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不是意外,实乃人为?
文管家当时找平安县令掩盖事情真相,虽然做的也挺隐蔽,但事出匆忙,又人多眼杂,想来经不住细查,还不如就干脆些。
“哦?那又是为什么呢?可是有人指使?”
京兆尹只是稍有意外,一想也在情理之中,这文管家显然没打算活着出去,应该是交代好后事来的。
忠仆也罢,受威胁也罢,或者两者皆有也罢,一般这种人,最是难审,基本问不出什么。
但又总要问问,万一呢?
“没人指使。”文管家咬牙切齿的,一脸的怒气,“我就只是不忿,我家大公子想要纳妾,关那厮什么事儿?”
京兆尹挥手一指,“所以你就杀人满门?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我这叫残忍?我这是给他们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招惹的起的。”
文管家一晃身子,“这人啊,做事之前要三思而后行,既然有多管闲事的心思,就要有多管闲事的准备。”
“他就是该死,他们一家都该死,不是死在我手上,就是死在别人手上,早晚都得作死。”
文管家愣是说的慷慨陈词的,觉得自己可有道理了,搞的京兆尹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同时,这一番言论,可以说是把作案动机交代的明明白白。
这些话,京兆尹是相信的,一个对家族忠心的老管家,有这种想法不奇怪。
但要是说这背后没人指使,支持,他是不信的。
最起码,文管家不具备灭门的能力,“一家十几口啊,总不能是你一个人杀的吧?那些蒙面捉刀的是什么人?”
文管家一扬脖子,“自然不是,我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蒙面人,那是我私下雇的杀手。”
“杀手?可有姓名?又是从哪里雇的?”
京兆尹问的急切,赶上快问快答了,要的就是文管家没有反应时间。
“杀手怎么会有姓名?”
“至于哪里雇的,我年纪大了,不记得了。”
“别问了,没用的,你们查不到了,他们都死了,被我灭口了。”
文管家也不是毫无准备,像模像样的答了几个问题,后面的就乱说一气,开始胡编乱造了,而且也不耐烦起来。
“王捕头,把人犯押下去,关进大牢吧。”
“大人,不再审审了?”
“不审了,他这是打算一个人顶罪了,再审下去,也是白耽误时间。”
京兆尹看的明白,面对这种已经萌生死志的老人,还真没什么好法子。
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哦,对了。”京兆尹喊住捕头王,“安排一班捕快,早些休息,明天还有事情要交给你们做。”
捕头王拱拱手,猛一挥手,“把人犯文管家带走!”
“快走!”
“你快着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看,总四处看什么?”
捕快们如狼似虎,凶的很,文管家本来还算整齐的衣服,被扯的彻底没了样子。
捕快们都是故意的,因为捕头王说过,犯人就该有犯人的样子。
若是定了罪还穿的溜光水滑的,那是什么?把咱们大牢当客栈呢?打尖住店的?
捕头王满意的点点头,对嘛,捕快,就是要够凶,要能震慑住犯人。
“呃,大人,那这……”
捕头王指了指已经彻底放开的平安县令,这厮看着也不像犯人,倒像是来跟京兆尹话家常的。
“也带下去吧。”京兆尹挥挥手,“给他准备一身干净衣服,明早我还要带他上朝。”
捕头王嘴角抽了抽,没推没搡的把平安县令“请”了出去。
有一说一,捕头王觉得,很难受。
…………
当夜,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京兆尹衙门有信鸽飞过,还不止一只,它们直飞王宫方向。
鸽子有夜盲的毛病,一般夜里都在睡觉,现在,它们也是急着回家找妈妈。
…………
第二日,清晨。
京兆尹穿着崭新的官服,站在大殿门口,后面还跟着身着青衫的平安县令。
他们来的极早,凡是路过的大臣,都看见了。
“他怎么来了?”
“管他呢,安心上你的朝得了。”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多是指着京兆尹说上两句,然后就走了,也不见过来搭话的。
至于平安县令,没什么存在感,也不知道捕头王从哪里找的衣服,这青衫穿着分外显老,搞的平安县令像个老管家一样。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三位大学士联袂压轴,他们自然也看见了门口的京兆尹。
谢言呵呵一笑,“你们猜猜,是哪个要倒霉了?”
“事关国事,你这嬉皮笑脸的。”
“就是。”李阳和刘康又在日常合伙“欺负”谢言。
谢言摊摊手,自顾自的来到京兆尹身边,与其说了几句话,李阳刘康也上前寒暄。
加上三位大学士,与京兆尹搭过话的,满打满算,也就不出五六个人,由此可见他是有多讨嫌了吧。
京城多显贵,显贵家中最好出纨绔,这些纨绔子弟闹了事儿,又基本都被京兆尹收拾过,有时候,甚至还会叫家长。
这还是闹的事儿小,若是事情闹大了,京兆尹一纸诉状,直达天听,搞不好就是庭杖伺候。
你就说吧,这么一位,哪位大人能喜欢?
就是有人想亲近,碍于人情,一般也就是想想而已,实在是怕被同僚排挤。
…………
朝堂上。
大太监魏忠也没念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八字真言,而是把手里的卷宗奉上。
“王上,这是今早黑甲卫递上来的。”这卷宗,魏忠是一路捧来的,手都不曾放下。
越王点点头,拿过卷宗,一页一页的,认真翻看。
这里面不止有平安县令和文管家的认罪书,审问时的实时记录,甚至是京兆尹不让记录的语句,也是一字不差,这不是,还有标记呢下方划线的,京兆尹不许记录
如果仔细看,每一张纸的四角,都印有印记,很特殊,无法仿制。
“孤听闻,平安县大火,不是意外,实乃人为?”越王语气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什么情况?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事情就急转直下了?
文侍郎有所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他赶紧扯了扯礼部尚书徐怀礼的袍子。
197 朝堂审案
徐尚书都准备好看热闹了,宦海沉浮,每到这样的时刻,他都倍感幸运,也不知道这一次,会是哪个倒霉蛋。
哎,怎么有人拽我衣服?……感受到拉扯,徐尚书一回头,正看见一脸紧张的文侍郎。
“怎么?这事儿,和你有关?”徐尚书用手挡着嘴巴,小声的询问。
文侍郎是他的左膀右臂,万一真出了问题,还是得帮衬,毕竟,帮他就是帮自己嘛。
“不要议论,闭嘴!”魏忠语气很重,虽然没点名,但意思是到了越王很生气,不要乱说话。
徐尚书沉吟片刻,叹息一声,案子太大,又已经上达天听,估计要换一条臂膀了。
“臣……”徐尚书能放弃,文侍郎不能放弃自己啊,急忙就要说点什么。
“闭嘴,文侍郎,我的话,你是听不见吗?”魏忠这一次毫不客气,直接点了文侍郎的名。
文侍郎傻眼了,这是啥意思?
就算是当堂审案,还有个问询的过程呢,更何况这还不是审案,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
京兆尹看看身后的平安县令,示意跟上,这才迈步进入朝堂,“王上,臣有本奏!”
“哦?还真是稀罕,一个月也不见你几次,话更是少的可怜,来,快说来听听。”
魏忠也不提不让说话的事儿了,越王放下手里的卷宗,甚至坐直了身子。
京兆尹转过身,半侧着,“王上,还是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越王一伸手,魏忠从袖子里掏出“千里眼”,越王透过镜片这么一看,“这不是孤亲自任命的县令嘛,这一脸的汗,是第一次上朝吧,别紧张。”
王上知道我是谁?……平安县令这个感动啊,跪在地上就是一通哭诉,“没想到,王上还记得罪臣,罪臣罪该万死!”
“自称罪臣,那想来是真的有罪了,说说吧,你所犯何罪啊?”
越王就连平安县令那一番“靠不上的靠山,不算靠山”的言论都知道,更别说认识他这个人了。
黑甲卫,都有画像。
平安县令磕头如捣蒜,“臣包庇命案,制造虚假文书……”
越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言不发的听完了平安县令的陈述。
“还真是大罪,万死倒不至于。”越王随便说了一句,平安县令的罪名就定了,“那个文管家可带来了?”
京兆尹一拱手,“回王上,文管家不曾带来,但是我带了别人来。”
越王使了眼色,魏忠双手放在腹部,“宣!”
进来的是一副担架,由捕头王和捕快王二抬着,上面躺着的,正是断腿的文清。
趁着上朝,文侍郎不在家的空档,捕头王奉京兆尹的密令,刚抓来的,还热乎着。
“清儿!”文侍郎大喊一声,跑着扑到担架上。
捕头王手上没抓稳,担架掉了一头,文清的伤腿二次受伤,“唔”的一声,差点没疼晕过去。
王二一愣,他大哥的武功有多高,手上多有力气,他可是太知道了,怎么还能没抓稳呢?
然后,王二手上一滑,也没抓稳。
捕头王武功那么高,都抓不稳,我王大美人,肯定也抓不稳啊,对吧?
咣当~~~
这下又摔了文清的脑袋。
要不是朝堂之上,这么多人看着,文清早就喊叫出声儿了。
当然了,更主要的是,文清一路瞎喊,捕头王点了他的哑穴,这一上朝,一紧张,忘了解开了。
文侍郎双眼冒火,看样子就要暴起杀人了。
京兆尹一个闪身,挡在捕头王身前,“文大人,不要动怒,人是我让带来的,您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
越王又使了眼色,魏忠清清嗓子,“两位大人,上朝呢,注意影响。”
“臣……”文侍郎有话要说,被京兆尹强势打断。
京兆尹指着文清说道,“王上,此乃平安县纵火案的真凶,人证,物证,一一俱全,还请王上定夺。”
“血口喷人!”文侍郎指着京兆尹,牙都要咬碎了。
京兆尹呵呵一笑,“文大人,你不会以为,我这一大早的,到你们文府,只请了文清公子这么一位吧?”
“既然人证物证俱全,那就先收押了吧。”越王无情的宣判着,“平安县大火,可是牵动了万千百姓的,处置时,需要分外注意。”
这是要杀文清以谢天下了。
“臣,明白。”京兆尹拱拱手,冷笑一声,“文大人,此等命犯滔天的罪人,我是要马上带走的,还请大人,让出一条道路。”
文侍郎失去支撑,一下瘫倒在地,就瘫在文清身边。
京兆尹大声疾呼,“快,快把文大人扶起来,文大人是朝廷肱股之臣,可不能坐在地上,再着凉了,可不得了!”
事到如今,哪里有人敢扶?就是文侍郎的顶头上司,徐尚书,也是不敢的。
而且京兆尹此话明面上是在关心,可是怎么听,怎么有挖苦的意思,十分尖酸刻薄。
平安县令算是见识了,大人简直太厉害了,真是够霸气的,那可是文侍郎,堂堂礼部侍郎,当着文武百官,当着越王的面,被收拾的也忒惨了。
朝堂上审结了一件案子,身为被告一方,文家父子,几乎是一句喊冤的话都没说出来。
你就说,惨不惨吧。
更惨的还在后面呢,担架摔坏了,你也别问为啥这么低,就一米来高,还能摔坏了,反正就是坏了。
捕头王和王二也是无奈,只能一个抓肩膀,一个抓腿,把文清强行带走。
两条断腿啊,经此一遭,基本是废了。
当然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脑袋都快搬家了,谁还在乎区区一双腿啊。
…………
“如此大案快速审结,是大功一件,说吧,想要什么赏赐?”越王还挺高兴,这就要大赏京兆尹了。
京兆尹拱拱手,“王上,此案能够被翻出来,全赖工部郎中吕建吕大人的四子吕智。”
“此子功劳甚大,是他发现了平安县卷宗的问题,臣才得以破案,故而,臣不敢求赏赐,只求王上……”
想要吕智?都不用越王说话,韩知兵就第一个不答应,“不行!”
