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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祝家大郎     回到北宋当大佬txt下载     回到北宋当大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仁宗之仁

    东华门外,甘奇披枷带锁而来。还带着上千读书人。

    霎时间,满场皆是高呼:“官家圣明,陛下圣明!”

    皇帝当真圣明了,把甘奇救出来了,虽然还披枷带锁,但是只要甘奇进了这皇城,在皇帝当面戳穿文彦博这个贼子的真面目,必然万事大吉。

    甘奇走进人群,往东华门走去,不断拱手与众人致意。

    孔子祥与冯子鱼等人也一直跟着甘奇往前走,孔子祥还不断说道:“道坚兄,见得官家,可不能紧张了,一定要据理力争,这世间,邪不压正。”

    甘奇点着头往前去,心中的感动是不假的,这般场面,虽然是甘奇有意为之,但是真见得这般场面,实在让人感动不已,挤出两滴泪水的甘奇,说道:“在下何德何能呐,何德何能?”

    冯子鱼作揖一礼:“道坚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同窗之谊比金还重,何况此事关乎家国社稷,皆是吾辈读书人应该做的。道坚兄之大义,更是吾辈读书人之榜样。”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同!”甘奇忍痛流泪往皇城大门而入,大门被众多侍卫关闭起来。

    门外一千几百号学子,此时早已不似头前那么担心,脸上皆是带着胜利的喜悦,直达天听,便是胜利了。

    两伙学生,合在了一处,梨园春戏院来的学生,岂能错过这般好机会?皆是主动与太学生们攀谈,攀谈的话题自然也离不开甘奇,有人与孔子祥说道:“原道诸位是太学的大才,失敬失敬,未想甘先生竟然如此得人心,太学大才们也是如此有情有义,吾辈读书人能如此同仇敌忾,实乃一桩美谈,家国有望,社稷有望。”

    孔子祥也笑着答道:“道坚兄之才,连胡先生都赞不绝口,我等太学同窗,岂可坐视道坚兄受国贼欺辱?倒是你们,怎么也到得这东华门来了?”

    “诸位有所不知啊,今日先生本在梨园春的戏院里与我等讲学,讲的正事……哪知因为报纸文章之事,文彦博竟然派鹰犬走狗前来拿人,我等岂能让此贼得逞?便……哪知甘先生死也不愿独自离开,奈何奈何……我等唯有……”这人把事情过程一通说。

    孔子祥等人听得故事,一个个两眼含泪,五味杂陈。

    冯子鱼更是一声大呼:“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我自横刀向天笑,也唯有道坚兄能说出这般话语,不免让人想起昔日道坚兄提刀杀人之场景,实在教人佩服佩服,此乃舍生取义之勇也。”

    “提刀杀人?甘先生还提刀杀过人?还有此事?”

    “有,岂能没有?你们还记得去年的国舅大案吗……便是因为此事,开封府包待制还夸了道坚兄舍生取义,更把道坚兄收入了门下。”冯子鱼一通说。

    又见一众惊为天人的表情。

    满场一千几百号读书人,话题便也离不开甘奇了,这个说甘奇作了什么诗,作了什么词,写了什么文章,写得如何好。

    那个说甘奇交了什么友,做了什么事,办报纸亏了多少钱。

    又有人说甘奇出了什么大言,讲了什么课。

    互相交流,互相吹捧……着甘奇,其乐融融。

    进了皇城的甘奇,第二次见到慈眉善目的仁宗赵祯,拜见之后,仁慈的赵祯第一句话就是:“来人呐,把这枷锁去了。”

    小太监李宪里面左右招呼内侍们来解枷锁。

    甘奇却答:“陛下容禀,学生罪案嫌疑在身,若是不得清白,去了枷锁也是大罪一桩,到得府衙之中,更难脱得清白。”

    一旁的胡瑗连忙说道:“道坚,道坚,陛下当面,戴着枷锁,有碍观瞻,陛下自会与你主持公道。”

    胡瑗这么一劝,甘奇方才任凭一帮太监给自己解除枷锁。甘奇显然是故意这般做派,便是知道面前这个仁宗皇帝就吃这一套。

    赵祯能得“仁”这个谥号,可不是选谥号的官员阿谀奉承。从上古至今,历朝历代皇帝无数,能得“仁”字的,赵祯还是第一个,若是不说清明两朝,赵祯也是唯一一个能得“仁”字谥号的。

    一个皇帝谥号为“仁”,也是开了古今之先河,开了这个先河之后,元朝有了一个,明朝朱高炽也得了一个,清朝嘉庆帝也得了一个。

    赵祯能有多么仁?举几个例子就知道了。

    一个是蜀地曾经有一个读书人,不断给当时在蜀地的官员上书,劝说这些蜀地的官员割地自立,独立称王,这个异想天开的读书人,自然就被抓起来问罪了。这种事情,放在任何朝代,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是宋仁宗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反而下旨把这人给放了,说这人这般做派,就是想当官而已,反而还给这个唆使官员造反的读书人封了一个小官。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宋仁宗喜欢吃海鲜,但是从来不说,而是偷偷与自己的皇后说,让皇后时不时准备一点。皇后问他为何?他说一旦自己表现出喜欢吃海鲜,就怕官员们投他所好劳民伤财,逼迫渔民下海多捞海鲜。时不时在皇后这里吃上一口就行了。

    皇宫乃是禁地,百姓本是不能靠近的,倒是赵祯却能容忍小商小贩直接到皇宫门口摆摊卖东西,说这些小商小贩生活不易。

    这一类的事例,仁宗一朝,数不胜数。赵祯死的时候,天下缟素,全民悲痛。无数平头百姓,竟然都自发聚在宫门之外给赵祯烧纸,哭声震天。

    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个份上的皇帝,也就赵祯一个人了。这样的皇帝好不好?当真是好。好到也带来的许多负面问题,比如仁宗在朝的时候,法律几乎没有了多少约束力,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之人,数不胜数。

    但是也有正面的好处,宋朝民间真正开始繁荣起来,也是仁宗一朝。为什么?因为朝廷真正开始解除了高压姿态,宽松的户籍制度,宽松的法律制度,百姓可以到处乱走,商贾可以想做什么生意就做什么生意,甚至下海为商,福建之地,比如泉州,此时更是巨商云集,一船一船的瓷器丝绸往中东等地运去。

    后世说的一带一路,陆上的丝绸之路从汉唐就开始了,海上丝绸之路,却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历朝历代都有严格的海禁,其实宋朝也是有海禁的,但是如今也宽松了下来,甚至还导致此时的泉州,慢慢聚集了许多外国人,也就是色目人。外国人多到什么地步?多到都开始在泉州建教堂与清真寺了,各种教派都有,还互相打架。

    大宋朝的繁荣,其实就是民间商业的繁荣,民间商业的繁荣,就来自朝廷对民间管控的宽松。

    仁宗之仁,不是装出来的,是他心中真正有一颗菩萨心肠。多说一句,这种皇帝,放在大争之世,大概是成不了事情的。

    (这一章本来不准备这么写的,只因为近来总是有书友说皇帝不受胁迫,或者说主角不应该这么做,所以老祝把仁宗背景好好说一下,来解释主角为何在仁宗时期可以这么行事。而且许多人这么行事还能升官,其中例子可不止包拯,还比如说苏辙,苏辙还是直接喷仁宗皇帝本人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简在帝心

    解除了枷锁的甘奇,直感觉浑身轻松起来。这个时代的枷锁,由枷与锁组成,木枷,就是一块厚重的大木板,二三十斤的重量,其中一个大洞,用来放脖颈,两个小洞,用来放手腕。

    把这么重的东西放在脖子上挂着,挂一会还好,挂久了,那就真是受罪了。还有锁,就是铁链子,加在一起三四十斤。若是戴着这些东西,发配几千里赶路,可见其中受的罪过之深,罪犯的脖子都会溃烂。

    甘奇不过感受了两个多时辰,已然受不了,这戏实在难演。

    赵祯已然开口发问:“甘奇,朕问你,皇城司中,可有为难与你?”

    甘奇摇头答道:“回禀陛下,不曾为难。”

    一旁的胡瑗闻言,连忙又与甘奇急道:“道坚啊,皇城司乃粗鲁军汉之所,岂能不为难你?陛下当面,直管说就是,自会与你做主。”

    胡瑗这话不假,府衙的大狱里,进去之后,自然就会受罪,甘奇也知道,所以甘奇才前后谋划了一番,让自己不受罪,那押官李明本也准备把甘奇带回去之后,好好惩治一番,奈何后来他也不敢了。

    甘奇看了看胡瑗,答道:“胡先生,皇城司之人,本也是奉命行事,此事与他们本就无关,罢了罢了。”

    甘奇这一刻,戏精附体。却正中仁慈皇帝的下怀,赵祯大概觉得甘奇也有一颗仁慈之心。

    却见赵祯点着头,往文彦博看了看,问道:“文卿,那皇城司之事,当真与你无关?”

    文彦博心在打鼓,却是口中连忙说道:“陛下,此事当真与臣无关啊,许是甘奇真犯了什么律法也不一定。”

    赵祯当了三十多年的皇帝,仁慈也不代表傻,在这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大宋,有些事情可为,有些事情不可为。在皇帝赵祯心中,也是如此,一般小事,他都可以得过且过,甚至一般疏忽,他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许多事情,总要有个底线。

    比如甘奇之事,甘奇诟病文彦博蜀锦之事,乃至甘奇说御史唐介罢官之事,这些事情,甘奇并未说错,因为赵祯就是当事人之一。赵祯也可对文彦博得过且过,不去深究。

    但是文彦博千不该万不该,把甘奇这个说直话的人拿来打压。这就不符合赵祯的处事方式了。

    却听赵祯开口:“李宪,去把皇城司几个勾当公事都叫来,叫到隔壁小厅等候着,朕要亲自见一见他们。”

    叫到隔壁等候?文彦博一听这话,就知道大事不好,若是叫到书房里来,那还好,至少还有文彦博辩驳的余地,文彦博也可以与押官李明暗示一些什么,但是叫到隔壁去,问题就不一样了,甚至也代表皇帝心中真起了疑心。

    文彦博连忙开口说道:“陛下,臣有罪,臣有大罪。”

    “嗯?文卿何罪之有啊?”赵祯颇感意外。

    “臣之罪,在于教子无方,犬子文德彰,竟然敢纵容奴仆殴打太学生,致使胡先生与诸多太学生如此气愤,虽然臣也曾到得太学亲自谢罪,也给受了欺辱的太学生们赔偿了汤药休养费用,此事之后,臣也把这个不孝之子送到了开封府受罚,但是子之罪,父之过也,还请陛下责罚。”文彦博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地上跪去,也是个涕泪俱下。

    文彦博这么说一通,目的何在?

    赵祯听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却问起了甘奇:“甘奇,朕且问你,这份传于民间的京华时报,可是你起的意?”

    甘奇点头:“回禀陛下,正是学生创办了此报,以教化之用。”

    赵祯又俯身看了看报纸,说道:“嗯,教化之用,这报纸,朕也看过一次,说法,说诗词,说游记,还有百姓喜闻乐见的娱乐之事,好东西啊,你花费甚巨,办此民报,还能大胆进言,不错不错。”

    赵祯这是在夸,甘奇连忙谦虚答道:“陛下过奖,此报乃发售之报,是卖给百姓们的。只是头前办报之处,也被皇城司给封了。”

    “卖?售价几何?有人买吗?”赵祯又问。却并没有去问皇城司封了甘奇报纸的事情。所谓简在帝心,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其实赵祯心中了然。

    “售价两钱,买者甚众。”

    “两钱?两钱,聊胜于无啊,如此好物,当为长久计,不能半途而停,依朕之想,便从内库里每个月拨一百贯钱与你,算是贴补了。”赵祯身为皇帝,自然站在皇家的角度来思虑问题,给钱这件事情上,可不仅仅是为了贴补报纸一直办下去。更是为了皇家的名声,身为皇帝,纳谏之名,广开言路之名,是必须要的,特别是赵祯这种皇帝。

    还有一点,其实也在暗示甘奇,收了我的钱,那就得知道该怎么说话。大胆进言没事,甚至针砭时弊也无妨,有一点一定要记住,那就是皇家必须是正面的。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甚至以后,皇帝说不定也要利用一下这份报纸,引导舆论,灌输思想,宣扬政策。

    赵祯毕竟当了几十年皇帝了,这点小手段,手到擒来。赵祯做得更聪明的是这一个月一百贯钱,不从户部出,不从礼部出,甚至都不从太学出,而是内库出,内库就是皇帝的私钱。

    话已经说到这里,甘奇岂能拒绝?唯有连忙说道:“拜谢陛下恩典。学生一定把陛下的每一个钱用好,更要让看报之人知道陛下之广阔胸怀,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此报。”

    甘奇也是上道,知道也要给皇帝挣一个名头,如此也是各取所需。京华时报有了皇帝做后盾,往后甘奇也就心安了,想怎么喷就怎么喷,也不用担心时不时被人查封。

    此时的文彦博,见得皇帝忽然与甘奇说起了报纸的事情,完全没有回应他刚才的话语,已然满脑门子都是汗。

    文彦博又开口说道:“陛下,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赵祯看向文彦博,点头说道:“文卿,责罚就不必了,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何况文卿乎?文卿这么多年,为国操劳,鞠躬尽瘁,朕都看在眼中,明在心中。头前文卿送来请辞的奏折,朕却以家国之事夺了情分,此时一想,实在不该太过无情。”

    文彦博大惊失色,连忙拜下,口中说道:“为国鞠躬,乃臣子之本份,万不敢居功。”

    赵祯转头问了身边人一语:“皇城司那几个勾当公事到了吗?”

