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无忌大帝
河源村地处楚河之滨,东面是楚川镇,西面是绵延上百里的大草原。草原的尽头是子金国东方的屏障,闻名遐迩的宁武城。
宁武城闻名于世绝非偶然,它城高墙厚,曾不止一次地阻挡了太古国大规模的入侵。这座城承载着太多人的记忆,流传着各式各样的传说,走出过各式各样的英雄。当然最出名的还要数赵无忌死守宁武,斩妖魔、借天兵,十八骑复国的故事。
相传六百多年前,武略超群、能征善战的太古国国君慕容阳成亲率大军渡过乌河,开启了他短暂却罪恶的侵略之旅。彼时太古国的军事实力空前强大,在慕容阳成的带领下,仅仅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将子金国打得奄奄一息。
偌大的子金国七十余城、二百多个乡镇,不计其数的村落,都沦陷在太古国的铁蹄下。只有东方的宁武、宁远、滨川三城由于其地理位置的原因得以暂时性的幸免。可在强大的太古国面前,这三座城到底能支撑多久,大家的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定论。而此时太古国的大军正马不停蹄地向宁武城奔来。
彼时宁武城的守将刘向见太古国已经攻陷了十分之九的子金国,自知无法阻挡大军前进,便欲弃城投降。守将要投降的消息在宁武城中不胫而走,巷间坊中,交头接耳谈论的都是这话题,宁武城内一时间人心惶惶。
彼时赵无忌只是刘向手下的一个士兵长,既无权又无势,手下仅有十余名亲兵追随。当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他不禁大为恼火。赵无忌率领手下的十余名亲兵直闯刘府,彼时刘府内众人均欲自寻生计,已乱做一团,赵无忌带人毫不费力地就从刘府中将刘向擒获出来。他威逼着刘向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动员大家积极抵御慕容阳成的大军。
会议是成功召开了,可宁武城内的众将领此时已毫无斗志,心中所念与刘向大同小异,只想着如何才能保得一家老小的性命,至于抵御慕容阳成的大军,他们连想都不敢想。赵无忌见众人观念不同,心中恼怒异常,他一面将刘向囚禁起来,一面动员众兵士抵御慕容阳成的大军。可此时人心离散,一时间兵、民去者十之六七。
赵无忌手下亲兵见大势已去,多有劝赵无忌潜逃者。赵无忌力排众议,坚决要留下来抵抗慕容阳成,他一面加固城墙安排守御之事,一面鼓舞士气教演军士。这时宁武城中愿意跟赵无忌守城者仅有兵士三千余人。
就在赵无忌将刘向囚禁起来的几天后,慕容阳成率领大军抵达了宁武城下,他们展开了猛烈的攻城战。
三个多月,一百余天,三千多名兵士,在赵无忌的率领下,硬是抵挡住了太古国大军十余次的猛攻。然而最后一战,宁武城损失惨重,兵士、百姓几乎伤亡殆尽。赵无忌站在城头看了看身后仅剩的十八名疲惫不堪的兵士,又望着城外铺天盖地的太古国兵士,感叹
命运的同时,心中却没有一丝悔意。
接下来的几天,太古国的兵士消停了许多,他们在休养生息,准备发动最后的猛攻,一举踏平整个宁武城。赵无忌这边也没有闲着,他与那十八名九死一生的兄弟搭起高台,焚表祭天,想要得到上天的眷顾。紧接着他们吃尽了城中最后的一粒粮食,喝干了城中最后一滴美酒,准备在太古国发动最后总攻的时候,杀出城去,与他们殊死一战。
就在赵无忌祭完天的第二日清晨,太古国进攻的号角吹响了,那一天乌云密布,天边轰隆隆不时地响着雷鸣。铺天盖地的太古国士兵向宁武城冲锋,他们的喊声好似要与那雷声抗衡般震耳欲聋。
赵无忌在城中与十八名弟兄洒泪分别,他们骑着骏马,身披重铠,相互怒喊着,相互激励着,相互说着平日里最说不出口的话语……
随着赵无忌佩剑的高高举起,宁武城的吊桥缓缓下降,十九骑发声喊,一起杀出城去。
他们何尝不知道力量的悬殊,他们何尝不知道无论他们杀死多少敌军,迎接他们的都是死亡。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在他们最初决定坚守宁武城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就与宁武城牢牢地绑在一起,他们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十九人杀入重围,无不以一当百,与太古国的士兵进行着殊死搏斗。太古国的兵士丝毫没有被他们悲壮的行径所感动,那些兵士将他们围在中间,手中的兵器不住地向他们身上戳去……
斗不一时,只见红霞满天,金光四耀,也不知多少兵士从天而降,他们头戴金盔、身披金甲,挥舞手中的金枪,帮着赵无忌杀散敌军。所有人看到这一场景都惊呆了,赵无忌等十九人精神抖擞,纵骑猛追,借着天兵天将的兵势,一路上杀兵斩将,将太古**士直赶过乌河去,尽收所陷失地。可说也奇怪,十九人所斩将领俱都青面獠牙,面目狰狞,身上留出的血液也与常人不同,多呈蓝青色,后来众人仔细一查才知,那是妖魔所化。
这一战太古国死伤无数,元气大伤,慕容阳成回宫后怒火攻心,一病不起,没用几日便撒手人寰。新继位的慕容卓年纪尚小,不敢再起侵略之意。从此两国隔河而治,相安无事。
彼时原子金国皇室被慕容阳成屠戮殆尽,赵无忌由于有复国之功,深受子金国人民爱戴,人民推举赵无忌为子金国新的主人,便就是响彻几百年的无忌大帝。
赵无忌登上皇位后考虑到太古国常有吞并之心,他将国都由崇飞城迁移到更靠近乌河的蜀峰城。那十八名跟无忌大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也身登重位,被无忌大帝分封到各险要之地,以防后患。子金国经此一役,无论是经济还是制度一下子都退后了好几十年。可在无忌大帝的带领下,全国开始大规模地开垦荒地,修缮城池,没用几年,子金