“我和工部那老树皮都没抢到手,你来这儿捡便宜啊?”
工部尚书老脸一皱,更像老树皮了。
198 与空气斗智斗勇
越王生怕工部尚书爆炸,赶紧接过话茬,“是了,这个吕智,是个人才,孤早有安排。”
虽然是有些像老树皮,可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啊,太那个了。
有时候吧,说实话,也是会得罪人的。
韩知兵笑眯眯的,冲着工部尚书拱拱手,“我在这儿赔个不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
“你……真当老夫好欺负?”工部尚书本来不想搭理韩知兵,没成想,这家伙竟然还得寸进尺了。
“哎~~~”韩知兵摆摆手,“杨尚书莫要生气,我这有一物,可以缓解你这老树皮的问题,等下了朝,我把那面膜送你一些。”
“杨尚书,我知你素来辛苦,工作压力大,面色难免难看。”韩知兵比划着自己的脸,“但咱们身为臣子,你这样,着实有碍观瞻,还是适当的处理一下。”
工部尚书看看众位同僚,又看看越王,发现他们都在缓缓点头,全都认同韩知兵的说法。
这么看来,确实有些不够体面,而且已经是公认的了?……工部尚书摸摸自己的老脸,“好,那就等下了朝去试试,若是没有效果,我定与你没完。”
“不能,怎么会无效呢?”韩知兵保持着微笑,“我都找人试过了,有效,有效的。”
“哦,对了,吕智那小子告诉我,叫什么黄瓜羊奶面膜,若是杨尚书用了不好用,咱们一起去吕家,收拾他!”
面膜正是吕智送给韩知兵家眷的,足足有几大箱子,上到韩知兵夫人,下到韩家子侄的妾室、婢女,都会分得一些。
吕智以前不是搞了一个黄瓜羊奶面糊糊嘛,现在产品更新换代,变成面膜了。
靠山嘛,你就得方方面面的,都舔到位了。
吕智这夫人路线,走的畅通无阻,妥妥的。
越王使了一个眼色,魏忠略有疑惑,然后恍然大悟,“韩尚书,杨尚书,两位大人皆是朝廷肱股,不能以身犯险,还是先把那……”
“面膜。”韩知兵接话道。
魏忠连连点头,“对,面膜,还是先把那面膜,送到御医那里一些,检验之后方可使用,以免出了问题。”
“公公此言有理。”韩知兵拱拱手,“谢过公公了,等下了朝,我马上派人送去。”
“嗯,大善!”魏忠一扭身子,冲着越王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念出八字真言,“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等,告退~~~”
“吕智!”只有被排斥在一旁的文侍郎,低声念叨一句别的,抬腿便走,速度极快。
他双眼赤红,显然是恨极了。
…………
“哎,稍等一下,韩尚书,不介意我也跟着一起去吧?”
“是啊,韩尚书,我发现,你可不太讲究啊。”
“就是,有新鲜玩意儿,竟然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韩知兵哈哈一笑,“都有,都有的,这样,我在家中备了薄酒,诸位大人同我一道回去。”
“我跟你们说啊,这面膜咱们用了也就一般,这要是家中妻妾用了,哎呀,那摸起来,白白嫩嫩的。”
一帮朝臣,一边走一边说话,话题渐渐走偏,竟然个个车技娴熟,都是老司机。
…………
吕府。
已过正午。
“四公子,京兆尹衙门的捕快来了,说是请您到衙门一趟。”
黄瓜羊奶面膜,滋润肌肤30,面若桃花30
吕智正在装捡刚制作完成的面膜,皮猴子就带着一个捕快进了院子。
不是捕快王二?看着眼生啊!……吕智顿时有了小心思,“哦,行,那你把这些面膜,送去关家吧。”
他本来准备亲自给大姐送去,顺便到关家走动走动,望远镜制作完成了,得知会关老将军一声儿。
现在既然有事儿,那就让皮猴子走一趟,也是一样的。
吕智又在皮猴子耳边交代了几句,这才与捕快寒暄起来。
“这位捕快大哥,这边来。”吕智把捕快请到了客厅,“先喝些茶水,稍等我片刻,我这,怪脏的,得换身衣服。”
“吕智公子请便。”捕快点点头很好说话。
主要是吕智这衣服,一看就是干活儿穿的工服,穿这个出门,有失公子风度。
等吕智离开,捕快摇摇头,小声念叨着,“还挺讲究。”
这时候,婢女送上热茶,捕快小小的呷了一口,“嘶,真不愧是郎中家,好茶啊!”
婢女笑了笑,守在一边。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吕智终于回来了,“捕快大哥,久等了,我这,哈哈,咱们可以走了。”
捕快一看吕智回来了,赶紧起身,连茶杯都没放下,“不妨事,不妨事,也没多久。”
“这一股子香味,应该是换衣服的时候,熏香了,难怪这么久才过来,真是够臭美的。”捕快暗中腹诽几句,一脸的笑意。
“既然不急。”吕智使了眼色,婢女轻轻摇头,又上了一杯茶,“那就容我喝口茶,对了,不知为何叫我前去?”
捕快赶紧把手里的茶水全喝了,一边吞咽一边摇头,“具体的不清楚,不过我来的时候,看见捕头抓了犯人,说是平安县大火的主犯。”
捕快停顿了一下,“我估计,大人的意思,应该是想让公子去看看审案。”
“哦,明白了。”吕智双眼微眯,轻轻颔首,“走吧,咱们路上再说。”
见识了文家的手段,吕智也对自己的安全上了,这么残忍的对手,动不动就破家灭门,不得不防啊!
…………
京兆尹衙门。
一路坦途,没有刀光,也没有剑影,有的,只是吕智与空气的斗智斗勇。
“吕智公子,咱们到了。”
捕快颇为无奈,也不知道吕智公子这是怎么了,对他这小小的捕快竟然如此上心。
家里几口人,祖籍何处都问了个遍,不知道的,还以为查户口呢。
“哈哈,劳烦捕快大哥了,等有时间,叫上王大哥,王二哥,咱们一起吃酒。”
捕快拱拱手,也没应答,赶紧跑路了。
他实在是心里没底,搞不清楚吕智到底什么意思。
“竟然没有陷阱吗?”
吕智昨晚做梦,梦见被人追杀,这才一路试探,现在一想,是不是谨慎过度了?
199 死士刺杀
大堂门口围着不少人,都是来看审判的,里面还有一些知名才子。
吕智双眼微眯,“看来不止请了我一个。”颇有些自嘲的意思,说话间,也凑了过去。
平安县大火,曾经在民间引起轰动,关注者甚多,即便是现在,一听说案情有变,依然有不少百姓前来听审。
京兆尹当众审案,就是要平息民愤,这也是越王的意思。
他又派捕快请来不少知名公子过来,也是借他们之口,扩大宣传,广而告之。
“人犯文清,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你可还有申辩?”
文清精神萎靡,一言不发。
京兆尹站起身子,“既然你无话可说,无冤可申,来啊,带走!”
吕智一路上磨磨蹭蹭,来的有些晚了,这一探头,只见文清瘫在地上,有捕快正在给他上枷锁。
“嚯,这都抓起来了?”
“可不是,人证物证俱全,哪里容得犯人狡辩。”
围观的百姓互相讨论着案情,说是人证竟然是文清新纳的小妾,而这个小妾,不是别人,正是富商公子打抱不平,解救的那名女子。
“原来如此,整件事情因她而起,又因她终结,应果报应啊,只是可惜了那位好心的富商公子!”吕智有感慨,更多的是震惊。
他本以为京兆尹最多也就是把文清请来问询一下,没想到,来了一看,文清竟然定罪了。
说不得,过几天就直接开刀问斩了。
实话实说,吕智是真没想到这位京兆尹大人竟然如此厉害。
文家啊,堂堂侍郎之家,这大公子就这么拿下了?不是应该一波三折的吗?
吕智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何止是没有波折啊,简直就是碾压,京兆尹一脚踩下去,文侍郎一家连个水花都没扑腾起来。
“都让一让,人犯凶狠,别伤到了!”
捕头王清退门口围观的百姓,都到这时候了,还嘲讽文清呢,真是对犯人不留一点情面。
“真是没想到,竟然是有人纵火,一家十几口人呢。”
“谁说不是呢,而且还只是因为一件小事儿。”
“这些公子哥,视律法如无物,实在太可怕了。”
吕智听了几耳朵,一个转身,溜之大吉,他可不想与注定短命的京兆尹大人有什么瓜葛。
别看京兆尹现在这么凶猛,简直恐怖如斯,等轮到他倒霉的时候,敌人只会更加凶猛。
吕智表示惹不起,溜了溜了。
…………
从京兆尹衙门回家的路上,吕智孤身一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七拐八拐的,竟然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貌似是迷路了。
“哎,都这样了,竟然还没有事情发生?”
吕智就不信了,文清都进了死牢了,文家还不报复吗?
“难道是时间太短,来不及安排?”
吕智一边琢磨,一边在巷子里徘徊,一圈,两圈……还是没人,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离开。
就这么,走啊走的,又是一处人少的地方,这里距离吕家已经不远,前面可就是大街了,再不动手就迟了。
然而,还是没人,吕智已经有些累了,这一身的东西,怪沉的。
“吕智,纳命来!”
终于,有剑器破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吕智没回头,而是就地一个翻滚。
剑,落空了。
为数不多的百姓看见有人当街杀人,纷纷发出“啊啊”声儿,竟然被吓的原地蹲了下来,一个都没跑。
“我不是吕智,你认错人了!”吕智快速的解释着。
“死!”持剑者目标明确,应该是认识吕智,刚才喊的那一声,竟然不是试探他的身份。
一般情况下,背后有人喊你的名字,你总要下意识转身,就这一转身,就坏了,刺客就能据此确认你的身份,从而进行追杀。
而眼前这情况,刺客显然认识吕智。
“且慢,既然要死了,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吕智语速奇快无比,姿势怪异的坐在地上,双手护在眼前,从指缝里观望着刺客。
这刺客一脸冷冽,也没蒙面,就这么大喇喇的杀过来了,也真是够明目张胆的。
“死!”刺客大吼一声,然而已经没有机会了,一道剑影闪过,一张冷冽的脸和脑袋,掉了。
“岳老,你终于来了,快看看,这周围可还隐藏有会武的?”吕智语速依旧很快,“要当心刺客混在百姓里。”
岳老持剑而立,大宗师的气势慢慢铺陈开来,他双目如电似刀,缓缓扫视过现场所有人。
然后,一剑一个,一剑一个,除了一个拿着篓子的老妪,其他“百姓”尽皆丧命。
吕智见状,长出一口气,“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受了惊吓不仅不跑,反而蹲在原地的,又不七老八十跑不动了。”
他慢慢站起身子,“感情不是刺客混在百姓里,而是刺客里混入了百姓。”
吕智走到老妪身边,伸出一只手,“大娘,年纪大了,就不要往这偏僻的地方走,容易遇到坏人。”
“啊啊呜呜~~~”老妪嘴里含糊不清,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应该是被吓到了。
吕智俯下身子,准备扶起老妪,一把匕首已经扎在他的胸口。
吕智捂着胸口,倒退几步,“你,你竟然也是刺客?”