    一旁的内侍答道:“回禀陛下,还未到呢,想来不会这么快。”

    赵祯忽然抬手说道:“罢了,罢了,去吩咐一声,叫他们不必来了。”

    一旁的内侍闻言虽然疑惑,却也连忙起身去传旨意。

    赵祯就是这么一个皇帝,心中不爽,却不出言怒斥,还要给文彦博留情面,不把文彦博至于那种真正尴尬丢脸的境地。

    文彦博岂能不懂这些?又岂能不知道皇帝此时的意思?已然真正老泪纵横,环顾左右,没有一个出言相帮之人,唯有再下一礼,说道:“老臣年迈,不能鞠躬圣前,还请陛下一定多多保重龙体。”

    赵祯挥了挥手,慢慢转头,似也有泪水一两滴。然后开口:“胡先生,带着学生们回去吧。”

    胡瑗大礼而下:“陛下圣明,老臣告退。”

    甘奇看得懂面前这些事情,对皇帝赵祯又多了一些认识。事情到得这个地步,证人也不见了,怒也不发,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一个宰相罢官,明面里还如此保留情面,这皇帝,当真是个念及旧情之人。

    今日也出乎了甘奇的预料,本以为到得御前,应该是一番激烈争夺分辨,哪里想到是这么轻描淡写。上位之人,还真不是市井官司,这种场面,也给甘奇上了一课。

    仁宗是仁,但他毕竟是个皇帝,而且还是当了三十几年的皇帝,简在帝心,不是一句假话。甘奇也明白,之后那几篇诟病文彦博的文章,当不必在写了。

    甘奇也拜下,说道:“多谢陛下。”

    赵祯慢慢起身,扫视一番,然后起步,挥手说道:“都去吧,都去吧,到此为止了。甘奇,你也回去好好读书,来日考个进士,才能真正为国分忧。”

    “谨遵陛下教诲。”甘奇答着,也看着赵祯的背影慢慢离开,动作缓慢,脚步无力,这个皇帝,也老了。

    甘奇慢慢起身,走出御书房,抬头分辨了一下方向,却被欧阳修叫住了:“甘道坚,稍慢,老夫与你同行几步。”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诸位可曾听过梁山?

    甘奇听得欧阳修忽然叫住了自己,连忙停住脚步回头见礼。

    欧阳修抬手:“走,边走边聊。”

    欧阳修起步在前,甘奇躬身在后跟随。御书房内的文彦博,慢慢爬了爬,却没有起身,而是直接瘫坐在地,看着甘奇的背影,这是文彦博第一次见到甘奇,却又莫名其妙栽在了甘奇手中,他似乎有些没有想明白。

    头前文彦博压根就没有把甘奇当回事,处理起甘奇的事情,文彦博也并未如何真正上心。也是以甘奇一介白身的身份,也用不着文彦博去着重对待。许多事情回头想,悔之晚矣,哪怕当是文彦博着重一些,最容易的办法就是亲自与甘奇见上一面,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文彦博以为自己是栽在甘奇这么一个年轻的学生手中的,其实也不然。因为历史上文彦博本就会罢相,只是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些。今日就算甘奇不做这些事情,到时候文彦博罢相的时候,也是满朝台谏言官,群起而攻之。

    当宰相当到文彦博这个地步,也是失败至极。为何富弼不被人群起而攻之?为何韩琦不被人群起而攻之?偏偏文彦博被人群起而攻之?甚至连文彦博的老师都被人拉出来喷。

    可见文彦博这个宰相,是真不得人心,就看他逼着已经辞官的狄青写思想报告这件事,就知道这人没有什么大胸怀,狄青都辞官了,何必还去落井下石?

    走在路上的欧阳修,慢慢含笑开口:“道坚呐,那太学可还习惯?”

    “回学士话语,太学乃我朝最高学府,能入太学进学,是再荣幸不过的事情,博士直讲们都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学士受益匪浅,受益匪浅。”甘奇回答着正确答案。

    欧阳修捋着胡须笑道:“年轻一辈中,能如你这般的学子,凤毛麟角啊,来日必是朝廷栋梁之才。子固也多说你才华斐然,子固也是个大才之人,你们当多多走动才是。”

    欧阳修忽然叫甘奇与曾巩多多走动,意思再明显不过。

    甘奇却已是那包拯的弟子,此时该如何应对?

    便听甘奇答道:“子固兄大名在外,学生近来正准备邀他作文,刊载报端。”

    “嗯,不错不错,那报纸传于民间,当以白文为主,当让那些太学生们也多多作文刊载,以文风之变,此也是正道。”欧阳修与甘奇说话,自然就是长辈与晚辈的模式。

    “学士所言极是。”甘奇也只需要附和应承着。

    却听欧阳修又道:“若是往后读书有什么困惑不解之处,多来老夫这里问一问,老夫当知无不言。”

    “多谢学士。”甘奇又附和一句,却是心中知道,不得多久,自己与欧阳修怕是要起冲突,所为之事,便是包拯不久可能又要升官了,升不升得上去,就得看包拯与欧阳修斗不斗得过了。

    包拯后期,只要升官,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欧阳修。倒也不知包拯是怎么得罪了欧阳修。

    两人如此走出皇城,皇城之外,呼喊震天。

    欧阳修笑着看向甘奇,慢慢上车离去。

    甘奇却被众人包裹在中间,满场皆是“陛下圣明”的呼喊之声。

    甘奇这算是一战成名了,一介白身,把当朝宰相挑落马下。这种事情,连满场学子,都是与有荣焉,把宰相挑落马下,这些人也算是出了大力气。

    就如甘奇口中之语:“诸位,今日陛下允了文彦博请辞之事,此非我一人之力也,全仰赖诸位之功,我在此拜谢诸位为国之举,拜谢,再谢!”

    甘奇打着转与众人行礼。

    兴高采烈的孔子祥说道:“道坚兄,我等可不敢居功,我等不过摇旗呐喊而已,皆是道坚兄舍生取义之功也。”

    甘奇又道:“不敢不敢,今日没有诸位相助,我甘奇必然身陷囹圄无法自拔,为表谢意,今日,所有人,同去樊楼,我做东,不醉不归。”

    孔子祥听得甘奇言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了看,满场一千五六百号人,孔子祥心中一惊,连忙扯了扯甘奇的衣袖,说道:“道坚兄道坚兄,这樊楼就不去了吧?”

    “去,都去,为何不去?”甘奇大手一挥。

    “道坚兄,那樊楼怕是招待不了。”孔子祥只以为甘奇是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在樊楼招待一千多人,这份花费,没有两三千贯钱如何拿得下?这是在给甘奇找借口,让甘奇把话收回来。

    甘奇却是不领情,说道:“樊楼五栋,岂能招待不了?坐得下坐得下,今夜不醉不归。”

    良田万顷的孔子祥,一脸心疼,附耳说道:“道坚兄,两三千贯钱呐。”

    “能与诸位知交,已是无上荣幸。别说两三千贯钱,便是倾家荡产又如何?走,诸位随我去樊楼。”甘奇挥着手,已然迈步而去。

    孔子祥跟在甘奇身后,一脸担忧,甚至内心在盘算自己在汴梁还有多少余财,到时候为了不让甘奇尴尬,免不得要垫付一些。

    已然有人说道:“道坚兄义薄云天,仗义疏财,佩服佩服。”

    甘奇听得这话,觉得有些耳熟,不免想起了宋朝的一件大事,左右问道:“诸位可曾听过梁山?”

    “梁山?什么地方,在何处?怎么了?”

    甘奇笑着摆摆手道:“无事无事,义薄云天这个词,有些不好。走吧走吧……”

    一千多人,直往樊楼而去,那位张大家,自是有得忙了。不仅要忙着招待这么多顾客,还得亲自出来与众人唱曲。

    晚间,诗词此起彼伏,酒也是一杯又一杯,人人都要上前来与甘奇敬酒,甚至排起了长队,甘奇再一次用出装醉的绝技,一下趴在了桌案之上,人事不省。

    此时的汝南郡王府中,赵大姐带着赵宗汉找到了老王爷赵允让,赵允让正在与儿子赵宗实谈话,见得大女儿来了,便也不谈了。

    二人落座,赵大姐直接说道:“父王,女儿给小妹寻了个夫家?还请父王定夺。”

    “哦?夫家?为父还准备再过一两年,你竟比为父还着急。”赵允让笑着说道。

    “父王,佳婿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咱们不急,有的是人急。”赵大姐着急说道。

    赵允让还是大笑:“哈哈……昔日里把你嫁给吴承渥,你后来一直不满意,三番五次明里暗里言语怪罪为父,如何?一甲第三,现在满意了?这回你给宗兰寻的是何人啊?”

    赵大姐一撇嘴,说道:“父王,若不是女儿给夫君寻了个好老师,夫君岂能中个一甲第三啊?要说一甲前三,那还得是女儿自己旺夫。”

    “好好好,是我女儿旺夫,行了吧?”赵允让一脸的宠爱,对这个大女儿,他是喜欢得紧,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但是这王府上下,许多事情都是这个大女儿一手操持,甚至许多弟弟妹妹,都是这个大女儿一手管教的。

    这种大姐,多子多女的年代,在许多家庭中,都有。

    “诶,父王,都说到哪里去了。今日女儿是来说小妹的婚事,女儿选的人,正是女儿给夫君找的那个老师,甘奇甘道坚,父王可还记得甘道坚?上次可来过家中的。”赵大姐说道。

    “甘道坚?为父岂能不知道,今日白天,这汴梁城里可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如此大名,已然如雷贯耳了。”宫里的事情,赵允让岂能不知?

    “女儿可不是说什么大事的,女儿是说要把小妹嫁给甘道坚的事情,父王觉得如何?”赵大姐哪里管什么汴梁城大事。

    赵允让收了笑意,想了想,点头说道:“此事能成,自然是好,就怕……”

    赵大姐已然插嘴说道:“父王,爹,你答应就成,还怕什么怕,还能怕甘道坚不答应?爹你放心,老赵家的女儿,谁人不喜谁人不爱?小妹又生得如此优秀,自是配得上甘道坚的。父王答应了,女儿就去把此事办成,父王只等着吃喜酒就是。”

    一旁的赵宗实刚才与赵允让说的话题,也是甘奇。此时出言一语:“大姐,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赵宗汉与甘奇关系极好,头前有些话不敢在赵大姐面前说,此时却也说了出来:“大姐,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赵大姐妇女心思,急忙说道:“还从长计议什么?父王,不快快去做,难道得甘道坚应了别家的亲事再说?可当真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这么好的女婿,岂能白白便宜了旁人,女儿赶紧去办,一定办妥。”

    说完赵大姐已然火急火燎就走,女人的心思,终究与男人不同。女人只会想着自己如何好,男人却知道男人要什么。

    赵宗实看着大姐风风火火而来,风风火火而去。有些担忧说道:“父王,甘道坚,可不同旁人啊,舍生取义之辈也,可不比吴姐夫那般性子。”

    赵允让摇了摇头,说道:“就让你姐姐去试一试吧,若是能招得这么一个女婿,与你将来,也是有大益处的。”

    赵宗实却摇头说道:“父王,儿子却也不想如此行事……”

    赵允让摆摆手:“世事艰难,如今后宫即将临盆,万事小心为上,甘道坚乃仗义执言之辈,却又是个白身,并非朝堂官员,多多与之交好,有益无害。”

    皇家,终究是政治家族,不能想得太天真。

    赵宗实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就怕因此事,反而生了嫌隙,那就不美了。”

    赵允让压了压手,只道:“你情我愿之事,成与不成,皆可。倒也不至于生出什么嫌隙。”

    赵宗汉却欲言又止几番,还是出口:“父王,那您得好好与大姐交代一下,大姐她……”

    “嗯,宗实,你去与大姐交代一下。”赵允让吩咐一语。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说不尽的好

    文彦博罢相了,事情却还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甘奇这是断了人的官路、宰相路,是否比杀人父母还要严重?

    杀了别人的父母,事情就这么简单单过去了,甘奇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后续的影响,都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后果。

    甘奇所想,也而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日,巧儿成衣店也开张了,相扑联赛继续打,各家商户的球队接着训练,梨园春继续唱戏。

    甘奇大早而起,随着周侗练了几通枪棒,扫去了昨夜饮酒的难受,回到书房,开始读书。

    门外来人敲门:“请问甘先生可在家?”