国就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由于宁武城是无忌大帝起兵之所,人们为了纪念他,在城中心塑起了一尊三丈多高持剑纵马的无忌大帝像。这尊石像刻画的无忌大帝栩栩如生,深受人民喜爱。后人总是不远万里地来到石像面前叩拜、祈祷。为了凸显大帝形象以及防止石像被破坏,渐渐地石像周围又修建起了一圈小花坛,筑造了几个小水坛。再渐渐地各式的商人也聚集在这里进行买卖交易,他们建起一幢幢的茶楼、酒楼、商铺,一时间这里热闹非凡。再后来这里就变成了子金国几千里内最著名的所在大帝广场。
若说大帝广场是几千里内最著名的所在,汉安楼无疑是大帝广场上最耀眼的建筑。只因其庞大得无论是谁只要瞧过一眼,便永生难忘。
据匠者介绍:汉安楼是由九九八十一根圆木支撑而起,高二十一丈,宽十四丈而见方。共分九层,每层外都铺以灰瓦,灰瓦上面多垂着一根红绳。传说那是为了纪念与无忌大帝共同守卫宁武城而死的众兵民而系。
其实汉安楼最初的模型并不如现在看到的这般高大,也并没有现在看到的这般富丽堂皇。最初的汉安楼仅有三层,是由十八王之一的宁王斥资所建,为的是可以站在汉安楼上鸟瞰整个大帝广场。
那宁王本是底层军士出身,非常能体察到百姓的疾苦,他建了这汉安楼并不想独自享乐,而是要让所有来到大帝广场的人们都能享受到这一美好景象。
最初,老宁王活着时还经常派人加意地打理汉安楼。可老宁王死后,后世的宁王对这汉安楼便也不那么在乎了,渐渐地年久失修,已成了危楼。再后来虽也经常有财主出资修缮,却也再不复老宁王时辉煌的模样。
如今看到的汉安楼,是一巨贾花巨资从这一代的宁王手里买过来再加以改造的。买过来后,他先是请大量的工匠将原来的三层楼加高成如今的九层,并且一改此楼往日观光、游览的风貌,而打造成一座集茶楼、酒楼、客栈为一体的消费型场所。
如今的汉安楼一层被设为茶楼,供贩夫走卒喝茶、听书、歇脚之用。二三四三层是酒楼,常有文人雅士闲来无事约一二好友,挑靠窗的位子喝喝酒、谈谈诗,依窗而歌。再往上的五六七**五层被老板圈成了各种大小的房间,以供往来游客休息、住宿之用。
但是九层是不轻易对外开放的,老板要留着这些房间招待往来的王公贵族及更有身份的客人。住在九层不仅可以鸟瞰整个大帝广场,连宁武城四周的城墙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你可以往东看到茫茫的草原,往北看到巍峨的楚辰山,往西看到一个个错落的山村,往南看到滚滚的楚河。
每日里太阳东升西落,汉安楼就像一个巨大的时钟,将影子投映到城市中的各个角落。
三十二 暗杀者
又是傍晚时分,汉安楼的第七层上,一位美丽的少女斜依窗边,以手托腮,眼神迷离地望着远方。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睫毛上,是那么的金光熠熠。两只小燕子一前一后地从她的眼前经过,追逐者飞向远方。美丽的少女丝毫没受两只小燕子的影响,她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外界的一切已置若罔闻。
那少女置身的屋子虽算不得是汉安楼上一等一的房间,却也绝对算是精品房间。整个房间也就两丈见方,但屋内一应物件应有尽有。几样时鲜的水果摆在门前的八仙桌上已有些腐烂、变形,它们在桌上已躺了许久,却并没有引起屋中人的兴趣。八仙桌的左手边是那位凭窗远眺的少女,少女的身下,几个长条几柜靠墙而立,它们既可以任人坐卧,也可以放置闲物。八仙桌的右手边是两把圈椅夹着一个小几,小几上的茶壶茶碗中还盛着茶水,可它们早已没有了热气,冷冷地躺在这冰冷冷的房间中。八仙桌的对面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此时帷幔高挑,一个汉子**着上身卧榻而眠。
那汉子的头上搭着一条毛巾,毛巾遮挡了他大半张脸,让人有些瞧不清他到底作何模样。然而毛巾下那高耸的鼻梁,稍显厚重的嘴唇,白的几近透明的脸颊,又仿佛在告诉人们他可能是一个翩翩少公子。
随着几声睡梦中的咳嗽,汉子在床上动了两下,却并没有醒转。他的一条臂膀随着这几声咳嗽地震动,从身上软软地垂到了床边。
窗边的少女见那汉子手臂露在床外,猫儿般轻轻地走过去将它放回到他身侧,又悄悄地坐回到窗边。整个过程那少女瞧都不敢向那汉子的面上瞧一眼,害羞得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少女。
美丽的少女与那汉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夫妻吗?
如果是夫妻、情人,亦或者是兄妹,她为什么会如此腼腆?
如果是素昧平生,她又为什么与一个赤膊的男人同处一室?
若说方才整个房间还冷冷地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而刚刚那少女的举动却让暧昧的气息弥漫了整屋。
美丽的少女还没坐稳,几下敲门声便吵乱了屋中的寂静。那少女也不应声,飞快地跑过去开了门。她刚打开门就闪在一旁,让敲门的那人入内。
敲门的是个头戴方巾,身披药囊的医者。他与那少女约好了似的,也不交谈,向着她点了点头,就径直地走进屋中。
房门外站着三人,见那少女看了门,不住地向里张望。三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口中污言秽语不知说着些什么。那少女白了他们一眼,赶紧关上屋门。刚关上门,那少女便听到屋外三人痴痴地淫笑。少女忙着招呼那名医者,哪有空搭理这三名闲汉,对于他们的污言秽语也好,淫笑也好,只做不知。
那医者进屋,将药囊随手置于八仙桌上,对那少女道:“我给你开的那几副药,算来也该吃完了吧?”
