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终谈能力者
庄梦瑶听说,边挥动粉拳向王墨儒捶去,边娇嗔道:“你才可怕。”
庄梦瑶的房间本就没有多乱,二人简单收拾一下,就收拾好了。此时二人坐在屋子正中的桌子前,面对面地聊天,王墨儒见庄梦瑶挥拳打来,也不躲也不闪,硬生生地受了他一拳。可在玩笑中庄梦瑶的拳头能有多少力气?打在王墨儒身上便好似挠痒一般,但王墨儒竟然疼得直不起腰来,口中还不停地“哎呦,哎呦”直叫唤。
庄梦瑶如何不知这一拳并没打实,又轻轻地推他一下说道:“好啦,别闹了。”
不闹就不闹。王墨儒听说立马直起腰来,口中没了“哎呦”声,随即一脸的严肃。
庄梦瑶见他有趣,本来想笑,却反而又白了他一眼,说道:“医疗系的能力者还有一个特殊能力就是可以驱魔。驱魔听上去好像很厉害,其实功效甚微。驱魔只可以让魔族在短时间内不攻击他们,等到这个时间一过,驱魔的效果便无法再对同一个体生效。至于医疗系能力者的进攻手段,实在是有限,便不说也罢。”
“医蛊类的另外一系是毒蛊。毒蛊系的能力者在众多的能力者中间并不是很受欢迎,但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只要你敢惹他们,他们绝对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毒蛊系的能力者主要依靠养殖毒虫、毒蛊……算了,不说了,你自己理解吧,我只要一想到那些蠕动的毒虫就觉得浑身麻麻的。”庄梦瑶边说,边抖动自己的双臂,好像双臂上已经爬满了小虫一样。
“这类能力者由于要尽可能地让敌人感染上他们的毒质,在淬炼毒液的同时,暗器也成了他们最好的武器,当然这些暗器上也都是喂有剧毒的。我听说毒蛊系的能力者中还有一部分人,他们身法也不灵活,暗器的准头又差,迫不得已只好舍弃暗器这项有利的进攻武器,另辟蹊径,寻找生存的法门。钩、爪这类前端锋利,又可以在上面涂毒的武器很快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他们稍加研习就发现,这类武器在他们手中竟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总之,这类能力者是用毒的高手,遇到他们要小心再小心。”
“法代表的是法师类,单以破坏力来说,法师无疑是众多能力者中最出色的。法师类的两大系分别是五行系与元素系,五行系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系则是水、火、雷、风、土五种远古元素;其实法师类的能力者与其说分为两大系,莫不如分为金、木、水、火、土、风、雷七小系,虽然每一种法术之间都存在着相生相克,但无论是哪一种法术都极难大成,法师类的能力者只要精通其中一种法术就足以与其他能力者相抗衡。”
“法师类的能力者不仅法力高超,更是这个世界上最绚丽的魔术师。任何一种法术在不同的法师手中都会产生不同的功效。单以水系法术为例,水在他们手中可以是
小泡泡,也可以是巨大的潮汐,可以是冰晶,也可以是霜雪……”
“这么厉害!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种能力。”王墨儒听庄梦瑶说完,由衷地赞道。“身边要是有一位这样的朋友就好了。”王墨儒又叹息地补充道。
“会有机会的,此行路程这么远,总会遇见的。”庄梦瑶安慰王墨儒道。
“法师类的能力者是不需要武器的,法力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各系法术就是他们的进攻手段。”
“宗代表的是宗教类,两系分别是释家系与道家系。佛教的世尊是释迦牟尼,后世佛家弟子也都称自己是释家子弟,释家系的名称便也由此而来。释家的能力者多是佛门的有道高僧,但也不乏能力超群的俗家弟子。如果你认为释家的能力者都是男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说的有道高僧,既包括比丘,也包括比丘尼。”
“释家的能力者由于受佛教影响,讲究慈悲为怀,他们的武器也多以棍棒、禅杖这些杀伤性不大的武器为主。释家子弟多练就至刚至阳的功夫,在防御上他们也有很大的作为。”
“释家还有种特殊的能力:就是他们对冥界的死灵有特殊的攻击能力与防御能力。”
“道家系的组成与释家系的组成大体相同,是由道教中的道长、道姑以及俗家弟子组成。不同于释家的至刚至阳,道家更重视的是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他们的武器多以符、剑为主,既可以运用柔术化解敌方的攻击,也可以用剑术还击,既可以用符咒进行远程攻击,也可以用丹药治病救人。可以说道士系是能力最全面的能力者,但坏也就坏在他们的全面上,这一全面,便也没有了精通。”
“但道士系还是有一可取之处,那便是他们对于妖界的制衡。跟释家之于冥界一样,道家之于妖界也有相同的功效。”
“以上就是战、武、射、法、医、宗六大类能力者,除了上面说的这六大类外,还有很多旁类的能力者。这些旁类的能力者并不见得比六大类的能力者弱,只是流传的不广泛,修习的人少,因此被誉为了旁类。比如我修习的幻术类,再比如我非常向往的唤驭类。”
“你刚才又说了个什么词?那是什么能力?”王墨儒这次连能力者的名称都没听清。
“唤驭类!召唤 ,驾驭!”庄梦瑶见王墨儒似懂非懂,展颜一笑道:“其实最开始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也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当我真正了解后,才发现这种能力者多么有趣。”
“唤驭类分成的两系就是召唤系与驾驭系。我先给你讲讲稍微好理解的驾驭系。”
“你看过耍猴吧?”庄梦瑶突然问。
“耍猴谁没看过!楚川镇虽然是小镇子,但是像耍猴这么常见的街头杂耍,大家还是经常能见到的。”
“见过就好。你可以把耍猴人当成是最
低级的驾驭系能力者。他们通过驾驭其他生灵来与敌人作战。这些生灵包括森林里的野兽、空中的猛禽、海中的蛟鳌,也包括荒坟中孤魂野鬼、妖狐魔怪,更包括上古神灵、远古凶兽。只要能力足够,没有什么生灵是驾驭系的能力者无法操控的。”
“人呢?人不也算是生灵。”
“理论上不是不可能,但人心实在是太复杂了。想要驾驭这样的生灵,那得是多么强大的驾驭师能做到的啊!”
“照你这么说,驾驭师主要驾驭的是心灵?”
“不,不是心灵,是思想。心灵与生俱来,可思想却多受后天影响。驾驭师主要的能力就是要让自己的思想凌驾于被驾驭的生灵之上,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操纵那些生灵为他们战斗。而人的思想千奇百怪,不同于其他生物思想单一、简单,因此想要完全驾驭人这类生物,是很难很难的。”
“驾驭师由于自身能力的差异,可同时驾驭生灵的个数也不同。绝大部分驾驭师同一时间内只可以驾驭一个生灵,但这个世界上总有极小部分比较出类拔萃的生灵,他们可以同时驾驭多个生灵,但据说最多也不超过三个。”
“理解了驾驭系,召唤系就好理解得多了。驾驭系是通过控制实质生灵来与敌方战斗,但召唤系却是通过灵力来召唤实质的生灵来为他们战斗。不同于驾驭系能力者,召唤系的能力者在同一时间可以召唤很多个生灵来为他战斗,但受能力者自身灵力影响,他们召唤出来的生灵所能持续的时间、数量、能力、忠诚度也不同。召唤系的能力者看上去要比驾驭系的能力者强得多,但如果一个召唤系的能力者召唤出了凌驾于他能力之上的生灵,这能力者很可能被他召唤出来的生灵所反噬。但驾驭系的能力者就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唤驭类能力者的兵器多以软兵器为主,长鞭、套索这种可以及远的兵器多是他们的首选。他们用这类武器不仅可以御敌,关键时刻也可以控制那些违反他们战斗意愿的生灵。”
庄梦瑶讲了这么多,见王墨儒还是神采奕奕地在用心听,又继续说道:“除了这些可以直接用于战斗的能力外,还有很多很有意思的能力,比如远古的巫祝术,神秘的占星术,变幻复杂的奇门遁甲之术……”
“我决定了,我也要做一名能力者。”庄梦瑶话还未说完,王墨儒就突然站起身打断她,信誓旦旦地道,“即便不能与这些人相抗衡,我也要好好见识一下他们的能力。”
“小伙子很有志气嘛!加油,我看好你。”庄梦瑶为他打气道,“不过,想要成为能力者,你今后对神灵便不能再有怨言,更不能亵渎神灵。你不仅口中不能说,连心里也不能想,知道吗?”
“天底下这么多人,我就不信,那神还能掌握每个人的心思。”王墨儒心里这么想,却还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四十七 成熟的美妇人
庄梦瑶刚待王墨儒说完话,就叹口气幽幽地说道:“唉,就算成为能力者又能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是束手束脚,如今连这汉安楼都出不去。”
“出不去就出不去嘛,呆在这里吃喝也免费、住宿也免费,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王墨儒站起身子,双臂高举想要伸个懒腰。
“哎呦……”王墨儒懒腰还没伸完,就伸手扶住了腰,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庄梦瑶关心道。
“没事,可能是刚才在楼下动作幅度太大有些扭到腰了。”王墨儒摆摆手道。
“活该,谁让你多管闲事。”庄梦瑶奚落了王墨儒一句,又温柔地问道:“很疼吗?”
“就刚才疼了一下,现在好了,你瞧。”王墨儒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没事,当下狠扭了几下腰。
“知道了,你别扭啦!别旧伤未愈再填新伤。你先到床上休息一下,我去把你的行李拿来。”
“拿行李干嘛?”
“你不是说好要保护我嘛,不……你怎么保护我?”有些话庄梦瑶终究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道。
“没那个必要了,现在我们分开住你反而会更安全些。”
“为什么?”庄梦瑶不解地问。
“你想,依咱俩在汉安楼上的表现,是你更像能力者呢,还是我更像能力者?如果那位仁兄真要来暗杀能力者,他现在的目标是你,还是我?”
“原来……原来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之前还错怪你……我……”庄梦瑶弄明白这一切,感激王墨儒的同时,心中愧疚,言语间难免有些语无伦次。
“咱们之间还说什么你我。你予我有恩,我便予你有义,如此而已。”王墨儒一本正经地说完,却突然伸食指在庄梦瑶的下巴上勾了一下说道:“再说了,像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忍心就这样让他把你杀死。我有没有很帅?你是不是很感激我?”
“流氓,才正经了没几天就又露出本性来了。”庄梦瑶瞪了王墨儒一眼说道。
“我就流氓,怎么样?来打我啊。”王墨儒边说边站起身往外逃窜。
庄梦瑶少女心性,经他这么一逗,怎会轻饶他,在后面追逐着跑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刚跑出门,就看见王墨儒隔壁房间的门前站着一名大汉,那大汉虎背熊腰,身披重铠,手持大盾,正是刚刚二人说到的那位防战能力者。
那大汉见到二人,将大盾用力往地上一顿,哼了一声,满脸鄙夷地说道:“不要脸。”
王墨儒本是笑着出门,见那大汉好像有意针对自己二人,笑容顿敛,他也不搭理那大汉,回头对庄梦瑶道:“你先回屋呆着,别出来。”庄梦瑶如何看不出那大汉是针对自己,她心中无亏,也不理王墨儒,当下叉起腰喝问道:“你说谁不要脸?”
“俺说谁谁心里清楚。” 那大汉还是一脸的轻蔑道。
“你别指桑骂槐地念山音,今天你非得把话说清楚不可。”庄
梦瑶扯开嗓门大声道。
庄梦瑶一喊不要紧,七楼中的旅客听到有人吵架,登时便有几人出门瞧热闹。
王墨儒见吵到了旁人,不愿事情闹大,劝解庄梦瑶道:“你先回屋,这事我来处理。”
“要回你回,今天我非得跟他把这事掰扯清楚不可。”庄梦瑶不依道。
王墨儒哪里肯回,不再说什么,挡在庄梦瑶身前,看那大汉到底怎么说。
“说清楚就说清楚。俺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不夫不妻,不兄不妹同居一室的人。真是伤风败俗。”
那大汉这么一说可惹恼了王墨儒,此话分明是在败坏二人的名声,他一市井无赖,于名声并不太看重,但庄梦瑶花朵一般的人,尤是个黄花闺女,怎能让他平白无故地这样说是说非。
“你把嘴放干净点,我与庄姑娘清清白白,怎么就伤风败俗了?”王墨儒瞧了一眼庄梦瑶,见她气得脸色苍白,对着那大汉怒吼道。
“既然想要清清白白,就别干不清不楚的事。”那大汉好像并不想太撕下面皮,有些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你……你血口喷人……”庄梦瑶被人当着面说这种话,哪还挂得住脸,直憋的面红耳赤,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王墨儒看着庄梦瑶委屈的模样,心中满不是滋味,自己二人明明清清白白,但却被冠上这不白之冤。他有心与那大汉拼命,但一来显得自己理亏,二来二人同居一室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当下强忍怒气,又解释道:“我与这位庄姑娘同处一室不假,不过并未干什么龌龊之事。众位请看……”王墨儒说着脱下上衣,露出了针灸后满是针孔的后背,对着看热闹的众人道:“诸位请看,在下本是身有重疾之人,多亏了这位庄姑娘不辞辛苦,不避猜忌,将在下从鬼门关硬生生地拉回来,在下无以为报,如今又惹得庄姑娘身处嫌疑之所,这都是我的罪孽。诸位若还是见疑,我也纷说不轻,说不得只有以死相谢姑娘的大恩。”王墨儒挎着弓箭,说着便从箭篓中抽出一支羽箭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多大点事,还至于闹成这样?”一个身穿橙黄色衣裳的美妇人从人群中转出来,对着那大汉和王墨儒道。
王墨儒见说话的这人端庄大方,年岁虽已不小,却绝难瞧出她的年纪,五官端正,容貌俊美,与庄梦瑶相比,虽有不及,可别有一番成熟的韵味。
那美妇人说着话走到庄梦瑶身边,拉起她的手道:“大伙儿瞧瞧这姑娘,瞧瞧这装扮,瞧瞧这身段,怎么看都是黄花大闺女。还有这位相公,大家看他生的浓眉大眼的,一瞧便是重情重义之人。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躲在一起干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我瞧啊这些纯属子虚乌有。”那美妇人说着又板起脸对大汉道:“你还不快来给姑娘赔不是。”
那大汉也是直性子,此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隔着王墨儒向庄梦瑶抱拳道:“姑娘,是俺错怪你了。你大人大量别与俺一般见识。你若是不解气便踢俺一顿,打俺一顿都成,反正俺皮
糙肉厚不怕打。”
庄梦瑶本是一肚子委屈,此时听那大汉语言憨直,忍不住莞尔一笑。笑过之后她又想到自己的委屈,眼泪夺眶而出,一转身便往自己屋中跑。
那大汉见自己的赔罪并没生效,反而将她惹哭了,跪下来又道:“姑娘别哭,俺承认俺冤枉你了,俺在这给你磕头赔不是了。”那大汉说着磕下头去。
王墨儒见庄梦瑶跑回屋中,也不理那大汉,转身便要追随她而去。方才为三人解围的那美妇人伸手拦住王墨儒道:“这骨节你去反而容易惹她生气,还是回自己房中好好歇着吧。我去劝劝她,保准她气消。”
这美妇人于关键时刻缓解了双方矛盾,王墨儒对她颇为信任。此时他也觉得自己再出入庄梦瑶的房间,多少有些不太妥当。而那美妇人肯从中周旋,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王墨儒向着那美妇人连连点头道:“多谢,多谢。”他说着瞧了那大汉一眼,眼中满是埋怨,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房中。
众人见没有什么好瞧,也都渐渐散去,各回各的房间。人群散后,露出一个人木木地站在原地,正是那沉默寡言的暗杀者。
那美妇人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不待庄梦瑶应声,便推门而进,她见庄梦瑶坐在床边默默地拭泪,走过去对她道:“姑娘,那大汉已经认识到自己错怪你们了,也已经当着众人面向你们道了歉。如今真相大白,还了你公道,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庄梦瑶不听,还是暗暗地垂泪。
那美妇人见状又说道:“姑娘你知不知道咱子金国一年中有多少人是含冤而死的,牢狱里面又关着多少含屈的囚犯,他们这辈子可能都会被冠以一个本不属于他们的罪名。相比于他们,你认为你是不是幸运得多呢?而且这一时的误会,过去也就过去了。咱如果哭坏了身子反而让坏人看笑话,你说是不。”
那美妇人见庄梦瑶只是哭,并不答话,又道:“再说了,那大汉只是鲁莽了些,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人,刚才他见你哭着跑开,还磕头向你赔不是呢,难道你就真的不能原谅他?”
