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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祝家大郎     回到北宋当大佬txt下载     回到北宋当大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小子,你中计了

    小喽听得血手无敌的夸奖,开心不已,口中还说道:“三哥,你说这肥羊是不是傻?俗话说财不露白,他倒一路这么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般。若不是他如此招摇过市,咱们还不知道山下有这么一只大肥羊路过呢,说不定咱们就错过了。”

    血手无敌笑道:“这叫天上掉下了大馅饼,这大馅饼还直接砸你头上了。”

    “三哥,咱们动手绑人吧?”

    血手无敌咧着嘴,露出一口黄黑色的大门牙,想了想,说道:“不急,你看那大肥羊带着的这几十号汉子,一个个五大三粗,看起来可不是好惹的货色。如此动手,若是厮杀起来,反倒不美,咱们得使点计策。”

    “还是三哥高明,不知三哥准备使什么计策?”

    血手无敌又想了想,说道:“得趁其不备,擒贼先擒王,稍后他会让咱们过去搬东西,到时候我突然下手,把那大肥羊先制住,如此就妥了,毫不费力。”

    “小人对三哥的敬仰,当真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三哥武比楚霸王,文比诸葛亮,这世间能如三哥这般文武双全的人物,怕都没有了。”

    血手无敌听着奉承之语,哈哈在笑:“肥羊路过的消息是你从山下带回来的,此番发了大财,到时候大哥也会奖赏与我,你既然把这消息独独告诉了我,我自也不会亏待与你,到时候自然也会给你请功,大哥赏赐你的不算,我当也再重赏你一番,说不定也给你弄一把交椅坐坐。”

    “多谢三哥厚爱,往后小弟一定以三哥马首是瞻。”

    血手无敌点着头,心潮澎湃,山上的日子虽然逍遥,倒也不是那么好过,此番先赚他个十几万贯,到时候赎金再赚个几十万贯,那往后山寨的日子,当真就赛过神仙了。

    远处的大肥羊此时也开口喊道:“东西卸好了,来搬吧,交接好,我也好接着赏景。”

    东西还真卸载好了,一个一个的大木箱,还有人在不断开着箱子,一匹一匹的绸缎,不少。

    血手无敌看着那丝绸泛出的光芒,大笑着把刀一举,开口:“小的们,搬东西了。”

    说完话语,血手无敌扛着大朴刀,龙行虎步往前去,眼神盯着马背上的甘奇,嘿嘿在笑,笑得既真诚,又可爱。

    甘奇也在笑,笑得更真诚,更可爱。

    道路前后,上百号山贼土匪,皆是满脸大笑往中间而去。

    血手无敌与甘奇越来越近,肩膀上的大朴刀也提在了手上。

    直到离甘奇只有四五步远的时候,血手无敌忽然笑意一止,开口说道:“小子,你中计了。”

    话音刚落,就看血手人屠一跃而起,一只大手直往马背上的甘奇抓去。

    马背上的甘奇,看得这一幕,把头一偏,微微闭眼,口中似乎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在空中的血手人屠,见得甘奇这般动作,还以为这肥羊是吓呆了,把眼睛都吓得闭上了。

    忽然,血手人屠似乎听得了一道破空之声,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胸前受得一股巨力,又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下,跃起的步伐戛然而止,身形直接跌落而下。

    待得血手人屠低头定睛一瞧,一杆羽箭早已没入了他的胸膛,唯有最后一点带着羽毛的箭尾还在震动着。

    随后剧痛袭来,血手人屠一声大喊,抬起手中的朴刀往马背上的甘奇一指,口中:“你……你……你……”

    大惊失色的血手人屠,却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双眼圆圆瞪着甘奇,抽搐不止。

    此时的甘奇,把头又偏了回来,眼睛也睁开了,看着马下正在抽搐的人,又回头看了一眼二三十步外放箭的周侗,开口又是:“啧啧啧……军中的弩弓,威力就是大,人都给射穿了,惨,实在是惨。”

    鲜血从血手无敌的口鼻之中不断往外翻涌。

    一百多号小喽,看得这一幕,一个个不知所措。

    马上的甘奇,有一声大喊:“射,接着射。”

    一柄一柄的弩弓被人从木箱之中取了出来,弦声嗡嗡作响,羽箭破空无数。

    但是效果也让甘奇大失所望,弩这种东西,虽然比弓更容易瞄准,却是甘奇麾下这些人,射术实在也是惨不忍睹。几十箭射出,中箭的人却不过七八个。

    这还是因为这些土匪喽们距离足够近,最近的就在十来步之外了,这要是稍远一些……

    唯有两个人射术精湛无比,弩响人倒,一个是周侗,一个是狄青之子狄咏。

    甘奇继续喊道:“接着射!”

    拉弦上箭,有些人手忙脚乱,周侗与狄咏二人,却娴熟无比,几乎两三秒就能射出一箭,箭矢出,例无虚发。

    此时那些喽们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还有人开口大喊:“弟兄们,杀啊,为三哥报仇。”

    小喽们提着刀枪棍棒就往前冲,这些小喽还真不错,这个时候还知道往前冲,应该大多都见过血腥。

    甘霸两箭射出,也没有射中一个人,早已把弩弓一放,抄起自己硕大的朴刀就往敌人冲去,迎面就砍倒一人。

    甘奇也翻身下马,往后几步,从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一柄剑,反身回头,几步之外,也把一人砍倒当场。

    汉子们大多放下了弩,抄起了刀。

    却还有两个狙击手,正在快速攒射,一箭一人。便是不得一两分钟,两人就至少射倒三四十人。

    由此可见,战场上的甲胄有多么重要。

    局势就在一两分钟之内,成了一边倒。刚才甘奇还觉得这些土匪小喽们不错,此时立马就让甘奇失望了,因为这些小喽是真见机,回头跑的速度,也很不错。

    还有人一边回头跑,还不忘记低头捡上一匹绸缎抱在怀中。

    道路左右,皆是山林,木高林密。山贼土匪们在逃,众多汉子们却是兴奋在追。

    甘奇却连忙大喊:“不要久追,抓几个活口即可。”

    为什么要抓活口?因为今日这还是开胃菜,那山寨才是甘奇的真正目标。斩草除根才是甘奇千辛万苦跑着一趟真正目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哦?你又知晓了?

    “公子饶命,好汉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过是一个小喽,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迫于生计入了贼人窝,但是小人从未做过一点坏事……”

    跪在甘奇面前的俘虏连连磕头,痛哭流涕。

    “好了好了,别哭,我且问你,叫个何名啊?”甘奇有些不耐烦问道。

    “小人姓侯,家中行七,旁人都唤小人为小猴子,天地可鉴,小人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公子若是不信,可到附近问上一问,小人从来不曾做过任何坏事。”这小猴子也是倒霉,谁叫他随着那血手无敌冲得这么前,调头逃跑也就比别人跑得慢了。

    甘奇点着头,又问:“小猴子是吧?你家山寨在何处啊?”

    小猴子闻言愣了愣,看着左右还有几个俘虏,微微犹豫起来。

    甘奇又道:“怎么?还怕我这四五十人去找你们山寨报仇不成?”

    小猴子抬眼环视一番,满打满算四五十个汉子,心中思虑片刻,却还在犹豫。

    甘奇也懒得多言,一招手:“呆霸,把这厮砍了。”

    甘霸提着硕大的朴刀走来,举刀就要砍人。

    “公子,饶命饶命,小人岂能不知自家山寨在何处?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小猴子终究还是觉得甘奇说得有道理,山寨里三四百号人马,且能怕了这四五十号人?何况山寨里还有大当家坐镇,大当家可不是一般人物。

    “哦?你又知晓了?”甘奇又问。

    小猴子点头如捣蒜:“知晓知晓,就在翠屏锋上,距此不过十多里山路就到。”

    “那就带着我等走一趟吧?”甘奇伸手提起这个小猴子,往前一送,便是让他带路的意思。

    小猴子往前走得几步,又回头来看,心中却还高兴起来,这四五十号人还真要去山寨找晦气?那真是不自量力了,头前还怕这些人要杀自己,或者拿自己往哪里官府去,此番直接往山寨去,正中下怀。

    小猴子哪里还有不愿意?就让这些外地人自寻死路,也是小猴子的活路。

    一箱一箱的绸缎往车上搬去,车队都停在了路边,留了两个人看守。其余人,皆随着甘奇往上山的小路而去,却见这些人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小木箱。

    小猴子一边带路,还一边纳闷,纳闷这些人怎么都背着一个小木箱,莫不是上山寨去送礼的?

    北邙山,虽然是一条不小的山脉,但是这座山脉也并非什么高山大川,海拔最高的山也不过三百米左右,比那些动辄上千米、几千米的高山,那是远远不能比的。

    但是也不能小看了这座北邙山,因为这条山脉,不知葬了多少帝王将相与名人,吕不韦、汉光武帝、**师刘秀,汉献帝,杜甫,颜真卿,等等。

    其实这里还是一个很有历史底蕴的地方,景色实在不差,风水也好。

    林间慢慢走着,甘奇抬头也看着,翠屏锋也不高,最多二百来米,隐隐约约能看到山腰上真有一座山寨,山寨栅栏也并不高,地势也并不险要,在这里建山寨,大概也是因为这里才是北邙山真正的腹地,也更是因为北邙山本身就不是什么崇山峻岭,寻不到什么险要的地方。

    “公子,到了,就在这上面,要不要小人先去叫门?我家大当家最是好客,若是见得有公子这般豪爽之上造访,定会极为高兴,好就好肉招待一番。”小猴子赔着笑脸,试探问道。

    “你们大当家怎么称呼啊?”甘奇似乎在犹豫。

    “大当家姓宋,人送外号飞天猛虎,乃是方圆百十里了不得的江湖好汉,人人敬仰。”说到这里,小猴子脸上还真泛起了一些崇拜的感觉。

    “姓宋,这就对了。”甘奇一边说,还一边上前去帮小猴子解开手臂上的绑缚绳索。

    小猴子见得甘奇这般动作,又惊又喜,口中还问:“公子莫不是认识我们大当家的?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一场误会,误会误会。”

    绳绑解开了,甘奇也笑道:“你回山寨里禀报,就说汴梁故人来访,我等在这山脚下休息片刻,喝些清水,随后就到。”

    “好好好,难怪公子这般了得,原道是我们大当家的故人,也对也对,我们大当家以往可真在汴梁城里住过的,有几个故人再正常不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甘奇想了想,答道:“不该你知道的,你也别多问,回去就说我姓文。”

    “是是是,小人这就上山去禀报。”皆了绑缚的小猴子,拔腿就跑。

    只待那小猴子消失在山林之间,甘奇忽然面色一沉,转头说道:“其他几个俘虏就拉到后面砍了,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穿戴好。”

    甘霸忽然面色狰狞起来,喉咙里蹦出来的话语,更是凶狠:“我说要杀他们全家,那就一定要杀他们全家。”

    凶狠的话语说完,甘霸回头,提着几个俘虏到得一个草丛凹地之后,一刀一个,利落非常。

    木箱子打开,厚重的铁甲,反射着已经快要落下的夕阳,寒光熠熠。

    众人互相穿戴甲胄,甘霸自己穿好,还来帮甘奇穿戴甲胄。

    众人穿好甲胄,喝了一些清水,沿着山间小道慢慢上山。

    不得片刻,只见那小猴子飞奔而下,脸上带着欣喜,跑到近前,忽然见得一个一个武装到牙齿的铁甲,先是脚步一止,有些不知所措。

    却是甘奇笑着开口发问:“如何?你们大当家可认识我?”

    小猴子离得二三十步,试探一语:“敢问公子全名?”

    “爷叫文德彰,怎么?你们大当家还不见我了?”甘奇问道。

    小猴子听得这一答,嘿嘿一笑,几步上前:“果真是文公子,我们大当家有请,快快请,大当家在寨门处等候了。”

    甘奇依旧笑得真诚,笑得可爱,随着小猴子往前而去。

    山寨大门,颇有些寒酸,至少比甘奇想象的要寒酸,没有什么高角望楼,只是一个简单的寨门,甘奇猜想,大概是这伙人在这里占山为匪的日子还不长,还来不及建设。

    宋存仁,甘奇早已忘记了他长个什么模样,但是远远再见到这人,甘奇已然就认了出来。在这大宋朝,一个宰相之子,当了山寨大哥,这种事情,若不是真的发生在眼前,这叫人如何相信得了?

    兴许有一句话可以来解释: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他爹当宰相,他非要混迹江湖,这是有大情怀的人。

    甘奇如此想着,倒也觉得这个宰相之子还有点了不得。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战场纵横之野望

    “大当家,大当家,文德彰文公子来了。”小猴子屁颠屁颠往前跑去。

    宋存仁腰挎长刀,却皱着眉头左右在寻,心中疑惑丛生,怎么文德彰带着这么多铁甲军汉来了?

    铁甲在这大宋朝意味着什么,宋存仁岂能不知?如今文彦博相位已失,文德彰无官无职,哪里支使得动这么多精锐的铁甲军汉?