“早知你精明,又有高手护身,这才布下如此杀阵。”老妪缓缓站起身子,是真的不会武功。
稍微有些可笑的是,她刚才躲闪的时候失误了,竟然还扭伤了脚,“只是没想到,就算是这样,竟然还差点让你跑了。”
岳老来到吕智身边,长剑一指老妪,“死士!”
死士多种多样,有麻木不仁,武艺高强的,也有这种半点武功不会,隐匿杀人的,相较于前者,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吕智摇摇头,把匕首抓在手里,“文家的死士,也不过如此。”
这一刀力气实在太小了,勉强划破了衣服,里面的锁子甲完好无损,要不是吕智用手指夹着,匕首早就掉了。
“小心有毒。”岳老惊呼一声。
老妪嘿嘿奸笑,“剧毒,沾之必死。”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溢血,显然中毒已深,真不愧是死士,这是以命换命啊!
吕智一惊,差点把匕首扔了,“果然狠毒,幸好,我带了手套。”
老妪,死不瞑目。
200 乌龟壳,玄武甲
“啧啧啧~~~”吕智一边研究匕首,一边啧啧称奇,“好家伙,陨铁的。”
不关心刺客,竟然关心一把匕首?……岳老摇摇头,抱剑四顾,“这回估计是没了。”
“没了好,没了咱们回家。”吕智用匕首在衣服上划来划去,扯掉破烂的衣服,露出一身银亮铠甲。
玄武甲,刀枪不入+30,箭矢不透+30
玄武是吕智取的名字,这盔甲属于全身甲,除了面甲和头盔不方便佩戴,装备齐全。
岳老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竟然提出要亲自引出刺客,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本公子大好的前程,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文家赔上性命呢?”
吕智费力的转了一圈,“快帮我看看,有没有防护不周的地方?”
玄武甲是新作,或者说是试验品更合适,是吕智以骑士铠甲为原型,最新研制的,还没完全定型。
岳老摇摇头,拔剑在吕智周身砍了几下,“哐哐”作响,听起来就像是敲击铁桶的声音,稍闷,“你这还是铠甲?活脱脱一个龟壳。”
“什么乌龟壳,我这是玄武甲!”吕智不可能承认自己背了一个王八壳子,尽管事实就是如此。
“也不是没有问题。”岳老仔细看了看,又敲了几下,“刺客对你不熟,要不一下就能看出来,太臃肿了。”
“切,看出来又能怎么样?”吕智颇为不屑,“都是接了死命令的,就算知道我有这一身铠甲,他就不刺杀了?”
岳老归剑入鞘,轻轻颔首,“言之有理。”
吕智活动着腿脚和胳膊的关节处,“唉,还是技艺不成熟,做动作费劲,还有点气闷,差评。”
“说起来,你这铠甲与常见的不同啊。”岳老也见过一些铠甲,不太了解,但大概也能看出来,吕智的这一身很特殊。
“必须不同啊,这可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吕智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改进方案,“走吧,回家吃饭。”
“好。”岳老答应一声,抱剑跟在吕智身后,“对了,你这胳膊肘那块,什么东西?”
吕智动作僵硬的瞅了瞅,“啊,是钢套和螺栓,难看是难看了一些,等以后再想办法吧。”
岳老:“……”
解释和没解释一样,钢套和螺栓是啥东西,他也不懂啊。
“岳老,你说,文家会不会派高手过来?”吕智也没多做解释,毕竟隔行如隔山,很难说清楚。
“我觉得……已经来了。”
岳老的君子剑从吕智眼前撩过,荡开了一次攻击,随后与来人战作一团。
来人也是剑客,很强,具体有多强呢?
他在岳老手上走了十余招,竟然还能苦苦支撑,没有落败。
乒乒乓乓~~~
两人继续交手,剑走流星,招式转换的非常之快,打着打着,局面竟然还有变化,变成了互有来回。
唰~~~
又一抹清亮的剑光闪过,从斜刺里杀出。
吕智一扭头,看见人了,同样没蒙面,一脸的阴鸷,又是他娘的死士。
吕智想反抗,但身体动作实在跟不上,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什么仇,什么怨,文家这是派了多少人啊?
吕智的内心在哀嚎,“搞什么,这么多人,就为了杀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工匠?”“工匠,他只是区区一个工匠,这刺杀规格,用来杀越王都够格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铮~~~”的一声儿,不止有剑鸣,还有一道炽烈的黄色闪光。
斜刺里杀出的刺客,一脸阴鸷的刺客……持剑的手断了,还伴有一股肉香味儿。
剑尖停在吕智的眼前,就差那么一点点,然后无力的掉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儿。
“大宗师!”阴鸷刺客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随后被一剑穿胸。
这一剑,不是岳老出的,而是方才与他交战那人。
原来,都是演戏给刺客看的,这与岳老交手的,竟然是自己人。
吕智回过神来,拱拱手,“多谢大侠相助!”
岳老又补了几剑,确定阴鸷刺客死透,这才松了一口气,当然了,也可能纯粹就是发泄。
“不是大侠,这是韩尚书府上高手,我见过。”
“啊!”吕智惊呼一声,“原来是韩老爷子,真是有心了,等小子得了空,一定登门拜访。”
“得见大宗师剑术,在下真是三生有幸。”韩府高手没理会吕智,先是冲着岳老拱拱手,这才看向吕智……的铠甲。
可能是害怕岳老误会,韩府高手没敢用剑,只是用剑鞘敲了敲吕智的铠甲,力道很足,比岳老用的力气大多了,“真是好东西。”
确定了玄武甲的防御力,韩府高手拱拱手,终于正眼看吕智了,这一份正眼相待,竟然是看在铠甲的面子上。
武者高傲,可见一斑。
“我家大人说了,文家即将覆灭,势必要拼死报复,还说吕家小智一定有保命的法子,让我……”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吕智一摆手,“岳老,烦劳了,咱们先回家准备一下,然后还得请您陪我到韩府走一遭。”
“不妨事。”
…………
韩府灯火通明,高官显贵也都没走,正在进行宴会。
一个“铁人”就这么大喇喇的走进了大厅里,头盔,面甲,就连靴子也都是铁的,一走路,“哐哐”作响。
热闹的宴会,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铁人”吸引。
工部尚书眼神犀利,看了看“铁人”,一转头看向韩知兵,“韩大人,这是?”
韩知兵摆摆手,“稍安勿躁,众位大人,稍安勿躁!”
白胖老者快步凑到“铁人”面前,上下其手,一通摸索,“哈哈哈,我就说嘛,吕家小智一定有保命的家伙,不错,真不错。”
“韩老爷子,看也看了,能不能先让我脱了?”为了脱铠甲,吕智还带了专人过来。
吕府有个小作坊,所谓的专人,正是作坊里时刻等待配合吕智的工匠好手。
“脱了?”韩知兵摇摇头,“不能脱,我还得请几位大人一起看看呢,脱了可不行。”
吕智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里满是疲惫,“我都穿了好几个时辰了,累!”
201 加一把火
不多时,另一个房间。
这里只有三位大学士、韩知兵、工部尚书,外加被研究的铁人吕智。
工部尚书拿着个小锤子,在吕智身上乱敲,然后听声音,“这甲可是够厚的,沉不沉啊?”
“四五十斤呢,不过穿着感觉还行。”
吕智化身小白鼠,讲解自己的亲身感受,“我这玄武甲的分量比一般锁子甲还轻一些,因为重量由躯干与四肢分担,不是单单压在肩膀上,穿着也更舒服。”
“嗯,确实不错。”工部尚书着重研究了铠甲的关节处,“特别是这里,构思精巧,妙啊!”
“躲开!”韩知兵就干脆多了,什么结构啊,组织啊,他都不懂,直接找巡逻的士兵拿了制式腰刀,玩了命的劈砍吕智。
吕智着实是累了,都懒得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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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枪不入+30,这属性可不是假的,更何况玄武甲本身材料也是非凡,吕智为自己量身打造的,用料很足,纯纯的陨铁。
韩知兵纵然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是白费,连个印子都砍不出来。
“呼~~~呼~~~”韩知兵喘着粗气,“咱们大越的士兵要是装备上这个,一定是一支无敌的铁军。”
三位大学士连连点头,别看韩知兵年老体衰,还发福了,年轻时也是能上阵杀敌的,他砍的这几刀,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看着这帮子外行,工部尚书连连摇摇头,“不用想了,马尚书不会同意的。”
“这铠甲是陨铁制成,称为宝物也不为过,就是换成精铁,那造假也是不菲。”工部尚书有些无奈,老脸褶子更深了,“国库,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一提钱,平时很有办法的大学士们也是没了辙,有一说一,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还不止如此。”吕智也来扎心了,“暂且不说制造铠甲的费用,就是训练侍从,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一副玄武甲,至少需要配备三四个训练有素的侍从,这还不算,装备铠甲也是颇为耗时。”
“即便是熟手,为士兵套上这么一套铠甲也要半个时辰,你们看这里,接合处可都用螺丝上紧,不经过培训,根本不行。”
当然了,吕智穿的时候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还能抽空做个香薰,不过他这是特殊情况,有家里小作坊的熟手工匠助阵,他们比一般侍从手脚可麻利多了。
气氛稍微有些低沉,谢言哈哈一笑,“计较这么多没用,现在没银子,以后总会有的,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困难,咱们就克服困难嘛。”
“有总比没有要强,你们说是吧?”这话说的,有些像是专门做思想工作的老支书。
“有理,说的有理啊!”
…………
“说说吧,第一次被刺杀,觉得文家的刺客如何?”
吕智还想尽早把铠甲脱掉呢,没成想,韩知兵竟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很厉害,特别是那些死士。”
吕智摘下头盔和面甲,稍微轻松一些,这才开始讲解自己遭遇的刺杀,“……要不是早有准备,小子早就死了。”
“有警惕心,这很好。”
韩知兵点点头,把玩着玄武甲的头盔,“不过你这准备还是不够,当时啊,就应该把这面甲和头盔也带上。”
吕智笑了笑,“我这不是京兆尹大人请我看审案嘛,带着头盔,像什么样子。”
这其实不是实话,主要是吕智脸皮不够厚,总感觉那样做有些无耻。
怕死,穿盔甲也就罢了,那毕竟外面有衣服挡着,你说要是带着头盔满大街晃荡,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嘛我是怂包,我怕死。
韩知兵指着吕智的脸,“你呀,等以后经历的多了,也就懂了,面子啊,没有命重要。”
“受教了。”吕智想要拱手,发现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韩知兵拍拍吕智的盔甲,“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儿,私藏铠甲,那可是谋逆大罪,是要杀头的。”
“韩老爷子,我是工匠,研究改进装备,应该不犯法吧?”吕智一缩脑袋,“至于我这个,只是试穿,哈哈,实验品。”
“别听他吓唬人,没兵没卒的,造什么反?”