那少女忙点头答道:“刚吃完,今天早上正好将最后一剂吃完。”
那医者点点头,从药囊中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递给少女道:“看来我没记错,这几副药,药量比之前有所减少,你按照往日用法煎给他吃。”那医者说着从包里又拿出一个小布包,少女知道那是给床上的汉子针灸用的针灸包,见怪不怪地便也没说什么。她打开医者给她的那个大药包,从中捡出一剂放在一边,又将那包药小心翼翼地包好,锁进了刚才坐的小几中。
刚把那包药处理好,那少女就接着道:“陈大夫您请自便,我去给他煎药。”说完不等那陈大夫应声就急匆匆地出了屋。自从那医者给床上的汉子医治以来,每当他掏出针灸包那少女都会急匆匆地跑出门,历来如此,他也不以为异。
其实那少女本可以招呼店中的伙计给她熬药,但是她不愿如此,她实在是不敢在屋中久耽,尤其是那位陈大夫给他针灸时。因为她听陈大夫说,那汉子失血过多,要为他针灸二十一天才能激活他身上的经络,只有经络再一次激活,他所服食的药物才能真正有效地转化为血液在他体内流通。而想要进行全身性的针灸,无疑要脱得一丝不乖,那少女单是看着那汉子**的臂膀都已面红耳赤,更何况要面对……
没错这少女正是那个美貌的幻术师,而屋中那个**的汉子则是楚川镇的小流氓王墨儒。
河源村一役,等那美貌的少女醒来时,王墨儒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多时。风度翩翩的离照飘然而去,虽也在她的心里激起一丝涟漪,但她绝不会因此而不管王墨儒死活尽管她并不知道王墨儒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是为了保护她的清白。
她驮着伤重的王墨儒跑了一百多里地,才来到宁武城。又几乎跑遍了整个宁武城才找到那位陈姓的大夫肯为他医治。如今算来那已是十多天前发生的事了。
那少女推开屋门便又瞧见了那三名闲汉,十多天来他们似已掌握了规律,算准了时间,就等着那少女出屋,好多看她几眼。当然能跟她风言风语几句,得到她个白眼,或者是挨她轻嗔薄怒地说上几句,实为最好。
那少女拿眼瞥了一眼三人,默默地关上门走开了。三人见那少女出屋,哪肯放过这机会,哈巴狗似的跟在那少女的身后。
其中一个身材极其瘦削的人说道:“姑娘这是去哪啊?用不用我们哥仨帮忙啊?”
另外一个白净面皮的也道:“是啊,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宁武城中我们哥仨办不成的事没有几件。”
“什么叫没有几件?宁武城中哪还有咱……咱仨办不成的事?”最后肥头大耳的那位有些吃力地道。
那少女瞧着这三人就觉有趣,他们其中一位极瘦,另外一位极胖,两人站在一起就好像木棍倚在缸边一样。另外一个白净面皮的,虽然没有这两位形象古怪,但是看他伸出的兰花指,总觉得娘里娘气的。那少女虽然觉得可笑,但她要忍住,一定不能笑,她只要对他们笑了,肯定会招来无尽的纠缠。
身材瘦削的那人见这少女不搭理三人,又说道:“姑娘别着急走嘛,有什么
事,咱坐下来好好聊聊,我们屋中早就预备下好酒好菜,专门等姑娘到访呢。”
白净面皮的那人见说,也帮腔道:“姑娘,我们屋中不仅有好酒好菜,还有很多金银珠宝,什么玛瑙翡翠应用仅有,样式保准是你没见过的。只要姑娘喜欢,随便去挑几件玩。”
肥头大耳的也说道:“什么叫挑几件?就是都送给姑娘……又能怎样?”
另外二人听说,都点头:“对,对,都送给姑娘。”
那少女任凭三人胡言乱语,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地走在这狭长的走廊上。
走廊上没几个人,尽头处站着一人,枪杆一样直,是汉安楼的老板花重金雇来的护院。汉安楼上几乎每层都有这么一个护院,他们本领高强,负责维护汉安楼上的秩序,他们的眼里从来不揉沙子,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三名闲汉敢在走廊上污言秽语,却绝不敢闯入那少女屋子的原因。
那少女径直地走到尽头,转了个弯便要下楼。
恰于此时,一人低着头,也正要迈步上楼。两人相距还有十余阶台阶,那少女见是“他”,下意识地让在了一旁,想让那人先过。其实偌大的楼梯便是三四人并排也一起过了,但那少女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常人无法逼近的气息,对于“他”,那少女不知怎的,总是心怀恐惧。
不知为什么,“他”在汉安楼上也住了有段日子了,而且就住在那少女隔壁的隔壁。虽然住得很近,但平日里那少女很少会见到“他”,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是在六天前的一个夜里。
那天深夜,王墨儒的伤势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睡得也比较沉,那少女久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她嫌屋中烦闷,便出门来透透风。刚站到走廊上,她就瞧见了”他”烂醉如泥,手脚并用地好不容易爬上楼。
见到这副光景,那少女本要上前帮忙,可一低头,就瞧见了”他”腰间一左一右分别系着一个非皮非革的黑色剑鞘。寻常剑鞘怎么也得三尺上下,”他”的那个剑鞘的长度却连寻常剑鞘一半都不到。那少女一见这剑鞘就知道眼前的这人是位能力者,而且是那种极难对付的“暗杀者”。