    再一个,军汉岂能随意走动?这么多军汉穿戴整齐出驻扎之地,那是要军令的,否则就是大罪,私自调兵,那是要杀头的。也是靠着这一点,宋存仁方才在这北邙山占山为王,有恃无恐,因为附近地方但有兵马调动,就会有公文来去,他都有办法提前收到消息。

    宋存仁眼神不断搜索着,却就是没有看到文德彰的身影。宋存仁立马开口大喊:“文兄,文兄,出来一见!”

    文兄没有出来一见,反而是加快脚步往前去的甘奇开口答道:“宋公子,可还认得在下?”

    甘奇已然只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宋存仁定睛一看,还有些没想起来,再一看,面色大惊:“你是那个姓甘的,你是甘奇,你你……来人,快来人!”

    寨门口的喽,呼呼啦啦上百号,皆提刀往宋存仁身边而来。

    小猴子连忙问道:“大当家的,这位就是文德彰文公子啊!”

    宋存仁已然也把腰间的长刀拔出,头前就是他派人到汴梁去杀的甘奇,只是事情没有做成,宋存仁还真以为这回来的是文德彰,因为杀甘奇之事,就是文德彰策划的,汴梁接头的人也是文德彰派的,盯梢的事情也是文德彰派人做的。

    最后事情没成,逃回了四个人,宋存仁还真以为是文德彰上门兴师问罪来了,此时忽然看到的甘奇,宋存仁做了亏心事,鬼上门来了,他岂能还有多想?

    只见宋存仁抬腿把小猴子踢飞几步,开口骂道:“去你娘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甘奇已然迈腿飞奔,长剑而去,口中还有话语:“宋公子可有想过今日我会来!”

    宋存仁去了刚才的惊骇,口中怒道一语:“来得正好,上次让你逃了去,今日就送你上西天!”

    宋存仁提刀去迎,却听一声破空,宋存仁下意识低头一躲,一支羽箭贴着宋存仁的头皮飞过,扎在了他身后的一个喽胸膛之上,哀嚎大作。

    甘奇的剑已然奔来,砍杀上去。

    宋存仁身形未起,刀已格挡而出,倒也是力大非常,这位自小就在汴梁城里结交匪类的宰相之子,还真不能小觑。

    若是论起来,宋存仁与以往的甘奇,倒还是一样的人物。都是出身书香门第,一个宰相之子,却与江湖匪类为伍。一个举人之子,却在街边当了泼皮无赖。

    若是以往的甘奇,说不定与此时的宋存仁,还会有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动手了,昔日在樊楼就动过一次手,只是那个时候甘奇这边人多势众,今日局势却反过来了,反而是宋存仁手下人多势众。

    上一次,只算街头斗殴。

    这一次,却是不死不休。

    甘霸一柄硕大的朴刀在手,嗷嗷就往人群里冲去,任凭兵刃砍在自身铁甲之上,火星噼里啪啦四溅,甘霸只顾挥着大朴刀去砍。

    已经机甲变身的甘霸,何其凶猛,如高达一般,横冲直撞,已然砍倒数人。

    为了这报仇之事,甘奇也是绞尽了脑汁,从铁甲到弩弓,再到一路上到处做傻逼事。甘奇是前后谋划,才能今日成行。

    反观这些山贼喽们,刀枪棍棒倒是人手都有,却独独少了甲胄弩弓,也并非这山寨里真的没有甲胄,皮甲倒是有几十副,也有人穿在身上,铁甲也有几副,那是几个当家才有资格穿的,但是此时连宋存仁都没有把繁琐的铁甲穿在身,何况旁人?

    至于弓弩,山寨里也有,零星也见山寨里有羽箭往外攒射,却都是软弓,箭矢射在铁甲之上,只能听个响。

    大宋,与西夏党项人连年征战,以往还与契丹辽人大战连连。倚仗的是什么?就是这越来越厚、越来越重的铁甲。狄青能在西北大杀四方,打马冲阵,靠的也是这浑身重甲,如杀神降世。

    四五十个重甲之人,此时冲入敌阵,如狼入羊群,只有火星四溅,没有一人倒地。后世影视剧里面,一个重甲军汉,被人一刀砍死的场面,完全就是玩笑。这个道理,就像一个人拿着菜刀,一刀把家中炒菜的锅给劈成了两半是一个道理。

    历史记载,杨再兴在小商河之战,浑身中箭无数,依旧还能杀敌,死后从杨再兴尸体里找出的箭头就能装满两升的容器,这可不是玩笑。倚仗的也是浑身重甲,女真人的箭矢射在身上,即便破甲了,也只是伤了皮肉,挂在甲胄上了而已。

    古代打仗,其实远远不如影视剧里演得那么好看。相反,若是真当影视剧来看,真正的古代打仗场面,其实是相当沉闷的,并不是那般精彩纷呈,若真是一个将军一刀砍不死敌人一个披甲小兵,演成影视剧,那就尴尬了。

    若真是两个重甲在身的人拿刀互相对砍,你砍来砍去砍不死我,我也砍来砍去砍不死你,怎么办?两人最后抱着滚落在地,想方设法杀死对方,场面比街头斗殴还要搞笑。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军队里,刀一直不是主要武器的原因,反而利于捅刺的长矛、长枪、长槊,才更利于破甲杀人。

    北邙山、翠屏锋,山寨门口。

    源源不断有人往山寨里面冲出来,三四百号之多。

    但是局势却已经一边倒了,连宋存仁都在连连后退,实在是这些铁甲军汉太过勇猛。

    甘奇麾下这些铁甲汉子之所以这么勇猛,显然也因为他们身上穿了重甲的原因,这种事情,许多时候都是相辅相成的,并不是人人都能如甘霸这般真正可以生死置之度外,一怒而起,就去与人拼命。

    这些汉子,多出自汴梁,起初最多在街头与人斗殴的本事,后来慢慢发展成敢与人火拼了,如今,却似乎真有点上阵杀敌的味道。

    这种心态的转变,一直是甘奇在推着他们,也是甘奇有意无意在拿捏着他们的心思。而今倒也还不算真的上阵杀敌,因为这些西夏党项人与契丹辽人,远远不是这些山贼可以比的。但是经此一回,这些人来日是不是真就敢提着头随甘奇上阵杀敌呢?

    甘奇是不是有意无意中真有上阵杀敌的打算?

    至少甘奇是真的在一步步培养身边这些汉子这方面的本事与心理建设。没有人生下来就能悍勇不怕死,甘奇从来不会异想天开到认为寻常人变成百战精兵,是可以经过几句振奋人心的话、几次思想教育的升华就能达成的。

    这需要一个过程,显然甘奇带着这些人,正在经历这个过程。兴许甘奇心中,隐隐真有一些战场纵横之野望。

第二百一十三章 谁在背后捣鬼?

    四五十个重甲在身的汉子,却能杀得三四百个山寨土匪节节败退,宋存仁却已躲在了人群之中,口中不断大喊:“所有人听令,搬石头砸,用木棒敲!快!”

    重甲在身之人,实在有些无从下手,宋存仁倒也不傻,瞬间就想出的了对策。

    但是这对策似乎想得还是晚了一些,这些山寨喽,何尝与真正重甲在身的敌人火并过?连宋存仁自己,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大宋禁军,能真正浑身穿戴几十斤铁甲的,还真不多,除了边关那些精锐将士,也就东京城的那些仪仗禁军了。也是这一套铁甲实在太贵,寻常地方的禁军,除了军官之外,是没有资格穿这么好的甲胄的。不打仗的人,除了皇帝威武仪仗外,也还真没有穿戴如此重甲的需求。

    不过,东京的甲仗库里,倒是有不少存货。这些存货到得北宋末年的时候,基本也就败光了,倒成了女真人的战利品,女真金国的重甲骑兵铁浮屠,其中很大一部分的装备就来自北宋的战利品。重甲骑兵这个兵种,在中国有一个正式的称呼叫作甲骑具装。

    宋辽夏三国,都有这样的甲骑具装部队。北宋的具装甲骑部队,其实就是东京禁军里的捧日军,那个借甘奇弩弓的游击将军庞敢,就是捧日军中的将领,只是如今的捧日军,比开国之时差得远了,主要还是因为缺少精良的战马。开国年间,宋太宗麾下,还有一支静塞军,人数几千,也是具装甲骑,极为能打,甚至几次正面对刚辽国甲骑具装部队,连连得胜,如今也没有了。

    辽国的甲骑具装,最早称之为皮室军,三万人。而今皮室军扩充到了二三十万之多,反而成了普通骑兵部队。如今辽国真正的具装甲骑,称之为铁林军,人数只有几千。

    西夏的甲骑具装,称之为铁鹞子,人数只有三千,与宋作战,如坦克一般,野战几乎无敌。缺少精良战马的宋军,在与西夏的战争中,主要都是防守反击的战略,这也是文正公范仲淹在西北定下的主要战略。

    此时甘奇刚刚带着麾下众人已经冲进了寨门,到得大寨之内,宅内皆是木头房子,一排一排,宋存仁麾下的那些山贼喽,已经再也不能聚集在一起,四散开来,到处都是。

    这山寨之内,可不止这些打家劫舍的山贼,竟然还有许多老弱妇孺,显然就是这些山贼喽们的家眷。

    木屋之内,不断有老弱妇孺出门来看,皆是大惊失色,不断呼喊着自家的男人。

    “狄咏,你带十个人护着左翼。”

    “周侗,你带十个人护着右翼。”

    “其余人跟着我往前推进!”

    甘奇好似正在指挥一场战争一样,口中不断大喊,就如下达指挥命令一般。

    狄咏本就是军将世家,听得甘奇的呼喊,下意识就答道:“遵令!”

    刚才还在不断攒射的狄咏,此时一柄真正的长枪在手,浑身重甲,一步一步往前推进,沉重的步伐踩在地面之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如此汉子,脚步不快,动作不快,但是面前却完全没有一合之敌。

    周侗听得狄咏答令的话语,也有样学样喊了一声:“遵命!”

    周侗却未使枪,而是朴刀在手,往前不断劈砍。

    再看那宋存仁,躲在人群之中,俯身捡起一块不小的石头,大力往前抛去,石头打在一个重甲汉子的身上,哐啷作响,汉子被石头击中,疼得一身怒嚎,后退几步方才站稳,提着刀直冲宋存仁而去。

    宋存仁脚步又退几步,低头不断在左右寻找石头。此时心中却是后悔不已,后悔不该把这山寨清理得这么干净,干净到路边连一块大一点的石头都难以寻到。

    也可见得,甘奇对这一场杀人之事,准备得多么充分。

    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灭一个几百人的山寨,也由不得甘奇不前后思虑充分准备。

    这些充分的准备与谋划,在这一刻显得十分的成功。

    甘奇的剑下,已然有了七八条亡魂,众人更是越战越勇。战争本就讲究士气,士气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此消彼长。

    低头不断在寻找石块的宋存仁,忽然听得身边有人大喊:“大当家,走吧,赶紧撤,这些军汉有备而来,咱们怕是打不过。”

    宋存仁闻言大怒:“军汉?什么军汉?这些不是军汉!”

    “大当家,面前这些人,定然是哪里的精锐军汉,不是精锐军汉,岂有这等手段?大当家还是快快先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带着兄弟们再起一座山寨就是。”

    宋存仁已然怒不可遏,抬腿踢去,口中大骂:“爷说了,他们不是军汉,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莫不是收了人的好处不成?”

    “对对对,定然是山寨里有内应,否则他甘奇岂能如此轻松就入得寨来?”今日变故,对宋存仁来说实在太过突然,他再如何想,也想不到远在汴梁的甘奇,今日会带着这么多精锐之人杀上门来。

    此事已然不是那么简单,甘奇麾下这些重装铁甲,军中硬弩,一点风声也没有就找上门来!

    这是谁人要与他宋存仁过不去?难道是那个莒国公老爹在朝堂上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宋存仁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大当家,再不走,咱们就白白交代在这里了,走吧,我也是为你着想啊。”

    宋存仁听得这人要逃走的话语,举刀而起,就要往那人杀去,口中还在呼喊:“定然就是你,吃里扒外的就是你,说,谁在背后捣鬼?”

    那人见宋存仁不仅怀疑自己,还要举刀来杀自己,转头就跑,口中还不断大呼:“弟兄们,快走,快走啊,逃得此遭,避开这些官军,来日再聚山林。”

    宋存仁更是怒不可遏,举刀就去追那人,口中还有话语:“奸贼,你若敢逃,爷杀你全家!”