说话的是工部尚书,“朝廷是鼓励这些的,不过以后再改进这些敏感的东西,还是提前跟你爹说一声,让他找我报备。”
吕智有些为难,“尚书大人,你也知道,我爹他,最近都在忙着治水,实在是抓不着人啊!”
“说的也是。”工部尚书点点头,“吕郎中也真是辛苦,说什么都要亲自押送首善大会募捐的银子。”
“行,那以后你就直接找我。”工部尚书给了吕智一块令牌。
类似的令牌,吕智已经有一块了,是韩尚书给的,属于身份象征,持有令牌,证明身份。
“尚书大人,那我现在就报备,我家里还有个小作坊。”
“嗯?”工部尚书摇摇头,“如此小事儿,我是不管的。”
吕智点点头,嘿嘿一笑,他说的小作坊确实不大,但里面研究的,可都是好玩意。
天才工匠和写书有一定的共同之处,一旦有了灵感,要赶紧写出来,迟了,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天工坊固然更好,但终究离家有些距离。
…………
吕智离开了。
韩知兵只说了两个字,“文家!”
三位大学士,还有工部尚书秒懂,皆是认同的点点头。
若是越王那边迟迟没有大举动,他们就要联名上书了,这疯狗一样的家族,已经触及到他们的底线,再留着实在是太危险了。
兵部尚书办事不是那么简单的,韩知兵之所以请吕智过来,也是有想法的。
一是真的想看看他保命的家伙。
另一个就是让这些大人物都看看,我韩知兵的眼光好,让他们认可吕智的才华。
再一个,也是警示,这吕智是我的人,你们不要想着乱动。
白胖老头,那是真的欣赏喜欢吕智,这是在给他保驾护航呢。
…………
马车上。
吕智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岳老,“咱们再给他加把火,把文家烧的干干净净的。”
岳老剑出一寸,“此言,大善!”
202 文侍郎乞骸骨
当天夜里,玄武酒楼着火了,火势滔天!
第二日,天明,流言四起。
“我听说啊,着火的时候,酒楼东家,那个吕家的四公子吕智啊,当时就住在二楼监工。”
“真真的,五爷那酒楼不是陪给吕家了嘛,吕家公子觉得晦气,正在带人拆呢。”
“哎呦,你们是不知道呀,那大半夜的,都睡的正香呢,突然就起火了!”
“可不是,简直吓死个人了,听说那吕家公子是跳楼才逃过一劫,腿上还受了伤呢。”
“哎,你们说,为啥突然就着火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还不是招惹了文家,我听说是吕家公子找到了关键证据,这才把平安县大火案破了。”
“这这这,这也太过分,呃,太倒霉了,刚解决了平安县大火,自家酒楼就走水了。”
这人明显是想说文家过分,但一想自家房子,没敢直说,生怕也走了水。
吕家家大业大的,还烧得起,他一个小人物,真要是烧了这样一把火,那可就坏了。
“这情况,妥妥的文家报复,当时,他们不就是这样烧死那个……”真有敢直言的。
凑到一起的街坊们一听,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一哄而散,生怕受了牵连。
直言者奸笑两声,与某些“逃离”的“街坊”眼神一交流,这才前往下个街巷,继续传播流言,相信要不了几天,“真相”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要知道,三人成虎,流言说的人多了,就会变成真相。
…………
吕家演武场。
岳老坐在凉亭里,对面就是吕智,“还真放了一把火啊,而且烧的还是自家酒楼,我还以为……”
吕智亲自给岳老倒了可乐,“以为什么,我会派人把文府烧了?”
岳老点点头,抿了一小口。
“我倒是想,可惜没敢。”吕智耸耸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怕派去的人,会被反杀。”
“还真是。”岳老一想起那死士老妪,就有些后怕,“这些人的手段,太狠了。”
“四公子!”皮猴子来了,先是冲着岳老不好意思的笑笑,又附在吕智耳边小声说道,“有回信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吕智诧异的看着皮猴子,用正常的声音回答,“嗯,让他们继续,传的越快,传的越热闹越好。”
光有玄武酒楼大火这个事实还不行,还得炒作,于是吕智就找了一些托,把事情闹大。
“明白了。”皮猴子回答一声,这就要走。
吕智赶紧喊住,“你这说悄悄话是什么意思?岳老可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这不是演练一下嘛,万一遇到特殊情况,能用上。”皮猴子冲着岳老拱拱手,“岳老莫怪。”
岳老摇摇头,差点笑出声,“你想的挺好,可惜我还是都听见了,武林高手耳聪目明,只是小声说话,没用。”
类似的场面,岳老见过不少,用吕智的话来说,皮猴子这是入戏太深。
“果然不行嘛。”皮猴子眉头紧锁,“嘶,要不,整一套暗号,或者暗语什么的?要不就四公子说的摩斯电码吧。”
吕智:“……”
他已经后悔给这帮家伙讲谍战故事了。
皮猴子眼前一亮,“对了,四公子,你总说的那个电码,怎么整的了?咱们就用那个吧。”
“去,干你的活儿去,这些事儿,等空了再说。”吕智只能先支开皮猴子,过几天他应该就忘了。
没办法,其实吕智也不会摩斯电码,都是看谍战剧看的,就这么用手点几下,信息就传出去了,很厉害的样子。
“哎,我这就去。”皮猴子虽然入戏很深,但也没忘了先办正事儿,“那个……”
“好好好,我答应了,回来给你讲一个《潜伏》的故事,去吧。”
其实皮猴子他们也挺难的,大越就是这么个情况,文娱活动太少,生活总是一成不变,太无趣了。
所以,不管是皮猴子,吕家的下人婢女,还是马场管事,甚至是岳老,都挺喜欢听吕智讲一段儿的。
…………
凉亭里。
吕智和岳老继续喝可乐,但是没再说话。
“玄武酒楼走水,你可有怀疑对象?”
“啊,没有怀疑对象,火根本就是我派人点的。”
“自己点的?为什么?”
“我这不是嫌拆起来太麻烦嘛,干脆一把火烧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啊,我准备原地再起一栋酒楼,这才一把火烧了原来的,火越大越好,就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预示以后的生意,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失火了,京兆尹有可能会例行问询,吕智在打腹稿,到时候,这一套怼过去,应该问题不大。
…………
同一时间,朝堂上。
三位大学士先后说了些政事,工部尚书接着站出来,他提议借助民间作坊的力量,多生产一些清理河道的工具。
这本是吕建的意思,但是现在他不在京城,就只能由工部尚书代为上奏了。
“就依爱卿所言,既然已有章程,可有推荐人选?”民间作坊参与救灾没问题,但必须要有人统一协调,要不容易生出乱子。
工部尚书拱拱手,“王上,此次水患,吕家出力颇多,我想还是交给吕家来办吧。”
“也好。”越王沉吟一下,“马尚书,你看呢?是不是再从国库拨些银子?”
户部马尚书板着手指,长脸一拉,“王上,国库,实在是吃紧啊!”
“回王上,此事不用马尚书费心,我工部就能解决。”工部尚书掏出一份奏折,由魏忠转递给越王。
越王简单翻阅了一下,哈哈大笑,“好,吕郎中,真是不错,忧国忧民啊!”
奏折所书,正是吕建自掏腰包,收购工具,准备支援灾区的事情。
“等水患平息了,本王自有封赏。”越王笑着笑着,突然冷哼一声,“文侍郎!”
吕建的表现越好,文侍郎就显得越差,人啊,就怕比较。
“臣,老臣,乞骸骨!”
文侍郎年纪不大,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是要告老还乡了。
乞骸骨就是自请退职,意为请求使骸骨归葬故乡,回老家安度晚年。
203 沈浪上位
越王本想好好收拾一下文侍郎,但“乞骸骨”这三个字一出,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谢言看看两位大学士,又看看韩知兵和工部尚书,“嗖”的一下站了出来。
“文侍郎,子不教父之过,还望你回了家乡,能够好好管教家中子侄,莫要再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龌龊事儿。”
文侍郎眼角一抽,“我记下了。”
“记住了,是子侄!”谢言语气很重,着重强调“子侄”二字。
这是在暗示什么?越王这一琢磨,明白了,谢言的意思是文明。
既然文侍郎不能用,那这位新科举子也不能用,谢言的意思是,要断了文明的前程。
越王“嗯”了一声,似乎是在应答,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文爱卿年事已高,此番回乡又路途遥远,着翰林院文明,一同随行,想来也能照顾一二。”
越王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们父子一起回去,就别回来了。
文侍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力叩首三次,高呼一声,“谢王上!”随后当朝摘下冠冕,自己出宫去了。
文侍郎的离朝,还是引起了一些反应的,朝臣们有些戚戚然。
越王坐的高,把一切尽收眼底,尽管有些不开心,但也能理解。
不管文侍郎有再大的过错,终归同朝为官多年,现在他走了,难免有些失意难过。
谢言眼珠子一转,“王上,礼部侍郎一职,至关重要,切不可一日无人,请王上早做定夺。”
就这一句话,朝堂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朝臣纷纷议论开来,各色名字被提了个遍。
什么文侍郎?什么同朝为官的感情?什么兔死狐悲?
没有,全都没有。
还是争夺文侍郎离职的空缺要紧。
身份不合适?官职不够大?不是礼部的?没有机会?
不要紧,都不要紧的。
可以看看同乡有没有合适的,同学有没有合适的,关系亲近的朋友有没有合适的,最差只要不是政敌、仇敌也行。
一个个的,都想着怎么为自己谋利。
礼部尚书徐怀礼这就要出列上奏,眼前的情况,他早有预料,经过深思熟虑,此时脑子里已经有了三个备选。
徐尚书想的清楚,文侍郎这条臂膀已然失去,必须再从亲信里挑出一人,以作弥补。
“诸位大人,安静一下。”
谢言又发话了,徐尚书迈出的半步又收了回来,选择稍等片刻。
越王看了看谢言,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谢大学士,今天的话似乎有些多,不对,往常他的话也不少。”
“王上,诸位大人议论不清,臣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谢言嘿嘿一笑,直接说出名字,“礼部郎中,沈浪,如何?”
徐尚书:“……”
就不应该退这半步,竟然被人抢了先。
越王:“???”
什么情况?谢大学士以前也没主动举荐过官员啊?想通了?