庄梦瑶见那美妇人来宽慰自己,终究出于好心,自己总不搭理人家也不好,抽泣了几下,才慢慢地说道:“我才不是因为这些才哭呢,我……我是……我是想起妈妈来了。”
“原来姑娘是想令堂了?令堂如今在什么地方?过的可好?跟姐姐说说,你心里也能痛快些。”那美妇人温柔地道。
庄梦见问瑶摇摇头,紧闭双唇,关于她母亲的事情她并不想对任何人提起。
庄梦瑶擦了擦眼泪,想起还没向那美妇人道谢,止住了哭泣说道:“姐姐谢谢你,刚才若不是你出头化解矛盾,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妹子快别说这话。我一瞧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若有人说你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便打死我也不信……”
庄梦瑶听说会心一笑,“姐姐谢谢你肯相信我……姐姐你真好。”
女人总是最会宽慰女人……
四十八 又一桩命案
王墨儒回到房间后,听隔壁二女有说有笑,放心了不少。他腹中饥饿,悄悄地起来要了些吃食。
饭后,王墨儒毕竟身有要疾,白天为了开脱那暗杀者,又使了好大一番力气,此时不觉有些困倦。他有心想睡,却又担心隔壁的庄梦瑶,只好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打盹。他也是真困了,这一觉竟睡了一夜。
当夜无话,转眼已是次日天明。
“姑娘,姑娘,不好了,快开开门,又出人命了。”一阵阵急促的叫门声从隔壁传来。
王墨儒本是和衣而卧,此时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叫门,一骨碌翻起身来,跑出去查看情况。
庄梦瑶的门外,昨日平息了一场风波的那个美妇人见王墨儒出屋,急道:“相公,不好了,又死人了……又死人了……”
王墨儒见那美妇人也不知是急还是怕,话语间有些语无伦次,安慰她道:“别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王墨儒最关心的终究还是庄梦瑶,还未等那美妇人诉说事情的原委,他便拍着庄梦瑶的房门大声道:“梦瑶姑娘……梦瑶姑娘……你还好吗?”
王墨儒没拍两下,只见房门一开,庄梦瑶已站在门口,对着他道:“要不是你一大早上就鬼叫,姑娘我本可以睡的更好。现在呢,不好不坏,也就那样吧。”庄梦瑶说完又转对那美妇人道:“姐姐,你别多心,我可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一大早上便大惊小怪的小鬼。”
“你就是说姐姐,姐姐也不怕,谁让你是我的好妹妹呢。”那美妇人见到庄梦瑶就亲热地拉起她的手也跟着玩笑道。
庄梦瑶把手从那美妇人的手中抽出,走到她背后,张开双臂环抱着她,又探出半个身,满脸娇柔地道:“姐姐,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墨儒从认识庄梦瑶起,从没见过她脸上露出过这么幸福的表情,如今见她结交良伴,不禁为她感到高兴。只是他想不通,那美妇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庄梦瑶与她如此交好呢?
那美妇人看着庄梦瑶也是一脸的宠溺,笑着道:“姐姐是关心我的好妹妹啊。姐姐听说昨天晚上汉安楼又有人被杀了,第一时间就来瞧瞧我的好妹妹出没出事。”那美妇人说着又接着道:“刚才在来的路上姐姐还在担心、后悔呢。”
“姐姐你担心、后悔什么呀?”庄梦瑶沉浸在这幸福之中,以至于听说出了命案,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关于你呀!既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又后悔昨晚没跟你同宿一室。若是跟你同宿一室,咱们姊妹间好歹有个照应。即便是共赴黄泉,也能形影不离,不会显得那么孤单。”那美妇人说着双手合十又接着道:“谢天谢地,还好你安然无恙。”
“姐姐放心吧,我跟寻常的小姑娘可不同,我厉害着呢。”庄梦瑶在别人面前极力掩饰自己能力者的身份,此时为了不让那美妇人担心,竟自夸起
来。
“是,我的好妹妹最厉害啦,她能把那些坏人都打跑。”那美妇人娇宠地道。
“真的,我没骗你,我……”
“这位姐姐刚才说,又出了命案,是在哪?能领我们去看看吗?”王墨儒见庄梦瑶兴奋之下,有些口无遮拦,急忙打断她道。
“就在四楼。”那美妇人叹口气又道:“唉!挺美貌的一个姑娘,也不知是跟谁结下了仇,说没就没了。”
王墨儒听说,想要看看死尸上的伤口到底怎样,转对庄梦瑶道:“走,咱们到楼下瞧瞧去。”
庄梦瑶有王墨儒和那美妇人在身旁,没有那么害怕了。她走到那美妇人身旁,挎起她的胳膊道:“好!那就麻烦姐姐陪我们再走一趟。”
“这有什么麻烦的。说不准一会儿衙门还会安排大家到三楼去排队接受检查呢。”
“就知道姐姐最好……”
三人说着话下了楼,这接连发生的命案无疑让汉安楼笼罩在一片无形的阴影下。也不知是时间尚早还是大家心有忌惮,四楼中看热闹的人已远没有那天的多,只有零星的几人。他们站在四楼的走廊上,面上已没有了旁观的事不关己,更多的是对于死亡的惊惧,对于自身安危的担心。
王墨儒等三人走过去,趴在门口一瞧,见正在办案的还是昨日审案的那名捕快。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王墨儒见是他,径直地走进屋中,蹲到他身边,帮着查看死尸的情况。
那捕快见是他,知道他有几分斤两,倒也没加阻拦。
死尸是个容貌俊俏的女子,在黑色紧身衣的包裹下,她的身材显得那样么优美、婀娜。她的右手握着空拳,还搭在腰间的短刃上。脖项间一条细长的伤口与庄梦瑶昨日描述的几乎相同。
王墨儒指着死尸身上的伤口,回头对庄梦瑶道:“你瞧这个,跟你昨天看到的是否一样?”庄梦瑶只瞧了一眼,便点点头道:“一样的。”
“你瞧仔细了,它们真的是一样的?”
“嗯。无论是伤口的位置、大小、粗细还是角度,都与昨天那三位死尸身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那么说今日的凶手与昨日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喽?”
“这种手法如果不是经过长期训练,根本无法拿捏的这么准确。若说有人只瞧了伤口一眼,便能使出相应的招式,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庄梦瑶没直接回答,嘲笑王墨儒道。
王墨儒讪讪一笑:“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也知道这不大可能。”
“你把她的兵刃拔出来瞧瞧。”庄梦瑶也未经过那捕快的允许,便对王墨儒道。
王墨儒对庄梦瑶言听计从,他拨开死尸的手掌,将那死尸的兵刃从她的腰间解下,递给了庄梦瑶。
庄梦瑶接过兵刃,双手一分,便将短刃抽离了剑鞘。
庄梦瑶只觉得冷冰冰的寒光一闪,那死尸的兵刃就完全呈现在了她的面前。她身旁的王墨儒见了,忍
不住赞了声:“好刀。”
“这是匕首,匕首。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庄梦瑶晃动手中的匕首,故意跟王墨儒抬杠道。
“放下!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速速撤离。”那捕快见庄梦瑶随意乱动案发现场的事物,心中不快,对她嚷道。
“放下就放下。”庄梦瑶将那匕首插回到剑鞘内递给王墨儒,嘟着嘴又道:“人家既然不喜欢我们,我们还是赶快消失吧。”她说完拉着那美妇人转身就走。
王墨儒进来只想看看这次的凶杀案是否是那暗杀者所为,此时既已查明不是,他也不愿在屋中多耽,将匕首郑重地放到捕快身边道:“多有打扰。”说完便追庄梦瑶而去。
三人慢步往外走,还未出屋就瞧见一个巨大的身子挡在了门口,正是那个与庄梦瑶争吵的大汉。那大汉见庄梦瑶出来,站到一旁,给三人让出一条路来,口中招呼道:“姑娘早。”
庄梦瑶眼睛直勾勾的,就好像根本没瞧见这人似的,径直地从他身边走过。那美妇人见状小声地对她道:“人家跟你打招呼呢,怎么都不说话。”庄梦瑶还是不说话,低着头假装没听见,默默地往前走。
那美妇人见状,立住脚跟,拉住庄梦瑶道:“不是说好不放在心上了嘛,怎么还不搭理人家。”
“不放在心上归不放在心上,搭理归搭理。这是完全不搭的两件事。”
“别这样,如今咱们被关在这汉安楼中,无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家即便不能同舟共济,最起码也不能多树外敌呀!你别太拗,相信姐姐,姐姐这都是为了你好。”
庄梦瑶听说还是不大高兴,点点头道:“好吧。”
那美妇人听说,回头向那大汉招招手:“那位大哥……来……过来。”
那大汉见美妇人相招,兴奋地跑过来。
美妇人等那大汉跑到身边,还未等他张口,先数落他道:“你也真是的,事情都没弄清楚就乱说话,看给我妹妹气的,都不愿搭理你了。”
美妇人边数落那大汉,那大汉边唯唯诺诺地点头赔不是。美妇人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这才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张罗一桌好吃食,向我妹妹好好地赔个不是。”
那大汉点头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不吃。”庄梦瑶撅嘴道。
“难得这位大兄弟一片心意,咱们终不好驳了人家,还是听我的吧。”那美妇人在中间劝解道。
庄梦瑶见那美妇人执意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算是答允。
那大汉见庄梦瑶终于松口,兴奋的不得了,走到庄梦瑶身旁,弯下腰不住地问她爱好、口味。
庄梦瑶未说话,那美妇人瞥了他一眼道:“问什么?有好的尽管张罗去。”那大汉听说,兴奋地跑开了。
王墨儒走在四人中的最后,见那大汉弯下腰与庄梦瑶一般高,但在庄梦瑶面前乖的就像是小猫一样,也觉的有趣。
四十九 与大汉释嫌
汉安楼不愧是左近最好的酒楼,即便是在清晨,他们的后厨也能做出方圆几十里最美味的吃食。王墨儒看着这满桌子珍馐美味,不禁唾液横生。这两天来他伤势渐愈,胃口也随之大增,再加上昨天他只草草地吃了点干粮,此时看着这满桌子菜肴,只想一口气把他们全部消灭掉。但四人之间这尴尬的气氛,无法让他动上一筷。
“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真不知道你们长着嘴是干嘛用的。”那美妇人率先打破了僵局,“大兄弟,是个男人先把酒倒满,然后当着大伙的面好好地向我妹妹陪个不是。”
那大汉本就是向庄梦瑶赔罪来的,他当下把酒倒满,站起身郑重地对庄梦瑶道:“庄姑娘,俺对不起你!念在俺是个粗人的份上,希望你大人大量,别与俺一般见识,俺在这给你赔礼了。”那大汉说着将碗中的酒一干而净。
那大汉放下酒碗见庄梦瑶面沉似水,还是不怒不笑,又筛了一碗,端到庄梦瑶面前,对她道:“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俺不应该当着众人面说搬弄那些是非。俺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俺吧。”大汉说着顿了顿又将第二碗酒喝下。
就这样那大汉陪一句不是,喝一碗酒。喝一碗酒抬头瞧瞧庄梦瑶,见她不搭理自己,就再赔不是再喝酒。如此喝了七八碗,那美妇人插嘴道:“行了,不是叫你喝酒来的。”那美妇人说完又对庄梦瑶道:“妹子差不多得了,这位大兄弟也是无心之过,些许误会如今说开也就好了。怎么样小兄弟,你原没原谅这位大哥?”那美妇人劝了庄梦瑶半天,见她还是不大高兴,最后一句却是对王墨儒说的。
王墨儒最初对那大汉的确有些痛恨,甚至仇视。但接触几次,见那大汉性子憨直,认错态度又诚恳,反而觉得他有些傻的可爱,对于他的过失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他有心掀过这篇,却更顾及庄梦瑶的感受,当下对那美妇人道:“梦瑶姑娘原谅了就是我原谅了,梦瑶姑娘不原谅,我也不原谅。”
美妇人没法,只得又转向庄梦瑶。还没等那美妇人开口,庄梦瑶便先说道:“好啦!别因为我一人弄的大家不开心,我原谅他了。”
大汉听说,兴奋的便要跳起来,可他身子太胖,刚要动,肚子就碰到了身前的餐桌。那餐桌被他一碰之下,向前窜出不少,好在王墨儒反应快,及时伸手拉住了餐桌,否则非得撞上庄梦瑶和那美妇人不可。
大汉的这一举动一下子把在座的三人都逗笑了,他见三人笑的开心,自己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起来。也就是这一笑间,四人的尴尬完全化为无形,推杯换盏地吃了起来。
四人没吃多久,就见捕快带着汉安楼的小伙计搭着死尸往楼下走。死尸在四人面前一晃而过,他们瞧了那死尸一眼,心中各有所想。
等到那死尸完全消失在四人眼前时,那美妇人忍不住叹口气道:“一天一起命案,这官府还不放咱们出去,难道真要让凶手把咱们
全杀干净才甘心?”
那大汉听说,伸手拍了下桌子大声道:“俺去问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放咱们出去,若是答的不好,俺一拳打烂他们的脑袋。”
“大兄弟别动怒,这种事不急着先出头,再观察观察,看他们今天到底放不放咱们出去。若是真不放时,咱们再想对策。反正咱四人聚在一起,有你大兄弟在,那凶手又不能对咱们怎样。”美妇人不让那大汉乱动,对众人说道。
“是啊,现在才是清晨,离今天过完还有好长时间,我们等等再说吧。”庄梦瑶说着,话题一转又幽幽地说道:“只不知陈大夫怎么样了,你说咱们不去给他报信,他会不会白跑一趟啊。”
“白跑就白跑吧,他白跑一趟总比进来给我医治强。”王墨儒道
“怎么呢?”庄梦瑶问道。
“依目前的情况看,你认为陈大夫进来,还能顺利地出去吗?他进来没什么事也就罢了,若是真出什么意外,咱们可如何过意得去?”
“那你的伤怎么办?”
“不是还有些药嘛,我吃些药就好了。再说,自从昨日起我已经感觉身体大好了,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你现在没事还好,若是真出了事,那可后悔莫及了。”庄梦瑶不依道。
“要不咱们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其实我……我好怕,我好怕凶手下一个杀的会是我。我虽然不会武艺,但是我能感觉到凶手的凶残与强大。”那美妇人双臂紧抱,惊恐地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的那具死尸是什么模样?”
王墨儒点点头,对于那具死尸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多年的赌场经验以及射击经验让他练就了一双利眼。
“我虽然不是捕快,更没办案经历。但是我能想象到,死者是与凶手面对面被杀死的。我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她的手,她手握空拳,搭在兵刃边,显然是要抽出兵刃与凶手搏斗,可她却连兵刃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凶手就给了她致命一击。死者的武艺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凶手的功夫一定比死者高出很多。”美妇人分析道。
“俺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能力者这个词,如果俺没看错,死者应该是一名暗杀系的能力者。”那大汉与庄梦瑶不同,他不会隐藏自己能力者的身份,看出些端倪,便当先说出来了。
其实庄梦瑶在看到那匕首后也有所怀疑,只是她一直没腾出机会与王墨儒探讨。
“能力者?没听过,什么是能力者?”王墨儒摇摇头,抢先说道。
庄梦瑶见王墨儒当此时刻还极力为自己遮拦,不禁喜上眉梢。
“怎么说呢……能力者是一群有特殊能力的人……”那大汉口齿没有庄梦瑶伶俐,解释起来也没有庄梦瑶详尽。“俺就是能力者,死者是能力者,凶手也是能力者,不过凶手的能力要比死者的能力强的多。”那大汉解释不清,不免越说越乱。
美妇人见那大汉解释不清,接过话题又说道:“凶手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样我们根本就不清楚,凶手的面貌我们也不知道。敌在暗,我们在明,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本可以与凶手抗衡。都说避其锋芒,我感觉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我同意姐姐说的,今天与昨日已经不同,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庄梦瑶正视王墨儒道。
“如果咱们跑了,他们给咱们乱加罪名怎么办?”王墨儒终究是在市井中长大的,对于这,他不得不关心。
“我们终不成在这汉安楼中坐以待毙吧。先跑出去,跑出去再商量,大不了我们隐姓埋名,依画师的技术,未必能画清楚我们的容貌。”庄梦瑶大胆道。
“那我们要怎么离开呢?”王墨儒又问道。
“这好办,今儿晚上咱们到一楼集合,到时候俺把大门撞出个窟窿,大家一涌而出,等他们追出来时,咱已经跑远了。”那大汉建议道。
“不行,这个办法行不通。那些狗腿子与捕快都宿在二楼,而汉安楼的伙计宿在一楼。我们根本到不了一楼就会被他们发现。”庄梦瑶道。
“你怎么知道的?”王墨儒问。
“我跟某些猪可不一样,睡的那么死。这些我在昨晚就都查过了。”庄梦瑶自豪地道。
“那怎么办?”王墨儒又不禁问道。
“看来我们现在只能从三楼或者三楼以上做文章了。”美妇人提议道。
四人目前所处的位置就是汉安楼的三楼,那大汉听说,走到窗边,向下瞧了瞧。他望了半天走回来对三人道:“这个俺有办法。此处离地也就四丈有余,今天晚上咱们把床单以及床上的帘子都系在一起,怎么也得有个三丈多长,到时候俺拉住一头,先把小兄弟放下去。小兄弟下去后,拉住另一头,两位姑娘的安全也有了保障。等你们都安全了,俺再想法下去不就好了。”
“这么高,又没人照应,你能有什么办法?”那美妇人问道。
“没事,俺皮糙肉厚摔不坏。再说了俺还有大盾,到时候真下不来,俺将大盾垫在下面也能滑下来。别担心俺,俺更担心的是汉安楼中每层的护院,要是避不开他们,咱们还是下不到三楼。庄姑娘,你昨天见到那些护院了吗?”