    甘奇看得这一幕,连忙脚步加快几分,开口喊道:“宋存仁,枉你在东京大名鼎鼎,还以为你是条好汉,却也临阵脱逃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是一条没有理想的咸鱼

    宋存仁听得甘奇呼喊之声,竟然把刀一扔,几步到得一个木屋之前,抄起一根硕大的木棒子,转身又奔甘奇而来。

    这般动作,看得出宋存仁当真有几分胆气,不枉他在江湖混迹这么多年,上次在汴梁城里仓促而走,显然不是怕了甘奇,而是忌惮汴梁城内的那些官差。

    硕大的木棒被宋存仁抡得浑圆,就往重甲在身的甘奇砸去。

    甘奇见得木棒飞砸而来,提剑去挡显然不合适,硬挨一下必然伤筋动骨,便也只有脚步连忙往后一退,好在这木棒很粗,只有大腿粗细,抡起来速度不快。

    甘奇躲过大木棒,再一看,却见抡木棒的宋存仁,自己踉踉跄跄几步差点往一边倒了去。因为那木棒实在太重,大力抡起之后,没有打中人,必然又会大力而回,这个时候,就不是人在操控木棒了,而是木棒带着人走。

    机会正好,甘奇飞身往前,抬腿飞踢而去,本来已经快要站稳的宋存仁,此时立马倒飞落地。甘奇又追两步,却未提剑,而是抬腿再踩了上去,结结实实踩在宋存仁胸膛之上。

    宋存仁一声哀嚎,似乎还要说话,甘奇的拳头却如雨点一般砸了下来,都打在了宋存仁的面门之上。

    却听甘奇还有大喊:“跪地投降者免死,反抗者皆杀之。”

    狄咏连忙重复大喊:“投降者生,反抗者死!”

    喊声不断,也不断有人扔了兵刃跪地举手,惊慌失措的眼神还频频去看被甘奇压在地上猛揍的宋存仁。

    老弱妇孺之类,此时都躲进木屋里不敢出来。

    却也还有人拼命拔腿快逃,想要逃出生天。

    众多铁甲也不管地上跪着的人,快步去追那些逃跑者。

    山寨那并不显得很高的围栏,本该是保护山寨里这些人的,此时反而成了阻挡他们逃跑的障碍,虽然围栏只有一丈多高,却也难以攀爬,上面挂着许多人,时不时被赶上来的铁甲汉子捅刺而下,惨不忍睹。

    倒是山寨后门,有几个人逃了出去,进得山林,旋即就被赶来的铁甲汉子守住了门口,还见得周侗拿出弩弓,拉弦上箭,快速发射,连连射倒几个。

    不得片刻,还听得周侗骂骂咧咧:“他娘的,还是跑了三个。”

    山寨里的血腥之气慢慢浓郁起来,太阳也彻底落入山林之后,篝火一堆一堆点燃。篝火旁绑扎着一百多个汉子,老弱妇孺却大多被锁在木屋之内,不准出来。

    甘奇也在篝火旁席地而坐,慢慢解除这身上的甲胄,口中还有话语:“累死老子了,这一身铁甲,着实是重。”

    狄咏却在一旁笑道:“大哥,初次披挂甲胄,自是觉得重的,若是每日都披挂,那就不会觉得很重了。”

    “你们在军中每日都披挂整齐操练的吗?”甘奇问道。

    狄咏点点头:“父亲一向治军严谨,每日出操,那都是要披挂整齐的,直到下午操练完之后,方才可以卸甲休息。”

    每天穿着四五十斤重的铠甲操练,这些西北汉子,还真是厉害,忍耐力惊人。甘奇如是在想,也不免想到这大宋朝,似乎也就西军能打了,从宋辽檀渊盟约之后不得多久,整个国家,好似就只有西北一处还有强军。

    狄青之所以能有如此战功,当真不是轻松得来。

    甘奇卸完甲胄,抬手招了招,狄咏上前去把绑缚在地的宋存仁提到甘奇面前。

    宋存仁的脸,早已血肉模糊,时不时睁开肿胀的眼皮,看一下篝火边的人,却并不往甘奇看去。

    甘奇也不管他看不看自己,直接开口问道:“宋公子,你不在外好端端逍遥度日,为何非得派人到汴梁来杀我?结下如此仇怨,何必呢?”

    宋存仁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转头看了看甘奇,还是答了话语:“你今日可是要杀我报仇?那你就杀错人了。”

    “哦?你派人杀我,我自然就来杀你,怎么就杀错人了?”甘奇问着话语,其实心中也有猜想。

    宋存仁此时却反问一语:“非我要杀你,我只不过是收了人的好处,刚好头前也与你结过怨,所以顺手为之。”

    “那是谁要杀我?”甘奇问是在问,其实答案呼之欲出,只是最后确定一下罢了。

    “文德彰。”宋存仁言简意赅,说出了这个名字,宋存仁必然就是还有求生之意。

    甘奇听得话语,打量了一下宋存仁,其实甘奇对宋存仁,并未有多大的仇恨,只是事情到得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甘奇从来不是什么圣贤君子,反而更像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特别是在自己人身安全这件事情上,甘奇更是一个小气之人。

    只听甘奇开口:“呆霸,给宋公子松绑,上点酒肉来,我与宋公子共饮一杯。”

    宋存仁眼神里起了一些神采,还主动转身把背后的绳结露出来,好让甘霸来解。大概是宋存仁此时多少有些误会了甘奇之意。大概是以为甘奇真要放了他这个莒国公之子。

    其实甘奇只是准备给他一顿断头酒。

    绳绑解除了,酒肉上来了,坐起身来的宋存仁,还主动说话:“实没想到,如今这汴梁城还真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拿笔读书之人,还能亲自提剑杀人,这大宋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出过这般人物了。”

    甘奇微微笑问:“是不是手段过于狠辣了?”

    宋存仁拿起酒壶直接往口中倒了几口,点头答道:“你就不像这大宋的人。”

    “这句话你说对了。”甘奇笑答,也在对甘霸招手。

    宋存仁见得甘奇在笑,也挤出了一个笑脸,说道:“你不杀我,大概是觉得你我是同一类的人,我出身宰相之家,本也是拿笔读书的人,却也拿刀杀起了人。所以你今夜不愿杀我。”

    宋存仁又拿起肉块在吃,似乎知道今日自己大概是死不了。

    甘奇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以往你我兴许真是一类人,只是如今不是了。”

    “哦?此话何解?”宋存仁答着话语,酒也在喝。

    “因为你是一条没有理想的咸鱼,杀人是罪,杀我,更是罪无可赦。”甘奇说完话语,似乎自己都被逗笑了,站起来拍拍屁股上沾的草屑泥土。

    “没有理想的咸鱼?”宋存仁还在纳闷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却忽然感觉背后脖颈一凉。待得他慢慢回头,看到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狰狞,狰狞里露出的森森白牙,如地狱恶鬼的獠牙一般。

    然后,然后一切都模糊了,安静了……

    甘奇俯身,捡起血泊边的酒壶与几块肉,走到了一边。

    听得甘霸持刀在篝火边左右巡视,口中厉声:“十个人,十个人去的汴梁,是哪十个人,说出来就能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也有些于心不忍

    “黄老六,黄老六去了汴梁,那个,那个就是黄老六。”

    “他弟弟也去了,黄老六他弟弟,也去了汴梁,但是他弟弟没有回来。”

    “裘三郎,三郎也去了。”

    这种时候,连宋存仁都在血泊之中不断抽搐着,江湖义气似乎早已不算什么了。

    甘霸咧着嘴,上前提出一个人,开口说道:“爷在汴梁,是不是说过要杀你全家的?有没有说过?你可听到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呐,小人……”

    甘霸抬手一拳,便把声音止住了:“聒噪,好叫你们知晓,爷叫甘霸,从来说话算数,说杀你全家,那就一定要杀你全家。以后京畿河北的江湖上,也传一传爷的名声,汴梁甘霸,记得爷是惹不起的人物。”

    甘霸单手拖着人,面前也有人往前指路,去寻这人一家老小。

    甘奇此时已经走到了一边,吃着肉块,喝着酒,抬头看着初升的明月,似乎微微有叹息。

    周侗快步而来,脸上皆是不忍之色,开口与甘奇说道:“大哥,大哥,呆霸他……他……”

    “他怎么了?他要去杀别人一家老小?”甘奇淡淡问道。

    周侗点点头,已经看得甘霸在不远的木屋里脱出了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连忙说道:“大哥,我看……”

    却是狄咏在一旁拦了拦,说了一语:“周侗,你这厮陕西出来的,岂能没有见过世面?老子上阵与党项狗厮杀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仁慈,他要杀你,你自然就要杀他。他要屠你同胞,你又岂能心慈手软?”

    “只是这……唉……”

    “多见几回你就好了,斩草不除根,难道留着人来日寻大哥报仇不成?”狄咏战阵出来的汉子,当真有一副铁石心肠。

    甘奇此时起身,摇摇头说道:“教呆霸做完事情,把其他人都放了,把这山寨也点了。咱们下山寻条溪水洗漱一下,回汴梁。”

    说完甘奇慢慢往宅子外走,周侗也紧跟甘奇身边,大概是不忍听得山寨里的哀嚎。

    走着走着,甘奇忽然转头问了一语:“你怕吗?”

    周侗愣了愣,摇摇头说道:“大哥,我不怕。我也知道他们该杀,平日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定然没有少做,只是有些于心不忍。”

    甘奇点点头,又道:“我也有些于心不忍。”

    周侗听完这句话语,等了好久,还以为甘奇会接着说下文,却见甘奇就说了这么一句,仅此而已,仅仅是个“于心不忍”。

    人的命重不重要?

    重要,谁的命都只要一条。所以甘奇的命也只有一条,这大宋,满地好汉,到处都是豪杰,山林盗匪数不胜数,反贼也多如牛毛。

    甘奇的命金贵,所以这些好汉豪杰们,以后当掂量着点。

    甘奇就是如此想的,若是今日就仅仅是个“于心不忍”。甘奇也没有赶尽杀绝,这些被放走的山贼们,来日大多又会投到他处入伙落草,京畿与河北河东,当要知道汴梁有个姓甘的,是真不好惹的人物。

    羽箭弓弩甲胄,再一次装进箱子里,在无数绸缎之中,入得汴梁城。

    三百多里路,去了六天,回了四天。

    洗净一身血腥的甘奇,穿着吴巧儿给他缝制的新儒衫,杀了人的甘奇,带着一身挥不去的凶戾之气,入了温柔乡,想要洗净这一身凶戾。

    有道是,温柔乡就是英雄冢,甘奇似乎真有这么一个习惯,干了一些戾气纵横之事,便会到得温柔乡里去,让自己沉静几番。这次大概也是如此。

    张淑媛带着一点点气恼,撩拨在琴弦之中。

    甘奇看着张淑媛的气恼模样,笑问:“张大家今日这是怎么了?”

    张淑媛没有开口,反倒是小丫鬟春喜开口了:“甘公子,你说过几日来,这都过了多少日了?我姐姐天天盼,盼你个负心薄幸的人。还托人去问呢,一点消息都没有,姐姐今日还咒你,说你许是死了呢,你却又来了。”

    甘奇大笑:“哈哈……好个恶毒妇人呐,竟然咒自己的情郎死,世间哪里有这般恶毒之人?”

    却听琴音一停,张淑媛气恼的话语就出:“胡说,你才不是谁的情郎,死了才好。”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莫不就是说的张大家这般?”甘奇今日稍显放浪,撩妹这种事情,他不是不会,他是太过擅长,擅长到觉得撩妹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什么乐趣了。昔日黑恶份子,身边何曾缺过这些?

    不知为何,今日甘奇忽然又觉得撩妹有意思了。兴许是这一趟杀了太多人,让他心中也有些压力。

    “胡说胡说,你要是不愿来,一辈子都不要来就是,今日还跑来作甚?”张淑媛见惯欢场,却似乎有些招架不住。

    “哈哈……你若不愿见,一辈子不见就是,今日还见我作甚?”甘奇几杯酒下肚,撩妹技能猛涨。

    “我才不愿见你。”张淑媛大概是真招架不住了。

    “闺中幽怨,情郎来晚。”甘奇挑着眉眼,转头与小丫鬟春喜说道:“春喜,你先出去,且让我与你家姐姐好好说一说体己私话,也好让她少几分幽怨,多几个笑颜。”

    春喜傻乎乎点头,然后转身准备出门而去。

    却听张淑媛开口说道:“你这死丫头,回来。”

    春喜脚步一止,回头看着张淑媛:“啊?姐姐,我可不愿留在这幽怨的闺房之中。”

    “回来,死丫头,是谁养了你这七八年?”张淑媛似乎真生气了。

    见得张淑媛生气,小丫鬟春喜更是抬腿就跑,惹不起,那就只能躲了。跑出门外,春喜还回头把门带上,带上门之后,却是一个嘿嘿笑脸,笑得甜蜜蜜。

    谁说这小丫头不懂来着?她都懂,都明白。

    张淑媛听得关门之声,又骂了几句,然后不声不响。

    甘奇此时开口说道:“淑媛,再来舞一曲霓裳羽衣如何?”

    甘奇此时,称呼都变了,直接叫起了淑媛。

    张淑媛没好气答道:“连奏琴的人都走了,没有人弹奏,如何来舞?”

    甘奇站起身来,说道:“我来奏乐,你来舞。”

    张淑媛一脸惊讶问道:“甘先生会弹琴?”

    甘奇摇摇头:“不会。”

    张淑媛又是没好气说道:“不会你怎么奏乐?”

    甘奇已然走到张淑媛身边,开口说道:“你教我,我不就会了吗?”

