百战百胜,加官进爵。”

    狄青拱手左右,慢慢下得将台,却已是连连摇头。

    大帐之内,庞敢等许多军将,也是眉头皱到了一处,他们岂能不知道牛是没有的。

    庞敢与狄青说道:“将军,末将是万万没有想到甘先生竟然是这般从潭州为我等筹集到了粮食,之后的事情,该如何是好啊?”

    狄青看着庞敢与众多军将,慢慢开口说道:“道坚已经快船回东京取钱去了,解决之法就是我刚才所言的赔偿之法,一头牛赔付三贯钱。”

    庞敢闻言有些惊讶,又道:“甘先生为了我等,当真是……唉……将军,与我们说了吧,到底是何人非要置我等于死地?”

    庞勇也怒道:“将军,您就告诉我们吧。”

    “是啊,将军,我们都问了一路了,您皆是闭口不言,事到如今,您就说了吧。”

    “我等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到底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不顾我等战阵奋勇,不顾我等功勋在身,就要在路上把我们逼成反贼,将军,此等深仇大恨,末将便是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将军,您与末将说了吧!”庞敢再道。

    狄青看着众多军将义愤填膺的模样,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诸位啊,此事不关你们,只在我一个人,你们都是无妄之灾,此番回京了,你们也就安全了,不会再与我有丝毫瓜葛。此事就到这里了,你们也不必再问了。就算你们知晓了,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庞敢听得这般话语,更加气愤起来,开口说道:“狄将军不说,我等便去问甘先生!”

    “对,我等去问甘先生!”

    狄青只是摇着头,摆摆手:“诸位散了去吧,把各自麾下人马约束好。”

    众人只得跺着脚,垂头丧气而走。心中憋屈得紧,命都差点被人害了,不是一个人的命,而是一家老小的命,满门抄斩的命,却依旧不知道害自己的人是谁。

    狄青所想,也如他口中所言,这些军将,不过是因为他而受到牵连。韩琦是什么人物?又岂是这些小小军将能惹得起的?不告诉这些人,是在保护他们。回了京,交了大印兵符,这些人也就安全了。何必让这些受牵连的人惹祸上身?

    汴河可以直通运河,不大的船只停在了码头之上,从潭州来的船家是第一次到得汴梁,激动不已,还想入城去长长见识。

    奈何甘奇留下周侗守在船边,还反复叮嘱船家不要离开,又让周侗再到旁边去租了一艘船。

    甘奇带着甘霸去取钱财,回到家中的甘奇,在吴巧儿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就带着诸多小厮抬着两万贯钱往码头而去。

    为何要取两万贯?又为何要租两条船?并非一条船装不下两万贯钱,也并非一万贯钱不够赔付,而是甘奇十分谨慎小心,有备无患。

    这个时代行船,安全性并不好,沉船时有发生。用两条船,每条船装一万贯,即便发生事故沉了一条,也不至于误事。因为事情万万误不得,一旦误事,狄青那就真要身陷囹圄了。

    船只在走,先南下,后西进。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当真这么想知道?

    十二天之后,钱到了潭州,狄咏带着刘廷龙等人也在潭州等候,留下这几十个甘奇麾下的汉子,一是为了等甘奇来的时候帮甘奇做事,二也是为了安定那些百姓的心,每日都能看到还有军汉留在潭州等候,百姓们自然也就不至于太过担心。

    牛没有,钱来了。甘奇的解释是牛在沿路州府给卖完了,众人失望是失望,但也不至于愤怒,当甘奇打开钱箱,一张契约一张契约开始履行的时候。

    拿到钱的人,反而皆是喜笑颜开,不断去夸奖着狄青世间少有的一诺千金。

    一个月不到,四贯的买牛钱,赚了三贯的赔偿钱,虽然没有买到牛,却也是个皆大欢喜。

    甘奇付完钱,收回了所有的契约,在众多百姓的感谢声中,打马去追一起入得荆湖北路的狄青。

    东京城内,韩琦已然不知是第几次到得枢密院。

    田况开口禀道:“相公,最新公文,狄青已然过得潭州了。”

    “什么?过了潭州,他如何能过得潭州?狄青过得潭州的公文都到了,怎么没有狄青麾下人马作乱的奏报?”韩琦满脸的惊讶。

    田况也是不解,开口说道:“下官也不知啊,按理说狄青麾下士卒早就开始断粮了,若是不生乱事,他怎么可能有粮去吃?大军又怎么可能走得到潭州?”