庄梦瑶思索了一番,摇摇头惊奇地道:“没见到!咦?那些护院到哪儿去了?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我竟然连一个护院都没有见到。”
“你们说他们能不能是被凶手用迷药熏到了。”那美妇人猜测道。
“也不是没可能,反正这几天我就感觉汉安楼上上下下都怪怪的。”庄梦瑶道。“……”
庄梦瑶本来还要说些什么,可突然瞧见王墨儒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她心领神会,急忙住口不语,回过头,见那个暗杀者就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五十 可疑的皮套
就在庄梦瑶回头的一瞬间,那暗杀者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另有原因,低着头走开了。
那暗杀者在四人的目送中,又坐回到了角落里那个他常坐的座位。汉安楼的小二好像极熟悉他的喜好,见他坐下,也不问,上了两坛酒便不再招呼他。
那暗杀者也不说话,也不要吃食,自斟自酌喝的不亦乐乎。
“好妹妹,他是谁?”美妇人不再瞧那暗杀者,转过头对庄梦瑶道。
庄梦瑶不愿与那暗杀者有太多牵连,可那美妇人相问,又不得不答,只得说道:“别看他,也别理他,我总感觉他是一个极可怕的人。”
“此话怎讲?”美妇人不知道其中缘由,忍不住又问道。
庄梦瑶见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只得将那天晚上碰到他的场景,以及那三名闲汉与他之间的冲突都简要的说了一遍。这中间既不能显露她能力者的身份,她便也没了那么多顾及。
那大汉毕竟见多识广,听完庄梦瑶的复述,当先道:“照你这么说,他应该是暗杀系的能力者。”
那美妇人听说,瞪了他一眼道:“别总能力者,能力者的,我们既听不懂,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她说完,又转对庄梦瑶道:“好妹子,姐姐问你,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杀害那三名富家子弟的凶手。”
庄梦瑶心中虽然对那暗杀者极为怀疑,可终究不肯当众承认,只得道:“这事我可不敢妄加揣测。”
王墨儒看了庄梦瑶一眼,有心为那暗杀者辩解,说道:“我倒不认为是他杀的人!”王墨儒说着又补充道:“他的兵刃与死者的伤口完全不吻合,我想没有人能用那样的兵刃划出那样的伤口。”王墨儒说着又将之前与捕快赌博,替那暗杀者开脱一事,简要地对三人说了一遍。
“小兄弟这算不得数的。”美妇人听完,反驳王墨儒道,“他身上携带的兵刃归他携带的兵刃,他杀人的兵刃是他杀人的兵刃,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你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说他另有其他的兵刃用于杀人?那他为什么还要带着那两个黑剑鞘呢?”王墨儒疑惑道。
“笨蛋,当然是障眼法啊!你见过用‘锥子’当武器的吗?”美妇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王墨儒摇摇头,“没见过。”这么一分析,他心中对于暗杀者是凶手一说更信了几分又道:“难道说那仨人真是他杀的?”
“这也说不准,我也是猜测的,并没有实际证据。”那美妇人说完,又接着道:“眼前最主要的是找到他的杀人凶器,只有找到他的杀人凶器,确认人是他杀的,那时汉安楼便不得不放咱们出去了。”
那美妇人见王墨儒和那大汉跃跃欲试,又提议道:“眼前他在这儿喝酒,正是最好的时机。我和妹子上楼到他房间内好好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些端倪。你们兄弟俩明着坐在这儿喝酒吃菜,暗则给我们姊妹俩做个眼线,倘若他有什么举动,小兄弟腿脚利索,先跑上来给我们报个信。”那美妇人说着又转对
庄梦瑶道:“反正他隔壁就是你们的房间,咱俩听到小兄弟的报信,赶紧出来也迟不了。”
“还是算了吧,这太冒险了。”庄梦瑶不依道。
“傻妹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是甘心每日里在这汉安楼中担惊受怕,还是享受外面的自由生活?”
“咱们不是说好一到晚上就逃出去了吗?”
“那咱们也只是逃啊,你就不想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出去?再说了,这汉安楼中不知有多少像咱们这样成天担惊受怕的人,你就不想帮帮他们?他们也想从这场恐慌中解脱啊!”那美妇人低着声,却义正言辞地道。
“我感觉这位姐姐说的有道理。你若不想去,我陪这位姐姐走一趟也可以。”王墨儒也不愿庄梦瑶涉险,首先提议道。
庄梦瑶低头想了想,冲着那美妇人一笑道:“好吧,有姐姐相陪,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对嘛,这才是姐姐的好妹妹!事不宜迟,咱姊妹俩得快些动身,免得一会儿被这醉猫堵在房里。”那美妇人说着又嘱咐王墨儒道:“那醉猫若是起身往楼梯这边走,别等他上楼,你就先抢在头里,若是被那醉猫抢了先,可就不好办了。”那美妇人好像对自己说出醉猫这个称呼颇为满意,一口一个醉猫地叫个不停。
王墨儒点点头,“我晓得,你们快去吧。”
那美妇人见布置妥当,站起身,拉住庄梦瑶的手,转身上楼了。
王墨儒目送着二人上了楼,转头瞧向那暗杀者,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这边。与往日不同,此时他心中有亏,眼神刚与那暗杀者接触,便躲开了。
庄梦瑶二人上了楼,偷偷地溜进那暗杀者的房间。二人进屋才发现,那暗杀者的房间除了酒坛,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甚至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难得的是,这屋中竟没有酸臭之味,想来是汉安楼中的伙计经常来为他收拾。
二人各翻各的,突然间那美妇人好像在被褥下摸到了什么,“咦?这是什么?”
庄梦瑶一听,赶紧凑过来,只见那美妇人从被褥下面抽出来一个软软的皮套。
庄梦瑶见那皮套细细长长的,当间中空,好像是包裹什么用的。
“这是什么东西?”那美妇人把皮套拿在手中,左瞧右看,依旧猜不出它是干什么用的。
庄梦瑶见了这皮套心中似有所悟,她刚要说话,就听那美妇人猜测道:“妹子你看这皮套的口这么细,里面还是中空的,能不能是装什么东西用的?装的这东西能不能与那些死者的伤口有关?”
那美妇人接连问的这几个问题,庄梦瑶虽然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但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皮套与那暗杀者剑鞘的功用一定是一样的,虽然它们在材质上有很大的差别。
如果这个皮套真是装兵刃用的,从它那细长的身子、狭小的开口不难看出,它所能盛放的兵刃也大不到哪去。如果是用这样的兵刃划出那样的伤口,便也一点不觉为奇了。
梦瑶从那美妇人的手里把皮套拿过来,仔细地看了半天,说道:“姐姐,咱们把这皮套交给衙门怎么样?这皮套虽然算不得是太有力的证据,但聊胜于无,衙门收到了这个皮套查案也有了方向。”
“不行!这皮套又不是最直接的证据,咱们即便把它交给衙门又能怎样?搞不好那醉猫反咬一口,说这皮套不是装兵刃的,而是另有他用,那时衙门找不到真正的凶器也拿他没办法。倘若再有多嘴之人将咱们送去皮套的消息泄露出去,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姐姐分析的在理,我也是找到线索一时兴奋,有些忘乎所以了。”庄梦瑶又道:“可是若不将这皮套交到衙门,咱们不是白辛苦一场了吗?”
“好妹子,你说眼下是保命重要还是破案重要?咱们找到了这一线索,自会对那人多加防范,也算不得白辛苦。”那美妇人安慰庄梦瑶道。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依我说,咱们还是把这皮套放回原处。如今既已知道了他可能是杀人凶手,咱们就更不能跟他有过多接触了。姐姐瞧向你赔不是的那位大兄弟满身横肉,好像有几分能耐,咱们一直跟他呆在一起,那凶手肯定不敢向咱们下手。只要挨过一白天,到了晚上咱们跃窗而走,逃出这汉安楼,其余的事啊就交给他们衙门处理吧。”
“还是姐姐想的周到,我这一着急,脑子乱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的不周到怎么好意思做别人家姐姐,要我说如今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出去,别让那醉猫把咱们堵在屋中,那时可不好解释了。”美妇人说着把那皮套又塞到床下。
“快,把屋子恢复成原样,别让那醉猫瞧出有人进来过。”美妇人又提议道。
“好。”屋中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庄梦瑶听了还是爽快地答应一声,去收拾了。
庄梦瑶动了动柜门,摆了摆酒坛,见屋中物件与自己二人进屋时一般无二,这才又回过头来,瞧向那美妇人。
那妇人见了,向她摆摆手,顽皮一笑道:“差不多了,快走。”
庄梦瑶自从跟那美妇人接触以来,她一直如姐姐般关爱自己,照顾自己,给自己出主意,神态也好,性情也好,无不是亲切、端庄的感觉,此时见她竟也会露出这样顽皮的笑容,不由赞道:“姐姐你这样笑起来好美!”
“又来笑话我,在妹妹面前,哪有我说美的份啊!唉,妹妹如此美貌,也难怪‘他’瞧过一眼便念念不忘的。”
“你说谁?谁……念念不忘的了?”庄梦瑶有些害羞地道。
“没,没谁。姐姐就是打个比喻,妹妹这么貌美,无论谁瞧见你都会念念不忘的。”那美妇人说着,推开门,“快走吧。别让那人发现了。”
对于女孩最大的赞美就是夸他漂亮,特别是当另外一个美貌的女人夸赞她的时候,会更令那女孩开心。但庄梦瑶方才明明听那美妇人说‘他’瞧过庄梦瑶一眼,就对她念念不忘的,可这个‘他’又是谁呢?
五十一 暗杀者再次失踪
庄梦瑶跟在那美妇人的身后,一边暗自娇羞,一边想着她方才说的话。无论‘他’是谁,女孩子知道有人对自己朝思暮想总是很开心的。可是那美妇人既不再说,她也不好意思当面再问。
二人从那暗杀者的屋中出来,庄梦瑶发现那美妇人自从说过那句话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低头想着心事不说话。好在人不管想着怎样复杂的心事,像下楼这样完全不用思考,出于本能的事情,还是很容易做的。
二人顺着楼梯下到三楼,那美妇人好像还没从思绪中醒转过来,呆呆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既不动也不说话。
那大汉见美妇人上趟楼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不禁问道:“二位上楼有什么发现?”
庄梦瑶见那美妇人还是无精打采的,刚要回答那大汉的疑问,却下意识地看了眼那暗杀者。那暗杀者此时正拿起酒坛准备喝酒,他好像感知到了庄梦瑶正在瞧他一般,两道冰冷冷的目光同时也向庄梦瑶这边射来。
庄梦瑶的目光不敢与那暗杀者正面接触,见他瞧过来,赶紧转头。
王墨儒见二人神态有异,也猜测到二人在楼上可能发现了什么,不禁问道:“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庄梦瑶以手托腮,向前稍微探着身子对王墨儒低声道:“帮我看着点那人,他若起身告诉我一声。”
王墨儒见庄梦瑶说的庄重,也不吭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只听庄梦瑶又道:“我们在楼上发现了一个细细软软的皮套,那皮套中间是空的,好像是装什么用的,至于装的甚物,它既没在里面,我们也没有找到。可依我二人猜想,它很有可能如剑鞘一样是什么兵刃的外套。”
“那皮套现在在哪呢?”王墨儒对那皮套显然很感好奇,想一睹它的风采。
“还在他床底下。我们怕打草惊蛇就没拿出来。”
“亏你考虑的周到。”王墨儒乍听之下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顿觉有理,不禁点点头道。
“哪是我考虑的周到啊,这多亏姐姐在旁督促,我才没干出傻事。”
“方才承蒙妹子一句夸赞,姐姐开心得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现在又来给姐姐脸上贴金,是想要姐姐开心死不成?”那美妇人缓过神来道。
“原来姐姐是开心的啊,我还以为我说错什么话了呢。”
“当然!妹妹这么漂亮便是说错、做错大家也不会放在心里的。”
王墨儒见那美妇人三两句间就将庄梦瑶哄得开心无比,佩服她的同时,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开了庄梦瑶的心扉。
“难道这些人真是他杀的?那他之前又为什么那么淡定地不承认?瞧他沉默寡言的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原来真是人不可貌相。”王墨儒回想起昨天的场景,不禁在心中暗道。
“也吃得差不多了,一会儿还不知
衙门有什么动作,大家收拾收拾到妹子的房间等天黑吧。”那美妇人说完,才又对庄梦瑶道:“妹子,我们到你房中做客你不会介意吧?”
庄梦瑶环视了一圈,说道:“妹妹求之不得呢?”
四人酒足饭饱,说着话,收拾收拾起身便上了楼。
王墨儒本就身无长物,连药带行李也只不过打了一个包裹。凑巧的是那美妇人竟也没什么行李,她拿着小小的一个包裹,看样子里面根本装不了几件衣服。倒是那大汉一身的铁铠,不仅厚重无比,还很占地方。
王墨儒男儿心性,对那大汉的铠甲心生好奇,把他的头盔戴上去,摘下来,不住地在手中把玩。
旁边庄梦瑶见那美妇人打扮得美艳多姿,有心向她请教一二,对她包裹里究竟装了什么也比较好奇,当下对那美妇人道:“姐姐你这包裹里都有什么啊?能不能给妹妹瞧瞧?”