    正在收拾枪棒的周侗边去开门,门外之人,周侗倒也认识,正是皇城司押官李明,便也没有一个好脸色问道:“李押官今日莫不是又来拿人下狱的?”

    李明反而赔了一个笑脸,说道:“劳烦一下,今日特来寻甘先生告罪。”

    周侗听得是告罪,面色好了一些,说道:“稍后。”

    周侗转身,片刻之后甘奇出来了,连忙与李明作礼:“李押官,快快里面请。”

    李明自然也给甘奇作请,他在皇城司当官,有一部分职责就是负责皇城守卫工作,昨日之事,他早已从当班的护卫口中知晓。自然也得承甘奇的情面,因为甘奇在皇帝当面,算是为李明开脱过罪责,说李明是奉命行事,不关他的事情,也未在皇城司受罪。

    这也是今日李明会上门来的原因所在,若是甘奇在皇帝当面把李明一通喷,李明今日岂会来?只怕此时连杀甘奇的心都有了。若是李明就此罢了官,他一个军汉出身,还说不定真有蒙面杀人的胆气。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千丝万缕,因果循环。

    李明手中提着一些薄礼,放在大厅门口之处,李明能在大宋朝的武人里脱颖而出,可见也有他的高明,见识过甘奇在文人中的影响力之后,便也能猜到甘奇往后的官路仕途,不说本就承了甘奇的情,就算不认识,上门来拜见一番,也是在为将来做打算。

    若是等到将来甘奇真的做了官,一个皇城司的六品押官,在甘奇这种文官面前,那几乎就是一文不值了。好在头前李明算是与甘奇已经认识了,此时不赶紧来,更待何时?世事如此,坏事未尝不能变成好事。

    “李押官何必如此客气?”甘奇态度也是极好。

    李明连连摆手:“一些点心吃食,算不得什么,甘先生上街也能随手买得到的。此来,一为昨日多有得罪,还请甘先生见谅。二来也是感谢甘先生昨日在官家面前并未怪罪与我,多谢多谢。”

    “李押官当真不必如此,此事也怪不到你身上去,你不过就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而已。”甘奇笑着说道,很是真诚。

    “多谢甘先生理解啊,在下此来,还有一件事情。头前听说甘先生举办了一个什么战球大赛,连开封府都派人组队参与了,在下虽然也不甚了解,但是我皇城司又岂能落后?此番也带了几十壮汉,可供先生挑选,也组一个队,定要与那开封府较一个高下。”李明,是真会来事。

    甘奇自然大喜,连连拱手:“多谢李押官。”

    李明抬手作请:“甘先生,出门去看看?挑上一挑?都是一等一的壮硕军汉,比那些开封府的衙差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甘奇也起身作请:“押官先请。”

    两人往外而去,到得相扑场里挑了一番,又互相寒暄几语,皆大欢喜。

    待得送走李明,却是苏轼苏辙兄弟俩又上门来,急切非常。

    还未等甘奇请两人入内,苏轼已然开口:“道坚,此来别无他事,也不进去了,就是来辞别的,仓促之间,不多留了,我兄弟得赶紧回蜀地眉州去。”

    苏辙也急忙说道:“道坚兄,唉……此去怕是两三年难见了,颇为不舍,却也不得不快快回去,就此别过。”

    甘奇愣愣当场,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刚中的进士,官还没到手呢,怎么就要回去了?”

    苏轼满脸难过的模样,长叹一声:“唉……生母病故,消息刚刚传来,如晴天霹雳一般,此番回乡,当守孝在家,来日,来日再进京城,再与道坚把酒。”

    苏辙拱手作揖:“就此别过了,道坚兄多多保重。”

    这消息当真是甘奇没有料到的,甘奇也不知历史上兄弟二人中完进士,就死了母亲,更不知道兄弟二人中了进士之后,官也还没有当就回去了,还得两年后才入京授官。甘奇甚至都在想怎么走动一下,给兄弟二人安排个京官当当,这回是不用想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看着两人悲痛万分的模样,甘奇连忙说道:“二位稍候。”

    甘奇起身就往家内而去,不得片刻就出来了,手抱一个箱子,塞到苏轼手中,说道:“只当路上盘缠,我在京中等着你们回来,一路贼多匪多,一定小心。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苏轼也不推辞,倒也不是苏轼没有盘缠,而是不去拒绝甘奇的好心。随后兄弟俩作揖拜别,仓促而去。

    兄弟二人匆匆而别,甘奇站在门口,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如今甘奇真正名动汴梁,隐隐有名士大儒的趋势,兄弟二人更是一起高中榜首。正是三人一起佩剑装逼之时,却是苏家兄弟就这么走了。

    甘奇站了片刻,正在摇头叹气,准备转头进屋,却见村口走进来一行人,赵大姐当面,吴承渥随后,赵宗汉也跟来,还有一众小厮肩扛手拿,看起来礼物不少。

    甘奇只当是吴承渥送谢礼来了,倒是觉得自己可以泰然受之,便在门口等候了片刻。

    赵大姐笑意盈盈,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还煞有介事左右打量了一番甘奇。

    甘奇开口:“赵大姐,请。”

    赵大姐笑靥如花,一边往里走,还一边盯着甘奇看,口中还道:“好男儿,当真是好男儿,极好极好,身板子好,人也好,说不尽的好……”

    甘奇有些懵逼,随后入内,心中腹诽:这大姐有毒,老公中进士,赵大姐高兴疯了?当着老公的面,把别的男人一通夸。

    再看吴承渥,还他妈一点都不吃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尴尬

    赵大姐带着老公与弟弟进屋,甘奇刚一落座,吴承渥立马到得甘奇面前,大礼拜下,泪湿眼眶:“学生能有今日,全仰赖先生大恩大德,学生……”

    “别矫情了,起来吧,往后好好为官就是。”吴承渥实在太有礼了一些,甘奇直接起身扶起吴承渥,也打断了吴承渥的话语。大概也是不想看到吴承渥又上演一通涕泪俱下的模样。

    “先生……先生,学生无以为报……”起了身的吴承渥还要说。

    甘奇又打断一语,笑着说:“无以为报,过年过节送点礼物来就是了。”

    吴承渥点头如捣蒜:“这是应该,这是应该,今日来,也给先生就带了谢礼,都是夫人备下的,硕大的辽东宝珠,翕州的好墨,西北的正宗狼毫……”

    吴承渥是想尽一切办法来表达自己心中的谢意,这个老实人,有点太老实。

    所以甘奇再一次打断了吴承渥,笑道:“行了行了,你啊,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显得生份了,听说你谋了个太学的差事?”

    吴承渥闻言尴尬一笑:“全是夫人走动的,学生还不想去,怕去了太学误人子弟。”

    “四书五经,你跳背如流,去太学讲经,与你正好,不必如此不自信,这世间经史典籍能学得如你这般扎实的人,不多了。”甘奇还真不是夸,而是真这么想,吴承渥能中一甲第三名,靠的就是这扎实的基础。

    吴承渥连忙躬身答道:“先生过奖了。”

    却是甘奇又笑道:“这般,倒是麻烦了,你倒成了我的老师了。”

    “不敢不敢,学生万万不敢当先生的老师,学生即便到得太学授课,见到先生,那也万万不敢拘礼在上,定然与学生之礼待先生。”吴承渥颇有点诚惶诚恐的味道。

    甘奇自然是在开玩笑,玩笑开到这里,却也觉得无趣,因为吴承渥压根就不是开玩笑的人,甘奇说点什么,吴承渥都当真对待。

    所以甘奇唯有微笑摇了摇头,这玩笑也开不下去了。

    一旁的赵宗汉笑道:“姐夫,道坚与你开玩笑呢,他是那连太学的课都不去上的人。”

    吴承渥听得赵宗汉此言,方才尴尬笑了笑。

    却听甘奇又道:“不不不,这回你姐夫去讲课,我还是得多去听听。”

    甘奇是真要多去听听吴承渥的课,这段时间吴承渥在甘奇家中备考,经史典籍上的事情,吴承渥当真是个好老师,从来问不倒,任何细节与知识点,吴承渥都是信手拈来。这种好老师,还真不多。

    甘奇显然是认真对待一下读书这件事,这进士必须是要考的,进士若是考不上,这大宋朝,甘奇也就混不开了。以见识而言,甘奇自然胜过这个时代的人,所以这四书五经之类的,必须要下一点苦工。

    若是考不得进士,甘奇这一辈子,就他妈尴尬了。

    吴承渥听到甘奇如此说,只以为甘奇是要去检验他这个学生的授课水平,连忙一本正经答道:“先生放心,学生万万不敢给先生丢脸。”

    一旁的赵大姐,看完了学生拜谢老师的事情,又看完了老师叮嘱学生的事情,方才开口说话:“甘先生,此来还有一事,便是想请先生过几日往王府赴宴,到时候父王也会出席,还请先生一定要到,也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甘奇倒是不知赵允让能有什么与自己商量的事情,问道:“不知是何要事?还请大姐告知一二。”

    赵大姐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大姐此时不想明言,显然也是心中有小计策,她就是想在汝南郡王赵允让当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是为了让这门婚事板上钉钉,就算万一甘奇有个不愿意,但是在汝南郡王当面,甘奇十有**也不敢一口回绝。

    赵大姐中年妇女内心的小九九,倒也不能说她对与错,她是一门心思想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却是赵宗汉拆了赵大姐的台,直接说道:“道坚,大姐卖关子,我与你说。大姐就是想促成你与小妹的婚事。小妹过不得多久就满了二八年岁,正是待字闺中好年岁,道坚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马上也要及冠了,却还未娶妻。”

    赵宗汉是故意拆台的,他是站在甘奇这边思虑的,不愿甘奇到时候落得个左右为难。

    台子被拆了,赵大姐怒瞪了赵宗汉一眼:“你这小子长大了啊?要你多嘴?”

    赵宗汉一反常态,在大姐面前终于硬气了一回,也不怕大姐的竹条子了,说道:“大姐,好商好量的事情,何必如此呢?”

    赵大姐被弟弟怼了一句,好似内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眼圈一红,指着赵宗汉说道:“长大了,长大了啊,真的都长大了,大姐在你心中,也算不得什么了?大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赵家,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还不是想小妹能不与我一样,能够嫁一个好夫婿?你们真的是长大了,大姐我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你们却还都不领情,我便是死了算了……”

    两姐弟忽然这么来了一通,把甘奇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事情倒是看懂了,也感动赵宗汉这么帮着自己,直觉得这个朋友没有白交。若真是按照赵大姐的设计,汝南郡王面前提起此事,那时候的甘奇,当真是陷入两难境地了。

    却听赵宗汉又道:“大姐,大姐,你的苦心我如何能不知道?但是这般人生大事,不该如此来做。大姐若是心中有气,回去寻根竹条子,大姐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就是,但是大姐这般行事,当真不妥。不信你问问姐夫,如此行事妥是不妥?”

    赵宗汉这是惹事了,吴承渥听得言语,浑身一个激灵,肩膀都抖了起来。

    赵大姐果真把视线转向了自己老公。还是那句话,女人哪里懂得男人所想?这赵家的姑娘,但凡真有点本事的男人,哪个又愿意娶回家?