那少女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如今她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她实在不想再惹麻烦上身。她假装没瞧见那人,背对着楼梯,坐在汉安楼走廊的长椅上凭窗远眺。其实那少女哪有什么心思看景,光是提防背后的那位暗杀者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思。她只希望”他”并没有看穿自己能力者的身份,她现在只想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不知怎的,那少女只觉得自身周围有一股冷冷的气息围绕着她,令她不能动弹分毫。那冷冷的气息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消散了,她动动手指,察觉到自己可以活动自如,站起身,便要回屋。
她始终背对着”他”,不敢向楼梯的方向瞧上一眼。可她又实在是太紧张了,也太惧怕”他”了,就在她推开屋门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还是向”他”瞧了一眼……
三十三 深邃的眼睛
那少女快要走进屋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向楼梯的方向瞧了一眼。谁知就是这么一转头,那少女的眼神便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了。
因为那少女见到了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这双眼睛直勾勾地瞪视着她,里面充满着挑衅更充满着杀气。无论谁被这样一个人用这样的一双眼睛盯住,都会感觉不舒服,那少女也不例外。此时她只想转身离开,尽快脱离这双眼睛的束缚。可“他”的眼睛里就好像有种魔力般,只要让人瞧了一眼,便忍不住顺着“他”纯黑色的眼眸一直向里探索。
那少女越瞧这双眼睛越觉得它美极了。寻常人的眼眸多是灰褐色,便是有些黑,也只是小小的一圈。可”他”的眼眸竟完全呈黑色,那黑色的眼眸是那么的明亮,又是那么的深邃。那少女似乎被这双眼睛迷住了,她忍不住迈开步子向“他”走去,她想要离那双眼睛更近一些,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瞧得更清楚一些。
才走了没两步,那少女便觉得不对。刚才她只注意到“他”身上的那一对短剑和“他”的双眸,至于“他”的身高体貌,她完全没有留意。而这双眼睛又是长在怎样的一张面庞上,是黑是白?是胖是瘦?她也毫无印象。她瞧不见,她发现她已经被那双眼睛死死地“绑缚”住了,她想要将眼神从“他”的眼睛上挪开,却说什么也挪不开,她想要停下脚步,却说什么也停不下……
“他难道已经看出我是能力者?要将我诱惑过去,然后杀掉吗?”那少女停不下脚步,心中却在不住地打怵。
走廊本就没有多长,那少女走了几十步,终于走到“他”的面前。那少女似乎对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仍觉不够,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眼前的这个人。她的手正在缓缓地向“他”靠近……
那少女终于看清了,看清了那双极迷人眼睛背后的面庞。她突然发现她的视线终于可以从“他”的眼睛上移开了,她察觉到自己可以自由活动后,急忙缩回了伸出去的那只手。紧接着她就看到了一张肮脏无比的脸,这张脸竟比在楚川镇时的王墨儒还要脏上几倍。
王墨儒是因为生活所迫,弄得邋里邋遢、灰头土脸。可眼前的这人却好像是对“生”完全失去了兴趣一般,头发也不梳、胡子也不剪,面上也不知是头发还是胡子乱蓬蓬地黏在一起。“他“”的脸上满是泥巴,其中已经风干掉落了部分,却还有一小部分黏在他脸上没有脱落。泥巴旁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不知是别人殴打所致,还是磕碰所致……
瞧“他”年岁不大的脸上写满了沧桑,可与这沧桑相比,那种颓废却显得更为突出,“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就在那少女想要仔细端详“他”的时候,她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冷漠与沧桑,哪知道在“他”的眼神中
她还瞧出了另外一些东西一个极其委屈,极其无助的眼神。“他”在渴望谅解,渴望帮助。那少女绝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位看似已经对生活失去信心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那少女自从视线可以从“他”眼睛上移开后,便想要赶紧退回到自己房间。可当她看到这表情后,心也跟着融化了,她竟忍不住蹲下来,轻声地对“他”说:“你是住在这里吗?我可以帮你些什么?”
这句话不知触发了“他”哪根神经,“他”挣扎了几下,试图爬起来,可“他”醉的实在太厉害了,放下了戒备的“他”已不如先前那般坚毅,虽然努力了半天却终究没有爬起来。
那少女见“他”站不起身子,伸手搀扶住“他”的胳膊,温柔地道:“你是住在这一层是不是?”
“他”不答话,只是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那少女。那少女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只好低下了头。就在那少女低头的一刹那,“他”的眼中也泛起了涟漪。
那少女终究见多识广,面上的娇羞一闪而过,随即抬起头来又看着“他”。就在那少女抬头的刹那,“他”眨眨眼,也收起了心中的情绪。这一瞬间,二人好似疏远了许多,却又好似亲近了许多。“他”伸手指了指前方,从牙缝中勉强地说出了一个“四”字。那少女对于“他”的话有些不明白,又问道:“你是住在从里面数第四间屋子是不是?”