说到举荐官员,一般都是各部尚书、侍郎最有发言权,毕竟他们更熟悉情况,能做到知人善任。
再就是大学士,就像李阳和刘康两位大学士,他们知人识人的能力也是不俗,门生故吏遍布整个朝廷,举荐官员更是信手拈来。
当然了,这属于典型的拉帮结派,不过越王一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就行。
办事嘛,就得有人,单个一个大学士,纵使能力再强,也是势单力孤,不足以成事。
适当的拉帮结派,形成以大学士为核心的小型力量,这对朝廷是有利的,算是利大于弊吧。
自然,大学士里面也有异类,谢言就是。
谢大学士没什么“自己人”,嘴臭,不善经营,这也导致他面对其他两位大学士时,就只能孤身应战,全靠自己一张嘴。
这次谢言能站出来举荐人才,越王还挺高兴的,觉得他是想通了,“谢爱卿,那你就说说看。”
谢言拱拱手,伸出一根手指,“这首先呢,礼部郎中沈浪,此人隶属礼部,身份地位都合适。”
“再有,上次北方大考就是他主持的,干的不错,其能力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接任侍郎一职,应该不至于拖了徐尚书的后腿。”
谢言看越王没什么表示,应该是对沈浪不熟悉,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哦,对了,北方大考还出了吕礼此等人才,沈浪也是功不可没的。”
严格来说,吕礼的成才和沈浪关系不大,只是北方大考的时候沈浪监考,这才有了些许联系。
不管怎么说吧,算是有关系了。
一说到吕礼,越王满意的点点头,是个人才,首善大会搞的不错,帮了大忙了。
爱屋及乌之下,越王对沈浪也有了一些好感。
“好,如此说来,这沈浪当真是个人才。”
越王能这么说,表示已经有想法了,若是没人站出来反对,事情基本就定了。
礼部徐尚书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谢言,最终还是决定站出来争取,他想的那三个备选,可不包括沈浪。
沈浪这个人怎么说呢,也不是拉帮结派的人,什么都想靠自己的能力和本事,不是太合群,与徐尚书也只是工作关系,私交并不好。
徐尚书越众而出,“王上,臣,有话说。”
越王笑呵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徐爱卿,你可是觉得沈浪……有问题?”
“没,没有。”徐尚书拱拱手,“王上,臣觉得沈郎中甚好,甚好啊!”
“好,那就这么定了。”越王宣布完毕,直接起身离开,显然兴致不高。
徐尚书长出一口气,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李阳刘康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不甘,他们都想安插自己人,但仔细一想,也还过得去,最起码,没被对方占了便宜。
别看平时他们总是联手收拾谢言,但真正对李阳首席大学士位置有冲击的,始终就只有一个刘康。
局势和对手,还是要认清的。
谢言有些小开心,看了一眼徐尚书这个蠢蛋,就更开心了。
文侍郎就是徐尚书举荐的,现在出了这么大问题,越王没治他一个不查之罪,已经够宽容了。
好嘛,事情刚过去,你徐尚书竟然又跳出来了,这不是找不痛快嘛。
204 谢言的小心思
王宫。
下了朝,用过午膳,越王同三位大学士再一次开起了小会。
吕礼呢,还是在帘子后面做记录。
自打见识了吕礼的能力,越王对他更多了几分认可。
在与大学士说话的时候,越王也会时不时提一些问题,考校吕礼,有大力栽培的意思。
“谢大学士,在朝上,我看你对文家颇有敌意,为什么?”越王有不解,就要询问。
一般情况下,大学士有什么提议或者是建议,都会事先跟越王通个气,然后才会在朝堂上说。
这样大家都有准备,可以避免出现尴尬的局面。
“回王上,臣昨晚与大学士还有几位大人,一起在兵部尚书韩大人家吃酒,回来时,天色已晚,就没来得及禀报。”
谢言把宴会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吕智的玄武甲啊,遭遇刺杀啊,一样不落。
李阳和刘康两位大学士也是点头示意,表示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
文家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杀人放火啊,这还是在天子脚下,已经引起了众怒。
越王越听越生气,“怪不得,怪不得要急着乞骸骨了,这个文侍郎,不仅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了!”
咔嚓~~~
还有更生气的,吕礼在帘子后面,把毛笔都捏断了。
魏忠一下护在越王身前,越王伸手一扒拉,“这是干什么?去,把吕修撰叫来。”
“是。”魏忠面露尴尬,刚才他有些走神。
吕礼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双目赤红,手里抓着半截毛笔,手也划破了,嘀嗒嘀嗒的滴着血。
越王眉头微皱,长出一口气,“孤在朝上,已经同意不杀文家父子。”
上朝的时候,越王的话虽然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一样。
说是让文明陪着文侍郎一起回乡,那就断然没有食言的道理,这就是所谓的金口玉言,轻易不会更改。
吕礼盯着越王,还想说些什么,谢言赶紧一把拉住,“王上,小孩子不懂事儿,就由臣陪吕修撰去吧。”
“臣,告退。”说着,谢言拉走了吕礼。
越王摇摇头,也有些后悔,如此奸臣,真是该死。
想到此处,越王先是给魏忠使了眼色,又挥了挥手,示意全部退下。
“臣等,告退。”李阳、刘康拱拱手,也跟着一起走了。
…………
不多时,魏忠追上谢言几人,他手持令牌,亲率两队禁军把他们送到宫门口。
“李大学士,刘大学士,慢走,杂家就不送了。”
“魏公公留步。”李阳和刘康对视一眼,携手离开,他们已经预见了文家的未来。
魏忠笑呵呵的,目送两位大学士走远,这才来到谢言身边,“谢大学士,王上的意思,想必您也知晓。”
谢言自然明白,文侍郎和文清不能杀,得让他们活着回乡,至于其他的,大可随意处理。
魏忠嘿嘿一笑,指了指吕礼,“您呢,以后多费心,吕修撰是个人才,但年纪太轻,办起事来,难免冲动,还需要有人时刻看管。”
“我乃吕修撰座师,自当如此。”谢言总裁都城大考,与沈浪一样,跟吕礼同属师徒关系。
魏忠的话点到即止,谢言也回答的比较圆滑,彼此之间算是心照不宣吧。
“谢大学士,这个你先拿着,等事情办妥了,再还回来。”魏忠把令牌交给谢言。
谢言接了令牌,又看看两队禁军,随后冲着王宫的方向拱拱手,“臣,定不辜负王上所托。”
…………
文府。
“快,快点装,咱们连夜就走!”已经卸职的文侍郎忙着离京,把家丁指挥的满院子乱转。
文侍郎早有预料,昨晚就开始收拾了,只是东西实在太多,光是金银细软,就装了好几大车,这才绊住了腿脚。
“快,手脚都麻利些。”文明收到消息,也从翰林院赶回家中帮忙。
“小心些,别摔了,那可是御赐的珠子,要是摔了,赔上命你都赔不起。”
“还有你,那可是名贵字画,捧着,对,捧着!”
指挥、喊叫了半个多时辰,文家父子都累了。
文明靠在门口的,喘着粗气,“爹,用得着这么急吗?王上不是同意您乞骸骨了吗?”
“本来是不急的,可是今天在朝上,谢大学士突然发难,为父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他。”
文侍郎叹息一声,“谢大学士位高权重,咱们呢,还是快些走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谢言?孩儿明白了。”文明面露仇恨之色,“我这就去让他们再快些。”
文府这边忙活的热闹,全然没有注意到,除了他们一家,附近竟然完全没有其他动静。
就像都城大考的时候一样,附近两三条街区,一丝风声都没有,显然是被戒严了。
距离文家不远的一处街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里坐着谢言和吕礼。
谢言抓过吕礼的手,握着,轻轻拍了拍,“别急,等他们装好了车,咱们就省事儿了。”
吕礼此刻已经从暴怒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用力回握了谢言的手,“谢大学士,多谢了。”
谢言没说话,只是又拍了拍他的手。
“您有所不知,我家四弟,年幼时身患重病,不得以,父亲只能把他安置在老家守墓,幸得祖宗庇佑,这才……”
“哎,这些都是家事,我就不说了。”短短几句话,吕礼已经数度哽咽。
“您看看,现在他好不容易好了,竟然又遭遇刺杀,我这心里头不舒服啊!”
“嗯,我都明白的。”谢言握着吕礼的手,暗暗点头。
有才学,重感情,身高不矮,长的也英俊,是个好苗子,“我有一孙女……”
吕礼抬起头,有些茫然,“啊?”
“咳咳,不是,我是说啊,咱们再等等就能行动了。”谢言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儿了。
当着越王的面,他就说过一次,当时他还以为越王要招吕礼为驸马呢。
可是后来吧,等啊等的,这事儿就没信儿了,估摸着是黄了。
这不是嘛,谢言又觉得有机会了,方才,一不小心就把这小心思暴露了。
吕礼嘛,也是在假装,一个是确实没心情,另一个就是,他已经心有所属。
205 吕礼抄家
临近傍晚,天就要黑了。
谢言此时已经下了马车,正在和吕礼学做操。
“你还别说,舒筋活血,有用。”谢言做了一套雏鹰起飞,面色都红润了一些。
“此操乃是我家老四研究出来的,都说久病成医,这个操啊,绝对有用。”
吕礼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运动果然能起到调节情绪的作用。
“嗯,那咱们就再做一次。”
马车旁,再次传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声音。
谢言车夫,哦,也就是他的护卫,已经不止第一次往这边看了。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个什么广播体操纯属花架子,又不能打,真不知道练来有什么用。
“呼,不成了,不成了。”又是一个八拍,谢言扶着老腰,不敢再动了。
对他这老胳膊老腿来说,有些动作,还是太激烈了一些。
吕礼扶着谢言,找地方坐下,自有车夫从马车上取出小板凳。
“大学士,其实这广播体操呢,比较适合像我这样,年纪轻的。”车夫眼神不善,吕礼赶紧解释。
“这样吧,您老要是喜欢运动,等我回去帮您问问,老四那里有一套太极拳,那个适合老人,据说练了能长寿呢。”
“好好好,有心了。”谢言哪里是喜欢运动啊,他是喜欢吕礼。
吕礼看谢大学士确实身子骨不舒服,一套按摩手法施展开来,捏肩、捶背信手拈来,这些东西他在吕家没少享受,多少也会一些。
谢言是真心对他好,吕礼能看出来。
“你说这文家,到底贪了多少银子?”纵使是谢言,也有些不耐烦了。
文家装车装到现在,还没装完,就从谢言到这里清场开始算,这都整整一个下午了。
“这个,换算成银子,大概十万两不止吧。”
这么大场面,吕礼就只在玄武城见过一次,那次是准备进京,吕智在进行资产盘点。
“十万两啊!”谢言一拍大腿,“一个侍郎家里就藏着十万两,国库都没这么多。”
吕礼有些诧异,“不能吧,十万两都没有吗?”他没敢继续说,十万两而已,吕家也有。
“咳咳,莫问,莫问,这些还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谢言赶紧遮掩过去,“天色也不早了,抄吧,早抄完,还得回宫复命呢。”
“好!”吕礼双手紧握,有些激动,老四,且看我如何给你报仇!
谢大学士站起身,举起一块令牌,“禁军听令,包围文府,一个都不要放跑了!”
“是!”