    吴承渥一脸无辜的看着赵大姐,又一脸无辜的看着赵宗汉,最后又看了看甘奇,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声音细若蚊蝇,说了一句:“兴许……兴许……多少有些不妥吧……但是夫人心肠是极好的,没有比夫人更好的心肠了……”

    赵大姐一脸的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吴承渥竟然会说她做事不妥,瞪着圆溜溜的双眼,就要发怒,最后怒没有发出来,却是一声哭泣:“我做得不妥,好好好,如今一个是长大了,有主见了,一个是当官了,不把我这糟糠之妻放在眼里了,我做得不妥,那你们做,你们把事情办妥了……”

    场面实在有些尴尬。赵大姐夫妇与赵宗汉尴尬,甘奇更是尴尬。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道坚书院(感谢书友智瞳万赏)

    赵宗汉皱着眉头看了看心灵受伤的赵大姐,转头与甘奇说道:“道坚,让你见笑了。但是此事还是要与你谈一谈,我家小妹,自小饱读诗书,一向温文尔雅,容貌你也见过,也是极好。若是嫁为人妇,定会是个好妻子。此事,道坚你多多思虑一下,若是有意,那就到府中见一见我家父王,到时候你可以请一些族中宿老长辈,把此事定下来。若是你作了他想,倒也无妨,当真无妨,此来就是好商好量,不以此事影响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赵宗汉话语真诚,毫不作伪。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遭,甘奇看着赵宗汉,认认真真考虑起来,这个时代,男女婚配,虽然不比明清时候的那般保守,但也并不开放。

    这个时代,多少嫁娶的男女,婚礼之前,连见都见不上一面,盲婚哑嫁的事情太过正常。甘奇这还算是好的,至少甘奇还见过赵家的小妹赵宗兰。

    这个时代的男女,也更不要去憧憬婚前谈恋爱这种事情。这个时代的男女恋爱,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青楼。如樊楼与遇仙楼这种地方,真正贩卖的服务,不是皮肉生意,而是恋爱。那些楼宇里的女子、清倌人们,就是给这些文人雅士提供恋爱服务的。

    甚至那些清倌人,一个人与几个男人谈恋爱也是正常。

    到得这个时代,甘奇自然也不会去奢望与谁先谈恋爱再结婚,这太不现实了。

    但是甘奇认认真真考虑了一下,内心的声音告诉他,这赵家的女儿还是不娶为妙。原因也是很现实的,不说将来要如何三妻四妾,但是也没有必要真把夫妻生活过得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眼前的吴承渥就证明了一切。

    封建王朝,皇家,永远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这一点,如何也不会改变。

    甘奇看着赵宗汉真诚的眼神,答道:“献甫,家父过世刚满一年,守孝期还未满,此时谈婚论嫁,实在有些不合时宜,还请献甫多多见谅。”

    这个借口,甘奇以往还真没有想起来,因为甘奇上辈子没有过守孝这种意识,这辈子的甘奇,起初本也就是个泼皮无赖,并不严格遵循读书人这一套礼教。

    此时甘奇忽然想起来,还是因为苏轼与苏辙兄弟俩丧母的事情。

    赵宗汉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些许失望,与甘奇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随后赵宗汉起身与赵大姐说道:“大姐,走吧,时候不早了。”

    赵大姐却急忙说道:“守孝之期,不谈婚论嫁,但是把此事先口头说定也可以的。”

    赵大姐心中,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小妹,是真的为了这个家在操心。

    “大姐,走吧。”赵宗汉拉了一下赵大姐。

    赵大姐还想说。

    赵宗汉连忙又是一语:“大姐,待得道坚守孝期满再说吧,走吧走吧。”

    此时吴承渥也来拉了拉自己的媳妇,轻声说道:“夫人,往后再说,往后再说。丧期未满,有违圣贤礼法。”

    赵大姐不情不愿起身,在老公与弟弟拉拽之中,出门而去。

    甘奇相送几步,到得门口,看着三人走出不远,便又起了争执。

    甘奇摇头叹息,慢慢转身进门。

    周侗先去关门,然后跟在甘奇身后,说道:“大哥当真教人佩服。”

    “佩服?佩服什么?白白辜负了献甫一片诚心,他心中是想让我娶他妹妹的。”甘奇是看得出赵宗汉心中所想的,赵宗汉虽然不想为难甘奇,却也更想甘奇真的娶了他妹妹。赵宗汉,当真光明磊落。

    周侗却道:“大哥是有大志向的人,将来出将入相的人物,何必娶皇家之女。”

    “罢了罢了,以后都不要再谈此事了。只希望献甫心中不会太过失望。”说完话语,甘奇回到书房坐定,这一日都不曾出过书房。

    人生在世,大概就是如此!

    第二日,梨园春的戏院,人满为患,比肩接踵,戏院里正在唱着戏,却已经坐满了年轻的读书人。只因为下午甘奇会开讲,所以这些学子们,大清早就来排队占座了,哪怕是花上一个门票钱,也要把位置先占到。

    反倒是那些真正来听戏的人,一个个挤在门外骂骂咧咧。

    甘霸自然把事情马上去报告给甘奇。

    甘奇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成这个样子,还影响了正常的生意,便道:“呆霸,你是我在村中建个书院如何?”

    “书院?大哥,书院好,大哥的书院,我能不能也去读读书?”甘霸挠着头问道。

    甘奇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下甘霸,说道:“你就算了,你还是好好练习刀枪,往后等你生了孩子,倒是可以来书院里读读书。”

    “这般好,这般是极好的,大哥说话算话,待得我生了娃儿,大哥可一定要教他读书。我这辈子是没什么出息了,往后我的娃儿,那一定要好好读书,只有读书了,才能有出息。”呆霸激动说道。

    “那就建一个书院吧,就叫作道坚书院,靠近村子这边,再划出个三十亩建书院。”甘奇说道。

    甘霸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答道:“大哥,你家这二百来亩地,可就用去一百多亩了。”

    甘奇看着甘霸煞有介事算数的模样,笑道:“若是地不够,就买上一些,你在村里去问问,价格高一点无妨,谁愿卖,都买来。村后的山本就种不出什么粮食,花些钱一并都买来吧。”

    甘霸点着头,也道:“大哥,买地倒是有些难,买山当是简单的事情,后山本也有大哥一份,我家也有一块,此事我定与大哥办妥,如此大哥也没有必要拿田来盖书院了,就把书院盖在后山,当是再好不过,读书人总喜欢这般地方。我这就去各家各户商谈一番。”

    甘霸说完,急不可耐去办事。

    甘奇吃完午饭,休息了片刻,下午出现在了戏院之中。

    戏院内的场景,也是甘奇如何也没有料想到的,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一个一个的人头,一个个的头冠,还有一双双期盼的眼神。

    却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直到甘奇走到台子中央站定。

    便听满场自发而又整齐的声音:“拜见甘先生。”

    甘奇微微抬手,说道:“不必多礼。”

    这一刻的甘奇,似乎陡然间有了一种责任感与使命感。

    以往的甘奇,是很有目的性的沽名钓誉,这一刻的甘奇,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真可以给这个大宋带来一些改变。

    这一刻的甘奇,也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这个大宋朝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幸甚幸甚

    该给这个大宋朝先带来一点什么呢?

    朝廷,或者说政府,到底是个什么机构?管理机构?还是服务机构?各人有各人的看法,甘奇也有自己的看法,政府应该既是管理机构,又是服务机构。

    国民与社会需不需要管理?显然是需要的,这个问题也可以拿仁宗赵祯这一朝来说,对社会与国民过度的放纵,导致江湖匪类横行,这一点上,就是管理不善。

    服务,那便更不用说。往大里说,国家应该给国民与社会提供生命与财产的安全服务,往小了说,国家修路筑桥,给国民提供出行便利的服务。

    其实这个问题,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也是可以找到来源的。比如法家,就是偏重于管理。而儒家,则偏重于服务,呃……至少儒家思想上是偏重于服务的,开口闭口就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里也可以延伸一点,比如王安石变法,王安石就是法家的做派。而保守派的司马光,在反对变法的言论中,则代表了儒家的思想。

    这里不说个人言行举止与品德的问题,只说变法派与保守派的核心思想。

    王安石的核心思想,国家应该通过改革,增加收入,让国家实力变强,以应对内忧外患。

    司马光的核心思想,天下出产本有定数,生产出来的东西,不是在民,就是在官,如果国家想要增加收入,自然百姓就减少了收入,国家不该与百姓争夺利益。这就是司马光反对王安石的核心思想所在。

    这两派的核心思想,其实都没有逻辑上的错误。其实到后世,这个问题依旧还在,只是不在台面之上。而且后世与宋朝,还有一点区别,区别就在于天下出产的总额,并不是一个定数,一般情况下,这是一个不断增长的数目。

    但是国家与百姓的利益分配问题,一直都是个台面之下的大问题,一直变化着,互相妥协着,永远也没有最好的分配方案。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大前提,国家的管理,本身就是为了服务。国家安全的服务,个人安全的服务,修路建桥的服务,乃至夜晚路灯的服务。

    不论是管理,还是服务,其实归根结底的本质,还是利益分配。涉及分配问题,归根结底,又是个数学应用题。

    甘奇今日要教的,便是这道数学应用题,当然,甘奇不会直接谈改革,也不会真去教数学,甘奇能做的,就是从细微入手,想要潜移默化改变朝廷的运作模式。

    戏台,也就是甘奇的讲台,此时搬上来了一个不大的板子,甘奇用炭笔在板子上写下了两个词。

    预算,决算。

    预算与决算制度,在后世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甘奇对这种东西太过了解。

    真正的预算与决算,往大里说,是使得整个国家做所有事情都有一个计划,而且还要保证计划的有效实施以及成本控制。

    往小了说,也是行政透明化很重要的一点。当然,这不是杜绝**的良药,但这能在很大程度上控制**。

    要让整个大宋朝,从二府三司到县衙乡里,在任何事情上都进行预算决算,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情。

    一个专业的管理团队,必须要执行一套专业的管理办法,这是黑恶分子甘奇办公司的时候学会的,这一套制度看起来简单,但是真若在宋朝真正实行成功,带来的好处,自然不需要多说。

    其实甘奇所想,就是在古今对比之后,觉得这个朝廷在管理这一项上,很不专业。特别是宋朝的管理团队,比秦汉,差之甚远。比明清,也多有不如。

    中国也是从宋朝开始,皇权就不下乡了,何谓皇权不下乡?就是没有了基层党组织。比秦汉,还有亭长里长这一类的官职,朝廷能直接动员每个村的村民。唐朝基层,府兵制度,也是能直接动员到每个人。

    但是到了宋朝,开始了基层乡绅自治的模式。朝廷再也不能直接动员基层百姓,甚至收税都要通过乡绅来执行。这样的朝廷,动员能力,比之秦汉唐,差得太多,特别是战争动员能力,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明朝朱元璋的军户卫所制度,也是为了弥补皇权不下乡的战争动员办法,在明朝初期,这种卫所制度,很见成效。奈何时间一久,也糜烂不堪。

    一个国家的动员能力,其实就是战争能力,在冷兵器时代,有真正的敌人在外的时候,这种能力,极其重要。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甘奇觉得大宋朝廷,或者说大宋的管理团队,各种不专业。

    要想改变这一点,显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但是甘奇今日,就开始着手这个问题了,从小地方一点一点的来,一点一点的潜移默化。甘奇要做的,才是真正的救国救民,救国救民的办法,不是具体的哪一件事,而是要重新对这个国家进行顶层设计。

    只要顶层设计稳步推进,其他的事情,比如怎么强军这一类的问题,也就更容易做成了。

    好在,时间还足够,这个大宋朝,亡国还有几十年。

    甘奇看着满场云里雾里的人,一双双一脸不解的眼神,开始讲课:“预算之法,好比吏部,一年要发多少俸禄,每个品级有多少人,每个人发多少钱粮……又好比禁军,有多少人,每个人发多少粮饷,预计需要购入多少新军备……不能需要钱,就来要,朝廷有钱就给,没钱就拖,一切都得按照计划进行,朝廷更还要留有备用钱粮以应对突发事件……预算需要审核……如何审核……”

    几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晚,甘奇却连预算这一个题目都没有讲完。

    待得甘奇下课而走。

    课堂之上这些学生,似乎都忘记了还要赶城门这件事情。

    一个个喜出望外,有人弹冠而起,说道:“甘先生终于开始说治国理政之道了,这就是治国理政之道,这就是真正的治国理政之道,幸甚,幸甚。”

    “能听甘先生如此高论大言,来日考场策论,还有何难?以往拜师治学,多学圣贤经典,何曾有人如此教导过策论之道?待得把甘先生预算决算之策学完,来日再考什么关于户部的题目,我也能侃侃而谈一番。”

    却也有人一脸茫然开口问道:“诸位,我想问一问,甘先生今日这到底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就一点也没有听明白呢?”

    此话一出,立马也有人附和:“在下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甘先生所言之预算,在下倒是有不同见解,朝廷有钱,还哪里用得着花费人力物力如此预算来预算去?朝廷若是没钱,预算来预算去,还不是拿不出钱?”

    立马有人鄙视一语:“愚笨不足与谋,甘先生所言,就好比你居家过日子,有多少钱,就办多少事。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万事皆有先有打算,才能井井有条,更能为长久计也。甚至也能把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富。这才是预算之道。”

    “敢问当面是何人?竟然能如此深入浅出来解释甘先生之高论?”

    “在下泉州蔡确,乃甘先生入室弟子,见过诸位。”

    “甘先生入室弟子?来来来,快快这边请,这边请!”