那少女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就在她说话的功夫,“他”已经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
都说烂醉如泥,喝多的人好似都比寻常人沉了不止一点半点。那少女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搀着“他”左面的胳膊将“他”扶起,正要往“他”所说的第四间屋子走时,哪知“他”的右面没有支撑,受力不平衡,刚被那少女扶起,就又要栽倒。那少女好不容易扶起“他”,自然不愿意松手,跟着向自己这边使劲。这一使劲不打紧,那少女终究身子弱小,力气不足,也跟着“他”一起倒了下去。
就在二人要一起跌倒时,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他”,叹口气说道:“唉,天天喝,天天醉。哪天真喝死了,大家就都省事了。”那少女免于跌跤,自然心存感激。她见伸手帮忙的是汉安楼的护院,向他点了点头,说道:“别这么说,瞧他也是个可怜人。”
那人力气也是真大,一弯腰就将“他”扛在肩头,又说道:“可怜人,都是可怜人。天底下又有几个不是可怜人?”那人好像与“他”甚熟,也不用指引,就扛着他来到了第四间屋子的门口。那人推开“他”的房门,对那少女道:“姑娘是汉安楼的客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这帮下人就好了,不劳姑娘动手。”
那少女跟在那人身后,心中反复地想着他说
的那句“天底下有几个不是可怜人?”一时间想出了神,那人说什么她完全没听见。
那护院看她没有反应,又说道:“姑娘若没什么事,便请回屋歇息吧。”
那少女还似意犹未尽,木讷地说道:“是,是,我这便回屋。”她一句话说完这才缓过神来,对那人笑道:“今天多亏有你,谢谢了。”说完,向那人挥了挥手,就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接下来的几天那少女偶尔也还能见到“他”在汉安楼的犄角处喝酒,“他”的面前好像从来就只有一个酒坛和一个酒碗,既没有人,也没有下酒菜。没有人与“他”交谈,“他”也从来不跟别人说话。即便是单独与那少女擦肩而过,“他”的脸色也还是冷冰冰的,丝毫看不到任何笑模样。对于那个夜晚发生的事,“他”似已完全不记得了。面对这么冷峻的一个暗杀者,那少女不禁又心生忌惮。
那少女要下楼给王墨儒煎药时又见到“他”,不自觉地让在了一边,“他”好似并没有察觉到楼梯口有人给他避让,还是低着头,慢慢地往上走。就在“他”快要迈上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那三名闲汉于此时也正好走到尽头,准备下楼。三人久在汉安楼,虽不清楚“他”的真实来历,对“他”却也有所耳闻。知道“他”平日里是一个烂醉鬼,所以对于“他”并没有太多顾忌。
按理说上楼的那人还有一阶台阶,下楼的让他先上来也就完了。可那三名闲汉觉得此时有美女在旁,他们怎么也得显些自己的手段,耍耍自己的威风。瘦削的那名汉子冲着肥头大耳的那名闲汉一努嘴,那胖子就走到楼梯口的正中间,几乎将整个楼梯都挡住。肥头大耳的那名闲汉见“他”低着头不看路,一伸手便要将他推下去,口中还喝到:“让……让……让开……”肥头大耳的那名汉子说话慢,出手可不慢,这一下他居高临下,又势大力沉,若是旁人肯定会被他推下去。
可“他”只一闪身,让过了那胖子的手臂,随即在他的后腰上一推,那胖子便顺着楼梯向下窜去。“他”这一推不过是借力使力,自己本身并没有使多少力气,可那胖子实在是太胖,被“他”一推,竟无法停下来。这胖子也真灵活,他看准脚下的台阶,一步步地踩在楼梯上,照这样下去他并不会受什么伤。可就在那胖子没迈出几步的时候,他的腰带一松,裤子竟然顺着两条腿掉了下来。紧接着那胖子两脚拌蒜,骨碌骨碌地滚到了楼下。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那胖子如一团大肉球般摔在了地上。
其余两名闲汉见同伴受伤,顾不得与“他”理论,急忙跑下楼去查看。可路过“他”身旁时,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那两名闲汉也如之前那胖子一般,裤子褪到脚边,皮球般,一前一后骨碌骨碌地滚下楼梯。
三十四 苏醒
三名闲汉本来是想给“他”些颜色瞧瞧,哪知道“他”略施手段就将三人先后地推下楼去。“他”轻松地处理了三人,脸上既不见喜悦,也不见兴奋,如往日一般面无表情地迈上了最后一阶台阶,紧接着转了个弯向自己屋中走去。
那少女见三人摔得滑稽,忍不住捂嘴而笑。笑了没多久,她也觉得自己对着三个露出毛绒绒大腿的男人笑实在有些欠稳妥。她转过头,板起脸,登时收敛了笑容,急急地从三人中间穿过去。那少女刚穿过人仰马翻的三人,“噗嗤”一下,还是笑出了声。那少女怕三人再纠缠她,使他不好脱身,笑过一声之后,捂着嘴,飞奔下楼。
那少女快步跑到楼下,越回思方才的场景越觉得好笑。她出了汉安楼,往左一转,没走几步就来到一个药房。这些日子来,她总是拿药来煎,掌柜的与她也有些熟稔,见她进门,更是加意地招呼。那少女也客气了几句,将药包放下,付过手工钱,便出门闲逛去了。
那少女出得门来无非是东瞅瞅、西看看,打发一下闲暇时光。可药房中还在煎她的药,屋中的陈大夫还在给王墨儒看病,她根本逛不了多久,就得赶回去。其实她这只不过是忙里偷闲,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罢了。更何况她今天的心情本就非常好。
那少女提着药罐子从药房出来,又返回到汉安楼上。路过六楼通七楼的楼梯时,她发现那三名闲汉已经不在了。七楼的那名护院见她上楼,向她点点头示以微笑。她也用微笑还礼,这一切都让她的心情好极了。她走到王墨儒所在的屋外轻轻地敲了敲门,告诉屋中人自己回来了。
屋中的陈大夫刚给王墨儒针灸完,他拉过被子给王墨儒盖上,这才将门打开,把那少女让进来。对于这两个夫妻不似夫妻,兄妹不似兄妹的二人,陈大夫瞧着也是有趣。
陈大夫随手关上门,对那少女道:“这小伙子身子强壮,比老夫所料强了几倍。老夫刚才为他针灸时,发现他部分穴位已经通畅,已经他本人也有了些反应。不出意外,他今晚就会醒过来,不过想要自由活动,最少还需要两三天的功夫。他醒来后你可以陪她说说话,可他毕竟身子虚弱,能少说话还是少说话的好。”
那少女听说王墨儒快要醒转了,一下子高兴得跳起来。她的双脚刚落地,就察觉到自己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这么激动终究不好,笑着对那陈大夫千恩万谢。对于这些感谢的话语那陈大夫已经听得多了,并没有露出太得意地表情,他更喜欢那少女因为兴奋的忘我,这种感觉对于他这种岁数的人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他满意地拿起自己的药囊,又对那少女嘱咐了两句,这才出屋。
那少女见陈大夫出屋,喂王墨儒吃完药,又坐回到窗边观景。
那少女坐在几上,用手托着腮,
又想起了那个红衣少年,那个俊美的红衣少年,那个在她头上轻轻一吻,让她第一次体会到甜蜜的红衣少年。
那少女一直对自己的容貌较为自信,可若非要在她与那红衣少年中选出一个更美的人,别说旁人,便是她自己都难做选择。
他那薄如柳叶的双唇,鹰隼般的鼻梁,桃花瓣一般的双眼,每一样都是那么的秀美、那么的迷人。他的举止是那样的体贴、潇洒;他的言谈是那样的温柔;他的实力是那样的雄厚,以至于王墨儒拼了命都对付不了的牛二,只要他高兴,举手便可以让牛二消失。
他好像还是哪里的头脑,他身旁的灰衣人对他是那样的毕恭毕敬,连走路都不肯与他并排。