    “弹奏的技艺,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教会的?”张淑媛看着越来越近的甘奇,刚才没好气的语气,也下意识变得柔软起来。

    甘奇却大着脸说道:“我聪明,你一教我就会了,不信你试试,一教就会,过目不忘。”

    此时的甘奇,已然坐了下来,就席地而坐,坐在张淑媛的腿边。但是甘奇人高马大,即便坐在地上,双手微微一抬,也能够到琴。

    坐在椅子上的张淑媛,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脚,避了避,沉默片刻,开口:“那……那奴家教你。”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头几日去杀人了

    有时候,情情爱爱的事情,本就只缺少一个主动。

    甘奇认真学着琴,却又哪里学得会?

    张淑媛认真教着琴,却又哪里能教得会?

    一个教一个学,一个连连饮酒,一个暗香袭来。

    断断续续的琴音,咿呀难听,却是琴旁的人,开心不已,张淑媛也陪着甘奇慢慢喝了起来。

    许是甘奇有意让张淑媛也喝几杯酒,如此,两人才能说着笑着……滚落琴旁。

    守在门外的春喜,双颊绯红,捂着耳朵,咯咯在笑,然后又去捂着自己笑出声的嘴巴,捂住了嘴巴之后,耳朵里那羞涩的声音又清晰起来,急得她又去捂住耳朵。

    却也就是不见这小丫头迈腿离开。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也不知这两句以后还是不是张淑媛最喜欢的两句了。

    大早而起,神清气爽的甘奇,坐在桌案之旁。

    张淑媛含春带笑煮着热水,等着为甘奇泡茶。

    面饼很香,米粥也香,还有小菜爽口,年少的甘奇,自顾自狼吞虎咽,一顿能吃七八个面饼。

    甘霸昨夜也留宿了樊楼,上次甘霸与甘奇提起的那个姑娘,姓韩,人称四娘。

    前几日还狰狞着杀人的甘霸,此时春风和煦,再也不似那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人,只知嘿嘿傻笑。

    男人这一辈子到底追求点什么呢?

    小丫鬟春喜在一旁伺候着甘奇早饭,却是都不敢看甘奇,但凡看得一眼甘奇,便是脸颊羞红,好似昨夜在房中与甘奇滚落琴旁的人是她一般。

    杀人这种事情,对这些汴梁里的女子而言,那是不可想象的,若是这小姑娘看到过甘奇杀人的场面,不知还敢不敢靠近甘奇身边。

    整整一天,甘奇都在樊楼未出去,甚至晚间又留宿在此。

    春喜奏着乐,张淑媛忍着一些轻微的疼痛,为甘奇舞一曲霓裳羽衣。

    一曲舞罢,甘奇鼓掌,连连称赞。

    此时有小厮到得门口,便在门外禀报:“汝南郡王府赵世子来寻甘先生。”

    甘奇闻言,微微坐正身形,答道:“请他进来。”

    小厮飞奔而去,不得多久,赵宗汉匆匆而来,还未落座,就埋怨道:“道坚,你最近上哪去了?十来天寻不到人影。”

    甘奇笑道:“头几日去杀人去了,献甫莫怪。”

    甘奇此语,张淑媛与春喜听来,只以为甘奇在开玩笑。但是赵宗汉听来,却是面色微微一变,觉得甘奇可能不是开玩笑,却也不多问,而是说道:“那你回来也不派人知会我一声,还是我到这樊楼来听人说你也在,还听人说你在这樊楼里待了两天没出门。”

    话语说着,赵宗汉也看了看张淑媛,大概也懂得,只是忍不住埋怨着甘奇。

    甘奇抱以歉意笑了笑,抬手示意赵宗汉落座,然后给赵宗汉倒了一杯酒,问道:“看你面色颇为急切,可是有事?”

    赵宗汉点了点头,先把杯中酒饮尽,然后轻声问道:“道坚,狄青可是在你村中?”

    甘奇听得赵宗汉忽然提到了狄青,疑惑问道:“怎么?朝廷要寻狄枢密?”

    赵宗汉点着头,说道:“此番朝廷可能又要用兵了,邕州那边,火峒蛮又起兵造反了,知州肖注率兵征讨,却是平不得叛乱,上书朝廷请援。这几日朝中都在商议此事。”

    “火峒蛮?是不是侬智高?他不是早已被狄枢密剿灭了吗?”甘奇对于火峒蛮之事有一些了解,邕州就是广西南宁,那里汉人不少,但是山野里也有许多少数民族,火峒蛮就是其中势力最大的少数民族,以侬氏为首,时而归附,时而反叛。其中最大的一支就是侬智高。

    侬智高最厉害的时候,连大宋的邕州城都打破了,还登基称帝,自封仁惠皇帝,年号景瑞,建立南天国。然后被狄青率兵踏平了,大概就是六年前的事情。

    可不要以为宋人称呼他们为“火峒蛮”,就真的以为他们是蛮人,其实不然,侬氏可不是不开化的蛮人,也是能写汉字读汉文的,用的皇帝称号与年号,都是汉人用的那一套礼制。

    “道坚,这回可不是侬智高了,这回又出了一个侬宗旦,势头怕是不必几年前的侬智高小多少,邕州知州肖注调兵遣将几番大战,占不到丝毫便宜。”赵宗汉与甘奇解释道。

    甘奇又问道:“可是朝中有人提议让狄枢密再领兵平叛?”

    赵宗汉点点头:“嗯,这个提议是韩琦韩相公提出来的,朝中还在商议,倒也不知最后会不会派狄青出战,更不知这老狄青愿不愿意再出战。”

    甘奇倒是有点佩服起了韩琦,韩琦在西北,靠着狄青等一众西北军将的功劳步步高升,当狄青这个泥腿汉有朝一日也到得东京当上枢密院副使的时候,韩琦便对狄青连续打压攻讦。

    本该忧郁病死的狄青,而今却还活着。朝廷要用兵了,韩琦又跑出来推荐狄青领兵平叛,便也是知道狄青能打,这一战若是胜利了,韩琦免不得又有一个举荐之功。

    甘奇不免在想,若是这一次狄青真带兵出战了,胜利而回,韩琦又将如何对待狄青?

    甘奇虽然如此担忧着,却还是立马答道:“狄枢密一向忠心耿耿,只要朝廷用得上,必然会再次披挂上阵,为国效力。”

    赵宗汉却还是疑虑道:“我看未必,从狄青主动请辞这一点,便不难看出他定是心如死灰,如今他也年老,兴许不一定愿意再领兵出征了。”

    赵宗汉这一语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还是不了解狄青。若是没有甘奇相劝,狄青哪怕是惶惶不可终日而病死,也从未对朝廷心灰意冷,心中还一直记着仁宗的恩情。狄青就是这么一个人。

    所以甘奇又道:“献甫放心,只要朝廷开口,狄枢密必然披挂上阵。”

    赵宗汉见得甘奇极为认真的模样,笑了笑道:“诶,咱们两个无官无职的,想那么多作甚?老狄青愿意再上阵便再好不过,不愿去也无妨,朝中总能派出个人选。”

    甘奇却是又认真一语:“我想随狄枢密上阵。”

    “什么?道坚,你莫不是吃醉了?打仗之事岂能小觑了?你要随军汉们去打仗?你定是吃醉了,休要胡说。”赵宗汉还真以为甘奇是喝醉了胡说。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甘郎,不要……

    “我不是说笑,自古士族皆能披坚执锐,为国杀敌。缘何我大宋的士子却不能上阵杀敌?只要此番狄枢密再上阵,我不仅要自己去,我还要带更多的读书人一起去。”甘奇郑重其事说道。

    赵宗汉连连摆手说道:“道坚,你说什么胡话呢?这汴梁城里的读书人,岂会与你一起做这般疯癫之事?”

    “读书人合该手无缚鸡之力?读书人合该不知世人疾苦?读书人就高人一等?”甘奇劝说狄青辞官,就是等着有朝一日狄青能东山再起,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要改变这个大宋,就得从文人开始。文人的骨头,在这大宋朝开始慢慢软了下来,这是历史的悲剧。

    “道坚……道坚呐,我知道你所言何意,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汴梁里这些读书人,岂能随你一起去上阵杀敌?我看,你也别去,汴梁城里好好的日子不过,你缘何非要去犯险?”赵宗汉已然知道甘奇不是说笑,便也知道这汴梁城里,就算别的读书人都不愿意去,但是甘奇说出来了这些话语,就是要去了。

    所以赵宗汉又道:“你看,你看张大家,听你说要去上阵杀敌,都吓得花容失色了,你就愿意她在这汴梁里每日担忧,以泪洗面?”

    甘奇回头看了一眼张淑媛,却道:“大丈夫志在四方,没有人舍家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哪有我等这般潇洒日子?别人可以为国死,缘何我等苦读十余年圣贤书之辈,就不可以为国死?”

    赵宗汉见得甘奇如此坚定,站起身来,指着甘奇说道:“道坚,你莫不是真疯了?那些蛮人何等凶恶,一个个如狼似虎,杀人不眨眼,你又不是那些军汉,你可是这汴梁城里首屈一指的俊才,来日东华门外唱了名,必可扶摇直上,前程似锦,你若是如那些军汉一样死在战阵上,何其可惜?何其不值当?”

    “杀人不眨眼?哈哈……”甘奇一杯酒下肚,又道:“献甫,我就是那杀人不眨眼。”

    “胡说,胡说,道坚,你是吃醉了吧,你吃醉了吃醉了,尽说胡话。”赵宗汉已然不知如何再劝甘奇。

    再见赵宗汉直接起身,左右看了看,与张淑媛说道:“张大家,张大家,你好好劝劝他,他疯了,彻底疯了。”

    赵宗汉这一刻,是真在关心甘奇,不愿甘奇去做那般犯险之事。这是作为朋友兄弟的真心。

    张淑媛此时早已是一脸的担忧,听得赵宗汉话语,连连点头。

    “明日,明日待你酒醒了,我再来找你。喝多了酒,尽发疯癫。”赵宗汉起身而走。

    张淑媛此时看着甘奇,试探性问了一语:“甘郎,你真要去打仗吗?”

    甘奇看着张淑媛,嘿嘿一笑:“去玩,去玩而已,朝廷有那么多大军,哪里需要我去冲锋陷阵?”

    “甘郎,咱们不去好不好?战阵上有什么好玩的?奴家这里难道不比战阵上好玩吗?”张淑媛发自内心在劝,她此时大概也认为甘奇是疯了。

    甘奇忽然把座椅一挪,斜着躺了下去,躺在了张淑媛的双腿之上,笑问道:“淑媛,你说,这东京才俊遍地,有钱的,有才的,有势的,你为何偏偏就看上了我?”

    张淑媛微微羞涩低头,看着自己双腿上的甘奇,甘奇的眼睛,在灯火映照之下,又黑又亮,再听得张淑媛娇嗔一语:“奴家说正事呢,甘郎莫要打趣。”

    “我可不是在打趣,你说说,说说为何偏偏就看上了我?”甘奇又问。

    “甘郎才高八斗。”张淑媛轻声答道。

    甘奇闻言一笑,抬手一招:“春喜,来给我捶捶腿。”

    小丫鬟春喜呆呆木木走到甘奇身边,蹲下来给甘奇捶腿。

    甘奇是真会享受,还伸展了一下姿势,方才又道:“有才之人多的是,比我长得漂亮的也多的是,你却偏偏看上了我。只因才高八斗?我看不然,你不老实。”

    边说着,甘奇边把手放在张淑媛的脸上摩挲着。

    张淑媛连忙抬手抓住了甘奇的手,不让甘奇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口中却轻声答道:“甘郎,你还记得那一日在樊楼吗?你为了买来唱戏的两个姑娘,面对那些持刀之恶徒毫不惧怕,手拿座椅就敢与那些持刀的恶人搏斗,连当朝宰相文彦博之子,你也毫不在乎。那一日……那一日……”

    “那一日如何?那一日你便知道了我神勇不凡?那一日你就知道了我与众不同?”甘奇笑着问道。

    “那一日,奴家见甘郎对两个风尘女子如此的好,便知道甘郎是一个可以托付之人。”张淑媛轻声细语,抓住甘奇的手,也微微放松了下来,任凭甘奇抚摸着她那白嫩的脸颊。

    “才高八斗之人多了去,可以托付之人却少有。但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昔日义愤之下,能与持刀恶徒搏斗,今日大义之前,也当上阵杀敌。如此才不枉你高看我一眼。”甘奇慢慢说着,却也收回了在张淑媛脸上的手掌,慢慢坐起。

    小丫鬟春喜见得甘奇坐起,傻乎乎问得一语:“先生,还继续捶腿吗?”