    “甘先生弟子在此,诸位快来见过,快来见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常州知州王安石

    巧儿成衣隔壁的京华时报,再次开张了,上门来的人不少,大多都是那些想要展示自己诗词文章的读书人。

    蔡确坐镇这里,稍微初步筛选之后,甘奇便会亲自过目一番。却还是有些忙不过来,所以孔子祥与冯子鱼两个人就被甘奇拉来当劳力了。

    文章之类,甘奇自己把关就可,甘奇看文章,其实就只有一个标准,是否有营养。

    是写得好的景色,写得好的游记,还是有什么高言大论,亦或者对圣贤言论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又或者是对古人古事有什么新鲜的看法,诸如此类。

    但是这些东西,甘奇依旧觉得还不够,便准备弄一期征文,征文的题目甘奇也很花了一点心思,想来想去,甘奇给出了一个字:兵。

    这个“兵”字,随便怎么理解都可,理解成运筹帷幄的战法战术也可,理解成军事战略也可……

    甘奇其实更想别人理解为如何强军,但是甘奇也并不明说。

    大宋朝,从招兵制度上而言,其实就存在问题,再到军人的地位,再到军人的待遇,都是问题所在。

    招兵的制度是必须要改的,大宋朝招兵制度,很大一方面其实就是赈灾制度。哪里有旱涝灾害,就到哪里去招兵,把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招来当兵吃粮。

    这真是一个天才的政策,一举两得,既可以避免灾民揭竿而起,又可以补充军队。

    但是这也是一个极为懒惰的政策,直接导致军人天生就低人一等,好似乞丐一般,好似活不下去的人,才去当兵。然后把当兵的人脸上刺上黑字,看起来便于管理,其实又进一步羞辱了这些当兵的人。

    所以宋朝的军人,不仅仅是被别人看不起,其实本身内心之中,在社会上就有自卑心理。

    军人不能感受到巨大的荣誉感,反而先天自卑。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再加上整个统治阶层重文轻武的意识形态,军人这个身份,就更显得低下了。

    甘奇更想看到有人从这方面来谈这个“兵”字,但是甘奇也知道,应该不会有人从这方面来谈“兵”这个问题,因为对军人的这种观感,已经成了整个社会的普遍看法,这已经成了另类的“普世价值”。

    想要改变百姓与官员对于军人的看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也需要潜移默化的改变。

    到头来,甘奇还是得自己捉笔来写一些潜移默化的文章,论述军人这个团体在社会上的价值与意义,论述军人该如何受到应有的尊重。

    但是甘奇也知道,这些文章再怎么写,其实也很难改变百姓心中既有的观念。要真正让军人天生带有强大的荣誉感,在大宋朝,这是何其艰难的事情。

    甘奇坐在京华时报的编辑部里,慢慢看着稿件,打落了一篇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坐久了,更是腰酸背痛。

    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头戴方冠,颌下的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鬓角很长,鼻子高挺,鼻翼微张,略胖。

    这人走进来之后,左右看了看,开口问道:“不知哪位是甘奇甘道坚?”

    甘奇起身,微微拱手:“在下甘道坚,不知当面是哪位?”

    来人面带微笑,打量了一下甘奇,笑道:“在下常州知州王安石,有礼。”

    王安石?甘奇略微有些惊讶,又把王安石从头到脚再打量了一遍,抬手作请:“王知州,请坐。”

    王安石也不客气,往一边落座,开口说道:“久不在京,此番入京,忽然在街面上见有人卖报,买了一份来看,当真有趣。左右打听,更听闻你甘道坚之大名,江山代有才人出,国之幸事。上门来见,果然不同一般人物。”

    王安石这是寒暄,甘奇自然也谦虚:“王知州过誉了,在下在京城里,也常听人说起王知州在各地为官之贤明,今日见得王知州,想来是王知州这贤明达了天听,此番怕是有喜事了。”

    甘奇也寒暄一语,甘奇其实也想过有一日会与王安石见面,但是没有想到是这种见面的方式,还是王安石自己跑上门来了。有些意外,两人初见,唯有如此寒暄。

    王安石本是常州知州,此时却出现在京城,甘奇也不用多猜,十有**就是要升官了,所以才说王安石有喜事。

    王安石挥手笑了笑:“此番只是入京述职,有没有喜事还未定妥,兴许过得几天又得回去常州去了。所以才上门来见一见你,我这里有一篇长文论策,特地带来与你看看,若是看得上眼,劳烦刊载一二。”

    说完,王安石已然从怀中掏出了文章,递给甘奇。

    甘奇自然接了过来,厚厚一叠,怕是万字不止。甘奇慢慢翻看起来,立马就看了进去。

    长文内容,把王安石在各地为官看到的问题说得清清楚楚,更把国家的问题指了出来,经济困窘,民间风气败坏,国防军事堪忧,这些问题上,王安石与甘奇的理解是有区别的。

    因为甘奇并未出过汴梁,并未真正亲眼看过各地的社会形态,大多都是从自己了解的历史出发,也是从大格局上来想这些问题。

    而王安石,说的大多是亲眼所见带来的思考,是一件一件的具体事情,一个一个的具体问题。

    这无疑补充了甘奇对大宋社会的了解。

    甘奇看得入神。

    王安石等得却丝毫不急,甚至还对甘奇如此认真看他的文章而感到高兴。王安石这篇文章实在是很长,若是甘奇随便看得几眼,就与王安石开始谈笑风生,王安石反倒觉得自己没有受到重视。

    此时甘奇认认真真在看,几乎都不抬头,王安石却满脸含笑,身旁茶水都加了好几次。

    文章到得最后,王安石已然初步提出了一些改革的设想与框架,这一部分,甘奇看得快了起来,也有许多地方甘奇是有其他意见的。

    但是甘奇并未开口去说这些意见,放下文章之后,甘奇笑道:“王知州此文,忧国忧民,切中要害。实乃不可多得之文也,此文三日之后,当一字不漏刊载在报纸之上。”

    王安石起身微微一礼:“多谢多谢,此文本欲上书给陛下的,却是见得京华时报这般事物,便先先刊载其中,先与天下知,再与陛下知,如此也是希望朝廷能重视这些问题,尽快改善这些问题。”

    王安石这一篇长文,其实千年之后依旧还能看到,名称叫作《上仁宗皇帝言事书》,本就是王安石从常州调入东京之后,第一次给皇帝上的奏折,第一次提出了改革的基本设想。但是却先出现在了甘奇面前。

    但是王安石真正开始变法的时候,是十一年之后了,那时候赵宗实都死了,小针针当皇帝了。现在的王安石,还处于位卑言轻的时候,不足以影响朝堂大局。

    甘奇看着面前的王安石,忽然开口问得一语:“王知州最近可有空闲?”

    王安石闻言有些疑惑,问道:“倒是没有什么要事,只是等候朝廷安排,道坚可有什么事情托付?”

    甘奇立马说道:“在下在南城外有一个书院,有几千学子听讲,若是王知州有暇,如此高论,教导一下后进学子,便再好不过了。”

    王安石闻言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颇有些震惊,还又有些不相信,疑问一语:“几千学子听讲?”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碗吃不饱

    甘奇笑着答道:“本来只有千余人,近来却是越来越多,人数怕有三四千人不止,坐都坐不下了,许多听讲之人,站都没有地方站。”

    王安石直接显出了脸上的震惊之色,却也有些不相信,问道:“一个书院,真能有这么多人听讲?”

    一个书院私塾,最了不得,三五百人就极多了。就算是江南那等文风鼎盛之地,一个书院也超不过两三百人的数目。

    三四千人一起听讲,这般场面,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去装这些人,难道书院学堂还能建造成皇宫大殿那般?

    这叫人如何能相信。

    甘奇知道王安石是不相信,其实甘奇自己都难以相信,如今那戏院里,但凡要开讲,桌椅板凳先要全部搬出去,然后挤得人山人海之后,还有许多人进不来,只能等在戏院之外,等着别人的随堂笔记来看。

    王安石不相信,也没有办法,甘奇只得笑了笑道:“王知州明日随在下走一趟,便知晓了。”

    王安石初入京城,其实对甘奇最近在京城的事情还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在街边稍稍一打听,将信将疑之下,王安石倒也不多想,只道:“也好,明日便往南城去一遭。”

    “不知王知州入京住在何处?是在哪个客栈里,还是在哪个驿馆里?明日大早在下派人去接王知州。”甘奇说道。

    王安石却是一摆手,答道:“不必如此麻烦,留个地址即可,明日大早,我自寻到南城去就是。”

    甘奇倒也不纠结,直接开口道:“南城码头之外,有个梨园春,知州出城之后,随便打听一下,便能寻到,明日在下就在那里恭候知州大驾。”

    王安石点头,起身,便是告辞:“那便明日再见,告辞了。”

    “知州慢走。”甘奇相送几步。

    王安石出门而去,心中却也有许多意外之事。最意外的莫过于甘奇如此年轻,王安石当面没说,但是当知道甘奇是一个未及冠的小年轻的时候,其实心中很是惊讶。惊讶之外,便是好奇,特别是好奇怎么还有几千人一起听讲的书院,为什么能有几千人到甘奇那里去听讲。

    好奇之后,自然就会有一探究竟的想法。甚至王安石刚出得京华时报不久,便已然寻人再去问了一些关于甘奇的事情。

    越问越是惊讶不已,文彦博罢相的事情,王安石也是在入京的路上才听说,此时才知道文彦博罢相的事情竟然与这个年轻的甘奇有关系。

    当听得甘奇这些故事之后,王安石惊讶之后,才明白为何汴梁会有年轻学生到甘奇那里去听讲了,也更对甘奇好奇非常。

    第二日大早,天才蒙蒙亮,王安石就起床往城外而去。

    只是王安石去得太早,梨园春是找到了,但是这梨园春怎么看都不是书院的模样,带着疑惑,王安石坐在路边小摊吃了一些简易早餐。

    身边伺候的小厮还开口问道:“主人,莫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书院。”

    王安石抬头又看了看牌匾,说道:“梨园春,倒是没错。但是这个名字,倒也真不像一个书院,梨园,莫不是演杂戏的?”

    王安石一碗汤面下肚,便看到此时汴梁城方向,一伙一伙的年轻儒生快步走来,不得片刻,这买片汤面的小摊便围满了人,摊主还与众多年轻的学生打起了招呼:“都来了,今日来得早啊。”

    便有学士答道:“不早怕就进不去了,赶紧的,给我等上一碗,吃饱了好听讲。”

    本来是上午唱戏,下午开讲,为了不影响生意,甘奇便把时间调换了一下。

    摊主还笑道:“我家大官人还早着呢,这会定然才刚起床。”

    “理当如此,求学求学,便在一个求字,若是甘先生比我等还起得早,那便是不该。”

    王安石吃完了面,主动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刚到的学生坐,听得众多学生的话语,自言自语道:“这位年轻的甘先生,不可小觑啊,昨日倒是怠慢了。”

    一旁的小厮闻言答道:“主人,您是庆历二年的进士出身,二甲的头名,从五品的命官,见一个年轻人,岂还有怠慢一说?”

    王安石面色一正,说道:“你们这些人呐,在小地方待久了,没有了一点见识,舍生取义之辈,你们可曾亲眼见过?一个人若能得到许多人的敬重,那必是有过人之处,闻道有先后,但是切不可小看了旁人,不能以年岁论高低。往后若是我真在东京为官,你们也当学一学如何待人接物,且不可把小地方的风气带到了这东京里来。”

    王安石一番言语,似乎也是在教导下人。在常州与在东京,可不一样。在常州,王安石是一州之长,家中这些下人,见得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谁人见得他们,也是礼节周到恭恭敬敬。

    但是入得东京,那就不一样了,若是这些下人还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肯定是要坏事的。

    “主人说得是,东京城里,自然不是常州能比,小的们也不敢自尊自大,定然不给主人惹了麻烦事。”这小厮倒也聪明得紧。

    王安石点了点头,远方道路上,一拨一拨的学子,源源不断而来。王安石的面色也渐渐起了一些变化。三四千人,本以为是甘奇自说自话,带着吹嘘的成分。

    此时王安石才知道,所言不假。此时的王安石,越等越是惊讶,越等越是疑惑非常,疑惑甘奇到底能教这些学生什么东西?才能让这些年轻的学生如此趋之若鹜?

    此时戏院里的桌椅板凳开始往外面搬,甚至许多学生都进去帮忙搬。

    不得片刻,学生们就早早进得戏院里占好了位置,站着等候。朝阳已起,门外却还有人源源不断而来,然后捶胸顿足,叹息不已,说着下次一定要来得更早一些。

    此时的甘奇,才晃晃悠悠而来,却也先到戏院对面这个小摊,开口一语:“七叔,给我上两碗面,一碗吃不饱。给呆霸他们也上两碗。”

    摊主笑呵呵道:“大官人,老头我给你们换个大碗,再给你们加一块大羊肉,一碗就够你们吃饱。”

    “多谢七叔。”甘奇落座等候,抬眼一望,正开到不远处的王安石,连忙又起身而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大宋国力,是强是弱?

    王安石显然也看到了甘奇,也起身往甘奇而来。

    两人近前拱手一番,王安石也少了寒暄,直接拱手开口说道:“久在外地,还当真不知汴梁城出得一个你这般了不得的人物,昨日失敬失敬。”

    “后进末学,当不得王知州如此言语,知州今日能来,在下已然感激不尽。”甘奇把王安石忽悠来,就是让王安石来当免费老师的,甘奇也越发看重这些年轻学生了,想着一定要把这些学生教好,把这些学生教好了。

    结党之事,甘奇没有多想,但是甘奇却正在做这件事情。政治势力,其实离不开结党这一道,在古代,虽然“结党”这个词不好听,但这是实现政治抱负的必须之路。

    结党之后,也要进行思想工作,统一思想才能有力量。

    甘奇一直是站在高处来输出自己的思想,此时把王安石忽悠来,就是要接地气的来输出思想。

    “今日到得这里,当真是开了眼界,十几年前的汴梁城,与如今的汴梁城,不可同日而语了。”王安石由衷一语,些许感叹。

    甘奇抬手:“知州请。”

    王安石也抬手:“同请。”

    两人入得戏院后场。

    甘霸见得自己大哥出去与人说几句,就往戏院里去了,说道:“大哥的面还没吃呢?”