那美妇人见庄梦瑶问的突兀,脸上一阵绯红,扭捏道:“姐姐这包裹里能有什么,还不是些贴身衣物,本来给妹妹瞧瞧也不打紧,可是这……”那美妇人说着瞧了王墨儒和那大汉一眼,见他二人聊得正欢,完全没听自己二人的谈话,才又道:“还有外人在旁,若是让他们瞧见了,终究不大妥当。”
庄梦瑶一笑道:“姐姐你别为难,我不看了。不能便宜了这些臭男人。”庄梦瑶说着又转头瞧向王墨儒,见他已经将那大汉的铠甲完全穿到了身上,急忙跑过去,伸拳敲了敲他戴着头盔的脑袋说道:“感觉怎么样?沉不沉?好玩吗?快脱下来,也让我试试……”
那铠甲王墨儒刚穿到身上,还没新奇够,哪会这么容易就脱下来,他拿起那大汉的盾牌递到庄梦瑶手上道:“沉的很,别压坏你,你先试试这盾牌的重量就知道这铠甲有多重了。”
“不,我就要铠甲……要不你把头盔摘下来,给我戴戴。”
“不行,这头盔更沉,女孩子戴不了的。”
“给我戴戴嘛……”
四人的恐惧在这嬉闹中渐渐地消散,时间也在这嬉闹中一点点流逝。那捕快没有再组织大规模的检查,但汉安楼也丝毫没有放众人出去的意思。汉安楼的大门不开,庄梦瑶没法给陈大夫送信,自也不知他到底来没来过。
转眼已是傍晚时分,众住客齐刷刷地坐在汉安楼的三楼中,对于那微不足道的休憩与睡眠,他们更重视自己的性命。没有人敢保证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还能安全无虞,此时与众人聚集在一起无疑更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但是这可愁坏了王墨儒四人,众人霸占着三楼无疑打乱了他们之前的计划。王墨儒到楼下转了好几圈,见众人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又是着急,又是上火,忽然他心生一计,回到房中与众人商量。
王墨儒把楼下的情形对三人描述了一遍,众人面面相觑,对于这临时的变化也是一筹莫展。四人不是不能
按照之前的计划从四楼逃走,可三楼与四楼虽然只差着一个楼层,但在高度上可是差着一丈有余。
本来依四人的能力,从三楼逃走已达极限,如今又高了丈余,那大汉显然有些无能为力。
王墨儒见三人讨论了半天也研究不出什么好主意,目视着庄梦瑶。如今只要庄梦瑶肯施展些手段,四人逃出这汉安楼易如反掌。可他既不愿庄梦瑶涉险,又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梦瑶见王墨儒始终盯着自己,开始时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没过多久,便在王墨儒的眼色下有些心领神会。但是她在犹豫,犹豫自己要不要承认自己是能力者的事情。
如果她承认自己是能力者,依照之前的计划,四人很容易就能逃出去。那时便也不用那大汉留在最后,她自己只要先变成巨熊,用床单、帷幔结成的长索先后将三人送下去,她再变幻成苍鹰、麻雀等禽鸟一类的,便可以很轻松地飞下来。那时别说是三楼、四楼,只要是结成的长索足够结实,便是七、八楼他们也能轻易地逃脱。
可当她一旦承认自己能力者的身份,她要面临的麻烦也会随之而来。首先便是来自那暗杀者的威胁,之前所有证据都没指向他时,庄梦瑶便怕得不行;如今已在他的房间中找到了间接证据,这如何能让庄梦瑶不怕。
还有庄梦瑶之前在那美妇人面前一直不承认自己能力者的身份,此时若贸然承认,她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她还会像之前那样跟自己相处吗?她自幼就没了父母照顾,师父待她虽如严父,但绝非慈母。同门间的情谊虽也很融洽,但那也是不同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肯如姐姐,如母亲照顾她、关爱她,懂她、怜她的人,如何让她不珍惜。
可是如果她不承认,四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是等着那暗杀者将汉安楼上的人都杀光,还是什么时候?
庄梦瑶还在犹豫不定,却对众人道:“大家先把长索做好吧。到时候到底是从三楼逃出去,还是从四楼逃出去,咱们再见机行事。”
庄梦瑶这一提议,四人马上便行动起来。单只靠庄梦瑶房中的床单、帷幔是远远不够的,王墨儒与那大汉也回房将自己屋中的床单、帷幔撕下来,拿到了庄梦瑶房中。众人一起动手将这些床单系在一起,王墨儒使力试了试那些床单的质量,发现汉安楼上的用料果然名不虚传。众人一切准备就绪,又派王墨儒出去查勘情况。
王墨儒快步下到三楼,见众人还聚集在一起,摇了摇头,又返回到庄梦瑶房中道:“我瞧大家今晚是不会散去了。汉安楼从四楼往上都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影。要不我们现在就行动?”
“那醉猫在楼下吗?”美妇人突然想起那暗杀者,问王墨儒道。
“没瞧见。”王墨儒刚回答完,又想了想道:“他好像也不在房中!我从他门前经过好几次,可他屋中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五十二 逃离汉安楼
“那他去哪儿了呢?”庄梦瑶听说那暗杀者不知去向,心中有些慌。
“他该不会是现在就开始行动了吧?”那美妇人担忧道。
“以防出什么岔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那大汉建议道,“还是按照老计划行事,你们怕他,俺可不怕他。”那大汉边说边将铠甲全穿上,又补充道:“俺这幅铠甲刀枪不入,那醉猫若是来捋虎须,俺一拳头打飞他。”
众人边等那大汉穿铠甲,边听他絮絮叨叨地闲念。直到铠甲全部上身,众人一瞧,果然大不相同。那大汉本就身宽体胖,此时穿上铠甲更显厚重敦实,王墨儒往他面前一站,便好似垂髫顽童站在弱冠男子面前一样。连庄梦瑶瞧了,一种安全感也是油然而生。
厚重是厚重了,可那大汉穿上这身铠甲后,灵活性、机动性也随之下降了。那美妇人见了询问道:“你穿上这身铠甲,还能从四楼上安全地下去了吗?”
那大汉伸拳捶捶自己的胸口道:“没事,俺这身铠甲厚,就算摔下去,也摔不坏。”那大汉一身的铁铠,此时轻捶胸口免不得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嘘……”那美妇人见他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了不少,她恐众人声势太大,又低声对众人道:“既然大家都准备妥当,咱们也别再拖了。小兄弟,给你个任务:还是由你去把风,我三人随后就来。”
四人分成两拨,一前三后地下到四楼。这一路下来,四人竟没碰到一个人,不免有些暗自庆幸。
当此情形,众人也没什么好犹豫的。那美妇人当先推开窗户,跨过窗栏,站在了汉安楼楼外的屋面上。紧接着庄梦瑶、王墨儒依次而过。等那大汉也跳到窗外时,王墨儒悄悄地又把窗子关上,如今四人置身汉安楼外,只要不弄出太大的动静,楼中的人根本不会发现四人。
哪知美妇人刚对众人说了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那大汉一个没留神,蹬下了好几片灰瓦。好在汉安楼每层的屋面是整体向下,到边缘凸起处而翘角,几片灰瓦到翘角处而止,并没有掉到地上。
四人蹑手蹑脚地走到翘角处,那大汉拉住长索的一头,将另外一头垂下去,问道:“你们谁先下。”
当此时节,王墨儒当仁不让,自告奋勇道:“我先。”
美妇人见王墨儒奋勇当先,勇气可嘉,不禁赞道:“好!便是小兄弟先下,下面若是有什么危险,小兄弟也能处理妥当。”
王墨儒见众人都无异议,更不多话,顺着长索滑到了地面上。王墨儒见那长索极结实,仰着头向上招了招手,示意众人下来。那美妇人见王墨儒无事,也顺着长索滑了下来。庄梦瑶站在屋面上,见二人都滑下去,犹豫了一下,也滑了下来。
那大汉见三人都平安无事,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后退,给他把楼前闪出块空地。三人依言,纷纷后退,仰起头注视着那大汉。这大汉帮助他们脱离险境,他们要看看这大汉到底用什么方法下来。
只见那大
汉将手中的长索系在了汉安楼的翘角处,在众人的惊愕中一手拉住长索,一手擎着盾牌,滑了下来。被单、帷幔做成的长索如何能承受住他这庞大的身躯,他还未滑到三楼,只听“刺啦”一声,那长索便从起始处撕裂了,那大汉无处着力,也跟着掉下来。
王墨儒三人瞧见忍不住一声惊呼。可就在这声惊呼中,那大汉似乎早有准备,于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大盾垫到了脚下,只听“碰”的一声,大盾撞上了三楼的翘角,那翘角受这一压之力登时折断。大汉下坠的力道未歇,又将二楼的翘角压断。就在三人以为那大汉会一直掉下来,把一楼的翘角也压断时,那大汉竟然以汉安楼一楼的翘角为平台,利用脚下的盾牌为工具,划出了好远。紧接着又是轰然巨响巨响,那大汉虽然被震得双腿发麻,却已安全着地。
那大汉刚着地,便被王墨儒三人围住,大家感激他的同时,更要瞧瞧他到底受没受伤。等到他们发现那大汉安然无恙时,这才一声欢呼。
这欢呼声中既有对那大汉的赞美,也有对终于脱离了汉安楼生活的由衷喜悦。连庄梦瑶都已忘了往日的恩怨,握住那大汉的手道:“多谢,多谢……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出脱牢笼,庄梦瑶激动得竟有些语无伦次。
王墨儒也是心怀感恩,但他更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刚才发出的那声巨响不可能没惊扰到别人,他们虽没做亏心事,但有时也不得不偷偷摸摸地行事。
“感激的话,晚点再说也不迟,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是正经事。”那美妇人当先提议道。
“姐姐说的是,妹妹这一高兴,倒分不清主次了。”庄梦瑶兴奋之余,言语间便没那么在意,这种有可能得罪人的话,若是往常她是绝不会说的。
“姐姐你说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庄梦瑶见那美妇人低着头在前带路,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先离开这宁武城。”
“可是……可是他的伤还没好,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离开吧。”庄梦瑶毕竟还是很关心王墨儒的伤势。
“没事,前面过了一片林子就是彰武城,那里的医者并不比这宁武城中的差。咱们到那儿好好寻访寻访,肯定会找到一名大夫,能医治好小兄弟的伤势。”美妇人劝慰庄梦瑶道。
“我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这位姐姐说的对,如今我们刚脱险境,还是尽快离开这宁武城的好,更何况倘若衙门真派人来捉咱们,可就更不得了了。”王墨儒也劝庄梦瑶道。
“那好吧,那咱们可得快着点,若是关了城门,咱们可就出不去了。”
四人快步而行,还真就在城门未关之前出了城。
宁武城外,一片茂盛的密林连接起了两座城市,密林间一条长长的土道贯穿东西,又将这密林分成了两半。
四人出了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庄梦瑶心情愉悦了不少,又想起那大汉相救之恩,站住脚跟,郑重地对那大汉道:“多谢大哥脱厄之恩……”
庄梦瑶还没说完就被那美妇人打断道:“这就叫不打不相识,你们之前若是没有那些过节,便也不会相识,不相识便也没有今后的这些事。依我说啊,这就是佛家讲究的缘,从今以后你俩的过节一笔勾销。大兄弟也不用因为之前的事情再心怀愧疚,妹子也不用因为今天的缘由心中感激,大家就算扯平了。”
“对,对,扯平了。俺这可不是救你们,俺这是将功补过,哈哈,哈哈……”既已脱离了牢笼,那大汉想到开心处,不由得放声大笑。
“妹子,你今后有何打算?”四人被困在汉安楼中可能会一直在一起,但此时既已逃出来,便不得不考虑今后去向的问题。
“我打算先在彰武城中住上几天,等他把伤养好,再到定远城中找一个人,了却一桩心愿。”
“这桩事很重要吗?能不能晚些去了结?一想到要和你分别,姐姐还真舍不得你。”美妇人拉起庄梦瑶的双手,楚楚可怜地道。
“嗯!很重要……”庄梦瑶说着瞧了王墨儒一眼,看他是什么意思。见他不置可否,又说道:“我也舍不得和姐姐分开,可这件事我已经拖好久了,不能再拖了。尤其是最近,想要了却这桩心愿的意愿越来越强烈。妹妹恐怕无法常伴姐姐左右了……”
“你就真的不能绕绕路陪陪姐姐?”
庄梦瑶见那美妇人说的可怜,不由得有些心软,问道:“姐姐想要妹妹陪你去哪儿啊?”
“海上……南海……”那美妇人抬头望了望天,云淡风轻地道。
“姐姐是想出海了?”庄梦瑶诧异地问。
“嗯,姐姐听说,南海上有一片群岛,那里岛与岛少有互通,风格各异,有的岛上已经发展出超现实社会,有的还停留在远古社会,那里千奇百怪,风景更是美不胜收。姐姐听说后早就想去瞧瞧。”那美妇人这一番描述虽不甚详尽,但也把南海群岛的面貌描述了一番。只听得庄王二人心向往之。
“对不起,姐姐,我还是没法跟你走。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也很向往,可是妹子要办的这件事于我自己而言实在太重要了,虽然它极有可能是一场空,但是我还是想去试一试。”庄梦瑶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妹子既然这么说,做姐姐的也不能勉强,那只有祝你马到成功了。”那美妇人见劝不动庄梦瑶,有些失落地道。
四人产生了分歧,各自无话,只好默默地向前赶路。王墨儒与庄梦瑶初脱牢笼,又是少年心性,自是在前面打打闹闹。那大汉身披重铠,行走不快,一时落在了后面。而那美妇人见庄梦瑶未答允自己请求,不知是被拒绝有些失落,还是另有他因,也被落在了后面,与那大汉并排而行。
庄梦瑶与王墨儒打闹了一会儿,见那美妇人没追上来,不禁回头去找。哪只她这一找不要紧,竟发现黑影一闪,有人见他回头躲到了密林深处。
庄梦瑶瞧见那黑影有些似曾相识,钉住脚跟,惊恐地道:“我好像瞧见有人跟踪咱们……”
五十三 尾随
“是吗?那人长得什么样?”王墨儒见庄梦瑶吓得不行,急忙问道。
“我也没大瞧清,不过好像是那个人。”庄梦瑶心中本就有些惊惧,自从说完这句话后,瞳孔睁得更大了。
“那个人?是谁?”王墨儒见庄梦瑶神情呆滞,目不转睛地盯住他道。
“就是他……他……住在咱们隔壁的那个暗杀者……”庄梦瑶害怕到了极点,刚说完就紧紧地抓住王墨儒的臂膀,缩在了他怀里,“他……他还是来了,他来索我们的命了。”
“不会的……不会的……汉安楼大门紧锁,他出不来的。”突然间玉体入怀,王墨儒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安慰她道,“再说了我们无冤无仇,他来索我们的命干嘛?”
“他一定有办法的,他那么厉害,这种事根本就难不倒他。”
“妹子不怕,咱们快些走,争取到前面甩了他。”美妇人见庄梦瑶怕成这个样子,紧走几步,赶上来安慰她道。
“也没用的,咱们行的这么慢,根本就甩不开他。更何况咱们成群而行,目标再明显不过,怎么甩掉他啊!”
“妹子要不这样,咱们也别在这正路上走了。依我说,咱们也钻进密林中,这密林中能见度这么低,那醉猫隔得远了,未必能瞧见咱们,这样咱们不就能把他甩了吗?”
“这位姐姐说的没错,我瞧现在空气又冷又湿,一会儿说不定还会下流霜,咱们往密林深处钻,他一定瞧不见咱们。”王墨儒赞同那美妇人的观点。
在二人不断劝说下,庄梦瑶的心中终于少了几分惊惧,多了几分理智,她这才发现自己于惊慌之中竟躲进了男人的怀里,不由得脸上一红,赶紧挣脱了王墨儒的怀抱,羞涩地道:“好,便按姐姐说的,咱们先进树林,至于能不能甩掉他,再见机行事。”
四人商量好,一起钻进了那密林中。
四人从汉安楼中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如今行了几里路,天便逾加的黑了。那密林树木丛立,白日里都难分清方向,此时四人慌不择路,尽往密林深处走,更加分不清东南西北。
王墨儒边行边往后瞧,隐隐约约地见到一个人影跟在众人身后,瞧身形,瞧动作真如庄梦瑶所说,正是住在隔壁的那个暗杀者。王墨儒只想停下脚步,好好问问那人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四人,更想回过身来对他射上一箭。可是他不想让庄梦瑶担心,所以每次当她问自己瞧见什么的时候,他都摇摇头说什么都没瞧见。
开始时庄梦瑶还有些相信,可四人越行越远,庄梦瑶心中便也越有些狐疑:既然身后已经没有了那暗杀者,王墨儒为什么还要死命地拉着自己狂奔?她越想越觉不对,忍不住回头瞧去:这一瞧不打紧,她发现那人影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近到已可让她隐约地瞧清那人的面貌。
庄梦瑶见到那人,也不知
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便窜了出去,口中还提醒众人道:“大家快跑,他就在咱们后面。”庄梦瑶这一声喊,四人同时发力,立时比之前快了许多。王墨儒与庄梦瑶没头苍蝇似的在前领路,他们身后,那美妇人全力紧随。再之后是那大汉,他身披重铠,跑的没众人快,没跑几步就落在了最后。
“大兄弟,你有没有信心阻挡住那醉猫?”美妇人见那大汉跟不上众人,停下脚步等他道。
那大汉听说,不再向前奔跑,转过身背对着众人,伸手从后背抽出一柄双面开刃的短斧,随后用斧子敲了下左手的盾牌,说道:“交给俺吧。”
美妇人见那大汉答应地爽快,又嘱咐道:“大兄弟你自己多加小心,我们在彰武城的城门外等你。”她说完加快步伐,想要赶上前面的王、庄二人。
庄梦瑶这样死命地奔跑是最耗费体力的,果然她还没跑出几里地,便已上气不接下气。而王墨儒常在市井中要躲避失主本家的追逐,体力自然要比庄梦瑶好得多,再加上他又是男士,此时庄梦瑶虽已累得不行,他还好像没什么感觉,只呼吸间有些急促。
二人歇了没多久,那美妇人便也赶上前来。王墨儒见她面色沉稳,丝毫没有疲倦之态,心中也是暗暗佩服。
二人瞧见那美妇人孤身一人,倒也不觉得奇怪。方才二人已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与那大汉的交谈,只是他们疲于逃命,虽充耳而不闻,此时未见到那大汉,仔细回想一下便也不觉奇怪。
三人站在原地边歇息,边等那大汉,可等了好半天,既不见大汉赶上来也不见了那暗杀者的身影,庄梦瑶关心道:“怎么还不见那位大哥赶上来?他该不会是……”庄梦瑶说了半句便没再往下说,她的猜测实在太危险,也太不吉利。
“不会的,我瞧那位大兄弟很有些本事,他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只是迷路了,一会儿就赶上来了。放心,我已经跟他约好在前面的彰武城集合了,我们只要赶到彰武城一准会在那儿瞧见他。”那美妇人宽慰庄梦瑶道。
“要不我去迎迎?”王墨儒提议道。他终究还是不放心庄梦瑶,若是往常他根本不会问,早就迎上去了。
“你呀还是省省吧。这林子里树木挨的这般近,你的弓箭在这样的密林中根本起不了作用。不要那位大哥没迎着,你再把自己搭进去。”庄梦瑶对于王墨儒的提议并不是很赞成。
“妹子说的对,咱们还是往前走走。无论那位大兄弟是成功也好,还是失败也罢,在这密林中我们都很难再碰上头,一切都等到彰武城再说吧。好在我们已经把那醉猫甩掉了。”那美妇人说完,当先带路又向密林深处走去。
三人摸黑而行,又走了几里路,不见那暗杀者尾行,美妇人旧话重提又说道:“妹子,想不到我们刚脱牢笼,便又遇困厄,咱俩经历这许多事,也算是生死姐妹了
吧?”