…………
轰轰轰~~~
禁军都到门口了,文侍郎才如梦方醒,他不止是被金钱迷住了双眼,还绊住了双腿。
文侍郎一下瘫倒在院子里,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文明本来也双腿发软,慌乱中一抬头,一眼就在禁军里发现了吕礼,“竟然是你!”
这一下,他竟然来了胆气,奔跑着接近吕礼,然后被禁军硬生生拦住。
吕礼不能命令禁军,但是可以绕开,他主动走到文明身前,“自然是我!你们文家作恶多端,早该料到有此下场!”
吕礼说着话,还用手轻轻拍了拍文明的脸,力道不大,就只是单纯的羞辱。
文明脸都气青了,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一个郎中的儿子,竟然也敢打自己的脸了。
吕礼把脸凑到文明眼前,小声挑衅道,“你打我啊,最好出手,这样,我就有借口杀人了!”
“你……”文明拳头攥的紧紧的,真就不敢出手。
“呵,还真是让人失望。”
吕礼贴近文明的耳边,“竟敢刺杀我家四弟,我这做哥哥的,要是不做点什么,怎么有脸回家?”
“明儿,过来!”吕礼正想继续刺激文明,文侍郎回过神来,喊走了文明。
“礼儿,过来!”说话的是谢言。
礼儿?这是什么称呼?……吕礼愣了一下,意识到谢大学士是在支持他,“哎,来了!”
谢言颇为满意,递给吕礼一本空白账簿,“一笔笔的,全都记下来,不要有疏漏。”
吕礼明白了,这是让他主理抄家,“我会做好的。”
“嗯,去吧。”谢言坐着车夫抬来的椅子,笑眯眯的看着文侍郎。
文侍郎恍恍惚惚的,不敢直视谢言的目光,他刚才隐约听见,谢大学士喊吕礼什么?
礼儿?
他们是什么关系?
抄了家,还会不会有后续?
虽然王上同意他们父子回乡了,那回去之后,是不是就真的能活命?
文侍郎一时间想了很多,都快吓傻了。
…………
“翡翠玉如意一对儿!”
吕礼指挥禁军抄家,每收录一笔,都要大声儿喊出来。
文家院子里摆着一副桌椅,吕礼就坐在文侍郎和文明身边,就在他们耳边喊。
文明想要堵上耳朵,吕礼就命禁军扯住他的耳朵。
不想听?那可不行,必须得听!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是文侍郎拼命“赚”来的,是文明未来要继承的全部家当。
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吕礼每喊一声,都像是从文家父子身上割一块肉,血淋淋的疼啊!
“吕礼,吕礼,我跟你拼了!”文明目眦欲裂,状若疯癫,被禁军用刀背狠狠的打倒在地。
吕礼舔舔嘴唇,“喊的口干,你去,给我倒杯茶来。”他指使的是文家的婢女。
文家婢女看了看瘫在地上的文家父子,麻利的去干活了。
不多时,一杯茶热就被放到吕礼桌上。
吕礼把茶杯拿到嘴边,张开嘴……又把茶杯放下,“听说你们文家还有死士,我怕下毒。”
谢言拿出令牌,“注意了,文家可能存在死士,千万小心。”
唰~~~刺啦~~~
一个禁军拔刀,直接把送茶水的婢女砍倒在地,热血险些溅到吕礼身上。
吕礼吓了一跳,“这,这怎么……”
谢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吕礼身边,他伸手一拍吕礼,把吕礼吓了一个激灵。
“孩子,别怕。”谢言轻声安抚着,“人呢,总要长大,长大了,就要学会心狠。”
“来啊,文家上下,除了这两个,一个不留!”谢言陡然大声,突然命令道。
禁军集体拔刀,不论男女老幼,见人就砍。
整个文家,到处都是惨叫声。
206 黑甲主杀
“爹,咱们拼了吧!”文明悲痛欲绝,几次都想起身,文侍郎只能死死按住,抱着。
金银珠宝被没收了,固然让人心疼,这些厨娘啊,马夫啊,死的更让人痛彻心扉。
倒不是文家父子多重感情,而是这些人里暗藏文家死士,他们更贵,远比金银更有价值。
文家父子若是回到老家,有这些人护着,性命无忧;
若是没有这些人,说不定比那平安县的富商还惨,保管活不过一时三刻。
文侍郎在侍郎级别的官员里,算是年轻的,这一路攀登,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没有高手护着,睡觉都睡不踏实。
然而现在这些文家的护院、死士,皆被一一斩杀,他心里的痛,比文明还要更甚。
“明儿,不能,千万不能……”文侍郎堵着文明的耳朵,挡着文明的眼睛,把文明抱在怀里,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能。
文侍郎心中明白,不反抗,他们父子还能多活几天,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咣当~~~
终于,文家还是有人反抗了,是文家的护卫。
不同于死士,文家护卫在生死关头就没有那么忠心了,即便是文家父子没有指令,他们也要搏上一搏。
遭遇反抗,禁军没有还击,反而是第一时间把谢言和吕礼保护起来。
从场面上看,竟然变成了被围困的一方。
禁军不断收缩,渐成人墙之势,文家护卫被血气冲昏了头脑,竟然还敢追击。
吕礼浑身颤抖,受了很大刺激,他以前终日寒窗苦读,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别怕,有禁军护着,别怕!”谢言拉着他的手,死死的握着。
看吕礼似乎有些失神,谢大学士眉头一皱,“该出手了,看把孩子吓的。”
文家护卫有几人终于回过神来,高呼着快跑,他们带着头,往文家大门口跑去。
谢言不断拍打吕礼的手背,“莫慌,莫慌,不要慌。”
吕礼的状态好了不少,身子的颤抖越来越轻,“不怕,我不怕。”
倒不是谢言的安慰生效了,而是吕礼突然想到,吕智当初遇刺,那场面应该比自己的更加血腥、可怕。
即便是这样,老四回了家,从来没说一句危险,没道一句害怕,依旧谈笑风生,甚至还能讲上几个荤段子。
老四都不怕,他这个做哥哥的,更不应该害怕。
“不怕,我不怕。”吕礼不断暗示自己,渐渐把控住情绪。
终于,吕礼恢复了,花费的时间不长,可以说是神经粗大了。
眼前被禁军遮挡,密不透风,吕礼什么都看不见,侧耳倾听,耳边,也没有一丝声音。
整个文家大院,安静的可怕。
吕礼颇为诧异,就算是逃了,也不应该逃的这么快才对,“大学士,怎么没了动静?”
“嗯?”谢言特意查看了吕礼的双眸,发现他眼神清亮,应该是无碍了,“不错,心志坚定,恢复的很快。”
“呃……”吕礼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啊。
“哦,对了,你是问为什么安静了。”谢言抓着吕礼的手,始终没撒开,“禁军主防,这个你可知道?”
吕礼点点头,这也是禁军第一时间组成人墙,防卫谢言和他的原因。
防守永远是禁军的第一铁律,保人不失,这才是他们最应该做的。
“那黑甲主杀呢?”
“黑甲?黑甲卫?”吕礼面露向往之色,如此大名鼎鼎,他自然听过,只是未曾得见。
谢言面色有些复杂,远没有提起禁军时的自豪感,“我也不卖关子了,文家的叛逆,应该是被清理干净了,不,肯定被清理干净了。”
反抗禁军,就是叛逆。
…………
禁军开始收尸,地上东倒西歪的,不少尸体,但流血极少,还是比较容易处理的。
除此之外,文家院子里多了一队人,人不多,也就十几个。
他们皆是一身黑甲,寒铁罩面,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安静极了。
吕礼偷瞄了好几眼,没敢上前。
他能确定这些就是黑甲卫,但总有一种有说不出的怪异感,本能告诉他,不要接近。
“看什么呢?赶紧记录,争取明天上朝之前办完。”
听了谢言的话,吕礼答应一声,继续记录。
文家装车装了那么久,这盘点起来,也是相当耗费时间。
禁军点起火把,连夜清点,这一点就是一宿。
天色将明,吕礼揉揉酸涩的手腕,终于放下手里的毛笔,“总算写完了,真想睡一觉啊!”
这一夜,大家都很辛苦。
“哎,他们人呢?文家父子怎么不见了?”
夜里昏暗,再加上记录数据必须专心,不能出丝毫差错,以致于吕礼没能注意到。
“被黑甲卫带走了,说是要护送他们回乡。”谢言随口回答道。
谢大学士年纪大了,觉少,此时早已起床,正在洗脸。
他在文侍郎的卧室睡了一宿,是所有人里面,最精神的,毕竟,还得上朝嘛。
“护送?”吕礼细细一品,总觉得哪里不对。
大学士不是说了嘛,禁军主防,黑甲主杀,劳动黑甲卫护送,这文家父子,怕是凉凉了。
“完事了?”
“是,大学士,都记录完了。”
吕礼不再多想,如此国家蛀虫,死便死了吧,就是有些便宜他们了,这要是让老四出手,肯定更解气。
“先过来洗把脸,咱们找个路边摊,随便吃点,然后你随我一起上朝。”
“是。”
…………
礼部尚书徐怀礼的府上。
徐卿一大早就来给父亲徐怀礼请安。
徐怀礼是什么人,那可是一部尚书,徐卿那点小心思,他怎么会看不透,“怎么?舍不得你那跟班?”
徐卿叹息一声,“一起也好多年了,确实不舍。”
“不舍,也得舍了!”徐怀礼一卷袖袍,露出半截胳膊,“为父连臂膀都舍了。”
徐卿沉默不语,心有戚戚然。
徐怀礼拍拍徐卿的胳膊,“卿儿,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切莫伤心了。”
“孩儿……明白。”徐卿本来狂妄自大的性子,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砺,平和不少。
经过科举,他想通了一些,开始注重吕礼。
现如今,徐卿把吕智这个“小人物”也看在眼中。
吕家,还真是出人才,厉害呐!
207 渔翁得利
“老爷,最新消息。”
徐家管家递上一纸消息,徐怀礼看了一眼,怅然一叹,“昨晚,文家已经被抄了!”
“抄家?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徐卿到底对文明有感情,有替他喊冤叫屈的意思。
“哼!”徐怀礼越看越生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什么玩意,真不知道,这些年,他瞒着我,暗中贪了多少。”
徐卿诧异的看向徐怀礼,弄不清楚,爹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徐怀礼把书信一扔,桌子拍的啪啪响,“你看看吧,装金银细软的车都排成长龙了,有什么好冤枉的?”
徐卿拿过书信一看,大概明白老爹为何愤怒了。
要被牵连!……徐怀礼没时间生气了,赶紧命令管家,“去,去取一副护膝过来,要最厚的。”
…………
朝堂上乌云盖顶,越王的愤怒已经积蓄到了顶峰。
唰唰唰~~~
一本厚厚的账簿,越王翻的飞快,这里面一笔笔,记载的全都是文侍郎的罪孽。
吕礼的字相当好看,但是,再好看的字,也掩盖不了笔迹后面的丑恶。
“礼部侍郎,好大的胆子!”
越王猛拍龙椅的扶手,猛拍,狠狠的拍,“区区一个礼部侍郎,谁给他的胆子?啊?”