    摊主闻言,答道:“待得大官人讲完一堂课再出来吃也无妨,老头我先不收摊,等着大官人。”

    甘霸嘿嘿一笑,说道:“大哥不吃,便宜我了,给我给我,我都能吃完。”

    摊主笑骂一语:“呆霸,你真是个饿死鬼托生。”

    戏院之内,又是一片鸦雀无声,甘奇先开讲,王安石在后场等候,也听着甘奇在讲。

    甘奇今日的题目,还是预算问题,讲得越来越深入,甚至都开始讲起了国家层面的计划问题,国家发展计划,显然这又是一个新概念。

    从每年军械打造的计划,到道路里程的计划,再到灌溉沟渠的修建计划,田地开垦计划,粮食增产计划,文武官员退休与增补计划……

    诸如此类,甘奇一步一步,把管理问题,慢慢细化为各种数学问题。

    其实归根结底,工程与项目的管理,其实就是个数学问题。国家管理,慢慢细化下来,其实也是一样。

    这才是最先进的管理理念。

    王安石已然听得如痴如醉,人也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了门口,直接看着台上的甘奇,看得目不转睛。

    王安石其实早已在酝酿着改革问题,但是此时的王安石,对于改革才只有一个初步的概念与框架,也未想好到底该如何入手。

    此时的甘奇,虽然也并未给王安石提供具体的改革办法,却给王安石提供了一个衡量改革的指标与思路,一个全新的思路与概念。

    这一刻的王安石,王安石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一心在听甘奇之言,连惊讶之类的心理活动都忘记了。

    直到甘奇讲了一个多时辰,把接下来讲课的王安石介绍了一番,往台阶而下,王安石的脸上才浮现出一种带着激动的欣喜,上前来迎接甘奇,脱口一语:“大才,当真大才也,一番高论,醍醐灌顶。”

    甘奇自然谦虚:“王知州当面,不敢不敢,在下之言,比起知州那万言策论,实在算不得什么。”

    此时激动的王安石,连忙说道:“诶,你我相见恨晚,相见恨晚,不必再如此生份,我痴长几岁,小字介甫,道坚可以称我一声兄长即可。”

    “这般怕是不妥吧。”甘奇好似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说王安石大了甘奇十几岁,称兄道弟还真有些不妥。昨日忽悠王安石到这里来,其实甘奇就是起了结交之心,这大宋朝是必须要改革的,王安石就是改革急先锋。既然王安石送上门来了,甘奇岂有放过之礼?

    “妥当妥当,这有何不妥的,今夜若是无事,愚兄在城内备席,当与贤弟共饮几杯,细谈这预算与发展计划之事,贤弟高论,与愚兄策论之言有不谋而合之处,当好好谈论一番。”王安石这算是入套了。

    甘奇这回也不矫情了,抬手说道:“介甫兄先与学生们讲上一堂,晚间共饮。”

    “好好好,愚兄先上台去。”王安石带着激动的心情上台,看得左右,开始讲课,却是直白问了一语:“诸位,且先问你们一言,我大宋国力,是强是弱?”

    “回知州话语,我大宋自是富强之国,开国至今近百年,乱世终结,而今百姓安居乐业,文人读书报国,处处繁花似锦。比起辽夏,不知强了多少。”读书人对于华夏正统的大宋,自然带有一种荣誉感与优越感。

    王安石听得这个回答,开始娓娓道来,从民间风气败坏以及土地兼并与隐瞒等等问题,说到朝廷财政窘迫、入不敷出,再说到军备废弛……

    这些东西,是王安石辗转各地为官的经历与收获,这也是他要变法改革的动力所在。

    王安石一番言论,对这些汴梁的学子而言,无异于当头棒喝。汴梁城为国都所在,自然是真的一片繁花似锦,但是出了汴梁城,这个大宋就很不一样了。王安石之言论,显然又给这些汴梁城内年轻的读书人增长了一番见识。

    时代如此,信息获取的渠道实在太少,甚至对大多数读书人而言,几乎就没有什么获取信息的渠道,出远门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也不能怪这些汴梁城的读书人缺乏见识。

    甘奇其实也做了一桩善事,若是没有甘奇,这些底层的读书人,这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听王安石这种真正有大见识的人传授这些东西,这些人想拜王安石为师,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古代读书人为何大多迂腐?不是他们愿意迂腐,更不是他们不想变通。而是教育方式与时代限制了他们。

    一辈子走不出多远的门,看到的都是身边的人与事,每天读者经史典籍,给他们讲课的老师,其实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并没有多少书本之外的见识与眼界。接收到的信息,也就是邻里乡亲们的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谈资也多是隔壁邻里的家长里短。

    这样的读书人,又怎么去要求他不迂腐?他们不像后世的人,每天随便都能接收到家国大事,随便都能看到万里之外的别样风景,随便都能接收到各种言论与见解。但是就是后世那般环境之下,依旧还有许多迂腐不堪的人。更不论闭塞的古代人。

    在这种时代的环境与氛围中成长的读书人,出得几个真正有大见识人才,那就是天才一般的人物,凤毛麟角。

    王安石,大概就是这些凤毛麟角中的一个。后世之人看王安石变法的内容,大多会觉得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见解,不外乎税收问题,裁员问题,强军问题之类。

    但是放在当时的时代,这些见解,已然不知超越了多少人。

    待得王安石的课也讲完,甘奇看得学生们若有所思的模样,很是满意。不论什么时候,国家大变革这种事情,都是需要舆论引导与支持的,这样才能从上至下完成好这件事情。

    甘奇大概就是在做舆论引导,为未来的大变革进行必要的准备。变法派与反对派,双方的力量,一定要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趋势,变法才能真正成功。

    甘奇也上前把王安石迎下了讲台,却是忽然之间,甘奇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在左边最角落的地方看着自己。

    这张脸让甘奇意外非常。

第一百九十章 这小姑娘莫不是在与我谈恋爱?

    甘奇一边带着王安石往后门出去,也一边回头去看讲台最左边的角落,那熟悉的脸竟然是赵家的小妹,此时正穿了一身男子儒衫。赵家小妹身后,是在人群里护着她的赵宗汉。

    也是这戏院里的人实在太多,甘奇甚至都一直没有发现兄妹俩也在其中,兄妹俩能占到那个位置,显然很早就来了。

    甘奇与王安石约好晚上在樊楼吃酒的事情之后,把王安石送出不远,便又连忙回头往梨园春而去。

    刚一走到后场的门口,甘奇就看到了兄妹俩,赵宗汉先往甘奇走来,一脸的为难之色,开口说道:“道坚,我也是无法,也不知大姐回去与小妹说了什么,小妹非要我带她来见你一面,我是如何也拗不过她,唯有大早带她来一趟了。”

    甘奇闻言皱了皱眉,说道:“你们老赵家的姑娘,就是与别人家的不一样啊,有主见,还敢出门来见男人,着实厉害。”

    放一般人家,姑娘家,哪里敢做这种事情?

    “道坚,你就与小妹见一面吧,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倒也怪了你,你既然是这般想法,起初在我家中,又何必撩拨与她。”赵宗汉叹气说道。

    “我如何就撩拨了她?”甘奇有些意外。

    “你还说你没有撩拨与她?那你为何要与她填那一曲借梅赞人的词?把她好一通夸,又是玉人浴出新妆洗,又是此花不与群花比。你这一首词送与小妹,她每日来唱,连你送给樊楼张大家的词,她也从姐夫那里讨来了,时不时也唱。你说说你,这叫什么事?”赵宗汉似有一些埋怨。

    甘奇听得赵宗汉的埋怨,口中叹气:“唉……这么说真怪了我?”

    “当然怪你。”赵宗汉立马说道。

    甘奇想答赵宗汉一语:当时你家两个皇帝当面,叫我填词,我自然得填。我也只是夸了一下你家小妹,谁知道夸奖人还能夸出事来?一首词还能定出个情比金坚?非我不嫁?

    但是甘奇知道,这种话还是不能说的,特别是在这个时代,更不能说,只能怪自己当时轻佻了,也怪自己不该把上辈子的做派带到这大宋来。

    所以甘奇唯有起身,越过赵宗汉,往那一身男子儒衫的赵宗兰而去,却见赵宗兰只低着头,左手正在不断揉搓的右手。

    “呃……小妹好。”甘奇打了个招呼。

    赵宗兰却是听到声音,便是身形一颤,她虽然在家中如何也要赵宗汉带她来见甘奇,却是真见到甘奇了,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便是甘奇开口叫她一声,她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反而好似收到了惊吓一般。

    这也让甘奇有些意外,甘奇本以为赵宗兰会如大姐赵宗梅一般,大大咧咧的模样,却不想此时如一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甘奇便又说一语:“那边小溪下游,又一排杨柳,此时正是柳枝翠绿的时候,要不要往溪边一游?”

    沉默片刻之后,赵宗兰才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声音:“嗯。”

    甘奇点着头,先转头而去,脚步缓慢,回头看了看,赵家小妹也起步跟随。

    待得甘奇带着赵小妹走出十几步,赵宗汉方才起步跟了过去,保持了一段距离,却又自言自语:“这……唉……这都是什么事情哦……冤孽……若是传出去,这叫什么事?”

    赵宗汉也不知是在埋怨小妹不知礼数,还是在埋怨自己竟然真把小妹带出来见了甘奇。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赵宗汉是真疼爱这个小妹,否则也不会同意带她出来见甘奇。

    还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赵宗汉内心之中,其实也还是想甘奇能娶自己的妹妹。

    若不是这两点,赵宗汉万万不可能做出今日这件事情。

    甘奇走在最头前,身后一步便是低头的赵宗兰,再十几步之后,是赵宗汉。

    走着走着,便也到了溪边,一排一排的杨柳,正在迎风招展着枝条,溪水潺潺而鸣,时不时还有小鱼儿从水面跳起。

    甘奇微微慢了一步,让赵宗兰走到了他身边,甘奇便主动开口说了一语:“不知小公子此来何事?”

    甘奇言语之中,也还照顾着赵宗兰的面子,称呼她为小公子。

    “无什么要紧事。”轻不可闻的声音,从低着头搓着手的赵宗兰口中而出。

    甘奇便也沉默了,慢慢在路上走着,还伸手折下了一根柳枝,放在手中端详。

    这一刻的甘奇,也尴尬,也为难,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姑娘,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女子,是个既有主见之人,能在这个时代养成这种性格,大概是因为出身的家族不同旁人,更是因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家庭氛围。

    但是这个姑娘,终究还是这个时代的姑娘,再有主见,真见到甘奇,也还是不敢抬头,不敢多说。

    走得许久,甘奇又找了一个话题,把手中的柳条挥了挥,说道:“小公子你看,这柳枝多嫩?”

    赵小妹闻言,方才微微抬头,看着甘奇挥舞柳枝的模样,轻声说道:“娇软不胜垂,瘦怯那禁舞。”

    甘奇闻言一愣,停住了挥舞柳条的手,心中不免多想几番,小姑娘词句之意,是说柳条娇软瘦怯,禁不住自己这么挥舞,难道这小姑娘是说自己不知道怜香惜玉?

    甘奇转头看了看赵小妹,颇有点女文青的气质,难怪赵宗汉与赵大姐三番五次说自家小妹自小饱读诗书,没想到还真是个女文青,还能出口成章。

    甘奇问了一语:“可有下句?”

    赵小妹见得甘奇看向了自己,又连忙低头,却是立马又答道:“一种可怜生,落日和烟雨。”

    这姑娘有些哀怨,甘奇说道:“这两句不好。”

    赵小妹又道:“多事二月风,剪出鹅黄缕。”

    甘奇有些头疼,刚才是一种可怜生,显出哀怨。此时又说都是二月春风多事,才让柳条挂绿,柳絮纷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又是说甘奇不该撩拨与她?

    甘奇又摇了摇头,说道:“这两句也不好。”

    却听赵小妹声音略大一些,问道:“甘先生觉得如何接比较好?”

    甘奇还真想了想如何接这下两句,却道:“上两句也不好。”

    甘奇看来,上两句是真不好,忧愁哀怨,导致这下两句再怎么接,这首诗的整体氛围已经定了,都是忧愁哀怨的。甘奇是想劝一劝这个姑娘,哪里能来什么忧愁哀怨?

    “那甘先生把上两句也改一改。”赵小妹忽然不像刚才那般模样了,话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甘奇闻言点点头,想了一想,心中却觉得不对劲,这小姑娘莫不是在与我谈恋爱?