    韩琦想了想,想了又想,依旧没有相通,自己这么缜密的谋划,何处有破绽?

    没有破绽!

    田况也是在想,口中说道:“相公,莫不是……莫不是沿路州县有人开了府库给狄青放粮?”

    韩琦摇着头,却道:“也不是不可能有人这么做,但是即便有一两个县开了府库,也没有如此多的存粮供应,除非沿路所有邻近州县皆与之放粮,他狄青才有足够的粮食。这可能吗?”

    沿路所有州县的官员,都冒着犯罪的风险,也都冒着得罪上官的风险,给狄青放粮,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有一两个是可能,所有人皆如此,怎么可能?

    田况也觉得韩琦说得有道理,再想了想,又道:“莫不是狄青手中有钱?花钱买的粮?”

    这一语还真提醒了韩琦,却听韩琦立马说道:“定是如此,定是如此。但是他狄青一个老匹夫,哪里有这么钱?待本相想一想!!!”

    田况看着正在思虑的韩琦,见得韩琦忽然站起,一脸的懊悔,口中说道:“对,汴梁里有二百多号士子学生随军,定是这些人有钱,定然是这些人手中有钱。”

    田况疑惑问道:“相公,士子学生,一人能带个几贯钱就不错了,也没有这么多钱买粮供应大军啊。”

    钱这种东西,是重物,很重,几贯钱就可以重达十几斤。带着如此重物,来回走好几千里路,平常人怎么可能?

    却见韩琦摆摆手,说道:“不,别人兴许带不得多少钱,但是有一个人却不然,他名字叫甘奇。”

    “甘奇,相公是说那个自己掏钱印京华时报的甘奇?”田况知道甘奇,不是什么相扑场的东家,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太学生,而是自己掏钱印刷京华时报的甘奇。

    韩琦点着头:“就是此人,此人家中豪富。”

    田况点点头道:“相公,此人豪富下官倒是知晓,不是豪富也没有那么多钱去印报纸。但是……他也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么多钱啊,此去邕州,一来一回可是七八千里路,他如何带得去八千人马两个月的粮草钱?”

    韩琦摆着手,说道:“定是此人帮狄青渡过了此劫,定是此人。也唯有此人,是我算漏了的,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把这些事情少算了。”

    韩琦当真聪明!已然猜了个**不离十。能给狄青解围的办法,好似真就甘奇这一个变数了。

    “相公如此算计,却还是少算了一遭,可惜了。待得狄青入京之后,相公怕是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唉……甘奇甘道坚,哼哼……人算不如天算啊,一个小小的书生,竟然真就把狄青这个老匹夫的命给救了。可惜是可惜了,倒也无妨,对付一个匹夫,有的是办法。”韩琦面色阴沉,虽然懊恼气愤,却也有自信。他拿捏了狄青半辈子,这一回就算他狄青走运了。

    “这么个小小书生,却坏了相公大计,着实可恶。”田况开口说道。

    韩琦闻言,忽然笑了笑,笑得有些阴沉,却并不多说。

    南方的甘奇,在长江边的鄂州追上了大军,一场酒宴也就少不了了。

    甘奇把潭州的事情彻底解决了,狄青频频主动去与甘奇敬酒。

    庞敢庞勇等军将也不落后,酒杯已然把甘奇包围了起来。甘奇这就算是这满营军将,乃至八千将士的救命恩人了。

    甘奇倒是来者不拒,喝得是左摇右摆,周侗与甘霸连连起身为甘奇挡酒。

    却是那狄咏,不仅不帮甘奇挡酒,却还连连来敬甘奇,周侗与甘霸两人挡都挡不住,甘霸只得出言去说狄咏没良心。

    却是这一场酒宴之后,甘奇回到营帐之内,正准备睡下。

    庞敢走了进来,进来之时还回头在门外左右看了看,小心非常。

    “见过甘先生。”庞敢也喝了不少酒,与甘奇见礼。

    刚刚躺下的甘奇又坐了起来,回了一礼,问道:“庞将军半夜而来,有何要事?”