    甘奇闻言,把腿往刚才赵宗汉坐的椅子上一放,答道:“继续捶,捶舒服了有赏。”

    小春喜又连忙蹲下,给甘大爷捶着腿。

    张淑媛却又轻声说道:“奴家还是愿甘郎不去犯险,打仗是军汉的事情,不是甘郎这般读书人的事情。”

    “罢了,今日且不说此事,这事还早,若是朝廷再次启用了狄枢密,我才会随之去邕州。若是朝廷派的旁人领兵,我可不会去。”甘奇轻松笑道。

    张淑媛点头笑了笑,只希望朝廷千万不要派狄青领兵,这刚寻到的情郎,正是热火朝天的热恋期,可千万别就这么去了打仗的前线。

    再一看,那小丫鬟春喜,蹲在地上给甘奇捶腿,累得连汗都冒出来了,张淑媛好似有些心疼,开口说道:“甘郎,你就会欺负春喜这样的老实人。”

    甘奇也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把腿一收,在怀中摸了摸,一串铜钱在手,往前递去:“春喜,赏你的。”

    春喜站起身来,摇摇头:“先生,奴家不要你的赏钱。”

    说完一语,小姑娘拔腿就跑。

    有些尴尬的甘奇,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说道:“这小姑娘莫不是傻了?捶了这么久的腿,赏钱也不要了,这钱拿去买些胭脂水粉也是好的。”

    张淑媛看着奔出去的小姑娘,却是摇了摇头,并不答话,好似看出了什么不好的苗头。

    却听甘奇坏笑着转过头,与张淑媛说道:“你不让我欺负春喜这样的老实人,那我就来欺负欺负你这个不老实的。”

    “甘郎,不要……”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不了什么?

    两天两夜的温柔乡,甘奇在张淑媛与春喜两人的伺候中,慢慢穿戴整齐,神清气爽走出了那闺房之门。

    张淑媛恋恋不舍看着甘奇,一旁的春喜非常为自家姐姐着想,还开口说道:“先生,您可一定记得我家姐姐,别出了门又把我家姐姐给忘到九霄云后了。”

    甘奇回头微笑着说道:“我可忘不了你姐姐,连你也忘不了。”

    甘奇大概是有意如此撩拨,羞得小姑娘连忙低头,然后竟然转身就走了。

    甘奇看得哈哈大笑,笑罢,轻声与张淑媛说道:“不送了,常来。”

    张淑媛点点头,脚步停在门口,一脸的不舍,口中有话:“往后奴家再也不会客了,只等甘郎来。”

    甘奇点着头,往外而去,甘霸早已等候在外楼,见得甘奇,连忙走上去说道:“大哥,快快回家,巧儿姐在家发火呢。”

    “发火?发什么火?”甘奇问道。

    “大哥,也不知谁与巧儿姐说的,说大哥在樊楼住了两天,把巧儿姐气得不轻……连带也生了我的气,早间我回去了一趟,巧儿姐拿着扫把打我,说是我不学好,带大哥来的樊楼。”甘霸一脸的委屈,还有话语:“可把我冤枉坏了,若不是大哥,我连樊楼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

    “怎么,你的意思是都怪了我害你?看来你那韩四娘是没有把你伺候好啊?”甘奇装着怒意说道。

    甘霸闻言,连忙把话语往回说:“大哥大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四娘也好,我就是说巧儿姐冤枉了我而已,咱们还是快回家吧。”

    甘奇哈哈一笑,往樊楼外走去,却是门口又有人等了。

    赵宗汉刚从车架里下来,就碰上了甘奇出门,上前来道:“道坚,酒可醒了?”

    甘奇知道赵宗汉要说什么,直接答道:“压根就没有醉过。”

    “没醉?你还记得昨夜你说了什么吗?”赵宗汉又问。

    “记得记得,不就是要随狄枢密上阵之事吗?如何能不记得?只要朝廷派狄枢密南下,我定然随之出征。”甘奇答道。

    赵宗汉沉默片刻,已然不知如何去劝,唯有又道:“我看你是真疯了,疯了疯了,完全疯了。”

    甘奇却笑着说道:“献甫,我觉得你可以随我一起去,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这汴梁一亩三分地,困住了你我的眼界,随我一起出门去见识一下这个天下,也是一桩美事。”

    赵宗汉连连摇头:“我不去,我才不去,我又没有疯,我活得好端端的,去战阵作甚!”

    甘奇笑着往前走,却听甘霸忽然振臂一呼:“打仗?大哥,我随你去!”

    赵宗汉看得甘霸激动的模样,把气往甘霸身上撒去:“你这浑汉,以为玩闹呢?那可是打仗,是要死人的,你去,你去送死啊?”

    甘霸声音低了低:“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杀人。”

    赵宗汉却又道:“你也劝劝你家大哥,好好活点日子,读书进学,考进士当官,被想这些不该读书人做的事情。”

    甘奇看着赵宗汉不依不饶的模样,其实心中很是感动,伸手拍了拍赵宗汉的后背,语重心长一语:“献甫,你我这般关系,你当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此番只要狄枢密领兵,这战阵,我是肯定要去的,谁也拦不住我。身为男儿,长了八尺,总要做一些男人该做的事情。这辈子能与你相交,足慰平生。更希望来日你与人提起有我这般好友,也能与有荣焉。”

    赵宗汉听到这里,还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而是说了另外话语:“道坚,能与你这般人物相交,我早已与有荣焉,每每与人提起,皆是自鸣得意之感。但是……唉……我也知你性子,只是……也罢也罢,大不了……”

    赵宗汉说得这一句“大不了”,吞了吞口水,似乎在给自己鼓舞士气一般。

    甘奇脚步一止,回头问道:“大不了什么?”

    “大不了,大不了我陪你走一遭就是。你不愿留在这汴梁,那我就陪你走一遭战阵。在这汴梁城内,说起来我是那汝南郡王之子,说起来我是那皇亲贵胄。但是真要说起来,我又算得什么贵胄?不过就是王府里二十多个男丁中的一个,不过是皇家子孙中成百上千中的一个,文不成武不就,身边连个真正相知之人都没有,浑噩十几年,直到遇上道坚你,才算寻到了一些人生意义,你若真要去了,我一人在这汴梁里,又有何意?这十多天,你忽然不见踪迹,我每日都到你家中去寻,仿佛寻不到你,我这一天都不知道做什么好,饮酒无趣,作画无趣,与人玩乐也无趣,倒是与你一起,做什么都有乐趣,哪怕是听你调笑几句,也觉得这一天开开心心。我不是能上阵杀敌的人,愿随你去,看你如何上阵杀敌。”赵宗汉随着甘奇的脚步漫步街头,身后跟随着车架,说得真诚,说得动情。

    甘奇转过头看着赵宗汉,心中当真感动不已,更能体会赵宗汉的感受,这就好像孩童时期,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即便是挨父母的打,每天也要偷跑出去与他玩上一会,否则就觉得干啥都不好玩。

    却听甘奇忽然哈哈笑道:“献甫,你莫不是有那断袖之癖?你若真是有断袖之癖,可千万别看上了我。”

    刚才还一脸真诚的赵宗汉,闻言大急:“道坚,我如此掏心掏肺,你还与我调笑,着实不当人子。”

    甘奇开着玩笑,身后又拍了拍赵宗汉的后背,还揽住了赵宗汉的肩膀,摇了摇,说道:“献甫,那就同去,当自信一些,说不定来日你也是能上阵杀敌的好汉。”

    “我不行,我不行,我连杀羊都不愿多看两眼,岂能杀人?”赵宗汉连连摆手。

    “凡事都有第一次。”甘奇笑道。

    “那我也不敢,把人绑好送给我杀,我都不敢。我就跟着去,躲在邕州城里不出去就是。”赵宗汉说道。

    甘奇笑了笑,也不多言,只是揽着赵宗汉往前走。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两天两夜的后遗症

    甘奇带着赵宗汉一起回家了,吴巧儿站在门口,一脸怒意,但是见得甘奇走进了门,脸上的怒意却消减了不少,问了一语:“乖官早间吃了吗?”

    “吃了吃了。”甘奇点头答着,似乎也有心虚,直往书房而去,大概是想躲上一躲。

    吴巧儿却是也跟进了书房,又问:“在哪里吃的?”

    “在樊……在路边吃的。”

    “我看是在哪个狐媚子的房里吃的,出门访友十多天,回来沐浴一番人就不见了,到处寻都不见,还是别人与我说乖官在那樊楼里住着呢,一住就是两天两夜。”本还是有些生气的语气,说着说着,吴巧儿又变成了委屈的语气:“派人到处去寻,还以为乖官你出事了,白白担心一场,原道是在那狐媚子的地方不愿回家……”

    “没有没有,我是与献甫吃醉了,吃醉了而已。”甘奇往赵宗汉挤眉弄眼。

    赵宗汉倒是讲义气,连忙开口说道:“对对对,道坚与我吃醉了。”

    吴巧儿岂能相信这等狐朋狗友?问道:“两夜都吃醉了?”

    赵宗汉认真点着头:“如今道坚可不一样了,这汴京城里的文人士子,人人都想与之坐而论道,这一坐,哪里还有得好?这个一杯,那个一杯,就吃醉了,待得酒醒了,还没来得及走,又被人拉着上席面了,若不是今日起得早,怕还回不来。”

    吴巧儿似乎相信了一些,却是面色一沉,开口又道:“乖官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本该找一户好人家,门当户对的,把婚事办了,但是姨父又走得早,家中无人操持此事。我又是一个妇道人家,有意操持,却也认不得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寻个小门小户,又觉得委屈了乖官。族里如今能做主的长辈,又与我家乖官多有嫌隙,更不会好心帮乖官操持这些事情……”

    说着说着,吴巧儿竟然微微抽泣起来,这是甘奇没有预料到的。

    赵宗汉见得吴巧儿哭了起来,连忙往门外躲去,还假模假式说院中景色好。

    甘奇是连忙起身去把吴巧儿扶到座位上,口中说道:“巧儿姐,婚姻小事,我自会自己解决的,巧儿姐不必担忧。”

    吴巧儿微微抬头看着甘奇,抹了抹眼泪,又道:“乖官如今到了懂事的年纪,我也知道一些。上一次你敲门……我也是懂得……但是这个家,往后还是要有一个女主人的,乖官不比旁人,来日定是那朝堂相公,我自小寄人篱下,就算姨父如今走了,我也不敢有丝毫妄想。但是……但是乖官你也不能去那种地方不回家,那樊楼可什么地方?那是青楼,那里面的女子,都是狐媚子,消遣一下无妨,但是住在那里家都不回,可是要被别人笑话的,如此名声,往后哪家大户的小娘子愿意嫁给你啊?乖官……”

    这回吴巧儿是真的大哭起来。

    甘奇实在是没有想到吴巧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语,一个头两个大,口中连连说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巧儿姐,那樊楼是雅地,留宿其中的文人士子多的是,还有许多人想留宿都留宿不了呢。”

    “胡说,你如今长大了,会骗人了,会胡说了,什么雅地,你去问问隔壁邻里的大娘大姐,有哪个说那里是什么雅地,那里就是青楼,狐媚子的青楼。若是人人都知道你在那里一住就是两天两夜,谁还愿意把家中的女儿嫁给你。”此时的吴巧儿,是个“妈”。

    “嗯,以后我不在那里住两天两夜就是了,最多住一夜,住一夜。”

    “住一夜也不行,多晚都要回来,哪怕你在那里消遣了,也该回来过夜,如此名声传出去也好听,也不会有人说你有什么不好。若是你娶了正妻,再在那里留宿,那也是你正妻管的事情,也就轮不到我来说了。但是你如今连正妻都没有娶,岂能就把名声都给败坏了?”吴巧儿说的话语,是很有道理的。

    只是这些道理,甘奇以往并没有在意,以为这个时代,如何也不为过,三妻四妾都正常,留宿一个樊楼更算不得什么。但是现实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哪个人家又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每日留宿青楼的男人?

    甘奇也有些烦起来,不是烦吴巧儿,是烦这些什么名声与娶妻之事,赌气一语:“巧儿姐,你别哭,大不了以后不娶妻了就是。”

    “尽是胡说,姨父若是还在,就你这一通胡说,姨父一定会打断你的腿。”吴巧儿已经哭得梨花带雨。这甘奇,这乖官,太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唉……”甘奇已经无解了,唉声叹气,连连摇头,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娶妻的事情,二十岁都还没有满,娶什么妻?但是这种事情又不能以甘奇的意志为转移,这个时代,不说二十岁,寻常人家,十几岁儿子都满地跑了。

    甚至不娶妻,甘奇连当官的资格都没有,虽然不是明文规定,但是这也是礼教之一,不娶妻,就是不孝,不孝怎么当官?

    一个梨花带雨的哭,一个唉声叹气的郁闷。

    赵宗汉路过书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自顾自说道:“这院子不错嘿,那边景色也挺好,我过去看看。”

    甘奇这边一个头两个大,张大家那边,似乎也碰上了麻烦。

    有人拿着帖子来请张淑媛去汝南郡王府,张淑媛看着帖子,犹豫几番,还是去了。

    邀请之人,自不用说,是汝南郡王府的小县主赵宗兰。

    她似乎也知道了甘奇在樊楼住了两天两夜,透露这个消息的,十有**就是赵宗汉,即便赵宗汉不说,这消息也会传到她的耳朵了。

    张淑媛张大家是谁?樊楼乃是整个汴梁城首屈一指的花魁,樊楼里一天来往的客人数不胜数。

    甘奇是谁?如今汴梁城名声最大的年轻一辈士子文人,认识他的年轻读书人,也是数不胜数。

    甘奇在张淑媛的房间里住了两天两夜,这个消息还能传不出去?