    这他妈真不对劲。

    甘奇连忙回头喊了一语:“献甫,你快过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兴许不该生在王侯家

    后面十几步外的赵宗汉听得甘奇喊声,连忙快步上前去。

    却是赵小妹忽然转头与赵宗汉说了一语:“十哥,让我与甘先生独处片刻吧。”

    赵宗汉闻言又把脚步停住了,转身走远几步,却又一脸的担忧看着前方的两人。

    甘奇看着赵小妹,心想这小姑娘莫不是真与自己杠上了?非要把这恋爱谈下去?

    倒也不是甘奇矫情,山无棱天地合的爱情,甘奇不是不相信,而是心理上早已过了那般的年龄,此时面对一个小姑娘,如何起得了多少谈恋爱的心思?

    这个时代的恋爱,本就是奢望,再怎么去谈,最后反倒成了相思苦。

    当然,这些都是甘奇心中所想。

    小姑娘定然不会这么去想,小姑娘情窦初开年华,做的就是那飞蛾扑火的事情,相思苦也是享受。

    小姑娘慢慢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甘奇,开口问道:“甘先生改不出这首诗吗?”

    “才疏学浅,不知如何去改。”甘奇答得有些敷衍。

    小姑娘头一低,问道:“甘先生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甘奇忽然有些后悔,这种事情,当真不该两人面对面的,甘奇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因为这件事与赵小妹面对面来谈。

    这个时代,显然不应该发生这一幕。

    甘奇想总是心肠一硬,说上几句狠话,然后转头就走,一了百了。

    但是甘奇对着这么一个小姑娘,始终又说不出来几句决绝之语,反倒答了一句:“你挺好。”

    还有半句,甘奇都没有说出口,剩下的半句就是:但是我们不合适。

    却是这小姑娘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在甘奇犹豫之时,就明白了甘奇没有说出来的那半句话,然后低头不言不语。

    沉默许久,小姑娘忽然又道:“甘先生,我自己改了一改,您听听。”

    “好。”

    “一种可怜生,落日和烟雨。年年二月风,剪出黄金缕。”小姑娘慢慢读出,把两个后句合在了一起,意境一转,成了一种坚强之意,柔中带刚的味道,可怜生,却又年年绿,还有一种希望在其中。

    甘奇微微笑道:“这般就合适了。”

    “真的合适了吗?”小姑娘又问道。

    “合适了,春风吹又生,极好。”甘奇答道。

    “那甘先生待见我了吗?”这小姑娘当真聪明,刚才甘奇的一番反应,小姑娘便觉得甘奇是不喜欢那种幽幽怨怨、柔柔弱弱的味道。此时小姑娘就表现出了另外一种味道,柔中带刚的希望。

    甘奇忽然有一种佩服之感,心道:还是古代人恋爱谈得高明,若是古代人都有机会谈恋爱,哪里还有后世人什么事情?

    只是谈恋爱的小姑娘这问题,实在让甘奇有些不好答。甘奇也知道这小姑娘已经用出了自己最大的勇气,做出了最主动的事情,说出了不能更加主动的话语。

    甘奇这一刻也知道了,这个时代的姑娘,是真不能撩拨的。

    因为她们都太认真了。

    甘奇惹事了!

    “我从未不待见过你。”甘奇如是答着。

    甘奇这一语,还是答得犹豫了一些,小姑娘又沉默了片刻,说道:“今日看甘先生开讲,治国理政,娓娓道来,胸有成竹,当真神采飞扬。”

    “还是常州来的介甫兄讲得更好,介甫兄那才是真正的经历与心得。”甘奇似乎在说标准答案一般。

    小姑娘此时忽然也抬手折下了一根柳枝,方才手中挥了一挥,微微有笑:“娇柔荫下垂,从未向日生,瘦怯如此,却堪挥舞,坚韧如斯。”

    这小姑娘说话一套一套的,甘奇吞了吞口水,似乎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小公子,你看这小溪,鱼儿来去,却不过手指大小,还是那汴河宽广,唯有到得那里,才生得出大鱼来。”甘奇已经努力了,招架的水平只有这么多。

    小姑娘却也听得懂,问道:“兴许不该生在王侯家。”

    “王侯家挺好,至少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也能做普通人家女儿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甘奇劝道。

    “却又如何?也只能在这里掏空心思白白卖弄了一番?”小姑娘手又搓了起来,声音又小了下去。

    “你当真出乎了我的预料,聪慧过人。”甘奇由衷夸赞一语。

    小姑娘抬头问道:“聪慧的女子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少见。”

    “甘先生能再送我一曲词吗?”小姑娘开口说道。

    小姑娘这么问了一语,甘奇似乎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开口:“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小姑娘莞尔一笑:“多谢甘先生词作。”

    甘奇摇摇头:“这不是我的词作。”

    小姑娘笑容微止,把手中的柳枝也慢慢放了下去,问道:“先生之意,是说你我不是有缘人吗?”

    不知为何,甘奇轻轻摇了摇头。

    “那好,那这曲《忆仙姿》,便算是我填的了。”小姑娘有几分欣喜。

    甘奇下意识点着头。

    小姑娘轻轻一福:“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小姑娘转身而走,走得两步,似有一些蹦蹦跳跳的步伐,到得赵宗汉面前,清脆开口:“十哥,咱们走吧,回家。”

    “好,赶紧回家。”赵宗汉急忙转身,都来不及与甘奇辞别。

    原地站着的甘奇,看了看手中的柳枝,自言自语:“我这算不算是在与小姑娘谈恋爱?”

    “应该不是吧?”

    “我是被她套路了?”

    “啧……也没见她有什么套路啊?”

    “这他娘的……有点不妙。”

    嘟嘟囔囔之间,甘奇把手中的柳枝往小溪里抛了去,便往家走。

    已然上了车架的赵宗汉,问着身旁的小妹:“道坚与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呢。”小姑娘答道。

    “那你为何这般高兴?脸上还一直挂着笑容。”赵宗汉大概是想了解一下两人是个什么节奏。

    “先生只说,小溪里的鱼只有到得汴河那般宽阔的水面,才能长成大鱼。”

    赵宗汉想了想,说道:“道坚这意思,我倒是听明白了,是不想被束缚之意……但是,不对啊,你这丫头向来聪慧,岂能听不懂话语中的意思?怎么还一脸笑意?”

    “十哥,你听这首词填得好不好?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好词,道坚填的?”

    “不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愣是没看懂

    好多日甘奇没有去太学了,今日大早,甘奇怀揣着一摞文稿,往太学而去。

    刚一进内舍的大门,就看到了孔子祥,孔子祥看到甘奇,先是面色一苦,然后才转了一个笑脸:“道坚兄今日怎么有暇到太学来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吩咐我一声就是了。”

    “怎么?你还不待见我了?”甘奇问道。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待见道坚兄呢?只是道坚兄一向都忙得抽不开身,怎么今日有时间来太学了?”孔子祥掩饰着内心的想法。

    “我也多日不来的,终究觉得不好,总要来拜会一下胡先生,今日就来了。”甘奇说道。

    “啊?你还要去拜会胡先生呐?唉……”孔子祥如泄了气的皮球。

    “怎么了?”

    “没事没事,道坚兄只管去,小弟还有事,先走。”孔子祥一礼,飞身就跑。

    甘奇看着飞身就跑的孔子祥,一头雾水摇着头,往胡瑗的房中而去。

    却不知此时孔子祥跑进学堂,便是大喊:“不好了,道坚兄来了,今日怕是又要考试了,大家准备一下吧,准备考试吧。”

    “啊……”

    “我不活了!”

    “我要退学,我要回家……”

    “门在那边,请!”

    “我真退学回家了啊,你们都不要拉我,不要拉我。”

    “去吧去吧,就留我等在这里受那考试苦吧。”

    “算了,我再忍一次,就考今日一回,若是再考试,我就回家。”

    此时新来了几天的吴直讲走了进来,稍稍一咳嗽,众人各自坐好。

    吴直讲落座讲台,慢慢翻开书,正准备开讲。

    忽然孔子祥开口一语:“吴先生,今日还有学生要来上课,他还未到得学堂,要不要等上一等再开讲?”

    孔子祥这小子,明显没有憋什么好屁。

    太学直讲吴承渥,是一个严肃正经的人,此时闻言面色一怒,说道:“岂有此理,其还有先生等学生的道理?”

    孔子祥笑道:“吴先生,那有没有先生等先生的道理?”

    “什么?”

    “吴先生,您的先生今日来了。”没憋好屁的孔子祥大声说道,准备看吴承渥窘迫的模样。

    吴承渥闻言,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先生在何处?”

    “在胡先生处,稍后应该会过来。”孔子祥很是开心。先生成了学生,学生成了先生,这般的奇事,古往今来,大概就这么一遭了。

    吴承渥左右看了看,也不落座了,也不开讲了,大概是准备等候甘奇来了再说。却是看着孔子祥开心的模样,吴承渥忽然开口说道:“你,孔子祥,门外站着去,今日就站在门外听讲。”

    孔子祥笑容一止,成了个哭丧脸,却又不敢不往门外而去。

    此时的甘奇,正在胡瑗房中,两人却并不是在交谈,胡瑗拿着一叠文稿正在认真看着,甘奇在一旁喝着茶。

    胡瑗手中的文稿,自然是甘奇给他的,文稿的内容,其实概括起来就是一个词:管理学要义。

    其中的内容,来自商学院的教材,黑恶份子甘奇花重金上过商学院,凭着记忆,写下了这一叠文稿,也是个大概,并不详尽。

    胡瑗认认真真再读,读得认认真真……然后读得额头开始冒汗,然后慢慢读成了苦瓜脸。

    最后,胡瑗读完了每一个字,抬头,先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问道:“这个……这个……道坚呐,这个老夫……惭愧,惭愧啊……读是读完了,愣是没看懂……”

    “啊?先生,这有什么看不懂的?学生可是写得通俗易懂。”甘奇很是意外,如胡瑗这般学富五车、贯通古今的大儒,竟然没有看懂一本半吊子的《管理学要义》?

    胡瑗又擦了擦额头,捧着文稿,双手颤颤巍巍,尴尬说道:“老夫看得懂一些,却是大多没有看懂,惭愧惭愧。”

    甘奇也是一脸尴尬,试探一语:“要不要学生为先生讲解一二?”

    “快快讲来。”胡瑗已然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了甘奇身边,把文稿又还给了甘奇。

    胡瑗都站起来了,甘奇自然也连忙站起,让胡瑗先落座,然后从头翻起,慢慢说道:“先生请看,这第一卷主要说的是管理之职能所在,计划为重,组织统筹其次,随后便是人员配备与安排,然后是领导者与控制……”

    “嗯,这些倒是不难,道坚接着说。”胡瑗摇头晃脑,慢慢捋着胡须。

    “关于计划,首先要明确一些东西,比如要达到什么目的,这就是做什么的问题,然后为什么要达到这个目的?接着便是何时开始做?何地开始实施?然后便是很重要的一点,谁人去做?又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计划的目的。如此几条,便是奠定计划之基础事宜……”

    “然后便是拟定计划的要点,如何做出一个可行性极好的计划,这便有详细论述……之后便是决策之法,与决策的原则…………”

    甘奇是娓娓道来。

    胡瑗是越听越艰难,最后胡瑗把手抬了抬,说道:“道坚,老夫知你这定然是大言高论,但是老夫年迈,念头不如年少通透,惭愧惭愧,如此长篇之论,必然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完的,罢了罢了,要不,便由你给内舍学生讲这一课?你看如何?”