“那当然!”
“本来南海一行,于方才我还只是有个初步的计划,并未打算马上实施。可经历了这么多,只觉得人生如梦,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什么意外发生,因此啊我感觉还真是要及时行乐呢!”那美妇人感慨了一番便又说道:“刚才在路上时我就在想,这次如果能够成功逃得性命,我一定什么都不顾了,马上出海,好妹妹你就真的不要跟姐姐一同前往?”
庄梦瑶听了摇摇头道:“姐姐,你也说了人生无常,妹妹跟你想的一样。所以姐姐你千万不要怪我,我一定要了却那桩心愿,真的没法陪你同行。”
庄梦瑶以为她说完这番话,那美妇人一定会再劝她一番,哪知道那美妇人听完竟没再说话,低着头好像有些失落般,默默地在前走,她这样反而弄得庄梦瑶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庄梦瑶快走几步,跑到那美妇人跟前,挎住她胳膊道:“姐姐你是生我气了吗?”
那美妇人本来阴沉着脸,见庄梦瑶这么问,微笑道:“我的妹妹这么漂亮,又这么知书达理,姐姐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你气呢?”
身后没了那暗杀者的跟踪,三人越走越慢。庄梦瑶见那美妇人说完这句话,又低下头,左瞧右看地好像在寻找些什么,便也没再搭茬,只是跟在她身后默默地往前走。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那美妇人回过头来对庄王二人建议道:“太累了,我们坐下来歇息下吧。”她说完也不等二人同意,先找个地方坐下了;庄梦瑶也有些累,走过去坐到了那美妇人身边;王墨儒虽不太累,但多少有些疲倦,此时既能歇息,便走过去与那美妇人对面而坐。
三人坐定后,那美妇人捡起根树枝,有意无意地在地上乱画。庄梦瑶见她自从方才自己未答应跟她一起出海起,便心事重重。庄梦瑶心中过意不去,好几次都想妥协,可她要去的那个地方,那找的那个人对她实在太重要了,她犹豫了几次终究没有松口。
“妹子,你有喜欢的人吗?”那美妇人在地上画了半天,头也不抬地道。
庄梦瑶哪想到那美妇人竟会突然问这么私密的问题,不由得满脸通红,扭捏地娇羞道:“姐姐……”
“小兄弟与你同行,也算不得外人,便说说又有什么的?”
“……”庄梦瑶低着头,不吭声。
“你喜欢的该不会这位小兄弟吧?”那美妇人见二人颇为暧昧,不禁猜测道。
王墨儒见二人谈到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来道:“我去……嗯。”他本来想说“我去方便一下。”可一想对着她二人说这样的话,又有些不妥,当下只“嗯”了一声,便走开了。
王墨儒不想二人难为情,净往密林的深处走,他回头瞧了瞧,已不见了二人的身影,这才才停下脚步,记明方向,不住地在左近徘徊。
五十四 凶手现身
“妹子,你喜欢的人难道真是那位小兄弟?”美妇人不依不饶地问。
“也没有……”平时好说好闹的庄梦瑶一触碰到这话题,竟也变得扭捏起来。
“不是他,难道是另有旁人?”那美妇人见庄梦瑶不说,又猜测道。但凡旁人打探其他少女如此私密的问题时,语气中难免充满了关爱与好奇。可那美妇人的语气中既不见关爱,也不见好奇,言语间冷冷的,反而有些怨怼的意思。
庄梦瑶被问及心事,自顾尚且不暇,哪还能分辨出那美妇人的语气如何。她摇摇头又道:“没有旁人……也不是他……哎呀,姐姐你别问了。”庄梦瑶说着只觉得双颊发烫,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姐问你,你在路上是不是见过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少年?”
庄梦瑶虽然不知道那美妇人为什么会知道那红衣少年的存在,但见她说了半天,终于说到点子上,羞赧的同时,不觉点点头。
“那你喜欢他吗?”
“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那时我灵力渐尽,眼看着便活不成了。好像是他救了我一命,而且还……”离照在救醒庄梦瑶时曾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但庄梦瑶毕竟少女心性,涉世未深,谈到这些事时难免害羞,话说到一半便住口不说了。
“还怎样?你跟他做什么了?”那美妇人听庄梦瑶说到此,时言语间有些不清不楚,语气更加不善了。
“没……没什么……他只是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自幼……还没有人……”庄梦瑶一句话出口便有些后悔,这件事虽然没什么丢人的,可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呢?庄梦瑶越说越羞,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几不可闻。
“真的只是亲了一下,没有其他的?”美妇人诧异地看着庄梦瑶。
“当然,不然还能有什么呀?”庄梦瑶点点头。
其实从庄梦瑶的表情中,那美妇人不难看出,红衣人离照与庄梦瑶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太亲密的举动,但庄梦瑶心的中有些喜欢离照这件事也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庄梦瑶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美妇人想明白这些,又问庄梦瑶道:“好妹妹,其实姐姐是奉那红衣少年之命前来接你的,他很惦记你,也很想你……”
“奉他之命?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个你先别管,姐姐只问你,如果我是奉他之命前来接你,你到底会不会跟我走?”那美妇人说着又郑重地道:“妹子,这件事与你今后的命运息息相关,你可得想好了再回答。”
“姐姐,既然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做妹妹的也实与你说了吧:我此去定远城是为了找寻我的妈妈,我自小便被迫与她分离,那时她在定远城中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如今她是否还在定远城中我也不知道,但我只能去那里找她,我想要找到她……问问她那时候为什么……不要我。”庄梦瑶边说边有些哽咽,说到
最后已略现哭音。
那美妇人听庄梦瑶说完,完全不为所动,只又问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想随我出海是吗?”
“姐姐对不起,当此时节我真的没法跟你一同前往。等我找到妈妈之后,我一定出海去找你,那时我要跟姐姐一起游遍每一座岛屿,看遍每一处风景……”
“此话当真?”美妇人听庄梦瑶说完,脸色更加不善。
“当真!”庄梦瑶根本就没有发现那美妇人的脸色已变。
“你不后悔?”
“不后悔,姐姐……”
“那好,那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那美妇人不等庄梦瑶把话说完,便打断她道。那美妇人说着站起身来,在腰中一摸,摸出一根长约三尺,铁丝状的武器。美妇人随即迎风一抖,这武器便被抖得笔直,原来竟是一柄极细、极窄的软剑。
“是你……”庄梦瑶瞧见这柄软剑,立即便联想到了汉安楼中凶杀案,也只有这样的武器能制造出那样的伤口。不仅如此,庄梦瑶还隐隐约约觉的有些不对:提议上楼搜查那暗杀者屋子的是她,找到那个黑色皮套的是她,不让自己把那皮套交给衙门的也是她,她为什么……难道……
“不错,是我。”美妇人冷冷地道。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庄梦瑶瞧出那美妇人面色不善,急忙站起身来,口中与她攀谈着,心中却想着如何才能脱离她的魔掌。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啊。我若是不杀那个女的,不给你制造点恐慌,你会这么快便乖乖地随我逃出来吗?”那美妇人见庄梦瑶不住后退,步步紧逼道。
“是你先杀人,汉安楼才被封起来的,这怎么能扯到我身上?”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那三头蠢猪。他们色胆包天,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你说好笑不好笑。”
“那你就把他们仨都杀了?”
“不然呢?还有别的办法吗?”
“……”庄梦瑶见那美妇人根本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倒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吧?”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地太突然了,庄梦瑶本没有反应过来,但此时见那美妇人如此冷静,对于某些事情也想明白了些,她想明白这些不禁又反问道。
“当然,不然你以为谁会无聊到管你们的闲事!所有这的一切,包括车轩与你的争吵,包括我恰当时宜的劝阻,包括这逃离计划,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你以为我真的愿意跟你做姐妹?别做梦了,若不是我还对你抱有一丝希望,像你这样的人,平日里我连理都懒得理。”
庄梦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那美妇人是凶手的事情相比,更让她受不了的是那美妇人竟然一直在玩弄自己,欺骗自己的感情。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样……这样……欺骗我?”
“素不相
识?这些天他一直在念叨你,说你脸蛋多么漂亮,娇羞起来多么迷人……他说他想尊你为夫人,把你奉为红莲岛上最尊贵的女人。”
庄梦瑶听说那红衣少年对她这么痴迷,心里还是甜甜的。
“可是你知不知道,在十余年前他也是这么对我的。他也曾为我痴迷,也曾说过要奉我为红莲岛的镇岛夫人,可是后来呢?若不是有众多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这一愿望恐怕我早就实现了。”那美妇人越说表情越怨毒,“都是你们,是你们的出现让他改变了初衷。这些年来我把一个又一个的绝色美人送到他身边,供他玩乐,妄想有一天他能想起我的好,可以像之前一样,好好地瞧一瞧我,待我再温存一些。你说我这样的愿望过分吗?”
那美妇人越说,庄梦瑶越觉得她可怜,此时见问,摇摇头道:“不过分。”
“啪!”那美妇人反手给了庄梦瑶一巴掌,“闭嘴,谁让你搭话的,这愿望过不过分都轮不到你说话。都是你们这帮狐狸精,你们平日里装出青春懵懂、楚楚可怜的样子,却专好勾引男人,我……我杀了你们……”那美妇人越说越恶毒,说到最后已丧失理智,高举双手向庄梦瑶的脖子上掐去。
庄梦瑶见那美妇人越来越不可理喻,此时更发疯般向自己扑来,再不跟她客气,摇身一变变成个花斑豹跑开了。
“雕虫小技,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给跑了?”那美妇人对于庄梦瑶的这一特技好像丝毫没感到奇怪,只见她紧跑几步,伸手便去抓豹子尾巴,好在庄梦瑶见机也快,她向前一窜,没让那美妇人抓到,随即又跑开了。
“哼,跟暗杀者比速度,你太天真了。”那美妇人站着不动,让庄梦瑶跑出好远,才起身直追,等到这句话说完时,她已赶在了庄梦瑶前面。可瞧情形,她好像并不急着把庄梦瑶杀死,与庄梦瑶比了段脚力后,让她更自信了。
庄梦瑶见跑不过她,突然一扭身,向反方向跑去。可庄梦瑶还没跑几步,那美妇人便又赶到她前面。如此三番,庄梦瑶见始终脱不开她手掌心,摇身一变又幻回了原身。
“怎么不跑了?”那美妇人一副很轻蔑的神态。
“姑娘我跑累了。”庄梦瑶自付今日多半逃脱不了她的魔爪,话语间对她也没有那么客气了。
“长本事了?姐姐都不叫一声,竟这样跟我说话。”
“亏你还有脸说,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待,你却屡次三番地算计我,欺骗我,现在是不是还想杀了我?”
“当然!可这怪不了我,怪只怪你太好骗,怪只怪你想的太多,胆子太小,这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别忘了,我给过你机会的,可谁让你不愿跟我一起出海呢?这任务完成不了,我也没法向他交代,与其回去被他责罚,我还不如先结果了你,到时候阎王爷面前也能有个伴儿。怎么样?后悔了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的决策会跟你今后的命运息息相关的……”
五十五 瞧不见的黑影
“我只后悔,竟认了你这样的禽兽做姐姐。”庄梦瑶心中怨恨美妇人欺骗于她,竟破天荒地口出恶言。
“骂吧,随便骂吧。我知道你心中现在恨,也后悔,可是没用了。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的;更不会把你带到他面前,让你有踩在我头上的可能;当然我也不会放了你,我今天如果放了你,他还会另派旁人来接你的。如果你是我,你也不会再给我这样的机会,你说是吗?”