    庞敢毫不藏着掖着,直白发问:“末将就是想来问问甘先生,到底是何人要置我等于死地,冤有头债有主,末将也想心中有个数,来日……来日好相见!”

    庞敢语气本来还轻松,说到最后,却是咬牙切齿起来。任谁被人这么算计了,也会如此愤怒。

    甘奇闻言,本已浑浊的双眼精光一闪,转头看向庞敢,并未开口。

    庞敢见得甘奇不答,连忙又道:“甘先生放心,就末将一人到此来问,只要甘先生与末将说了,末将也万万不会传出去。”

    庞敢似乎有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甘奇盯着庞敢,只问一语:“你当真这么想知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自己人,西瓜

    庞敢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甘奇,答道:“甘先生,末将定要知晓此人,末将虽然是个匹夫,不通什么圣贤大道理,但是末将却知道恩义仇怨为何物,狄将军不想牵连我等,但是我等军汉又岂能是那般藏头露尾之鼠辈?恩怨分明,才是大丈夫。”

    甘奇带着酒意,点着头,思虑了一番。他似乎能猜到狄青心中的一些思想,狄青可能是担忧,甚至可能是怕了。

    怕什么?怕昔日韩琦因为一点小事斩杀焦用的那一幕,会再次上演。狄青是怕自己在面对这一幕的时候,又一次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

    狄青是怕这些,所以不愿把事实真相与这些军将去说。

    但是甘奇似乎不怕,甘奇其实是一个激进的人,从黑虎帮到曹国舅,再到文彦博,甚至亲自上阵搏命,甘奇处理事情的手段,一向比较激进。

    甘奇不怕,不仅是因为他性格上颇为激进,他更是知道一个道理,权势到底是什么?

    如何才能经营权势这种东西?

    就比如此时,甘奇只要把韩琦这个名字在庞敢面前说出来,庞敢与甘奇就成了一路人,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成了自己人。“自己人”这个词,很重要。

    这就是经营权势之道,庞敢虽然不过是禁军里的一个五品军将,但是权势就是这么回事,把自己这条船越开越大,上船的人越来越多,这就是权势!

    甘奇紧盯着庞敢,说了一语:“庞将军,我若说出此人的名字,怕吓得你半夜睡不着觉。”

    庞敢闻言站起,拍着胸脯,又捏着拳头在空中挥了挥,气愤说道:“甘先生,原道我庞敢在你心中竟是这么一个鼠辈之人?”

    甘奇立马又笑了出来,摆手说道:“好,庞将军既然有这份胆气,那我又岂能辜负将军一腔赤诚,庞将军附耳来听。”

    庞敢连忙把头凑了过去,听得甘奇轻轻一语:“韩琦!”

    听到这个名字的庞敢,脚步不自觉往后一退,脱口而出:“什么?”

    “怎么?庞将军吓到了?”甘奇笑着。

    只见庞敢眼皮抖动不止,连耳根都在抖动。韩琦,他是真吓到了,韩琦是何人?头前枢密院说一不二的人物,天下几十万禁军,无数厢军的最高长官,而今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而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这样的人物,对于枢密院下一个小小的五品禁军将领而言,那是抬头踮脚都仰望不到的存在。

    “哈哈……”甘奇笑着,带着酒意,笑得有些肆无忌惮。

    庞敢终于站定了身形,往前走了一步,咬着牙说道:“多谢甘先生,今日既然知晓了是他要末全家老小的命,末将誓不与他甘休。”

    庞敢吓到了,但是这一刻,他又不那么恐惧了。兄弟二人都在军中,此番若不是甘奇,他庞家是真的全家老小要死绝了,一个都剩不下来。

    甘奇起身,拍了拍庞敢的肩膀,说道:“庞将军,回去休息吧,待得入了汴梁城,事情便与你们兄弟俩再无瓜葛了。”