    赵大姐交际多广?知道这个消息,还能不与人说?

    张淑媛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位王府的小县主为什么找她,怀着忐忑的心,入王府去见。

第二百二十章 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试一试

    一个小姑娘,一个青楼大花魁,两人一番见礼,对坐。

    张大家见到这小姑娘,没来由就觉得自己有些理亏,挤着笑脸说道:“不知县主今日可是有何事情?”

    却听赵小妹语气略微有些不善,答道:“姐姐与我,可是生分了?头几日姐姐还教我妹妹呢,怎么今日又成了县主呢?”

    这两人,已经不是见过两次了,而是见过好几次了,在甘奇离开汴梁的这十来天里,这两人频频见面,还真开始交心起来,诗词歌赋的,琴棋书画的,两人自是聊得来的。

    但是哪里想到,甘奇杀完人回来,就到樊楼把张淑媛给撩了,还一住就是两天两夜,流连忘返。

    不知赵小妹此时是不是有一种被闺蜜背叛了的感觉。

    张淑媛是真觉得心虚理亏,唯有答上一语:“妹妹,姐姐是那风尘女子,迎来送往的可怜人,又哪里自己能做得了主呢?”

    赵小妹抬头看着张淑媛,沉默片刻,语气却和善起来,说道:“他喜欢你吗?”

    赵小妹问得太过直白,这叫张淑媛怎么答?

    说喜欢?岂不是张淑媛在与赵小妹示威一般?

    说不喜欢?显得太过虚伪了,赵小妹又不是傻子,不喜欢能两天两夜不出门?

    “我也不知,樊楼里的男人,今日可以爱得死去活来,明日就能是陌路人,谁有知道呢?”这句话,张淑媛似乎说得认真,兴许真是她内心的感受。她是什么身份?她有自知之明,男人嘛,兴许真就那个样子。

    对于甘奇,张淑媛是心虚的,还有自卑,特别是在赵小妹面前,张淑媛更加自卑。她是真在担心,担心甘奇出门而去,有朝一日,真就成了陌路人。这种事情,对于青楼女子而言,太正常不过。

    青楼里的女子,半夜抹泪的太多太多,一片真心成云烟。这个时代的青楼女子,还不乏贞烈,被人抛弃了,上吊自杀也是有的。

    类似故事,连后世之人都有听闻,比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就是说的一个青楼真情女的悲哀事情。

    赵小妹依旧看着张淑媛,又问:“他最喜欢姐姐做什么?”

    赵小妹是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真要说赵小妹对甘奇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恨,也不然,因为她与甘奇,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如何谈得上多么刻骨铭心?

    但是一个小姑娘情窦初开,这种时刻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姑娘的情窦初开,甚至还会自我脑补,脑补一个人的好,脑补一个人的一切,乃至于脑补自己爱得刻骨铭心,这种脑补才是最厉害的东西。或者说情窦初开本就是最厉害的。

    “许是喜欢看姐姐跳舞,霓裳羽衣舞。”张淑媛答着,也注意着赵小妹的表情变化。

    “他有为姐姐再填词吗?”赵小妹又问道。

    张淑媛摇摇头:“此番不曾填词,还是上次那一曲,妹妹知晓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真是一曲好词,这几日我总是唱,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他当是一个重情之人,否则填不出这般的词。”赵小妹喃喃着,脸上都是羡慕。

    然后赵小妹又认真与张淑媛说道:“他是喜欢姐姐的,他是真喜欢姐姐的。”

    张淑媛闻言,忽然有些慌了,连忙摇头说道:“青楼里的男人,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甘先生不是那般的人。”大概这就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心中的脑补了,且不论甘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她的脑补里,甘奇就一定不是始乱终弃、负心薄幸的人。

    张淑媛却不知如何作答了,她自然希望甘奇不是那般的人,但是又总觉得赵小妹面前,张淑媛又好似不该与甘奇有什么情爱之事。

    这一刻的张淑媛,是真的为难。谁叫她是一个青楼风尘女子呢?

    “姐姐,你赎身要多少钱?”赵小妹忽然问道。

    这一语,让张淑媛愣在了当场。

    “我想为姐姐赎身。”赵小妹又说道。

    张淑媛却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姐姐不愿吗?”赵小妹一句一句。

    张淑媛终于有了应答:“妹妹,姐姐赎身,怕是二三十万贯都不够。姐姐赎身也不是钱的事情,钱姐姐自己也有一些,姐姐赎身是个麻烦事情。”

    “如何麻烦了?”赵小妹接着问。

    张淑媛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想了想,答道:“姐姐是樊楼的头牌,籍在教坊,樊楼里也有错综复杂的管事。如今姐姐在樊楼里,管着许多事情,别的姑娘赎身倒是不难,但是姐姐若想赎身而走,那是千难万难的。”

    说白了,张淑媛是樊楼的头面人物,不仅是摇钱树,更是招牌,哪里是别人拿钱就能买走的?

    赵小妹点了点头,也想得片刻,问道:“若是我父王去赎呢?”

    张淑媛吓得一跳,连忙摇头摆手:“万万不可,妹妹万万不可,汝南王乃是皇家表率,岂能拿着几十万贯去樊楼赎一个女子?传出去教旁人如何作想?平白污了王爷的名声。”

    赵小妹却自说自话:“父王去赎,当不要那么多钱的,父王年轻时候也不是没有做过这般事情。把姐姐赎到王府里来,让姐姐日日陪着妹妹可好?”

    汝南郡王赵允让,年轻时候还真是个风流种,不然哪里能生出三十多个儿女?但是这三十多个儿女,也是有区别的,嫡庶有别,比如赵大姐,就是嫡长女,与其他女儿不同,身份极高。赵小妹,也是嫡出,身份不同。

    让张淑媛到王府里来陪着赵小妹,好是不好?

    这个问题也很为难,好处自然是有,脱了乐籍,便是良家了。哪怕是奴籍,也比贱籍的身份高了一个档次,也能算良家。

    但是……但是张淑媛真要是成了王府的人,那么甘郎怎么办?

    “妹妹,就算王爷去赎,不要几十万贯,怕也要一二十万贯。何必让王爷如此破费?妹妹又何必去苦苦哀求王爷做这般的事情?就算哀求了,王爷也不一定愿意花费如此巨资与脸面。妹妹,罢了吧。”张淑媛摇头说道,拒绝了,心中也有一种落寞之感。脱离贱籍,对于一个风尘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不仅是对她一个人重要,而是对她的子孙后代都重要,因为贱籍这种东西,是子子孙孙传下去了,张淑媛的妓女身份,其实就是从母亲那里传下来的。

    甘郎,兴许这一刻甘郎更加重要一些吧。

    赵小妹却已一意孤行,答道:“父王那里,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试一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孔圣人说干他娘的(感谢盟主huajunren巨额打赏)

    (热烈庆祝本书第一个盟主诞生!多谢书友huajunren的打赏。)

    赵小妹铁了心要为张淑媛赎身,不知她心中到底如何作想。

    张淑媛进了这一趟王府,来时忐忑,走的时候依旧忐忑。就如她说过的那句话语,一个风尘女子,又哪里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别说风尘女子,这个时代能为自己做主的女人,又有几个?

    张淑媛在赵小妹面前,终究说不出那等决绝之语,大概也是她心中还有犹豫,关于贱籍,关于甘郎,关于县主,关于这一辈子的未来,头绪不多,乱麻丛生。

    为何在风尘?雨打浮萍,谈何人生?

    甘奇在忙碌,忙着为狄青造势,亲自捉笔,写就一篇长文,痛陈火峒蛮反复之贼。从侬智高说到侬宗旦,也细说邕州之民苦不堪言。

    《火峒蛮贼,畏威而不怀德!》一篇长文,从孔子以德报怨,说到唐太宗畏威而不怀德。其实说来说去,就是在激起民愤,把势头造起来,让看报纸的人喊打喊杀。

    宋朝对待这些反复的势力,多是羁縻政策,所谓羁縻,就是笼络、讨好、引导之意,说白了就是怀柔政策,再说白了,就是要用“爱”来感化他们。这种政策,显然就是偏儒家的政策。

    不说这种政策到底好不好,首先一点,这种政策时间太长,麻烦太多,而且常常被人利用,也被人看不起,甚至成了变相资助作乱的势力。

    不论是对火峒蛮也好,还是国内那些造反的也好。比如火峒蛮,他都攻了你的城池,杀了你的百姓,你还好言好语请他归附臣服,今日归附了,明日又反叛了。

    有不如对待那些造反的贼人,本就是劫掠百姓、杀人放火之辈,招安之后,还能当官,时不时封个什么节度使之类。那些江湖强梁,许多时候反倒把造反当做一种当官的渠道,今日占山为王,劫掠乡里,明日反倒可以当官。

    世间哪有这种事情?

    在这一点上,大宋的朝廷,其实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圣母婊”,以为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以为自己道德高尚,其实祸害无穷。

    乃至于仁宗自己,在对待作奸犯科的罪犯这件事情,其实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一个“圣母婊”。

    侬智高被狄青干倒了,然后羁縻了六年,侬宗旦又造反了。

    甘奇要防朝廷一手,防止朝廷又做那圣母婊之事,那就得造势,再一次引导舆论,把仇恨立起来,让那些说招安、说安抚的人,没有舆论支持。

    在甘奇看来,羁縻不是不可以,绥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些政策都应该有个前提,那就是把他们打怕、杀怕,之后,再来说如何羁縻,如何绥靖。

    前提是羁縻绥靖的对象得先怕了你,不敢惹你,不敢反你。再以教化之功,教他们学一学圣贤,学一学孔孟,读一读之乎者也。

    畏威而不怀德,这是唐太宗李世民说的话语,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意思就是说,那些夷狄之人,都是禽兽,只会怕你的威势,不会感激你的恩德,所以呢?所以别说那些什么恩德之事,就得干他们,往死里干。

    报纸到处在卖,到处在读,茶楼瓦舍里,骂声连连。

    孔子祥占了说书人的椅子,读着报纸,自己也读得义愤填膺。

    茶楼里吃茶的,有街边商贩,有来往客商,也有附近居民,甚至有街边泼皮无赖。

    “狗贼之辈,禽兽也,给他们地盘,给他们好处,还教他们读书,好好的日子不过,得寸进尺,他们竟然还杀我百姓,攻我城池,禽兽不如!”

    “我看,上次狄将军就是心慈手软,既然打败了他们,为何不把他们都杀光!”读书少的人,就是刚。

    “这不能怪狄将军,狄将军之负责领兵打仗,怪就怪朝堂诸公心慈手软,没有让狄将军下手一劳永逸。”

    孔子祥听得众人之言,有些目瞪口呆,这些底层人民与他的价值观,多少有些不一样,他自己气愤是气愤,但是没有气愤到开口闭口要杀光的程度,毕竟他是读圣贤书的人,仁义道德在心中。

    却也有人来问孔子祥:“那位孔先生,您是太学的大才,近来都未我等读着报纸,说着家国大事,来日您也会当官,您说个理,就这等蛮贼,屡犯州府,杀我百姓,该如何对待?”

    孔子祥看了看众人,又低头看了看报纸之文,文章是甘奇亲笔写的,却只说事情,只带了节奏,没有说如何应对,孔子祥只得自己想了一想,说道:“我看呐,还是不必如此过激。火峒蛮之百姓,想来多是好人,坏只坏在那些头领,利用了百姓,除其首恶即可。”

    便有人开口说道:“孔先生,我看您呐,也是心慈手软。”

    孔子祥嘿嘿笑了笑,起身拱手,把座椅还给说书老汉,回太学而去。

    过三日,孔子祥又到了这茶楼,茶楼里早已坐满,近来似乎有许多人慢慢形成了习惯,每过四日,就会到这茶楼里等候,等候太学生来这里读报。

    底层许多百姓,对于国事,显然很是上心,以往是没有那么多获知资讯的渠道,只能街头巷尾道听途说,如今有了一个真正权威的渠道了,来听报纸的人便是越来越多。

    这个时代,读书人与底层百姓,其实是脱节的。甘奇似乎给了底层百姓与读书人一个沟通的渠道。

    今日报纸头版头条:《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意思就是有人以圣母婊的心态问孔子:老师,我用恩德去回报别人的怨恨,别人打我,我不还手,我用爱去感化他,羞辱他,教化他,让他知道自己错了,我是不是道德高尚?

    孔子答:你用恩德去回报别人的怨恨?那么你用什么去回报别人的恩德呢?你的恩德只能用来回报别人的恩德。别人如果与你有仇,该怎么办就这么办。以直报怨,直,就是对等,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

    孔子的意思就是说,别他妈做烂好人!

    这就是甘奇这一篇文章要说的东西,孔子就是这样教导中国人的。

    孔子祥读完报纸,再看众人。

    “甘先生说得对,孔圣人也说得对,干他娘的,干他!”

    “对对对,孔圣人说干他娘的!”

    “狄将军呢?让朝廷把狄将军找出来,让狄将军领兵,干他娘的!”

    然后又有人问孔子祥:“孔先生,您也姓孔,您说,这事情该怎么办?”