“……”庄梦瑶不住后退,试图与那美妇人拉开一段距离,可美妇人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退一步,那美妇人就向前逼近一步,她不退,那美妇人便也不前行。
“别跑了,这里四处无人,当做你的葬身之地再适合不过,你说是吗?”那美妇人伸长剑抵住庄梦瑶的脖子道。
“谁说这里四处无人,你后面不就有个人吗?”庄梦瑶见那美妇人好像马上就要动手,吓唬她道。
“你是说那个小兄弟吗?没关系,只要他敢露头,他将会跟你有相同的命运。杀你可能还是我临时起意,不过结果他的生命,是我早就接受到的命令。我迟迟没有下手,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那美妇人听说,既不信也不回头,这种幼稚的唬人手段根本就吓唬不了她。
“我说真的,真的,你身后真的有人。”就在那美妇人说话的时候,只见人影一闪,有人躲到了她身后,庄梦瑶只瞧见了人影,没瞧见那人样子,倒也并不知道躲在那美妇人身后的到底是谁。
“……唔!”躲在美妇人身后的那人露出半个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庄梦瑶正是那个尾随了众人半天的暗杀者。庄梦瑶见是他,不知是来了救命星还是来了索命人,她心中更怕,想要惊呼,却伸手捂住了嘴。
“装的还挺像的嘛!你是瞧见我身后人的样子了是吗?”那美妇人一脸的嘲笑。
庄梦瑶点点头。
“是谁?是车轩还是那位小兄弟?难道是那三个蠢猪的魂魄向我来索命了?”那美妇人根本不知道她身后真站得有人,还以为庄梦瑶在吓唬她,丝毫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地嘲笑道,“哦,对了,还有可能是那只醉猫!他现在什么样子啊?你跟我说说好不好?”那美妇人把脸凑到庄梦瑶脸前,满脸的嘲弄道。
“……”庄梦瑶不答话,只胆战心惊地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美妇人身后,示意让她自己瞧。
“妹子,你就是太爱做梦了。姐姐在红莲岛上可是经过长期训练的,跟你说:无论任何人只要走进我十步以内我都会有察觉,任何人只要走进我三步之内,只要我想,我都能立刻结果他的性命。你以为身为一个暗杀者,当有人站到她背后时,她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实跟你说吧,车轩跟我是一伙儿的,都是他的手下,我二人奉命前来带你回红莲岛,他即使见到我要杀你,也不会帮助你的,因
为他知道只要他敢多管闲事,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
“……”庄梦瑶不说话,还是一直指着那美妇人的身后。
“呵,还没完了。我身后到底是谁,你来跟我说说。”
“是……是……那个‘醉猫’……”庄梦瑶当着那暗杀者的面,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好不容易说了句醉猫,便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现在在做什么啊?是不是在拿着刀抵着我?还是说他想用长索勒死我?”那美妇人又嘲笑庄梦瑶道。
“我……我看不清……”那暗杀者缩在美妇人身后,庄梦瑶真的瞧不清他在干什么。
“好了,我不想跟你玩了。你可能还有很多心愿未了,但是这辈子恐怕……下辈子吧!下辈子投个好胎,争取把这辈子未了的心愿都了结了。”那美妇人说着,长剑前挺,便要刺入庄梦瑶的脖颈中,“来,把眼睛闭上,我会很快的。”
那美妇人一剑还未刺下,就觉得她的左肩不知道被谁拍了一下,她这一惊不小,急忙转身,却没有瞧见一个人影。若是别人被拍了一下也许还不会觉得怎样,可是她被拍了一下,只吓得一身冷汗。
那美妇人说的没错,长期的训练已经练就了她的一双利耳,只要她想,她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十步内落下树叶的方位。如今竟连有人站在她身后,她都没有察觉,这怎能不让她吃惊?这还不算,更让她吃惊的是,当她转身时,以她的速度竟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见,这是她受训以来,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难道是幻觉?”那美妇人在心中宽慰自己。不,那种实实在在被拍了一下的感觉,绝对不是幻觉。真的有人,真的有人在自己背后,庄梦瑶并没有欺骗自己。
那美妇人回过身来,面对庄梦瑶,此时她自顾不暇,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对庄梦瑶痛下杀手。她盯着庄梦瑶看了几眼,突然又急忙转身:她身后还是黑漆漆的一片那暗杀者竟好像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般,在她转身的刹那,以极快的身法,又躲到了她身后。
庄梦瑶虽然没有两人这么快的速度,可此时置身事外,见那暗杀者不住地捉弄那美妇人,也觉有趣。此时庄梦瑶见那美妇人自求脱身,已无暇再来刺杀她,向后退了几步,逃出了那美妇人的攻击范围。
“是谁在戏弄老娘,快给老娘滚出来。”美妇人瞧不见那暗杀者,有些气急败坏地道。可是那暗杀者还是很沉得住气,既不出声,也不说话。
美妇人显然被那暗杀者冷冰冰的态度弄急了,她也不回头,反手一剑便向身后刺去。庄梦瑶想不到美妇人会突然发难,不禁有些替那暗杀者担心如今美妇人既已有心取她性命,而那暗杀者又与美妇人为敌,她当然更希望那暗杀者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
那暗杀者果然没有辜负她的希望,他虽然与那美妇人相距较近,但只一扭身便躲过了她凌厉
的一剑,紧接着他双手擒住那美妇人的右臂,只一使力便将她的胳膊弄脱臼了。
那美妇人面色苍白她从未想过,以她的能力,竟被人一招击倒。而随着她慢慢地倒下,慢慢地见到她身后的人,她更想不到的是,一招击倒她的竟真是那个醉猫。
她想不明白这暗杀者是如何从汉安楼中逃出来的;她想不明白庄梦瑶明明怕死了这暗杀者,可他为什么还要在关键时刻帮助庄梦瑶;更想不明白一个成天醉生梦死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敏捷的步伐、这么迅捷的身手……
她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是她明白一点:那就是她败了,败的很彻底……
“你……受伤了吗?”那暗杀者结结巴巴地问庄梦瑶道。
庄梦瑶根本想不到这样一句充满关心的话会从那冷冰冰的暗杀者口中说出,而且还是对自己说出。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摇摇头:“没……我没事。”庄梦瑶实在太紧张了,说起话来竟也有些结巴。
“把她送官还是杀了?”那暗杀者一说到杀人,语气又恢复成冷冰冰的了。
“不能杀,不能杀……”庄梦瑶双手在面前连着晃了几下,“还是把她交给衙门吧。”
“你……你能不能……把她的胳膊接上,她这样怪可怜的……”庄梦瑶见那美妇人趴在地上满脸的惊疑与沮丧,眼神更是直勾勾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有些于心不忍,小心翼翼地对那暗杀者道。
“……”那暗杀者点了点头,没说话,弯下腰,拿起那美妇人的胳膊又一使劲,已经将她脱臼的关节接上。
那美妇人的胳膊虽然已被接上,却丝毫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她的眼中充满了怀疑,更充满了怨毒,那是对暗杀者的怨恨,是对庄梦瑶等年轻少女的怨恨,更是对时光易逝的怨恨。她媚眼惺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她正风华正茂的年代……
庄梦瑶与那暗杀者对视了几眼,见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丝毫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对于他的戒备之心便也松懈了许多。她有很多事想问他,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那暗杀者平日里寡言少语,今日已经连说了两句,本就感觉话有些多,此时更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三人聚在一个不大的地方里,哑巴般各想各的心事,谁也不跟谁说话,倒也挺有趣。
“梦瑶姑娘……梦瑶姑娘……”远处一声声想要大声呼唤却不得不压低了的声音响起,正是王墨儒找来了。
“哼,一到关键时候就不在,事情解决反而出现了。”庄梦瑶在心中暗暗埋怨。
“我在这儿呢……”庄梦瑶挥了挥手,大声道。
那暗杀者听到王墨儒的声音,身子不动,却侧过头去瞧。
恰于此时那美妇人见二人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站起身子,长臂高举,一剑向庄梦瑶刺去……
五十六 无名
“铛”的一声,暗杀者荡开那美妇人的长剑,随即手腕一翻,短短的铁锥就插进美妇人的后心,随着鲜血的喷涌,那美妇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即毙命。
“啊……”庄梦瑶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没有丝毫防备,她手足无措地本以为自己肯定要毙命于此。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事情便经过了一次反转,那美妇人竟被暗杀者一招杀死,庄梦瑶看着那喷涌出的鲜血,忍不住地大声尖叫起来。
“梦瑶姑娘……梦瑶姑娘……”王墨儒听到这声尖叫,以为庄梦瑶出了意外,更是忧心如焚。这声惊叫无疑暴露了庄梦瑶的位置,王墨儒听后突然发力,向尖叫声狂奔过去。
“你干什么?别动!”王墨儒见那暗杀者站在庄梦瑶面前,张弓搭箭瞄准那暗杀者大声吼道,“梦瑶姑娘,快过来。”
那暗杀者见王墨儒在身后大呼小叫的,便要转过身来,瞧瞧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别动,你再动一下我便在你身上射出一个窟窿来。”王墨儒恐吓那暗杀者道。
“不是这样的,你别乱来。”庄梦瑶见两人之间产生了误会,急忙站出来替那暗杀者辩解道。
“梦瑶姑娘你的衣襟上有好多血?是受伤了吗?快过来。”王墨儒见到美妇人喷到庄梦瑶身上的鲜血,误会更深了。
庄梦瑶急匆匆地跑到王墨儒身边,“你先把弓箭放下,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是那位姐姐的……”
王墨儒不知道事情原委,见美妇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上还一大滩鲜血,急道:“是他杀了那位姐姐?”
“是,不过你听我说……你先把弓箭放下?”庄梦瑶见王墨儒始终不肯放下弓箭,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心中更急。
“好,你说!我答应你,在没弄清事情经过前,我不会向他射上一箭。”王墨儒还是不肯将弓箭放下。
庄梦瑶见王墨儒始终不肯相信那暗杀者,更不肯放下弓箭,也拿他没法。庄梦瑶当下将美妇人是汉安楼中杀人凶手的事情简略向王墨儒讲了一遍,至于那暗杀者救他性命一事,她有意让王墨儒信服,更是描述地绘声绘色,只是中间涉及到她少女心思的一些话语,她有些害羞没对王墨儒转述。
庄梦瑶把这一切都讲完,王墨儒才算信服。他放下弓箭,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那暗杀者道:“原来是这样!是我错怪你了。”王墨儒既知那暗杀者是庄梦瑶的救命恩人,对他的敌意也化解了不少,而且终究是自己误会了人家,此时认错态度倒也很好。
“……”那暗杀者不说话,无论是别人误会他也好,谅解他也好,这些好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他的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
那暗杀者这样死板着脸,王墨儒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原谅自己,又讪讪地道:“在下王墨儒,与朋友也打过几次交道,还未请教朋友尊姓大名。”
“……”
“呃……朋友,以前对你多有偏见,我承认这是我的不对,不过,你总不会因为这,连姓名都不肯告诉我
吧……”
“我无名无姓……”那暗杀者低着头,想了半天才说道。
“怎么会无名无姓呢?”王墨儒以为那暗杀者不肯告诉自己,又说道。
“……”
“好!朋友,就算你真的无名无姓,我们今后要怎么称呼你呢?”王墨儒瞧了一眼庄梦瑶,试图用“我们”来缓解“我”的尴尬。
那暗杀者见王墨儒对这种小事纠缠不清,有些厌烦,从腰中解下葫芦,喝口酒,毫无表情地道:“随你便……”
“朋友你既然没有姓名就是无名喽,那以后我们叫你‘无名哥’怎么样?”王墨儒根本不知道那暗杀者究竟多大年岁,但此时他有意向那暗杀者赔罪,不免自居小辈。
“无名……”那暗杀者听到这个名字,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心酸又嘲讽的微笑。
王墨儒见了这个表情以为那暗杀者不喜欢,刚要改口,却听他又接着道:“有意思,我喜欢这个名字。”
这是王墨儒与那暗杀者接触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庄梦瑶见那暗杀者竟破天荒地露出了微笑,也跟着一笑,拍手道:“无名,这个名字好,其中既有不问世事、云淡风轻的意味,又有功成归隐的感觉,跟你的性格很像呢。”庄梦瑶说完瞧着无名。
“……”虽然获得了新的名字,可是无名那不爱说话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善。
“对了,那大汉呢?就是那个车轩。”王墨儒突然想起他,不禁问无名道。
“死了……”无名淡淡地道。
方才原本有些渐渐愉快的气氛,在这两个字出口的一刹那又荡然无存了。王墨儒与庄梦瑶对视一眼,不用问,这当然还是出自无名的手笔。
“哦……哦……死了……死了好,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你说是吧。”庄梦瑶说着瞧向王墨儒,盼望他能顺着她的话说,不要惹怒无名。
王墨儒那么聪明,如何不明白庄梦瑶的意思,当下也接着道:“对,不是好人!无名哥,你真厉害,你是用什么手法杀死他的?”
“……”无名本不愿解释,但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他打不过我,撞到树上,死了。”这样的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王墨儒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但出自无名之口却不同了,正是因为他不爱说话,不爱说话便更不爱说谎,所以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可信度要高得多。
“不是无名哥杀死的就更好了!这两人一个助纣为虐,一个恶贯满盈,死的一点都不可惜。” 王墨儒尴尬一笑,又道:“无名哥,你说这具死尸我们怎么处理?”
“……”事不关己,无名更懒得搭理,他扬起脖子喝口酒,走到一颗树旁坐下了。
“你说呢?我们是把她就地掩埋还是把她交给官府?”王墨儒见无名没搭理自己,又转向庄梦瑶问道。
“咱们还是把她就地掩埋吧。”庄梦瑶想了一下说道,“咱们要是把她交给官府,官府难免要问她的死因,到时无论怎么解释都得跟无名搭上关系,官府若不追究
也就罢了,官府若追究起来,他因救我而遭受牢狱之灾,这让我怎么过意得去?”
“那好,你等我一下,我这就把他们埋了去。别一会儿天亮叫人发现,反而不好解释。”王墨儒说着俯身抱起那美妇人问无名道:“无名哥,那大汉的死尸在哪儿你还能找到吗?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我想把他们一起埋了。”
无名颇有深意地瞧了王墨儒一眼,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当先带路。王墨儒抱着那美妇人与庄梦瑶紧随其后。
密林深处,树与树几乎相同,此时又值深夜,根本分不清方向,王墨儒便是因此而迷失了方向。他费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庄梦瑶的所在,也因此中间才会发生那么多事。
此时无名在前面领路,竟好像行如白昼一般,完全不见他走冤枉路,只行了没多大功夫,便找到了车轩的尸首。
王墨儒借着微弱的月光瞧去,只见车轩血肉模糊地倒在一棵大树前,那大树粗的两人才能环抱,如今已从中折断,若不是之前听无名讲过,王墨儒根本联想不到这么粗的一棵树竟是被车轩撞断的,也只有这么粗的树才能让壮如车轩一头撞死。
王墨儒见车轩只穿着一身铠甲,而头盔、盾牌、武器竟全都不见了。他放下那美妇人的尸首,在左近转了转,找到了车轩的斧子。
有了工具就好办得多,王墨儒找到一块略宽敞的地方,也不用旁人,抡起斧子便挖了起来。
无名不说话,只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庄梦瑶见状,不住地在王墨儒挖的坑边打转,有心想要帮他,一来没有工具,二来也不知从何入手。
王墨儒见庄梦瑶转了好几圈,也有些累了,他直起腰,擦擦汗对庄梦瑶道:“梦瑶姑娘,你能不转了吗?我在坑中都被你转晕了。”
“人家不是想帮你嘛!好,姑娘我不转了。”庄梦瑶说着,蹲在了坑边瞧着王墨儒。
王墨儒被庄梦瑶瞧的有些不好意思,“梦瑶姑娘,你会变成大狗不会。”
“会啊!”庄梦瑶也不知是忘记了无名的存在还是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也没想太多,就随口回答道。
“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变成一条大狗帮我挖挖坑呗。”王墨儒说着先笑起来。
“你才变成狗挖坑呢。”庄梦瑶气的抓起一把泥土便向王墨儒扔去,“我挖坑也是埋你这坨大……”庄梦瑶话说了半截及时捂住嘴,最后两个字终于没有说出口。
庄梦瑶一把泥土扬出去,觉得很有趣,便又捧了一大泥土向王墨儒扬去。王墨儒身处坑中,猝不及防地被扬了一脸泥沙。他有意与庄梦瑶玩闹,身边又都是刚挖松动的泥土,便一捧一捧地向上扬去。
坑中的泥土再多也不及他新挖出去的泥土多,庄梦瑶守住一大堆新鲜的泥土,手脚并用地向坑中扬去,口中还欢笑道:“埋你……埋你……”
这最纯粹的快乐是最有感染力的,无名靠在树旁,放下酒葫芦,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五十七 荷包再次丢失
王墨儒与庄梦瑶一边玩闹一边干活,没用多长时间就将车轩和那美妇人掩埋了。二人再瞧无名,见他靠在树旁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王墨儒与庄梦瑶本想给车轩和那美妇人用木块简单地立一个墓碑,可是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二人这一日经历多起变故,又累又困,此时再也不愿动弹,如无名般靠在了一颗大树旁打算休息一下。庄梦瑶看着新起来的坟头,感慨颇多,自言自语地道:“你说你若不是汉安楼中的凶手,不是他的手下该多好,咱俩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地好好做一场姊妹,你关爱我,我敬重你,我们有说有笑,一起出海,到南海的岛屿上游玩,那该多好。”庄梦瑶说着叹口气又道:“到头来,你魂归幽冥,我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
王墨儒见庄梦瑶颇为伤感,宽慰她道:“那位姐姐若不是出于种种目的,也不会对你这样关爱,这般顺遂。这些啊,只是她装出来的假象罢了。”
“即便它是假象,我也愿意在这假象中沉沦,永远不出来。”庄梦瑶对王墨儒笑了笑,在心中道。这些话她不想跟王墨儒说,因为即便是说了,王墨儒也理解不了。
“梦瑶姑娘……梦瑶姑娘……”王墨儒见庄梦瑶陷入深思,小声地叫她道。
“你瞧无名哥怎么样?”王墨儒见庄梦瑶回过头来又低声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庄梦瑶满脸的疑惑。
“我是说他的为人,你感觉怎么样?”说到无名,二人压低了声音,生怕无名本人听见。
“……不大好说,不过我以前好像真错怪他了,他好像没那么可怕,最起码对我没那么坏。”庄梦瑶刚说完,想了想又道:“不,其实他对我还是很好的。无论是汉安楼中惩罚那三个闲汉,还是危急时刻救我性命,我能感觉到他虽然外表冷漠,可内心还是很能分清善恶的。唉……看来以前都是我想岔了。”庄梦瑶说着不免自怨自艾起来。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让无名哥跟我们同行?”王墨儒提议道。
“同行?”
“对啊,有这样一个得力的帮手在身边,无论去哪儿都会安全得多。”
“那你呢?你是不打算跟我同行了吗?”庄梦瑶不知道王墨儒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不禁反问道。
“怎么会,我当然要与你同行,不亲自把你送到子金国的边界处,我怎么能放心。”
“那你怎么突然想要他跟我们一起同行?”