一想到那灰衣人,那少女不免有些哑然。她好像只顾着看那红衣少年了,至于那灰衣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多大岁数,她根本毫无印象。也可能是那灰衣人的披风压得太低了,以至于他完全缩在了阴影里。不过那个灰衣人也挺有意思的,他似乎对自己也有些意思,但又怕那红衣少年责怪,直到走出好远,他才敢回头瞧自己一眼。
那少女想到在河源村发生的这种种,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那少女在心中默默地想。
“靠,我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死不了。”王墨儒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懒洋洋地说道。
王墨儒的一句话就将那少女从思绪中拉出来。那少女见王墨儒醒过来,高兴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激动地说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那少女说着话,激动得险些留下泪来。
王墨儒见那少女在旁,便要坐起身来与她会话。可他失血过多,如今刚刚恢复了语言功能,四肢还是无力,挣扎了几下,见动不了身,便放弃了。
那少女见他要起来,阻止他道:“你好好躺着吧,你这条命呀捡回来不易,别再自己给折腾丢了。”
王墨儒听说,也跟着苦笑。他只记得自己按照离照的吩咐,划破手腕,喂眼前的这位少女血喝。没喂多久,他就瞧见自己如干尸一般的手,他想问离照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可还没等问,他就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了。
王墨儒想到此,眼睛下移,想要瞧瞧自己的手臂是否还是如之前一般,可他的上身被被子盖得严严的,根本瞧不见。他深吸一口气,问那少女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少女见问,将那红衣少年如何相救,又如何将牛二变没,自己如何变幻成骏马驮着王墨儒来到宁武城,又如何带他在城中求医,最后住到汉安楼的经过都讲了一遍。
王墨儒默默地听完,唏嘘不已的同时,对眼前的这位少女更加感激。他虽未亲
眼见证,不过光从她的话语间,也能感受到她的奔波之苦。不仅如此,王墨儒还察觉到,这少女对那位离照似乎还有些意思。那少女在说及离照的时候,语气都不一样,整个人似乎都跟着开心起来。
那少女说完,反问王墨儒道:“你呢?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那少女若是起初就张口相问,王墨儒或许还能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可在二人交谈了一番之后,王墨儒发觉那少女对于离照的尊敬、喜爱不是一点半点,自己若实话实说反而像中伤人家一般。更何况王墨儒为那少女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他也并不想让那少女知道太多。
可那少女的提问王墨儒却不得不答,他支吾了一下说道:“那牛二也不知练了什么邪功。我与他正打得难解难分,谁知他跳出圈子一念咒,我便觉得体内的血液好像沸腾了一般直往上涌,我没支撑多久就倒下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可就完全不知道了。”
那少女听王墨儒说完,惊讶地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法术我连听都没听过。想不到牛二外表那么粗鲁,竟然会这种秘术。好在牛二已经被他消灭了,你大仇得报,以后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地找寻凶手了。”
这些日子来王墨儒心心念念想的就是找到牛二,杀了他给二哥报仇。在河源村中,王墨儒好不容易碰到他,却险些糟了他的毒手。此时听那少女说牛二被离照一把火烧没了,心中更是失落。这个仇究竟算是报了还是没报呢?若说是没报,可牛二分明已经被离照一把火烧没了;若说是报了,牛二的消失并不是他亲手所为,王墨儒终究不甘心。
王墨儒躺在床上,有些怅然若失,瞧着那少女呆呆地出神,想了半天心事,才又问道:“对了,河源村的那个火球是你变的吗?半人半熊的那个模样又是怎么回事啊?”
一听王墨儒如此相问,那少女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愤怒地踢了矮几一脚,气鼓鼓地说道:“刁民,一群刁民……”那少女咒骂着,仍觉不解气,对着矮几连踢了好几脚,这才委屈地说道:“那晚你走后,我伤重不支,他们打我,骂我,欺负我……我只好变成一只大熊,想要借此离开那家人家。哪知道还没走出院门,由于我伤势……我灵力不足,无法再维持大熊的形态,被他们一搅,变回了人形。变回人形的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拿木棍打我、踢我,见我可以在人与熊之间相互变幻,还以为我是妖精,架上火就要把我烧死。”
王墨儒听那少女话到一半即改口,知道她是为了不让自己内疚,才将伤势太重改成了灵力不足,心中觉得亏欠的同时更加感激。他哪知道那少女在自己走开的这几个时辰中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三十五 美少女的芳名
二人谈起在河源村的种种,那少女见王墨儒满面愧疚,一摆手道:“算了,过去的事谁都不要再提了。那天若不是我赶你走,他们根本近不到我们跟前,更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的事。有些事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根本逃不掉。”
王墨儒没想到这少女如此豁达,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此时说什么都不好,索性闭上嘴听那少女讲后面的故事。
果然那少女又接着道:“那时我灵力渐尽,他们用绳子把我绑在木架子上,我挣脱不得。眼看着他们点起火把,火势又不断蔓延上来,我只好凭借最后的一点灵力幻化成了火,才勉强算是逃过一劫。可是对于幻术师来说,幻化成为火这种元素类的是最耗费灵力的。若不是后来你从火球中将我拉出来,我恐怕早就烧死在火堆中了。你看,对于此我还要多谢你呢。再后来,我见牛二要将你踏死,心想反正这条命是你给的,便还给你也无妨。那时我的灵力已经无法支撑我变成我想要的模样了,你瞧见我样子时,我变成半熊的模样便是因此。”
王墨儒听那少女解释完,心中五味杂陈,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帮人便是帮己,先人的话果真不假。”
那少女哼了一声,接着道:“先人还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呢。等你伤好后,我一定要再去一趟河源村,将那帮刁民好好地吊打一番。”
王墨儒见那少女气鼓鼓的,想劝她几句,可一想到那些村民实在可恶,一句话刚到嘴边就咽下去了。
那少女见王墨儒欲言又止,不禁问道:“你想说什么?想说我记仇是不是?哼,我就是记仇,他们打我、踢我,还用火烧我,这些……我一定要他们一点点还回来。”
王墨儒摇摇头道:“我没那么想,他们欺负你本就是他们不对。只不过……”
那少女见王墨儒不帮自己说话,不高兴地道:“只不过什么?如果你伤势好了,你陪不陪我回河源村找他们报仇?”