这场面,谁敢说话啊,文武百官,全都低着头,生怕对上越王的眼神。
啪啪啪,越王继续拍扶手,魏忠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汗巾,垫上,“王上,别伤了手。”
越王也拍不响了,怒视一眼魏忠,但也不好迁怒,“礼部……礼部尚书何在?”
沈浪左右看了看,众位大臣都在看他,只能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徐尚书,在,在门外跪着,候,候旨。”
文侍郎离职,沈浪火线上任,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参加朝会,一上来就遇到这种场面,实在是心里没底。
越王眯着眼睛,认真瞅了瞅眼生的沈浪,这位新任礼部侍郎,“你要时刻谨记,切莫走了文侍郎的绝路。”
沈浪赶紧一躬身子,“臣,明白。”
“嗯,明白就最好。”越王长出一口气,“你是说,徐尚书在大殿外跪着?”
“是,是的。”沈浪被越王的王霸之气压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就让他跪着吧。”越王一低头,继续看账簿。
整个早朝,越王没干别的,就光看账簿了。
从头开始翻,一条条的看,就这么一直翻到中午,愣是没翻完。
整个大殿的气压被越王压的极低,文武百官在心里把文侍郎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你贪也就贪了,悄无声息的走不行?
偏偏还喜欢搞事,搞完事儿还摆不平。
现在可好,临走了,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装银子的车都摆成长龙了,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家伙,是怎么混进朝堂的?又是怎么混在我等聪明人之间的?
为什么这么久了,愣是没人发现?
文武百官想不通,想破脑子也想不通。
…………
“王上,该用膳了。”
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三位大学士疯狂暗示魏忠。
魏忠硬抗了好几拨“秋波”,终于没抗住,硬着头皮打断越王翻阅。
“用膳?”越王起身一甩袖子,一边走一边说话,“还用什么膳,气都气饱了!”
魏忠赶紧小碎步跟上,连“退朝”都忘了喊了。
文武百官目送越王离开,互相对望,最后看向三位大学士。
谢言咳嗽一声儿,“这个,还是请李大学士说话吧。”
李阳:“……”
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谦让,现在到了背锅的时候了,知道喊我了。
谢言摊摊手,意思很明显,没办法,谁让你是首席大学士呢,关键时刻还得你来顶雷,呃,是拿主意。
“嗯,那就再等半个时辰。”李阳沉吟片刻,决定设定一个时限。
若是越王在半个时辰以内不回来,那就由他宣布退朝,到时候,越王若是怪罪,他也好有些说辞。
至于在半个时辰之内,越王会不会回来继续上朝?
李阳可以确定,肯定不会回来。
但万事就怕个万一,身为首席大学士,要谨慎。
…………
越王的寝宫。
越王一路上怒气冲冲的,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吓的宫女、太监跪了一路。
大越也有跪礼,但一般不会施行,只有祖宗祭祀的时候才必须下跪。
平日里,就是越王从宫女身边路过,她们也就是福福身子,现在嘛,完全是威严所迫。
“滚,都滚!”魏忠跟在越王身后,不断驱赶着跪地的宫女、太监,“我不让你们靠近,都给我滚的远远的。”
别看魏忠骂的狠,宫女、太监们心里可感激他呢。
不多时,寝宫里没人了,就只剩下越王和魏忠。
越王看看魏忠,“还是你懂我。”罕见的,没有称孤道寡。
随后,越王开始哈哈大笑。
你道是为什么?因为国库有钱了呀。
越王早就想拿这些大户开刀了,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现在,这个理由来了。
越王越想越兴奋,“魏老狗,你说,若是孤借此事整治朝纲,大查贪官污吏,能不能充盈国库?”
“王上圣明!”魏忠就是干这个的,彩虹屁这就吹上了。
越王也觉得时机不错,只是纠结于人选,“老狗,那你说派谁去好呢?”
魏忠除了拍马屁的时候积极,其他时候都很“懒惰”,特别是越王让他出主意的时候,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哑巴。
“嗯?怎么不说话?”越王看向魏忠。
魏忠皱着眉头,貌似是在苦思冥想,其实大脑一片空白。
越王的眉头也渐渐紧锁,“不好选啊,官职低了不成,威望不够不成,顶不住压力也不成,这样的人选,老狗你说有吗?”
“三位大学士。”魏忠顺着越王的思路一琢磨,就这么三个人。
哦,不对,是两个半,谢大学士稍微差些,只能算半个人。
“谢言?谢言不行。”越王也知道,谢言空有大学士的名头,名声确实响亮,根底却不够硬。
“就交给李阳和刘康吧。”让他们互相拆台,斗去吧!
越王准备让以两位大学士为核心的政治集团碰一碰,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208 下有对策
“老四,文家被抄家了,我和谢大学士一起抄的。”
傍晚时分,吕礼回到家中,他找到吕智,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回房休息了,面色看上去十分疲惫。
“这没头没脑的,说的什么啊?”
吕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嘶,等等,吕礼刚才说,文家被抄家了?”
“真是……活该!”
想起文家种种,吕智只能想到这两个字,“哈哈,抄的好,抄的好啊!真该浮一大白!”
吕智痛快极了,暗赞越王真是好样的,文家这事儿处理的干脆利落,“对嘛,就该这样。”
等等,抄家这种事儿,按说不归吕礼管啊!
吕智双眼微眯,大脑飞速转动,很快就脑补出一段故事:
越王又在开小会(吕礼时常讲些工作上的事儿,吕智也知道一些),历数文家罪恶,然后下达抄家命令。
吕礼此时正巧在做记录,把一切听在耳中,接着他就撒泼打滚,要求跟着谢大学士一起抄家。
越王无奈,念及此事与吕家有关,只能应允。
……那么问题的重点来了,吕礼应该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这是替他报仇去了?
吕智暗赞一声,“好兄弟!”
感谢的话,吕智其实也有一些,却又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儿”影响吕礼休息。
兄弟之间嘛,默默付出就好。
心里,都懂的。
“皮猴子,你去打听打听,好好打听一下文家抄家的事儿,要细节。”
文家抄家这种大好事,自然是知道的越详细越好,知道的越多,就越开心嘛。
一句话,听闻仇敌倒了霉,我甚是开怀啊!
这种有谈资的消息,在京城里传的极快,皮猴子简简单单出去转了一圈,就带回一大堆消息。
其中细节很多,当然了,有些一听就是瞎编的,总之不管是真是假吧,听起来过瘾就是了。
此中痛快,自不必多说,都赶上过年了。
…………
夜半时分,吕智起夜,恰巧看见吕礼房间有光亮。
“不是连夜抄家吗?怎么还没睡?”吕智朦胧着睡眼,“莫非是睡不着?嘶,别不是不敢睡吧?吓着了?”
文家不止抄家,更是几乎灭门,想来当时的场景有些可怕,吕礼偏偏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念及此处,吕智赶紧回到房中,取出自己最新打造的白玉枕头。
游梦仙枕,安然入睡+30,美梦香甜+30
想来有此物,好兄弟定可安眠。
…………
朝堂。
时至今日,越王已经三天没上朝了。
文武百官等啊等的,又没等到越王,眼看着又是一天的早朝要泡汤。
“李大学士,你倒是劝劝王上啊,早朝实在不可荒废啊!”
“是啊,近日国事虽不多,但也有不少事儿,尚需王上乾纲独断。”
“这,长此以往,这可如何是好啊!”(前两个说话的不重要,这个说话的是二王子的人)
李阳大学士先是眉头紧锁,继而露出‘原来如此’之色,最后恢复了掌握一切的淡定从容。
“诸位莫慌,再等一日,明日早朝定然可以恢复。”
文武百官大多擅长察言观色,一瞧李大学士这神情,也就安心了,不消片刻,全都退去。
这时大殿里就只剩下三位大学士,还有六部尚书。
“诸位大人,有何猜测?”李阳沉吟片刻,徐徐发问。
谢言一甩袖子,“还猜测什么?定然是文侍郎那事儿气坏了王上,国之蛀虫,简直可恨!”
李阳大手一挥,“哎,王上乃一代明君,断不会如此任性。”
看你平时挺正直的啊,这种话也说的出口?你这不是污蔑明君吗?
其他几位大臣的视线“唰”的一下集中,一齐看向李大学士,眼神里的震惊都快溢出来了。
李阳:“……”
咱们这位越王殿下,除了花钱大手大脚、好大喜功、稍微有些懒政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其他毛病,勉勉强强也算是一代明君吧。
李阳费力的说服自己,干咳一声,“咳咳,眼前这种情况还是很罕见的,以前王上若是身子不舒服,还会让二王子辅政,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
“哎,我说诸位大人,行了啊,都是明白人,咱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谢言实在“演”不下去了,“想来想去,不就是那么些事儿嘛,国库又缺银子了,你们想办法给补上吧。”
李阳和刘康对视一眼,隐隐有杀气弥漫。
六部尚书吓了一跳,面上的难色变为坚定,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如此一来,事情也就定性了,从越王暗示的大学士大查贪污,现在演变成了各部自查。
自查有自查的好处,这样更加便于控制局面。
总比李阳和刘康两位大学士下手要强,这两位要是斗开了,到时候是什么局面,那可就不好说了。
大越的朝政就是这样,越王上有政策,大学士以下就有对策。
都是老手了,都清楚应该怎么玩儿。
当即,三位大学士连同六部尚书上奏,言说京城官员**严重,请求彻查。
越王带着“病体”,与第二天上朝时应允。
接下来,一场自上而下的清洗开始了。
政治嘛,就是互相妥协,这一次,谁都不能算亏。
国库充盈了不说,六部职位也空出来不少,这也就意味着,又能进行新一轮的竞争了,属于良性循环吧。
当然了,最倒霉的就是那些“位卑职小”的贪官污吏了,被砍瓜切菜一样,收拾的极惨。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他们屁股本来就不干净呢。
…………
吕府。
不管朝局如何汹涌,如何的血雨腥风,也丝毫牵扯不到吕家身上。
吕建没有贪污的条件,再一个,他也不在家。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文侍郎的事儿刚过去,朝臣们对吕家心存忌惮。
吕智的生活也回归了平常,每天就是干干活,干完活回家。
他的大部分时间用在打造清理河道的工具上,剩余的精力,用于改造两栋酒楼,可以说是忙活的脚不沾地。
这天,吕智百忙之中终于想起了沈浪,想起了这位刚刚高升的沈侍郎。
209 王上英明
沈浪是京城第一吕礼吹,对吕礼是有恩情的。
此次沈浪升官,吕礼自然亲自上门祝贺过,但身为家人,吕智也要有所表示。
虽然朝廷在严打,但是,该送的礼还是要送。
只是这礼物不太好选,轻了不行,不能表达心意;重了也不行,太过于惹人注目。
最好就是那种明明很贵重,但是又不会受人诟病的东西。
吕智思来想去,叫来皮猴子,“文家不是抄家了嘛,宅子也归公了吧?”
“是,归公了。”一说这事儿,皮猴子竟然笑出声来。
“说起来都有意思,朝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还想把那宅子卖了,价格是越来越低,可惜就是没人接手。”
“低价出售?”吕智眼前一亮,“那挺好啊,你看着点儿,价格合适就买下来。”
“四公子,犯官的宅子,要它做什么?”皮猴子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多晦气!”