“多个人多个帮手嘛?前路漫漫,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咱们。就像今天这类事情,这些奸计我们根本分辨不出来,如果有无名哥在旁边,我相信他一眼就会看穿别人的诡计……”王墨儒说着顿了顿道:“而且……假如再遇到牛二时,我不想让他再从我们手底下逃脱;再遇到离照那样强大的对手时,我也不想在保护你这件事上无能为力。”
庄梦瑶见王墨儒说来说去还是关心自己,压抑住心中的窃喜,点点头却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牛二并没死?”
“我不知道。没见到他的死尸前我不想妄下定论。”王墨儒坚毅地道。
庄梦瑶见王墨儒少有这般一本正经,暗自点点头,又问道:“那他肯与我们同行吗?”
“不知道,这种事还是当面问问好。”王墨儒说着小声叫无名道:“无名哥……无名哥……”
那无名睡死了一般,对王墨儒的招呼声不理不睬。
王墨儒见无名不搭理自己,想了想又说道:“我想他应该会肯的,依照这种人的性子,如果他不想跟我们同行,恐怕早离开了。如今既未走远,想来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要不明天待他醒来当面邀请他好了。”庄梦瑶提议道。
“嗯!就这么说定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王墨儒打了个哈欠对庄梦瑶道。
“好,这就睡。”庄梦瑶说着伸了伸懒腰,随即向怀中摸去,每次睡前她都要摸摸那个荷包,只有摸着那个荷包她才能安心地睡着。
“不好了,我的荷包不见了。”庄梦瑶在怀中没摸到荷包,一下子跳起身,焦急地道。
王墨儒不知道那荷包的来历,但他清楚地知道那荷包对于庄梦瑶的意义,此时见她焦急,忙问道:“好好想想,你最后一次感觉它在你身上是什么时候?是在汉安楼上还是来的路上?”
“恐怕是在路上遗失的,我记得刚从汉安楼上下来时,我怕遗失,还摸了摸。那时荷包还好好地在我怀里,如今……一定是丢在路上了。”庄梦瑶越说越急,“大晚上的,这可上哪找去啊?”
“别急,咱们分头找,总能找到的。我去那边……”王墨儒说着跳起身来,向无名杀了那美妇人的方向跑去。
荷包的丢失对于庄梦瑶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在楚川镇时便因王墨儒的偷窃而丢失过一次,此时她虽急而不乱,跺了两下脚后,便向汉安楼的方向跑去。
“喂……”庄梦瑶没跑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她慌乱之中回头,只见一个小小的物件在空中划出条弧线,落到她面前。庄梦瑶不知是什么,急忙伸手去接。她将那物接到手中,心中一阵狂喜,那物不是旁的,正是她不知何时遗失的荷包。
庄梦瑶接到荷包后放眼望去,只见无名不知何时已坐起身子也正在看她。庄梦瑶怜爱地将那荷包贴到自己胸口处,向无名笑了笑,“谢谢你……谢谢……你真是太好了……”
“救你性命都没见你谢,怎么一个荷包便连着称谢?”无名见了庄梦瑶兴奋地样子,心中疑道。
“很重要?”无名瞧着庄梦瑶手中的荷包,问她道。
庄梦瑶拿着荷包放在脸旁轻轻地摩擦了两下,笑着娇声道:“比命都重要。”跟无名交谈,庄梦瑶也学起来他说话的方式。
无名听说也不表态,眼皮耷拉下来,换个姿势,又阖上眼了。
庄梦瑶见无名又闭上眼,也不知跟他说些什么,想起王墨儒已经跑远,赶紧向前跑了几步大声叫道:“傻小子……傻小子……回来吧,荷包找到了。”
王墨儒本已跑出很远,此时依稀听到庄梦瑶好像在叫自己,赶忙又跑回来,“你叫谁是傻小子?”
“谁答应,我就叫谁,谁急匆匆地跑回来,我就叫谁。”庄梦瑶向王墨儒做了个鬼脸,随即举起手中的荷包晃了晃说道:“看,找到了。”
“哪里找到的?”
“他给我的。”庄梦瑶回头用手指了指无名,然后用唇语道。如今既已知道无名并未睡着,庄梦瑶便也不敢再说他了。
“他从哪儿弄到的?”王墨儒用极低的声音问庄梦瑶道。
庄梦瑶摊开手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庄梦瑶刚摇完头便招招手把王墨儒叫到跟前,趴在他耳边低声道:“他装睡,咱俩说的话他好像都听见了……你说咱俩要不要捉弄捉弄他?”庄梦瑶对无名没了敌意,顽皮的性儿又上来了。
王墨儒一脸苦笑,“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偷听咱俩说话,还不搭理咱们,他都没觉得不好,咱们怕什么的?听我的吧!咱们一会儿给他来个小小的恶作剧!”
王墨儒既知无名对自己二人全无威胁,对于他也不如之前那般防范,反而更想跟他亲近亲近。最主要的他也不愿违逆庄梦瑶的意思,点点头,算是答应,“咱们怎么做?”
“咱们先分头捡些树枝、树叶这样的细碎物,等捡好后,把这些一股脑的都从他头上撒下来,就算恶作剧成功,怎么样?”
王墨儒看着庄梦瑶一脸的窃喜,也不知这大晚上的她哪儿来的兴奋劲,当下边打着哈欠,边点点头。
“你清醒点,别弄出什么响动,他精明着呢。”庄梦瑶提醒王墨儒道。
王墨儒不说话又点点头,转过身便去捡树枝了。
此时正值仲夏,哪有那么多残枝、落叶,王墨儒找了一会儿,没捡来多少,便坳下一根长枝,把它弄碎,回来向庄梦瑶交差。
庄梦瑶也发现这个提议虽好,可实施起来有些难度,见王墨儒只捧回来一点树叶也没说什么,嬉笑着怂恿他快些去。
王墨儒捧着这些残枝、树叶蹑手蹑脚地走向无名,可他刚走到无名身旁,还没等他把这些树叶扬到无名头上,就见无名伸手掐住了王墨儒的脚脖子,然后向自己这边一拉,王墨儒便仰天摔倒了。
王墨儒摔倒时双手自然地上摆,那一捧树叶全撒到了他自己身上。
无名一下子放倒王墨儒,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斜眼看着王墨儒。
王墨儒坐直身子,面向无名说道:“无名哥,你这么厉害,跟我们一起出行吧。”
庄梦瑶见王墨儒摔的有趣,偷笑了半天,此时见他一语说到了正点上,也走过去道:“是啊,跟我们一起出行吧。”
无名瞧着庄梦瑶,“你也摔一跤吧……”他说着伸手向庄梦瑶抓去。
庄梦瑶有了王墨儒的前车之鉴,赶紧笑着跑开了……
那银铃般地笑声在这黑漆漆的密林中,回响了好久、好久……
五十八 刻薄的工头
无名同意了二人的邀请,答应与他们一起同行。三人又追逐玩闹了一阵,都有些累了,此时靠在树旁都睡着了。
睡前庄梦瑶又拿出那荷包把玩了半天,才将它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
王墨儒瞧着她又是怀念,又是心酸的表情,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想安慰她,可出于对她的尊重,他并没有过问太多关于她的事情。他只是远远地瞧着她,见她渐渐闭上眼睛,也睡去了。
万籁俱寂!树木丛生的密林又恢复到了往日的静谧,只有树上的知了还在“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少女的心思连她身边的密友都不清楚,小小的虫豸又能知道什么呢?
定远城是子金国最重要的几个城市之一,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经济在全国范围内遥遥领先;也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城市规模在全国范围内数一数二;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城市里拥有全国范围内战斗力最强的三大军团之一的天雄军。
还因为它是子金国中最大的港口,维系着绝大部分子金国与太古国的商贸往来;还因为这里是全子金国最纸醉金迷的场所,赌场、妓院在这个城市里屡见不鲜,当夜晚来临,其他城市都已经熄火灭烛时,这里还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因为这里是子金国中最藏污纳垢的场所,是众多亡命之徒的终点,许多人逃到这里便无需再流窜,因为在这里他们可以得到庇佑杜先生的庇佑。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有可能搭上通往海上销金窟的便船。那个传说中整片海洋上最逍遥的所在。
那里有这块大陆上规模最大的竞技场利索泽尔竞技场。“利索泽尔”四字是魔族的语言,“利索”代表的是地狱,“泽尔”代表的是呐喊。利索泽尔竞技场中每天都在进行着激烈地角逐,那些角逐的斗士既有聪明瘦削的人类,也有块头硕大、面目狰狞的魔族,既有飘忽不定的阴灵,也有阴险狡诈的妖精。这些斗士生于六界之中,来于五湖四海,他们听着观众的呐喊声便好似置身于地狱中一般,在竞技场中忘情地角逐。在这里他们可能输掉肢体、输掉自由、甚至输掉生命,但他们只要赢,便能赢得金钱、名望,更能赢得属于自己的荣誉。
“金钱”一个世人爱极了的字眼,在其他地方金钱或许不是万能的,但在海上销金窟中,金钱真的可以做到万能。这里的拍卖场所一定不是这块大陆上最大的,但一定是最权威的;这里拍卖的物件一定不是最便宜的,却一定是最优质的。在这里你可以买到任何你能想象到的土地、爵位、权利这些在凡世便可用金钱购买到的自不必说。只要有钱在这里你甚至可以买到爱情:一个极漂亮的少女或是一个极英俊的小伙,他们会用全副的身心来爱着他们的另一半。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是销金窟的主人就是有他自己的办法。美丽、健康、智慧……这些在尘世中
大家趋之若鹜,又总是无能为力真正获得到的,销金窟的主人总是能变着方式的让你得到。
不仅如此,海上销金窟的拍卖场中还有两样东西是在其他任何拍卖场中都绝对瞧不见的,它们分别是信息与能力。
信息代表的不仅仅是时下坊间流传的信息,更包括过去与未来。过去:所有人的过去,包括他们的身世与他们极力隐瞒的任何秘密。未来:大部分人的未来,他们身上即将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最终的命运。
相对于信息的虚无,能力这种更实在的拍卖品显然更受一些人的欢迎。当有人拍得一种能力后,销金窟的主人会将这种能力转移到最终竞拍者所指定的受益人体内。至于是何种手段,别说未接触过的人不知道,便是既得能力者也不知道。或许是一场手术,或许是能力的传承,又或许另有其他手段……反正当他们醒来时,他们便拥有了所指定的能力,至于到底是如何操作的,他们晕晕乎乎的也并不清楚。
在这里所有的拍卖品都是那么的诱人,当然想要拍得这些,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是不行的。
如果你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又想拍得这些拍卖品也没关系,销金窟的最外围提供了让你一夜暴富的渠道。这里有最公正的赌博场,有最公正的估价师,在这里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被换成筹码,它们可以是金银珠宝,也可以是破衣烂衫;它们可以是名誉,也可以是爵位;它们可以是父母妻儿,也可以是兄弟朋友;可以是自身的能力,也可以是别人的秘密;可以是力举千斤的臂膀,也可以是日行百里的双足……
没有什么东西是赌场不肯收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评估师评估不出准确报价的,这里的赌场只有一个规矩,以评估师的估价为准,至于其他的,在这里你可以为所欲为。
你可以在这里出老千,也可以本本分分的凭赌技获胜;你可以在这里小偷小摸,也可以在这里强取豪夺;你可以在这里助人为乐,也可以在这里杀人越货。但是销金窟的主人就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一般,会观察所有的人,之后再加以审判。
海上销金窟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所在,这里可以让你直通天堂,这里也可以让你直坠地狱……
海上销金窟的神奇还在于没有人知道它的主人长什么样子,就像没有人知道海上销金窟的具体方位一样,所有的这一切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就是杜先生。杜先生是定远城中最知名的人物,也是子金国中最知名的几个人物之一。
他的高名望不仅仅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海上销金窟的所在,更因为他颇富传奇的一生。然而随着他的名望越来越高,随着他的权势越来越大,知道他身世的人反而越来越少了。大家对于他的忌惮已经让众人不敢再讨论他的是非,不敢再直呼他的大名,现在的世人只知道他叫“杜先生”,只知道他是六界中
最强的暗杀系能力者。
不管是正义还是邪恶,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干活总是吃不了亏的,不仅吃不了亏,还大有好处可赚,许多人也都以此为荣。
焦大鹏就是其中的一位,而且是其中最引以为荣的一位。
焦大鹏主要从事的工作是扛活。扛活即给地主、富户做长工,主要靠出体力来换取微薄的工钱。雇佣焦大鹏的不是杜先生本人,而是与杜先生长期合作的一个工头,叫做“剥皮白鼬”伏安。鼬既是黄鼠狼的别称,形容伏安心思巧妙、诡计多端,“剥皮”是说他尖酸刻薄,专好克扣长工工钱。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干活本是很苦的,但焦大鹏不这么认为。
闲暇时伏安总是会偷偷摸摸地给焦大鹏讲些杜先生的光辉事迹,这些光辉事迹中九成假中夹杂着一成真,但是对于像焦大鹏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来说,这些编造的故事已经足够把他忽悠的团团转了。伏安生恐别人戳破自己的奸计,每次讲完又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焦大鹏不要对别人说。焦大鹏如何不知道杜先生的厉害,这些事迹他真的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只是在心中反复地重温,每重温一遍对于杜先生崇拜便更深了一层。
众长工由于伏安常常克扣大伙银两的原因,都离他而去,不再在他的手底下干活。只有焦大鹏还贪恋杜先生的故事,并未离开伏安。
伏安在长工中没什么好名声,可焦大鹏不同。他为人既实诚、又憨厚,干活还从不偷懒,很多工头都开出好几倍的工钱,想要把焦大鹏从伏安那里请过来,但焦大鹏从来都没同意过。不仅如此,为了帮助伏安多挽回几名长工,焦大鹏还将自己的工钱分给别的兄弟,大家瞧在他的面子上,才又渐渐地聚集在伏安手底下干活。
卸船可以说是码头上最繁重的体力活:一个个精壮的汉子,打着赤膊,用肩膀扛起一袋袋货物往陆地上运,这些被运到陆地上的货物再由马车拉往各个货栈。焦大鹏多数时间干的就是这种卸船的活,因为他的工头伏安只能在杜先生那里接到这种极耗体力又不太体面的活。即便如此伏安还是觉得很骄傲,因为这是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差事。
但今天伏安可没有那么高兴,突然接到明日要同时卸六艘货船的消息后,伏安便有些坐立不安。虽然工钱多了很多,但六艘货船同时卸货,这在平时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这是平时工作量的两倍也还不止。他手底下这么十几号人,就是一人当两人使,如此繁重的工作量,众人也肯定做不来。
“得赶紧雇些短工。”伏安在心里这样想。可他自己的为人以及他在众长工、短工中的形象,他比谁都清楚。
如果耽误了杜先生的货物,那可不仅仅是以后没法再跟他合作这么简单。
“找焦大鹏去!对!我得找焦大鹏去,他一定有办法……”
五十九 实诚的脚夫
伏安从自己的房中出来径直往码头的方向走去,此时正值辰时,每天的这个时候装有杜先生货物的货船都已靠岸,焦大鹏也总是会很自觉地带领众长工在码头上开始卸船。
“有这样的伙计还真是省心。”伏安在心中暗暗地想,“如果这次他能帮我度过难关,我一定要给他涨点工钱。”伏安刚想完,紧接着便又打消了这念头:“对于他来说,给他讲些关于杜老板的故事反而会更好一些。”杜先生与伏安也是雇佣关系,别人都称杜先生,他却更喜欢叫杜老板。
伏安在心中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赶到码头。果不其然,焦大鹏带着众长工已经干上了活,而且瞧架势,一船货物已经卸完大半。
伏安见了暗暗点头,他离货垛子还有段距离便停住了脚步,有些话他可不想让其他的长工听见。
卸船的长工将一袋袋沉重的货物有序的从甲板上扛到船下,焦大鹏自然也在这井然有序的队列之中。伏安看着他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流淌到他深如沟渠的肌肉间,心中一声暗赞:“原来老焦的身子这么精壮……若不是我雇佣他给杜老板干活,他哪有机会能锻炼出这样的好身材?”
“大鹏兄弟……大鹏兄弟……”伏安见焦大鹏卸完一袋货物,低声叫他道。
平日里伏安称呼焦大鹏总是“老焦,老焦”地叫,今日冷不丁地叫了声“大鹏兄弟”,倒弄得焦大鹏有些不知所措。焦大鹏错愕了一下,满脸地疑惑道:“头儿,你叫我?”