王墨儒低声答道:“一群愚民,犯不上跟他们一般见识,我瞧还是算了。”
“胆小鬼。你不去拉倒,姑娘我自己去。”那少女见王墨儒左推右挡,心中不大乐意。
王墨儒听说一本正经地道:“便是为姑娘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会皱下眉头。都说不知者不怪,与那些愚民一般见识,我认为真没有这个必要。”
那少女见王墨儒说得信誓旦旦,心中一喜,跟着说道:“那好,看在你的面子上,姑娘我大人大量,就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了。”
王墨儒见那少女肯饶过河源村的村民,与他们尽释前嫌,心中也为她高兴。突然间那少女的额头上红光一闪,有个图像一闪即没,正巧被王墨儒瞧见。王墨儒惊讶地问:“你的额头怎么了?”
那少女摸了摸额头,不见上面粘有杂物,赶紧跑到镜子前,照了半天又不见什么异状,才说道:“没怎么呀,你怎么大惊小怪的。”说着又走到王墨儒
床头,弯下腰,揉搓着自己的额头问他道:“我怎么了?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王墨儒瞧了半天,再也不见那个红光,不免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想跟她实说,又恐她担心,解释道:“没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
那少女直起腰,不屑地道:“切,刚有点好转就想骗人,姑娘才不上你的当呢。”那少女一句话说完,又一本正经地道:“对了,大夫说要你好好休息,少说话,你自己在这躺着吧。本姑娘可要好好地去睡一觉了。”
那少女说着,走到矮几旁拍了拍脚边的小几对王墨儒道:“你的药都在这小柜里呢,有什么需要你就大声地喊就行。他们这儿的伙计耳朵灵着呢,你在七楼喊,他们在一楼都能听见,当然你喊的声音一定要大一些。”
王墨儒自小不是浪迹街头,就是跟着祁继儒在成兰古城中当小混混,长大后混迹于贫民巷中,终究没摆脱小混混的命运,苦哈哈出身的他,哪住过这么高级的客栈,对那少女所说有些将信将疑,又担心自己伤重未愈,倘若喊不大声怎么办?
那少女说着,见王墨儒表情有些狐疑,又有些凝重,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你不相信?”王墨儒哪敢说不相信,点点头说道:“相信,相信。”
那少女见王墨儒呆呆的样子非常可爱,顽皮一笑,又接着道:“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大吼大叫的终究有些不太好。”那少女顿了顿又接着道:“这样,你要是实在喊不出口也可以,你只要拉一下头顶上的这根绳子,就会有伙计来了。”那少女说着话,又走到床前,将床头上的一根绳子指给王墨儒看。
那少女看着那根绳子,挠挠头,又瞧瞧王墨儒说道:“对了,你的手现在还不能抬起来,是吗?”
王墨儒依言试了下,他发觉目前只有头及五官可以活动。脖子以下别说动了,根本毫无知觉。王墨儒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好像是这样的。”
那少女左手托着右臂,伸出右手食指点着嘴角,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好呢?这样吧,我见你头还可以转动,你呢用嘴叼住这根绳子,想叫人的时候,你就晃动脑袋,只要扯动了这根绳子,汉安楼的伙计还是会尽快赶来的。”那少女说着真将绳子放到了王墨儒嘴边。
王墨儒便是再没见识也知道她是在拿自己开心,他死里逃生,又有这样一位生死与共的红颜相伴,也有心逗她开心,一张口就将绳头咬在嘴里。那少女见状,展颜一笑对王墨儒说道:“你要不要先试试这法子,看看到底灵不灵?”
王墨儒口中咬着绳子,说话难免不清不楚,却还是答道:“不用了,姑娘想的法子一定灵。”
那少女果真被王墨儒逗笑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说道:“你睡觉可要机灵些,别让绳子从你口中溜出,那样你就真得扯着嗓子喊了,记住没?”
王墨儒说话不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少女见
安排妥当,对自己的小聪明颇为满意。高兴地走到房门边,又回头对王墨儒道:“你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再来看你。”那少女说着双手开门便要向外走。
王墨儒见那姑娘要走,想起一事,他含住绳头,“呜呜”了两声,叫住那少女,才慢慢地问道:“姑娘,跟你相处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少女大半个身子已经走出屋外,见王墨儒相问,向后弯着腰答道:“我叫周梦瑶。”那少女一句话出口,又觉不对,赶紧改口道:“不,我姓庄……记住,我叫庄梦瑶。”
王墨儒瞧着庄梦瑶,只觉得她刚刚还满心欢喜的,可一说到名字,她的面上不仅那欢喜没了,连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王墨儒不愿看她难过,大声地说道:“庄梦瑶,真是好名字。我记住了,梦瑶姑娘。”
王墨儒一时得意,话说的多了,忘记闭嘴,绳子从口中脱出,在他的头顶上来回地摇摆。那少女见了轻嗔道:“你瞧,我这还没出门呢,你就把绳子弄丢了,这怎么能让我放心得下呢?”