    “先生,那学生便先让同窗们誊抄此文,再慢慢来讲,如何?”甘奇这回不矫情推脱了,他来太学,就是做了这个打算的。

    这些大宋朝未来的官,经史典籍早已滚瓜烂熟,该提升一下管理能力了,这是一个官员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这也是甘奇写出这本《管理学要义》的原因所在。

    但是甘奇想在太学给别人上课,首先就要让胡瑗开口。

    胡瑗点着头,说道:“好,老夫随你往学堂去。”

    “先生请。”

    两人往学堂而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孔子祥哭丧着脸站在学堂之外,正在对甘奇挤眉弄眼。

    甘奇走到面前,孔子祥连忙低声说道:“道坚兄快救救小弟,否则小弟就要在这门口站一天。”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姐夫不想开枝散叶吗

    甘奇听着孔子祥的言语,往学堂里面看了一眼,见得吴承渥在学堂之内,便对孔子祥投去了一个好自为之的笑容,然后进得学堂之内。

    吴承渥上前来给甘奇与胡瑗见礼,甘奇点头示意了之后,往讲台上落座。

    胡瑗已然开口:“道坚今日带来一篇长文大论,论述为官之道,来日当然道坚在此处开讲详谈,诸位先把这篇长文都各自誊抄一下吧。”

    抄书?甘奇一来这太学,总要劳累一番众人,不是考试就是抄书。

    不过还好,抄书而已,力气活,总比考试自己写文章要好。

    甘奇把文稿递给吴承渥。

    吴承渥双手接过文稿,还开口来谢:“谢过先生。”

    看着吴承渥,其实甘奇已经喜欢上了这种为人师的感觉,在这个极为尊师重道的年代,受人称一声先生,是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

    “继续讲经吧,我今日来就是听你讲经的。”甘奇说道。

    “讲经,继续讲经。”胡瑗也抬手示意吴承渥继续上课,然后出门而去。

    这个时候的吴承渥,已然正襟危坐在甘奇身旁,面色极为严正,深呼吸几口,翻看书,大概是怕给甘奇丢了脸面,再开口,吴承渥极为认真。每一词每一句,都用尽全身解数来讲解。

    一旁的甘奇,好似成了监督吴承渥讲课的角色。

    甘奇也不管这么多,一边听讲,还一边开始做笔记。

    门口处,孔子祥时不时探头往里面看上几眼,还想给甘奇挤眉弄眼,却是甘奇目不斜视,也看不见挤眉弄眼的孔子祥。

    夜色初上,汝南郡王府的赵小妹,又一次穿起了男儿的儒衫,扎起了发髻,随着赵宗汉出门而去。

    赵宗汉一脸的无奈,无奈中带着宠溺,在车架内不断埋怨:“小妹,你也换个**害,你又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兄长。”

    赵小妹嫣然一笑:“兄长是多,但都不及十哥你好。”

    “你这丫头,就会说好听话,你若真觉得我好,那你下次就换个**害,此事若是被父王知道了,我这两条腿都要被打断了。”赵宗汉脸上真有些担惊受怕的感觉。

    “十哥放心,父王若是要打断你的腿,小妹就把自己的腿送上去让父王打。”赵小妹忽悠着自己的哥哥。

    “我信你个鬼,父王哪里会打你,只会怪罪我这个做哥哥的。下不为例,一定下不为例。”赵宗汉开口说道。

    “嗯,十哥你放心,一定下不为例,小妹就是想去见见那个张大家,见一见就好。”赵小妹说道。

    “你只当是见一见,我却是带着你上了青楼,这般的罪名,父王若真知道了,两条腿都不够打的。我也是不知你非要见一个青楼的花魁大家作甚?”赵宗汉撇嘴说道。也难怪赵宗汉此时这么担惊受怕,原道是要带着自己还未出阁的妹妹上青楼。

    这般的要求赵宗汉却也拗不过自家小妹,可见这个小妹手段何等厉害。不过话也说回来,连甘奇那般的黑恶份子,都莫名其妙着了这小姑娘的道,何况赵宗汉?

    “我就是想看看,看看这位张大家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甘先生会填那么一曲好词送给她。十哥你听听,缸挑欲尽,粉泪还垂。欲知肠断处,梁上暗尘飞。”赵小妹若有所思说道。

    “唉……冤孽,冤孽啊。”妹妹谈恋爱,愁煞了做哥哥的。

    “莫不是知己?才能写出这欢场女子的愁怨?”赵小妹大概是在自说自话。

    “小妹啊,男人,年少正风流,楼宇里给个女子填首词,那不是正常的事情吗?”赵宗汉解释着。

    “正常吗?”赵小妹又问。

    “再正常不过了,昔日柳三变,十曲有九曲是送给楼宇里的女子的,这有什么不正常?”

    “哦,十哥,你在那些楼宇里,可有什么知己吗?”

    赵宗汉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倒是想有一个,只是以往少去,近来去得多了,却也没有碰上投缘的。”

    “可是因为近来认识了甘先生,所有才去得多了?”

    “倒也不是,以往只是年少,不好太过放荡,而今倒是自己可以做主了,便去得多了。”

    赵小妹呵呵一笑:“十兄,我看你以往是没钱吧?最近零花钱多起来了,所以才去得多了。”

    赵宗汉略显尴尬:“就你鬼精灵。”

    汝南郡王府,汴梁城里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族,汝南郡王赵允让,一辈子生了二十多个儿子,除了那些年岁大了,成家立业分家出去了的,家中这些儿子,其实还真没有多少钱,还仰仗着王府供养。

    如赵宗汉这般身份,皇家旁系支脉的男子,大宋开国到现在近一百年,汴梁城里住着的,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个,若是加上散落各地的,怕不下千数了。就赵允让这一支,往上是宋太宗赵光义的第四子赵元份,赵允让也有好几个兄弟,现在赵允让一个人又生了二十多个,若是再等十几二十年,赵允让一个人的孙子都有一百多个。

    这还是赵光义第四个儿子下面的一支而已,若是把赵光义的所有儿子与孙子都算上,再加上宋太宗赵匡胤那边,那便是数不胜数。

    而且宋朝的皇族,还不是从赵匡胤与赵光义这兄弟俩开始算起的,赵匡胤当皇帝的时候,又往上追认了五代祖宗的皇位,爷爷的爷爷都有了皇帝名分,若是把这上五代都算起来,皇家子弟,那就真正算不清楚了。这就好比三国刘备,都已经是织屐贩履之辈了,往上翻一下家谱,就成了中山靖王之后,成了大汉刘皇叔。

    其实说这么多,就是说如赵宗汉这样的身份,其实算不得多么高贵,若是赵宗汉自己不争气一些,将来娶妻成家之后,分家的时候给一点财产出去过日子,败家破落了,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当然,赵宗实若是登基了,赵宗汉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天差地别的转变。

    但是谁又知道呢?此时后宫又有人怀了身孕,就算后宫无人有身孕,只要仁宗赵祯没有开口确认,这皇位也不一定就是赵宗实的,是谁都有可能。

    赵宗汉,还真不富有,甚至比起一般高门大户的嫡子而言,赵宗汉还有些穷。以致于之前入股甘奇相扑场的事情,他还得顶着汝南郡王府的脸面出去找人借。甚至在没有分红的时候,赵宗汉都拿不出一千贯去入股巧儿成衣店。

    也可见赵宗汉对甘奇,其实是心怀感激的。这也是为何赵宗汉起初去找甘奇,敲门都是“甘奇甘奇开门啊”,而今开口闭口都是有礼有节的说“道坚如何如何”。

    车架慢慢在走,樊楼不远,赵小妹已然能透过车窗看到高耸的樊楼了。却是忽然听得赵小妹开口问得一语:“十兄,是不是男人都要妻妾成群才好?”

    好在这对赵宗汉来说不是什么送命题,赵宗汉点点头:“开枝散叶嘛,当然要多几个人来帮忙,你看父王,生得二十多个儿子,六个女儿,父王也说,这般才对得起祖宗。”

    赵小妹忽然又问:“那为何大姐夫就只有一个妻子呢?大姐夫不想开枝散叶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小娘子可是来捉人的?

    听得小妹这一问,赵宗汉看了看自己妹妹的表情,忽然哈哈笑道:“小妹,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赵小妹闻言也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赵小妹又道:“我很羡慕大姐。”

    赵宗汉不知如何来答,只道:“到地方了,下车吧。”

    车架停在门口,早已有小厮上前来迎。

    赵宗汉一下车,便问:“今夜张大家可有空闲?”

    小厮闻言,倒也不急着答话,而是抬头认真辨认了一下赵宗汉,连忙拜下,方才答道:“原道是世子殿下,小人有礼拜见,实在不巧,张大家今夜正在待客。”

    赵宗汉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公子,然后又道:“劳烦去问问张大家,能不能抽空见我一面?”

    小厮却又笑道:“世子殿下来了,那便不用抽空了,张大家招待之人,正是甘先生,以世子殿下与甘先生的关系,同席而坐,定是无妨的,小的这就去帮世子殿下通报一声。”

    “什么?道坚今夜在这里?这叫什么事哦?算了算了,不用去通报了,下次再来!”赵宗汉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小厮本以为自己话语说出,赵宗汉应当是满脸喜色,哪里知道赵宗汉是这个反应,不免心中以为甘奇与赵宗汉两人最近生了嫌隙,关系不好了。

    却是身后的赵小妹开口一语:“十兄,无妨的,一起坐一坐就是。”

    “当真?”赵宗汉问道。

    “嗯。”赵小妹很是笃定。

    赵宗汉方才与小厮说道:“去吧,就说我来了,要同席。”

    小厮带着满心的疑惑把两人迎进去之后,便去通报。

    甘奇今夜在樊楼是招待王安石的,前两日王安石请了甘奇,今日是甘奇回请王安石,这次请王安石吃酒,也是因为甘奇把那本《管理学要义》写了出来,今夜正好也送到了王安石手上。

    王安石正在细细研读,他倒是不比胡大儒,没有看得满头是汗,反而看得激动非常。看完之后,又连连发问,甘奇也连连在答。

    两人相谈甚欢,一个问一个答。倒是苦了一旁的张大家,兴致勃勃来招待甘奇,本以为两人当有一番阳春白雪花前月下的交流,没想到只沦为了背景音乐。

    张大家对甘奇是上心非常的,甚至都给甘奇酒菜免费的待遇,一是她对甘奇真有不少好感,那一首词就能动了她的心,也想甘奇能为她多作一些词。二来是甘奇如今在年轻士子中的地位不凡,若是把甘奇留在这樊楼,不去他处,对樊楼而言,所带来的好处也是非同小可。

    小厮进来说赵宗汉来了,甘奇自然是欣喜的,连忙吩咐小厮把赵宗汉带到这处小厅来。

    只是甘奇没有想到的是赵宗汉身后,又跟着一个小公子。

    小公子进得门来,倒是比上次大方了一些,先与王安石、甘奇见礼,然后并不凑上去,而是往前落座,一直坐到了张大家面前。

    甘奇倒也不多管,先给王安石与赵宗汉两人互相介绍了一番之后,便与王安石继续刚才的话题。

    王安石正是激动,与赵宗汉寒暄两句,便不管其他,继续翻着《管理学要义》,与甘奇说个不停,还时不时激动的拍案而起,口中说道:“妙,实在是妙,何尝有人这般归纳总结过办差之道?还总结归纳得这般的好,实在是妙。此文一出,当上达天听,更要通传天下,但凡为官之人,最好都要学透才好。”

    王安石说得激动,一开口倒是把天下当官的都给安排了,奈何他如今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说出来的话也算不了数。

    激动的王安石,频频举杯:“能得此文,当浮一大白,浮一大白。贤弟着实令人敬佩非常。”

    甘奇自然也举杯去迎,而赵宗汉却是一边举杯,一边往小厅台前那边去看,心不在焉。

    王安石与甘奇两人说个不停,连台前乐音之声停止了,也好似未有察觉。

    甚至也未注意到那边小台之处,有两个人窃窃私语起来。

    “小娘子是哪家的姑娘?缘何到得这樊楼来了?这里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已然交谈了几番之后,张大家开口笑问,却也道破了赵小公子的女儿身。若不是张大家一眼就看穿了赵小妹的女儿身,便也不会如此与之这般随意交谈,必然要拿捏着身份,有礼有节,或者还得有那么一点高高在上。

    赵小妹倒也不拘谨,也笑答一语:“汝南郡王府家的,就是想来长长见识。”

    张大家闻言,上下好好把赵小妹好好打量了一番,笑道:“奴家看小娘子可不是来长见识的。”

    “何以见得?”

    张大家岂能不懂女儿心?眼神往甘奇那边看了看,说道:“小娘子可是来捉人的?”

    张大家何许人也?她可是青楼里的顶尖人物,面对一个小姑娘,自然是手到擒来,一句话就把赵小妹给治住了,女人面对女人,与男人面对女人,也不是一回事。

    赵小妹尴尬是尴尬,却还装作一副无所谓模样,说道:“当真就是来长见识的,一直好奇这樊楼为何能让那些文人士子趋之若鹜,所以才逼着兄长带着来看看。”

    张大家也不继续刚才的话语,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女人,总是比不得男人,何况如奴家这般欢场女子,学得一身吹拉弹唱的技艺,学得填词作诗的文雅,不过只是为了博人一笑。”

    赵小妹却并未接话茬,而是问道:“甘先生平常里到这樊楼来,都是这般只顾与人喋喋不休在说吗?”

    “倒也不是,想来今日是有正事。”张大家答道。

    赵小妹点着头,又道:“我若是请张大家到府中来见,谈一些女儿之事,张大家愿意来吗?”

    “青楼里的姑娘,可不会接受如您这般高门大户家中的女子邀请。”张大家在这樊楼中,一直都是自信非常的,甚至还有些高冷。但是真若与一个高门大户的姑娘比起来,难免心中有自卑。

    赵小妹听得这般回答,失望已然写在了脸上。

    却又听得张大家话风一转:“不过,若是您真心邀请,奴家倒是也愿意。”

    赵小妹立马面露喜色,说道:“那明天,可以吗?”

    “嗯,明天午后吧。如奴家这般青楼里的姑娘,睡得晚,起得也晚。”张大家似乎在自嘲。

    “姐姐可以抚一曲与我听听吗?”赵小妹的情商不低,已然开口叫姐姐了。

    张大家听得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转头立马双手在弦上,琴音叮咚而起。

    只听得那边,王安石又一次拍案而起:“贤弟大才也!决策之法的各方考虑,当真详尽非常,面面俱到,可以为行事决策之准则……吃酒吃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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