    孔子祥低头看了看文章,舔了舔嘴唇,说道:“孔夫子说得对,干他娘的!”

    “对对对,太学生就是太学,见识就是高,就得干他娘的!”

    “太学生果然大才,不同凡响,见识比一般人高得多,孔老夫子不愧是圣人,让狄将军带兵,杀光他们。”

    孔子祥有些尴尬,口中说道:“杀光他们?这个……好像,不是孔夫子说的……”

    “就是孔圣人说的,他杀你,你就得杀他,以直报怨,就是这个意思。”

    “对对对,甘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道坚兄是这么意思吗?好像……有点。”孔子祥话语有些不那么笃定。

    孔子祥又嘿嘿在笑,这回多少有点皆大欢喜的意思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吾愿带吴钩,匹马戍邕州

    甘家村外的相扑场训练营里,甘奇正在与狄青对坐。

    甘奇看着这个本该死了好几个月的狄青,心中很是欣慰,开口说道:“狄大爷,朝廷怕是又要用你了,机会终于等来了。”

    不想狄青却摆手说道:“道坚,也别高兴得太早,火峒蛮之事,老夫也知晓了。但是朝廷用不用老夫,却还是不定之事,邕州之势,你不懂,老夫却很明白。几十羁縻之州,多以羁縻之策。朝廷诸公之想,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安则安,能抚则抚。除非事情难以收拾了,才会出兵去讨。”

    甘奇听得狄青的语气,便也知道这位狄大爷其实也在憧憬着再次为国效力。但是狄青也深知朝廷对待这种事情的态度,所以并不那么欣喜。

    甘奇闻言,却道:“狄大爷,您老不必担忧,我有办法让朝廷出兵。”

    “你有办法?哈哈……道坚呐,老夫当真愿意相信你有办法,但是朝堂如今是谁人把持?那些把持朝政之人,你不了解,老夫还能不了解吗?”狄青摇着头,也如他话语所说,如今的朝堂,一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富弼,还有一个刚刚升任之人是韩琦。韩琦之辈,狄青岂能不了解?

    狄青与韩琦共事,不是一天两天,韩琦是何许人也?几代官员在西北励精图治,对西夏的战争,更是胜多败少,几乎打得西夏抬不起头。韩琦好水川一战,便葬送了无数官员多年的不懈努力,然后割地赔款,大好局面皆被韩琦葬送了去,狄青岂能信他?

    甘奇却是又道:“听闻韩相公在朝堂上还提过让您老出战的对策。”

    狄青却还是不信,摇头说道:“他不念我死,便已足够了。”

    甘奇心中难受,却是又道:“狄大爷放心,我便是想方设法,也要让朝廷派兵出战,只要派兵剿贼,必然要用您。不用您,这朝廷也无人可用了,难道他韩琦还能亲自带兵去剿火峒蛮不成?”

    这话不假,此时的大宋,能倚仗的带兵之人是真不多了,除了西北种家等人,这东京城里更是没有人了,总不能临时千里迢迢从西北招人过来,狄青就在京城里,狄青还剿灭过侬智高,不用狄青用谁?

    关键问题是朝廷得下决心派兵去剿侬宗旦。

    甘奇自然得想办法让朝廷派兵南下邕州。

    狄青听得甘奇的话语,眼神之中有那么一些希冀,希望甘奇真能有办法让朝廷派兵南下,希望自己真的能再次为国效力。但是心中却多有担忧,大概是觉得甘奇做不成此事,此时的甘奇,一个白身士子,又凭什么去影响朝堂局势?又凭什么让朝堂上那些相公们听他的?

    甘奇起身,看着这个本该死去的老战神,叹了一口气,出门去想办法。

    其实办法也不难,影响朝堂相公态度,不如影响皇帝态度。民意也很重要,用民意影响政策本不是一个好的渠道,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得不用了。

    最重要的是,狄青还活着。狄青灭得了一个侬智高,再灭一个侬宗旦又算得了什么?

    甘奇回到家中,直接进入书房,开始冥思苦想,慢慢落笔。

    又过几天,还是之前那个茶楼。

    孔子祥又拿着最新一期的报纸走进茶楼。

    没想到今日茶楼里人满为患,十多岁的孩童,五六十岁的老汉,甚至还有一伙拿着刀枪棍棒的泼皮无赖。

    再往旁边看看,竟然还有几个正在嗑瓜子的妇女。

    “孔先生,快快快,都等候您多时了,茶都吃了两盏了。”

    “孔先生呐,您终于是来了,快坐快坐,还不快给孔先生上茶。”

    孔子祥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左右拱手示意着,看得茶来,还从怀里去掏钱。

    却见上茶的小厮说道:“孔先生,千万别客气,这茶可不敢收您的钱,否则掌柜的免不得一顿老打。”

    “这如何好意思呢?我家里有的是钱,良田万顷呢。”孔子祥非要给钱。

    小厮连连摆手后退:“孔先生,您是太学的大才,可千万别害了小人挨打。”

    这一刻,豪富的孔子祥,心中感动不已,左右连连拱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万民拥戴?来日若是当官了,也能当到这个程度,那该多好。

    想到当官,孔子祥立马觉得不行,百姓的茶,岂能白喝?孔子祥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往桌上一拍,开口说道:“我一个读书人,圣贤子弟,岂可白喝百姓的茶水?若是这茶我白喝了,如何有脸面对圣贤?茶钱,你们一定是要收的,不收也不行,不收我下次坚决不来此处了。莫说我只是一个太学生,就算来日东华门外唱了名,当了父母官,也万万不能白拿百姓一针一线!”

    孔子祥大义凛然,颇有当日甘奇披枷带锁之风范。

    有人见此,夸奖道:“孔先生来日若是当了官,定然是一个好官。”

    “是极是极,孔先生来日东华门外唱了名,定要在我开封府当官才好,一定要留在开封府啊。”

    “诸位,到哪里当官,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多谢诸位盛情。且先读报,今日之文,依旧是道坚兄亲笔,诸位且坐,细细来听。”孔子祥摆手说道。

    众人立马落座,等的就是今日的文章。

    先听文章题目:《士当生死为国许》

    再听开篇:盛唐之雄,逐胡虏,灭突厥,万里西域都护,万国来朝长安,何以?

    君不闻,王昌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君不闻,李长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君不闻,戴叔伦,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君不闻,李太白,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君不闻,岑嘉州,上马带胡钩,翩翩度陇头,万里乡为梦,三边月作愁……

    ……

    燕云胡儿百十秋,西北狼子不世仇,且如今,南蛮火峒也敢犯邕州,岂能与甘休?

    苦读圣贤为报国,满城士何多?岂还闻,盛唐那般生死为国许?

    吾愿带吴钩,匹马戍邕州,愿在阵前死,何须万户侯!

    甘奇此文,满篇其实就是一个宗旨,为什么盛唐那么牛?因为盛唐的读书人,都敢喊打喊杀,甚至自己提着刀出塞去打去杀。为何我大宋朝这也有敌人,那也有敌人?因为读书人再也不敢喊打喊杀,更别说亲自去打去杀。

    甘奇最后,就是说自己要带刀上阵,要亲自去打去杀。

    这大宋朝读书人的风气,实在不对劲,甘奇要去邕州,更要尽力影响这些读书人一起去邕州。

    邕州火峒蛮,不是什么大敌,胜之不难。

    但这个机会极好,敌人不强,甘奇就是要趁着这个号机会,带着这些文人士子去战场上看看,看看什么叫作打仗,什么叫作胜利,更要让他们看看当兵的人是如何为国征战的。

    亲眼见过胜利之后,这些读书人对于打仗就会有信心。

    这种信心很重要,因为大宋朝的读书人,在真正危机的时候,听得敌人大军,大多数人就吓得战战兢兢,满朝文武,说和说逃的人多,说战的人少,割地赔款。

    不得多久,这些汴梁士子成为朝廷中坚力量的时候,便是大宋危机越来越大的时候,这些未来的中坚力量,如果还是没有一点敢战的信心,靖康之耻还如何避免?

    甘奇要去阵前死,问问这汴梁的文人士子们,要不要随他一起去阵前死?

    文章读完,孔子祥看着满场众人。

    众人早已一个个热血沸腾,特别是那些泼皮无赖,一个个举着刀枪棍棒,开口喊道:“甘先生,当真是条好汉,若是甘先生提刀上阵去打仗,老子也随他去。”

    “去,都去,来日若是谁要去打党项,要去收复燕云十六州,老子一定去上阵杀胡儿,为国效死。”

    “甘先生文章写得好,有胆气!”

    有人又问孔子祥:“孔先生,您与甘先生乃是同窗,此番甘先生要上阵杀敌,您去不去?”

    孔子祥看着满场热血沸腾,年轻人的心气哪里受得这么激?开口便道:“吾愿带吴钩,匹马戍邕州,愿在阵前死,何须万户侯?我与道坚兄相交莫逆,便去同死许国!”

    “好,孔先生不愧为太学大才,顶顶是条汉子!”

    “来日甘先生与孔先生若能为官,定是了不得的好官,有你们这等好官,恢复汉唐盛世不在话下。”

    孔子祥听得众人夸赞,连忙起身拱手:“诸位谬赞,生死许国,不过是吾辈读书人之本份,当不得如此夸赞。”

    “孔先生,谬赞什么的,咱也听不懂,反正你就是一条好汉!你这般的好汉,来日就合该你当官,当大官。甘先生这般的人,那就要当大大官,当相公才好。”

    孔子祥连连拱手,都不知该怎么谦虚了。这回他倒是不急着走了,一杯一杯的茶在喝,与众人打成一片,聊得兴起,还掏钱请人吃茶。

第二百二十三章 甘奇是戏精,这是无解的

    太学里,要以生死许国的读书人,着实不少。回到太学时候,当真有不少人左右与同窗说着要与甘奇同赴战场的想法,虽然冲动,但是这种冲动之情一时之间难以遏制。显然这些年轻士子,都受到了民间百姓的影响。

    底层的百姓,有一个很好的品质,就是恩怨是非极为分明。这个品质,有时候很好,其实有时候也不好,看问题容易两极化,所有的问题,都容易两极化,不是好就是坏,不是对就是错。

    但是有些问题,反而适合两极化来看待,特别是这大宋朝的兵事问题,早已容不得前后去想那么多了,再不硬起来,就无路可退了,亡国就在不远。

    在那些底层百姓群情激愤的氛围中,太学的这些年轻士子们,是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但是这些士子真要去上阵,其实还有许多阻力,不说其他,就是家庭,谁人都有父母,甚至许多人还有家小,这些人又岂能让他们真的啥也不管提刀去杀敌?

    梨园春的剧院里,今日甘奇本准备说决算之法,反而学生们却主动开口说邕州之事。

    “先生,您当真要去邕州吗?”

    甘奇停了讲课,开口答道:“邕州大战连连,邕州知州肖注疲于应付,就在六年前,邕州城就曾经被火峒蛮打破了,此番更是岌岌可危。若是朝廷派兵去剿,我不仅要随军去邕州,更要亲自上阵杀敌,愿身死阵前!”

    满场士子皆沉默了下来,甘奇当真要上阵赴死,这种事情,众人心中虽然激动不已,却也难以说出那一句跟随而去的话语。

    毕竟是生死!

    甘奇看得满场沉默,便又加了一把火:“士不可不弘毅,吾辈士子若是贪生怕死,岂有脸面去教导那些士卒为国赴死?”

    读书人,其实自古就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教化众生。读书也好,做官也好,其实都是这个目的,教育百姓要有道德,教育百姓要忠君爱国。其实读书人,某种角度而言,与宗教的传教士,是一个道理。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只是甘奇这个老师,榜样实在太好。让许多内心里贪生怕死的读书人,此时多少有点面红耳赤的感觉。

    有人开口说道:“先生,学生自是愿意随您去的,就是家中父母都在,还有小儿绕膝,怕是难以成行!”

    甘奇摆摆手:“父母在,不远游,我是孑然一身,上无父母要养,下无妻儿要顾,尔等不必与我来比。我便是死在战场,也是忠孝两全。”

    甘奇虽然话语在这么说,却还是在做思想工作。甘奇心中,便是知道自己不是要害人,火峒蛮本不是大敌,别人带兵不好说,但是狄青带兵去,那更是不在话下,哪里真的需要这些文人士子真的去冲锋陷阵?

    所以甘奇必须要把这思想工作做下去,要带着一批士子去看看打仗,对这些文人士子来说,亲眼见一见战阵,有百利而无一害,甚至都能成为他们将来的政治资本,大宋有几个文官敢说自己用命许过国的?

    来日这些人若是当官,他们就敢这么说,说自己用命许过国,就是比一般文官高了一筹。这不是忠心,什么是忠心?