    庞敢点了点头,却答了一语:“甘先生来日但有吩咐,末将兄弟二人,定不推辞。”

    甘奇笑着点头,看着庞敢掀起大帐门帘,出门而去。

    月朗星稀,夏日的萤火虫如繁星一般多,树影摇曳在皎洁的月光之中,四处鼾声四起。

    唯有甘奇,哪怕酒酣,也不入眠,正在皱眉沉思。

    此刻的甘奇,似乎也知道,韩琦不是文彦博能比之人,韩琦比文彦博不知高明了多少,韩琦之权势,也不知比文彦博大了多少。

    要想对付韩琦,可不是那么简单之事,甘奇沉思了许久,却依旧毫无头绪。

    一场领军大将狄青起兵谋反的大乱,起于无形之中,也消弭于无形之中。

    两千多里路,总会走到尽头,就如人生。

    大军凯旋,仁宗赵祯欣喜非常,这大宋朝文治武功,又一次向世人彰显。

    狄青入宫交差,吃着赵祯备下的凯旋大宴。

    众多士子各自回家,实在劳累,劳累到本该也约一场大醉,也约到了明日。

    甘奇回到家中,再次面对喜出望外的吴巧儿。

    看着吴巧儿忙前忙后,又是烧水,又是泡茶,又是做饭,甘奇傻傻在笑。

    幸福,其实很简单,比如这一刻,就叫作幸福。

    人生到底追求些什么呢?甘奇躺在院中的躺椅上,两个十岁出头的小丫鬟,一左一右,只有三档,没有摇头,还有各种小点心,还有一种解暑的神器,西瓜。

    甘奇吃着的西瓜,不如后世的西瓜大,甜爽却丝毫不差。西瓜传入中国大概才几十百把年,最早是契丹人通过草原从回纥人哪里得来的,最早也是辽国在种植。而今中原也开始种植了,规模还并不十分大,这个西瓜,可不便宜。

    “再来一个,吃的不过瘾,拿个勺子来。”甘奇是土豪,吃西瓜不能太小气,有土豪的吃法。

    吴巧儿是过日子的人,这么贵的西瓜,也就买了一个,听得甘奇在喊,连忙从厨房里出来,拿了一串钱,吩咐一个小厮出门去买。

    “多买几个。”甘奇开口嘱咐着。

    “是,主人。”小厮答着话语飞奔而出。

    不得片刻,西瓜买回来了,甘奇又拿绳子把西瓜系上,放到井中冰镇了一会,提起一个,切成两半,拿着勺子开始挖。

    两个“三档”,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都在吞。

    甘奇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抬手一挥:“把井里的西瓜都取出来,切了分掉,人人都有,给巧儿姐也送半个去,教她如我这般吃。”

    两个摇扇的小丫鬟闻言,面色大喜,却又犹犹豫豫,似乎有些不敢,西瓜这种东西,都是汴梁城里达官显贵吃的,即便是再想吃一口,两个小姑娘还是有些不太敢。

    甘奇回头虎目一瞪,吓唬起人来:“岂有此理,如此不听之人话语的小姑娘,明日都发卖了去。”

    小姑娘吓得面色惨白,连忙回头去井中取西瓜,又拿刀来切,动作飞快。卖身为奴,本就是苦命人,只求一口活下去的饱饭,主人家是好是坏,是仁慈还是暴虐,都看命。难得侥幸,进了个仁慈宅院,又发卖了去,当真吓人。

    甘奇嘿嘿笑着,用木勺子挖着西瓜,吃得像个傻子一样。

    两个小姑娘,一手拿着扇子在摇,一手吃着瓜,恐惧的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

    还听得主人开口:“三档,三档。”

    两个小姑娘连忙大力摇了几下,一脸为难地权衡着到底是先吃几口,还是多摇几下。

    主人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爽!”

    “乖官,吃饭了。”吴巧儿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擦拭着手中的油腻,一边笑得如三月开的桃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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