伏安点点头,向焦大鹏招招手:“来,大鹏兄弟借一步说话。”焦大鹏见工头相招,回头向货船瞧了一眼,见众长工没有一人停下,用肩头的毛巾擦擦汗,急忙向伏安跑去:“什么事?头儿。”
“别总头儿、头儿的叫,咱是自己人,我当你是兄弟,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叫我‘安大哥’。有外人在的时候再按照你之前的称呼。”伏安为了拉拢焦大鹏,笑嘻嘻地对他道。
“头儿,你可别这么说。我是个下人,哪敢跟你称兄道弟?头儿,你找我有事?”焦大鹏边说着话,边盯着货船上的动向,他不愿偷懒,更不愿因为伏安找自己谈话而少卸一袋货物。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都没说什么,难道你还嫌弃上我了?”
“小人哪敢嫌弃您?头儿,您到底找我什么事?”焦大鹏见伏安不说,又问了一遍。
“……”伏安拿手指头指着焦大鹏,脸色不善地道:“还叫头儿?”
“安大哥,安大哥。有事您说,没事我还得回去干活呢。”焦大鹏不再违逆伏安,叫了两声,一脸焦急的神态。
“别着急!干活着什么急?大鹏兄弟我问你,平日里做哥哥的待你怎样?”伏安有事求人家先跟焦大鹏拉近乎道。
“那还用说,头儿……安大哥待我自然是极好的。”焦大鹏终究有些叫不顺口,话到中途意识到叫错便急忙改口。
“嗯,你知道好就好。哥哥问你,你身边还有没有年轻力壮的兄弟可以介绍到咱这里干活了?”
“这个……有是有几个,不过他们肯不肯干可不大好说。”焦大鹏一脸的为难。
“兄弟是这样,做哥哥的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明天呢杜老板有六大船的货物要进港,而且要求在中午之前就得把这些货发走,你也知道咱们一共就十多个人,这六大船货咱根本就卸不过来。因此我想多找些人,让大家一起帮着把这六船货卸完,到时工钱肯定少不了大伙儿的。怎么样?能再多找二十多名弟兄不?”伏安开门见山地说道。
“就是有这么多人同时卸船,咱这儿的马车、套索……一应物件也不够啊!”焦大鹏面露难色。
“这个你别管,这些杜老板自有安排。咱现在只管卸船的事,哥哥就问你还能不能再找来二十多名弟兄了?”在整个定远城没有杜先生办不成的事,伏安对他自然很有信心。
“头儿,不是小的驳你,这个好像真有些困难。你也知道眼下正是货栈大批量进货的时节,哪儿都没有多余的人手,你说这一时间到哪儿找人去啊?”焦大鹏一着急还是叫回了原先的称呼。
“这个哥哥自然知道!不过兄弟,哥哥更知道你人脉广,在长工的圈子中有些名望,这种事恐怕难不倒你吧?”伏安吹捧焦大鹏道。
焦大鹏听伏安这么认可自己,心头也是高兴,可他更知道这事不是那么好办的,如今正是忙的季节,便是多找两三个人也有些困难,何况这一找便是二十多人,当下有些为难道:“头儿,你也知道咱干的是什么活。这一袋货物少说也得四五十斤,两膀没有些力气,甭说将货物卸到船下,便是扛起来都困难。若是别的活吧还好说,这卸船的活儿……”焦大鹏说着摇摇头,“真不是谁都能干的。”
“兄弟,话虽不假,可万事都有个变通你说是不?这样,兄弟,你去别的船帮问问,看有没有愿意到咱这儿干半天活的。他们只需干半天活,但是我按一天给发工钱。”伏安自己说着也感觉不怎么吸引人,便又接着道:“每人再加半斤酒,一斤肉。”
这样的条件吸不吸引别人不知道,反正焦大鹏已经对这样的好条件很满足了,他又瞧了一眼还在卖力干活的众兄弟,又问道:“那大伙儿呢……”
“大伙儿也一样。只要大伙儿帮我度过明天这个难关,我不光给大伙儿与他们相同的待遇,等到晚上不忙时我还要摆上两桌,好好地犒劳一下大家,怎么样?”
“那小的可得先代表兄弟们谢谢头儿……”
“不急着谢,先把人找来是正经的。兄弟,一会儿卸完船你把这事儿跟大伙儿说下,让大伙儿也帮着多找些人来,呃……但凡有人找来别的帮手,完事后我一人再奖半斤……一斤肉。”伏安生怕明天出什么岔子,此时已顾不得再小气,给众长工的好处一加再加。
焦大鹏听伏安说完,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他恨不得立马把这好消息告诉大伙儿,“头儿,你放心吧。大伙儿齐心协力一定帮你度过明天这个难关。”伏安笑着点点头,如今他已成功地拉一人下水了。
“头儿
,那我先干活儿去了?一会儿我一定把这消息跟大伙儿传达清楚。”焦大鹏听到这消息后,体内充满了干劲,刚说完话就跑去卸船了。
还没等一船的货物都卸完,焦大鹏就把这一消息告知了大伙儿。大伙儿听完可没有焦大鹏那么高兴,“剥皮白鼬”可不是白叫的,对于他的为人,大伙儿可比焦大鹏清楚多了。焦大鹏见大伙儿听完没那么高兴,也猜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众人各怀心事地卸完船,焦大鹏把大伙儿叫到一起,探讨伏安交代的事情,其中一人等焦大鹏说完,便立即不屑道:“焦大哥,黄鼠狼哪次说话算数了?先不说他开出的条件能不能招来人,便是真招来人了,他这承诺能不能兑现还是两说。”黄鼠狼显然是众长工私底下对伏安的称呼。
这人刚说完,便马上有人附和道:“是啊,我们若是把人都找来,他再不兑现承诺,以后咱可怎么做人啊?”
“焦大哥,也就是你实诚,信了他的话。”最先说话的那个汉子道,“若不是看在焦大哥你的面子上,你以为大伙儿会在他手底下干活?”
“东家也有难处。这样,还是像往常一样,大伙儿先找找亲朋好友,把明天的活儿干完再说,东家不给你们的,我自己掏腰包补上,怎么样?”焦大鹏见大伙儿根本不信任伏安,又故技重施道。
“焦大哥,事儿不是这么办的。是,你现在无家无室光棍一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但你这辈子就不打算娶亲了?娶亲是不用下聘礼还是不用准备迎亲队伍,这些钱你打算从哪儿出。话说回来,你现在连个窝都没有,你真打算娶个新娘子来跟你睡这大通铺?焦大哥,兄弟这是把你当亲哥哥才跟你说这样的话,若不然我才懒得理呢。”最先说话的那汉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像我这样的糙汉子,哪有人家肯嫁给我啊?”一提到娶亲,焦大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娶媳妇这样的美事谁不想,可对于像焦大鹏这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来说,还真的是一种奢望。
“肯不肯嫁再说,咱们终不能便宜了黄鼠狼。焦大哥,从今往后你也得攒些钱了,不能总替黄鼠狼垫工钱。”
“是,是,东家也……”
焦大鹏还想替伏安辩解,最先说话的那人便打断他道:“焦大哥,别东家,东家的了。一会儿咱们就一起找黄鼠狼去,叫他把工钱定死了,要不然,这活儿我可不干。”
那人说完,众人也随声附和:“对,不把工钱定死,咱们就不干。”
焦大鹏见众人也是为了自己好,并无异议,紧接着又对众人道:“大伙儿去找东家可以,但是可得好说好商量,不要说僵了,弄得大家以后不好见面。”
当先说话的那人带头道:“焦大哥放心吧,咱们只是谈工钱,又不是去打群架,大不了不帮他干活也就是了,不会说僵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走……”焦大鹏说完,当先站起来。
“走……走……”众人浩浩荡荡地向伏安的住处走去。
六十 脚夫周奎
众人簇拥着焦大鹏来到伏安的住所前,焦大鹏吞吞吐吐地向伏安说明来意后,只见伏安哈哈一笑,然后道:“大伙儿把心放在肚子里,以前大伙儿对伏某人似乎有些误会。不过此次伏某人一定说话算数,答应大家的便绝不会悔改。怎么样,这回大家满意了吧?”
“希望你说话算话。你这次若是说话不算数,我们就罢工。”一长工说道。
“对,罢工……罢工……”众长工附和道。
“好,这次伏某人若是说话不算数大伙儿就把我这房子拆了,这样总可以了吧。”伏安这么一说大伙儿果然安静下来,不再有什么异议。
伏安看看众人,又张口说道:“也快到中午了,大伙儿还没吃饭呢吧?码头上的伙食想来大伙儿也吃腻了。为表诚意,伏某人略备薄酒请大伙儿喝上两杯,一来好久没跟大家谈谈心了,大家坐下来聊聊家常也能增进下感情;二来弄几个小菜,给大伙儿改善改善伙食,打打牙祭;这三来嘛,大伙儿坐在一起也可好好研究一下明天干活儿的人选,让伏某人心里也有个数。”
众长工听到伏安的这一提议马上便如开锅般沸腾起来。他们靠卖力气干活,本就赚不了多少工钱,部分人还得靠着这微薄的工钱养家。码头上的工餐能有什么好吃的,多是一些炖菜、乱炒,只不过让众人吃饱罢了。吃上精致的菜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之前的事了。
“大伙儿想吃什么?”既然已经答应了众人,伏安索性装的大方一些,想要听听众人的意见。
“肉……我们要吃肉……”人群中有人喊道。
这声音刚落,众人哄堂大笑,话虽说的有些没出息,不过他的意思却真的代表了大伙儿的想法。
“安头儿,别听他的,我们想吃精致的小炒。”另外一人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还精致的小炒,你以为精致的小炒是什么人都能吃的吗?那是给上等社会人吃的,咱就是一群大老粗,吃什么小炒。再说了,不吃肉,哪儿来的力气干活?”当先提议吃肉的那人反驳道。
伏安见二人还要争论,摆摆手笑道:“好,好,大伙儿的意思伏某人都知道了,这个伏某人自有安排。老焦先带大伙儿到望洋楼占个座,我收拾收拾随后就到。”
“诶,好嘞!”焦大鹏听说伏安要请大伙儿去望洋楼吃饭,急忙答应。
望洋楼临乌河而建,坐在楼中只要推开窗便可瞧见浩浩的江水滚滚向前。
望洋楼名字的由来再简单不过,是取望洋兴叹之意,可到底叹什么,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叹的东西便也大相径庭。也许是名字起得好,望洋楼在定远城中生意好的不得了,酒菜的价格也比别的地方略贵些。
众人虽未在望洋楼中吃过饭,可它的位置还是知道的。焦大鹏带着大伙儿边走边聊,没一会儿就走到望洋楼外。门口招呼客人的伙
计,见众人也不招呼一声,三三两两地往里面走,不禁伸手相拦道:“客官你们一共几位?”
这话可问傻了众人,他们这伙儿人是十二名工友,加上伏安是十三人,可谁知道伏安还请不请旁人?众人答不上来,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十多个人,你先给我们安排下位置,我们头儿马上来。”
那伙计见说这才将众人让到屋内,众长工也不用伙计动手,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将几张桌子拼到一起,齐刷刷地坐下等伏安。众人才坐好没多久,伏安便打屋外进来了。
众长工见伏安进来,当下有人将他让到上座。伏安也不客气,落了座,叫过伙计,挑些有特色的菜品点了十多道,又要了三坛好酒以供大伙儿吃喝。
没一时酒菜上齐,众长工如风卷残云般便将酒菜都吃完。伏安见状尤恐大伙儿没吃饱,又点了些别的酒菜。
等到酒菜再次上来时,大伙儿并没有那么饿了,吃的速度便也没那么快了。
众人又吃了一会儿,只见伏安端起酒杯对众人道:“大伙儿边吃咱边谈点正事:之前说的另请短工一事,大家心中想必也有了合适的人选,大家这就推荐几位如何?”
所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众长工受伏安宴请了一顿饭,当下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举荐自己心中想的人选:有说张三的、有说李四的,有说张三行、李四不行的……一时间众说纷纭。伏安一边听,一边计算人数,一边打发举荐的人去找当事人:如果被举荐之人明天能来一起干活,便把她请到望洋楼来一起喝一杯;如果不能来干活,便无须提喝酒这码事。
伏安打发众人去请人,一时间整桌的长工走了一半,还有几个心中没什么人选的则依旧围在桌边研讨合适的人选。正聊着突然间有一人说道:“于老四,可好些日子没见到周奎了,他现在干嘛呢?”
于老四还没搭茬,伏安对这名字有些陌生,先问道:“周奎是谁?”
一长工见伏安见问,提醒他道:“头儿,你还记不记得有次咱在船下点货,看到别的船帮里有位容貌俏丽的妇人给她丈夫送饭?”
那妇人实在是漂亮至极,这长工提个头,伏安马上便想起来了,他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之前说话的那人笑笑道:“周奎就是那妇人的丈夫。”
伏安听完又问道:“我记得那妇人的丈夫酒糟鼻,眯眯眼面貌有点丑陋,可身高体阔,很有几分力气,是他吗?”
之前说话的那人点点头:“正是他。”
伏安一声长叹:“唉……这么美貌的佳人怎么就嫁给他了呢?那天见了我还以为是定王爷府上的夫人呢,我还纳闷王府上的夫人怎么会给那样的人送饭。谁想到竟是一个臭脚夫的媳妇,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脚夫是对搬运工的统称,伏安手底下的这些长工做的就是脚夫的工作,他一时激动,竟把这一桌子的
人都骂了。
伏安说完,又转向于老四道:“他说的这周奎现在干嘛呢?”
于老四轻蔑一笑,答道:“还能干嘛?一天天正事不干,除了酗酒就是赌博,好好的一个家已经快让他败完了。”
“那他媳妇呢?”伏安听说,急忙问道,“还跟他过着呢吗?”
“那倒不知道,这位庄氏妇人很守妇道,平常也见不到她出门,也不知道二人现在关系怎么样?反正倒是也没听周奎提起过她回娘家或是什么的……”
“那她……那……那他明天能来干活吗?”伏安本是想问问庄氏妇人,可一想到自己身为工头总追着人家的媳妇问,多少有些不好看,这才话题一转,问到了周奎的头上。
于老四摇摇头,“若是以前,一叫便到。现在嘛……恐怕有些难说。”
“怎么呢?”伏安见到于老四一脸的为难,不禁问道。
“他现在除了赌就是赌,别的什么正事都不干,已经好久没见他出来干活挣钱了。”
“那他……”伏安满脑子惦记的都是庄氏,此时话到中途急忙收口,又对于老四道:“老四,你去周家看看,就说咱这儿有个活问问他来不来,只干半天活,但是拿一天的工钱……算了,怕你说不明白,还是我跟你去一趟吧。”伏安本来想要于老四去请周奎干活,可一想到请周奎,肯定去到周奎家,去到他家肯定能再见到庄氏。伏安心中一直对庄氏念念不忘,此时跟于老四同去,一来能认认周奎的家门,二来即便周奎不在家,他也能再看看那位庄氏妇人。
于老四可不知道伏安有这么多心思,一口答应。
焦大鹏出外去请别的短工了,伏安只得另找长工嘱咐了两句,又到柜台上压了一锭银子,这才随于老四从望洋楼出来去找周奎。
出了望洋楼没走多久,伏安便问于老四道:“老四,咱是去周奎家找他还是去哪儿?”
于老四道:“先不急着去他家,此去不远有个地下小赌馆,周奎白天没事时常好在那儿玩,咱先去瞅瞅,没有时,再到周奎家去找他,这样也省着走冤枉路。”
既然都这么说了,伏安还能说什么,只好跟在于老四后面。二人走了没多大功夫便到了于老四说的那个地下小赌馆前。其实说是地下小赌馆,它的地理位置也并非真在地下,只是这小赌馆既不如那些大赌坊般有营业资格,又不如那些大赌坊般与官府勾结,官府不来抓赌。
这小赌馆极为隐秘,没有人领着根本找不到它的所在。于老四跟周奎来过几次,因此认得路。
于老四带伏安钻进那小赌馆,打眼一瞧便见到周奎蹲在地上与别人赌牌九。于老四见状走上前去,拍了拍周奎的肩膀,“周大哥……周大哥,别玩了,小弟找你有点事。”
周奎不知道身后是谁,也不回头,先恼道:“滚蛋,别来烦老子,老子翻本就靠这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