    果然有人开口答道:“先生,学生也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学生随您去,死便罢了。”

    “先生,学生父母虽在,但却在九百里外,家中也有兄弟八人,死我一个算不得什么,学生也陪先生去。”

    甘奇很是欣慰,却还摆手说道:“此去生死两茫茫,诸位不必随我去,好好读书进学,来日东华门外唱了名,自有为国效力之日。”

    甘奇是戏精,这是无解的。

    “先生,我孑然一身,今日不为国,还待哪日?考那进士,也不知猴年马月,说不得一辈子也无缘,愿随先生去,读书为报国,就在今朝。”

    要说这大宋朝,北宋南宋,并非真无有骨气的读书人,哪怕是南宋灭国之时,依旧还有文天祥为代表的一大批人。只是这一批人,终究还是少数。

    虽然开口要陪甘奇去的人并不十分多,还有更多的人低头不言不语,但是甘奇已然很满意。他也并未想过真要带着几千读书人上阵杀敌,只要这些读书人在态度上支持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报纸一期接着一期,甘奇也不断写文,之后的文,就不是头前那般单纯带节奏的文章了,而是真正开始详细分析邕州战局之事,甘奇身后也有高人,这个高人自然就是曾经在邕州剿灭侬智高的狄青。

    报纸之文,不仅甘奇在写,更有许多其他年轻士子在写,甘奇是来者不拒,连孔子祥都提笔写了一篇文章,详谈羁縻政策上的事情,见解高低倒是两说。

    几日之后,皇城,垂拱殿内。

    今日朝会,所以垂拱殿内文武上百,列班站好。

    仁宗的龙椅,并不华贵,甚至都算不上金光灿灿,反而材料多是木头,与其他朝代的龙椅相比,显得稀松平常,连仁宗坐的高台,也并不很高,只有几个台阶。

    所以朝会上的皇帝,也就并不显得那么高高在上,这不知道是不是赵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原因所致。

    就连大宋的皇城,比起汉唐,甚至比起明清,也显得小了许多,建筑的雄伟之感更差了不少。

    仁宗赵祯白发越发的多了起来,环看一番,慢慢开口:“众卿近几日可曾看过报纸?”

    报纸是什么东西?满朝文武,其实都是知道的,就是太学一众学生弄的一个邸报一样的东西。但是真要问他们看不看,只能说偶尔看了一眼,也是当时文彦博之事甚嚣尘上的时候看的,吃瓜群众不少。

    但要问最近他们看没看?还真没有几个人看,他们一个个每天在衙门里公文都看不过来,哪里有心思去看什么战球比赛与开封府的案件侦查。

    所以皇帝这么一问,满朝诸公,多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却也有人真的就看了最近的报纸,比如包拯,所以包拯答道:“陛下,老臣倒是多有阅览。”

    仁宗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众卿大多是没有看过了,朕倒是喜欢看这报纸,说一些民间之事,百姓娱乐,案件侦查,倒是极有乐趣。”

    仁宗是皇帝,与这些大臣不一样,平常一年出不得几次皇宫,对于民间之事自然比这些大臣们有兴趣得多,更重要的是,这报纸可是仁宗从内库里拿钱资助的,他自然没事要看看。

    刚刚接替文彦博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韩琦,此时上前接道:“陛下心怀黎民,对于民间之事如此上心,这是万民之福,更是江山社稷之福。臣当以陛下为楷模,往后也多多关心百姓之事,这报纸,从今日起,臣当每期必看。”

    仁宗闻言点了点头,又道:“韩卿,头几期的报纸,你也当寻来看看。实未想到,如今百姓对邕州战事也如此关心,普通百姓也能如此心系社稷,这是好事。”

    “哦?邕州战事?不知哪里有报纸,臣也看上一看。”韩琦又道。

    仁宗倒是显出几分高兴,抬手示意身边太监去寻报纸,口中还有话语:“最先议论写文议论此事的本是太学甘奇,后来议论的文章越发多了起来,最近一期报纸,连续七八篇文章,皆是各处士子学生议论之文,虽然见解不一,有深有浅,但是有些还说得很有见地,众卿回去之后都可读上一读。年轻士子们多论国事,此为朝廷言路开明之见证,集思广益,兼听则明,江山带有人才出啊,极好极好。”

    韩琦闻言,连连点头,却是这头在点,心中却不以为然,并不觉得这些年轻读书人有什么见识,反倒是韩琦频频抬头去看皇帝赵祯,年轻士子有什么见地不重要,皇帝赵祯的态度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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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韩大相公的朝堂

    报纸来了,韩琦头一个上前去接,也是这报纸本就只要一份,皇宫里也没有多备。

    韩琦随意翻看起来,翻看片刻,便把报纸递给富弼,却听韩琦开口说道:“陛下,这些学生简直是胡闹,即便朝廷要用兵,也轮不到这些学生披坚执锐上阵杀敌,当真胡闹。”

    韩琦十分敏锐,敏锐到已经看出了皇帝赵祯有了那么一点出兵剿贼的意思,却又暗自思量了一番,赵祯何许人也?犹如一个慈祥的家中长辈,这样的长辈,岂能让家中那些读书的年轻人去上阵杀敌?

    果然,赵祯闻言面色也沉了沉,手在案几上摩挲了几下,说道:“韩卿说得有理啊,甘奇年纪轻轻,见地却是不凡,火峒蛮人,当真是南方心腹大患,屡屡归附又屡屡反叛,南方四十几个羁縻州县峒,若是皆如此,岂还能有安宁之日?几年前派狄青一战,虽然建功,却还是未治根本,再用兵,当治其根本,更要以儆效尤。但是甘奇毕竟还是年轻,一个太学生,要提刀打打杀杀的,颇有些不务正业。”

    所谓羁縻州县峒,其实就是自治区自治县自治乡,大的是州,小的是县,最小为峒。火峒,就是这么一个行政区域,但也别小看了峒,峒才是真正的同族聚居之地,一个峒,少的几千人,大的几万人,都在山林之中,聚起来也有成千上万的男丁,也就是成千上万的人马。

    羁縻州自古有之,比如唐朝的羁縻州,多在西北方向,突厥,回纥,吐谷浑之类,还有一个党项,也就是如今的西夏,党项人本是唐朝麾下驱策去犬马,如今到得宋朝,已然自成西夏之国。

    宋朝的羁縻州,却多在西南方向,贵州、广东广西,四川湖南湖北交界处等地,其实就是西南的少数民族。

    但是唐朝对待羁縻州的手段与宋朝的手段是区别很大的,也是因为唐朝羁縻的民族与宋朝有区别,唐朝羁縻的民族本就是善战的民族,手段自然要狠辣许多。

    宋朝羁縻的民族,多是安守本分的民族,山林里自成一方天地,自给自足,也自得其乐。但也有例外,比如火峒蛮,意思就是在叫作“火”这个自治乡的这么一支,几万人,总是不安分。

    赵祯显然的支持出兵政策的,支持的原因也很简单,几年前狄青轻松打败了他们,几年后狄青还在,再轻松打败他们一回就是。这大概赵祯受到了甘奇之后报纸文章的影响,最新的一期报纸里,甘奇把狄青上一次平侬智高的战事拿来详细说了几番,凸显了狄青平贼的威势,也暗示狄青对火峒蛮那是手到擒来,更着重说了治标治本、杀鸡儆猴之事。

    其实真正能说服仁宗出兵的,还是有一个活着的狄青,这一点是甘奇自信能影响皇帝赵祯的真正倚仗。在战争问题上,狄青是深得皇帝赵祯信任的。只要狄青还活着,谈论起战争问题,平白就给了赵祯许多信心。何况还只是火峒蛮这点小患?

    韩琦其实早已会意到了赵祯的意思,听得赵祯说甘奇不务正业,连忙开口附和:“陛下,臣也以为年轻读书人当以学业为重,说什么上阵杀敌的,实乃不知战阵苦,颇为幼稚。”

    这一语自然也说中了赵祯的心思,说得赵祯连连点头,便也准备开口下旨,让甘奇等一干学生好好读书进学,不要搞什么上阵杀敌的。

    却是包拯忽然站了出来,开口说道:“陛下,老臣以为,甘道坚此举并无不妥。”

    赵祯闻言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包卿有何见解,说来听听?”

    “陛下,老臣读那报纸,甘道坚写的那篇《士当生死为国许》,当真有几分道理,何以大唐之士,能出塞几千里,到得我大宋之士,战阵都不能去看一眼了?若是我大宋之士,人人皆敢上阵杀敌,人人皆善调兵遣将,岂不是好事?如今朝廷不缺善读书的文人,反倒缺能领兵作战的文人,甘道坚本就是那等舍生取义之辈,去战阵走一遭未尝不可,所以老臣以为,甘道坚此举大善。”看来甘奇这几日是拜见过包拯了,所以包拯此时才会在御前出言。

    皇帝赵祯闻言笑了笑道:“包卿,你对这个弟子期望甚高啊!”

    包拯也不心虚,直言答道:“陛下,此子来日必是朝廷栋梁之才,若是朝廷出兵南下,他若愿去,便让他去了又何妨?”

    韩琦闻言有些不爽,开口接道:“包待制,偏偏你这弟子就如此与众不同。”

    未想包拯直接答了一语:“下官这弟子,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包拯这么直白一句话语,把韩琦怼得愣了愣,又道:“御前举荐抬举之事倒是见得多了,偏偏就没有见过如包待制这般直白的,倒也有趣了……”

    韩琦之语,其实就是说包拯这也太不要脸面了。

    倒是皇帝赵祯忽然又笑了起来:“甘道坚啊甘道坚,哈哈……也罢,他一无官身,二无差事,他想去哪里,便由着他去哪里就是。如韩卿这般文武双全之臣,朝廷里还真不多,希望来日甘道坚能与韩卿一般,可出将领兵,亦可入相治国。”

    韩琦在这大宋朝是何等人物?文武双全的人物,昔日在西北领兵作战,今日在朝堂当相公。这大宋朝的官场,就是这么奇怪,韩琦在好水川一战,葬送了整个西北军民励精图治的大好局面,贬是被贬了,却又混起来了。成了文武双全的良臣。

    韩琦这是被皇帝御口夸了,心中哪里还能不高兴,却是又转头去看了看包拯,这个糟老头子怎么看怎么有点不顺眼,连带那个甘奇,年纪轻轻,还就成了个人物,被皇帝拿来与他韩琦韩大相公相提并论,怎么听着都有点不太舒服。

    他韩大相公何许人也?沉浮官场三十余载,当过喷子,救过大灾,领兵与西夏打过硬仗,当过枢密使,而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称赞的范文正公范仲淹,虽然大他二十岁,昔日也不过与他平起平坐。如今一个小他三十岁的年轻士子,却被拿来与他韩大相公相提并论了。

    甘奇这算是简在帝心了,在老皇帝赵祯心中,也算得一号人物了。不过太学生甘奇的事情在这朝堂上只算得一个小插曲,便听赵祯开口问道:“若是要出兵邕州,这领兵之人,诸卿可有人选啊?”

    韩琦抬头一看,第一个出来答道:“陛下,臣以为,领兵之人,非狄青莫属。狄青几年前就剿过侬智高,大胜而回,对火峒蛮之事了若指掌,派他出战,必定能胜。”

    看来赵宗汉与甘奇说韩琦在朝堂上提过狄青的事情,不假。

    赵祯点了点头:“嗯,韩卿深得朕心,朕心中人选也是他。只是如今狄卿辞官养老,倒也不知他还愿不愿意再领兵出征?”

    韩琦又连忙说道:“若是陛下开口征召,狄青岂还能拒绝?他本就是军伍出身,自然要为国效力,上一回火峒蛮作乱,就是他去,这一回他又岂能不去?”

    韩琦心中,实在没有把狄青当回事,只当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个工具一般。不过也属正常,当兵的在大宋朝,不是工具是什么?还能是用工具的人不成?

    谁让狄青没有在东华门外唱过名?谁让狄青脸上刺了字?谁让狄青年少的时候要犯罪?谁让狄青不是个好男儿?

    赵祯点着头:“嗯,狄卿一向忠心,想来也不会推辞。倒是不知此番该给他安一个什么官职。”

    韩琦想了一想,说道:“邕州安抚使,陛下以为如何?”

    “邕州安抚使?上一次派他出战,他是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路,这一次安一个邕州安抚使,这怕是……不妥吧。”赵祯沉吟着,上一次派狄青南下平叛,荆湖南北路都归了狄青临时管辖,方便他调兵遣将,也方便他筹集物资,还方便他指挥各处州府衙门配合。

    这一次韩琦却只是让狄青临时管辖邕州,可见韩琦对狄青的态度。

    “陛下,此次侬宗旦,可比不得上一次侬智高,侬智高当时已打破邕州,自立一国,甚至还当了伪帝,威势极盛,自然需要着重应对。而今侬宗旦,不过小贼,只待朝廷大军一到,须臾之间就能大获全胜,哪里需要如此兴师动众?”韩琦答道。

    赵祯环看左右,不见有人再出言,想了一想,倒也觉得韩琦说得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赵祯一向是爱民如子的,出宫巡视,连茶都不喝百姓的,便是怕给百姓增加负担。朝廷要打仗,能少增加百姓的负担,那是再好不过的。

    最后赵祯点了点头:“嗯,那便依韩卿安排定夺。”

    韩琦拱手一礼:“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臣先去见一见狄青,再到枢密院安排调度一番,火峒蛮不过疥癣小患,顷刻之间,必能平定。”

    韩琦韩大相公,手段实在不凡!不愧为文武双全的良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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