别看文侍郎名义上是乞骸骨离开的,甚至还有黑甲卫护送,但内情啊,早就在坊间传开了。
现在文家不止声名狼藉,就连那宅子,也被视为不祥之地。
大越百姓还是很迷信的,文家败落了,都说是宅子风水不好,当然了,诟病文家祖坟的更多。
文家兴盛的时候,都说文家是祖坟冒青烟了,现在,说辞全变了。
也不知道这后人犯事儿,和祖宗能扯上什么关系?
他们家老祖宗还能揭棺而起,专门从坟里跳出来,教这些后人做坏事?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都是人的问题,人品太差,心太黑,与宅子何干?”
吕智可是进步青年,岂能在乎这个,“宅子最后还成了背锅的,简直了。”
皮猴子摇摇头,“四公子,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问题,那宅子确实有问题,我听说啊,宅子前几任的主人,境遇也不是太好。”
一听就是百姓的谣传,而谣言止于智者,吕智自认智者,企图从另一个角度说服皮猴子。
“听说文家宅子不错,地方又大,装饰也好,可气派了,最主要还便宜,干嘛不买?”
皮猴子有些急了,“四公子,那宅子真不行,真晦气,便宜确实便宜,但也不能……”
“公子啊,你不是常常教育我们嘛,占小便宜吃大亏,怎么到了自己这儿,还不明白了呢?”
吕智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晦气,行了吧?”
皮猴子连连摆手,他已经听出吕智语气里的不耐烦,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放肆了。
行,还知道分寸,吕智见皮猴子有悔过的意思,也就没计较他‘以下犯上’的事儿,“对了,百姓觉得晦气,朝中官员呢?没人想入手吗?”
皮猴子摇摇头,“没有。”
吕智撇撇嘴,“平时一个个嘴里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结果到了最后,比寻常百姓还不如。”
听着吕智的吐槽,皮猴子摊摊手,“四公子,官员以前也是百姓,能有多大差别?再说了,不怕被抓啊!”
“四公子,你想啊,现在朝廷正在严打,四处都有贪官被绳之以法的消息,各位大人还不得把腰包捂得死死的,谁会在这个时候往上凑啊?”
“说的也是,你这样,还是盯着点儿,价格合适就买下来。”
文家的宅子最起码折价一半,这还是保守估计,简直就是跳楼价。
“四公子~~~”皮猴子嘟嘟囔囔的,不敢再放肆直言。
皮猴子是真的不愿意,他觉得自己这是在为四公子考虑,也是为了整个吕家着想……就只是在面对吕智的时候,不够硬气。
吕智摆摆手,“让你买,你就买,我到时候送人,又不自己住。”
“啊,送人啊?那行。”皮猴子嘿嘿一笑,心里盘算着,“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催的,惹了自家公子。”
公子竟然不惜花大价钱搞这么一出,这仇啊,怕是不小。
最终,文家宅子折价九成,只卖出了其正常价值的十分之一。
就这,朝廷负责此事的官员都乐坏了。
自然,宅子最终是被皮猴子拍下的,说是竞拍,其实压根就没有竞争对手。
…………
王宫。
“怎么样?新任礼部侍郎的门槛,是不是都要被前来送礼的客人踏平了?”
越王笑呵呵的,抄了一些贪官污吏的家,大大充实了国库,这几天他这笑意啊,都快藏不住了。
“回王上,据黑甲卫回报,沈侍郎关门谢客,就只有寥寥几人进去过。”
“都有谁啊?”越王对此还是有些兴趣的。
魏忠拿出几张纸,“有谢大学士、礼部徐尚书、翰林院吕修撰,再就是吕修撰的四弟也去过。”
他又翻了翻纸张,“至于其他的,就没什么了,都是一些沈侍郎的学生,与吕修撰同届的居多。”
越王丝毫意外,“嗯,都是些必须去的,这么说,各部自查还是有效果的,沈侍郎新官上任,都没有送大礼的。”
“送大礼的还是有的。”魏忠手里的纸张并不简单,送的什么礼物也有记载。
“哦?”越王这回有些意外了,关切的问道,“什么大礼?可收下了?”
魏忠从纸张里抽出一张,“收下了,是吕修撰四弟吕智送的,送的整整一栋大宅。”
“吕家?”越王搓搓手,“吕家竟这么有钱吗?”
魏忠笑了笑,“王上,与其说是吕家有钱,倒不如说是吕智有钱,吕家这个小辈儿,赚银子的手段极强。”
“吕智嘛,孤知道。”越王摆摆手,“还是说回沈侍郎,这大宅所在何处啊?”
“大宅嘛。”魏忠呵呵一笑,“王上,不妨猜上一猜?”
越王指了指魏忠,“你这老狗,什么时候还学会打哑谜了?”
魏忠嘿嘿一笑,把记录情况的纸张藏在身后,“还是猜猜吧,挺有意思的。”
“京城这么多处宅子,还要能猜到的……”越王脑子转了转,“难不成还能是文家的宅子?”
“王上英明!”魏忠躬身跪拜,“王上真乃神人也,老狗拜服!”
越王哈哈大笑,“起来吧,没想到,竟然是文家的宅子,那还真是,有些意思!”
210 状元楼
千篇一律的日子转瞬即逝,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一月。
“皮猴子,最后一批东西运走了?”吕智伏在案头,手里拿着一沓子请柬。
“运走了。”皮猴子拿着账本,做着最后的确认,“没什么问题,新来的黄工头负责押运,应该已经出城了。”
“嗯。”吕智点点头,“对了,你觉得这个黄猿黄工头如何?”
皮猴子斟酌了一下,“工作认真,办事严谨,人也机灵,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吕智似笑非笑的看着皮猴子,“收礼了?”
“呃,收了一点点。”皮猴子挠挠头,略微有些尴尬。
吕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皮猴子,“平时那些下人,没少孝敬你吧?”
“逢年过节,都会有一些。”
皮猴子也不隐瞒,这些都属于很正常的人际往来,他要是一点儿不收,反而显得不近人情,以后这大管家就不好做了。
吕智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社会是人情的社会,就拿送礼来说,他吕智就是其中翘楚。
“黄工头,他有些……贪财,不过,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吕智虽然没有继续追问,皮猴子还是又说了一些对于黄猿的看法。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确实不算大毛病,那就先用着。”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免得双方尴尬。
皮猴子说的贪财,是一般人的通病,指的是黄猿办事的时候喜欢揩油,又爱向下面伸手要好处。
这些情况吕智也有发现,要不也不会询问皮猴子的看法。
严格来说,黄猿的人品有些问题,作为老板,吕智有些不喜,但吕家正值用人之际,这人又恰好能办事。
贪一些,只要不过分,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应该问题不大。
吕智想了一下,“你是管家,诸事都要留心,太隐秘的事儿,就不要让他知道了。”
皮猴子躬身一拜,“吕皮,明白。”这是在表明立场,我皮猴子是吕家人。
“嗯。”吕智挑出几张请柬,剩下的派给皮猴子,“这些请柬你亲自去送,酒楼快开张了,不能耽误。”
“是,我这就去办。”捧着请柬,皮猴子这就赶紧忙活起来。
吕智往后一仰,靠在躺椅上,挨个翻看手里的请柬,这些人,都得他亲自去请。
“马上就是休沐日了,希望大佬们有空。”
吕智也是有想法的,酒楼开业的日子既不是请人算的,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而是选的朝廷规定的休沐日。
这样的日子里,文武百官大多放假。
…………
噼里啪啦~~~
热闹的爆竹声里,吕家在京城的第一家酒楼正式开业了,就在玄武酒楼的原址上,新起了一座二层小楼。
吕智和吕礼一人一边,抓着从牌匾上垂下的红绸子。
“三,二,一。”随着吕智的倒计时,两兄弟同时这么一拉,酒楼牌匾显露出来。
亮闪闪三个鎏金大字状元楼
“嚯,瞧瞧,状元楼啊!”
围观开业的人极多,贩夫走卒,街坊邻居,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人应有尽有。
当然了,这里面文人学子读书人居多,文人里,吕礼同学所占比例又很大。
“真不愧是吕修撰吕家的买卖,状元楼,这名字霸气!”
“吕修撰贵为状元,这名字倒也用得。”
“诸位还等什么呢?走着啊!”唐虎和祝山也来捧场了,这个说话的,自然是祝山。
唐虎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含蓄,厚厚的镜片卡在鼻梁上,不断微笑拱手。
祝山相对来说就比较洒脱,大喊大叫的招呼着,“快,都进去沾沾状元的光,说不得,下一届状元就是你了!”
被祝山这么一说,吕礼的脸色有些微红,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吕智就站在吕礼身边,“别不好意思嘛,放开点儿。”
说话间,他拱了一圈手,“请了,我状元楼开业,免费三天,想要什么,吃什么,喝什么,尽管来~~~”
“大家伙儿,别客气~~~”
吕智几句招呼,气氛这就热烈起来,宾客们也都拥着进入状元楼。
状元楼内部形似阴阳八卦,内部有两根巨柱支撑,柱子周围摆放有桌子若干,每张桌子又配两到八张椅子不等。
墙壁共有八面,每一面都挂有木板,木板边角镂刻有梅兰竹菊,中间却是空白的,为的是方便客人题诗题词。
二楼则主要有四间上房,分列四方,以琴棋书画命名。
上房边上,还分布着一些小一些的房间,做生意嘛,终归不能浪费空间。
屋里摆设,多是应季花卉,状元楼,要的就是一个雅致。
“不错,布局匠心独具,很有格调。”
“嘶,我这一看,这里倒不似酒楼,更像是摆弄诗词歌赋的雅居。”
“哎,你还别说,一进入这状元楼啊,小弟我诗兴大发,正想赋诗一首啊!”
“请!”吕智一摆手,自有小二送上笔墨纸砚,“只要兄台有兴致,尽可随意泼墨挥毫。”
“哈哈,好,那我就献丑了!”说是这么说,这位客人诗才尚可,写的小诗倒也颇有一番意味。
“我也来!”
“小二,纸来,笔来,酒也端上来!”
有人抛砖,自能引出玉石,文人们聚到一侧柱子处,这就开始吟诗作赋,饮酒狂欢。
另一边柱子处,也围着一群人,他们成分复杂,统称为非文人。
他们就很难受了,这状元楼,它一看,这也不是吃饭的地方啊!
吕智早有预料,声音温润的介绍,“且看对门,另有一处酒楼,同样是我吕家产业,那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
“哦,原来如此,只是为何还没开门营业啊?”
吕智拱拱手,“街坊邻居,父老乡亲,这就得大家多担待了,对门我准备傍晚再开。”
“这又是为何?”
吕智再度拱手,“两边一起开业,我分身乏术,实在是忙活不开,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另外,我还安排了一些小惊喜,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吕智拍拍手,自有排列整齐的小二送上果盘、糕点,美酒佳肴,“三日之内,分文不取,诸位,请自便。”
一看能白吃白喝,非文人大多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