王墨儒有心逗庄梦瑶开心,急忙说道:“梦瑶姑娘尽管放心地去,我自有办法。”他说着张开嘴,睁大了眼睛瞪着头顶上来回摇摆的绳子。等那绳子在他面前来回摇摆了几回,速度有些减慢时,他瞅准时机,用力咬去,果真将绳头又咬在嘴里。
庄梦瑶见了嫣然一笑,不再调侃他,正色道:“你别担心,不出意外的话,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无论你是摇绳子也好,大声呼喊也好,我只要听到了,都会过来看你的。”庄梦瑶说完,向王墨儒挥挥手,就出了屋。
王墨儒昏睡了好几天,此时状态虽也不大好,可也绝无困意。他躺在床上,回想这几日发生的种种,有多个问题在他脑中来回地旋转,它们交织在一起,越缠越乱,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结。
那红衣少年离照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救自己的性命,又为什么在救了自己性命之后又要折磨自己?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离照口中说,救自己是受人之托?托付离照的这个人又是谁?他与自己又有何渊源?
还有那个杀人凶手牛二,按照庄梦瑶的说法,他是被离照弄没的。他是真的被离照烧死了,还是离照用了什么障眼法将他带到了别处?
庄梦瑶的身世又是怎样的?在粮仓的那天晚上她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梦?为什么她一会儿说自己姓周,又一会儿说自己姓庄?她额头上一闪而过的图案又是怎么回事?
王墨儒躺在床上,终于将这些问题梳理清楚了,可是对于答案他一个也不知道……
当然还有那个灰袍使者。关于灰袍使者庄梦瑶并未对他提起过只言片语,若是对他说了,他的脑中一定会再冒出几个疑问:那灰袍使者是谁?为什么他要替王墨儒求情?又为什么他一求情离照就听他的?他随离照走远后,又为何回头瞧了那一眼?
三十六 离奇的死亡
汉安楼的一应物件在子金国中都可算是顶尖的,尤其是他们的大厨,更是几千里内数一数二的。自那日王墨儒可以开口讲话后,庄梦瑶变着花样地为他张罗餐饮,王墨儒重伤之余于病榻之间得以大快朵颐,也有助于他的恢复。不仅如此,那陈大夫的医疗手段的确高超,还没用上两天,王墨儒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但他久卧病床,再加上血行不畅,想要向往日般健步如飞却终非所能。
庄梦瑶见王墨儒伤势痊愈地飞快,自叹这些天心思没白花的同时,心中也跟着高兴。自那天王墨儒醒转后她就从王墨儒的房间搬出来,如愿地住到了他的隔壁正数第一间屋子。汉安楼上的住户多是往来观光的旅客,他们住个一两天也就走了,少有像王墨儒他们这般一住十几天的人。庄梦瑶从王墨儒房中搬出去的那天,他左右两边的房间也都空了出来。但她可不敢住第三间屋子,那间屋子离“他”实在太近了,她可不想冒这个险。
这两日来庄梦瑶还是会去照看王墨儒,探望他的伤势,陪他聊天。王墨儒如今已经可以自己穿衣、脱衣了,这免去了庄梦瑶不少的尴尬。
陈大夫还是每日下午来给王墨儒针灸,庄梦瑶也总是会借着煎药的名义躲出去,那三个闲汉掌握了庄梦瑶出门的时间,也总是癞皮狗似的守在门外,一切都显得那么规律。
可今天似乎有了些不同。
下午时分,庄梦瑶像往日一样,趁着陈大夫还未到,先到王墨儒的房间为他简单打理一下。她前脚刚迈进王墨儒的房门就听到楼下人声大哗,吵杂异常。庄梦瑶与王墨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楼下发生了什么都很好奇。他二人都是闲不住的好事之人,庄梦瑶见王墨儒有些跃跃欲试,笑着对他道:“你先躺好,一会儿陈大夫就来给你针灸了。趁他针灸的这段功夫,我先下楼瞧瞧,有什么热闹事,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王墨儒伤病未愈,又能说什么,依言上床躺好。王墨儒刚躺好,就听见屋外有人敲门,他一算时间,估计是陈大夫到了。庄梦瑶赶紧跑过去开了门,见果真是陈大夫。庄梦瑶把他让进屋,随口问道:“陈大夫,楼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般吵?”
那陈大夫边解药囊边回答道:“这……老夫只见到围了一堆人,至于发生了什么,还真不知道。老夫老了,四肢都不如年轻时那般稳健了,也挤不过你们年轻人,就没上前凑这个热闹。”
庄梦瑶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楼下,随口说道:“你哪里老了,我瞧你还年轻着哩。”庄梦瑶一句话出口赶紧从矮几中拿出一包药,跑了出去。
庄梦瑶顺着走廊一路小跑,直跑到楼梯口,她刚要下楼,竟又看见“他”低着头迈步上台阶。她如之前一般,站到了一旁,
等着那人先上。
“他”今日好像喝的不是很醉,可低着头显得还是那般落魄。庄梦瑶每次见到“他”,他都是醉醺醺地低着头,没想到他不醉时还是不肯抬头。不仅如此,庄梦瑶还发现,他好像从来也未瞧过旁人一眼,也不知他是自卑的不敢抬头瞧人,还是根本就不屑瞧这些人。他的目光所及,好像永远只有脚下的台阶和他身前两尺的世界。
终于“他”迈上了最后一阶楼梯,与庄梦瑶并排而站,“他”驻足了一小下,转个弯便又走开了。不知为什么庄梦瑶觉得“他”在停留的一刹那,好像拿眼睛瞟了自己一下,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做出来。可就是这么一眼,瞧地她浑身直发毛。好在“他”终于走过去了,庄梦瑶胆战心惊地慢慢地下了楼。
有热闹可瞧,还是令庄梦瑶很开心。她见六楼中的一间客房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快步地走到人群后,伸着脖子向内张望。那走廊本就狭窄,屋内密密麻麻的又都是人,她个子也不高,跳脚望了半天也不知道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从周围瞧热闹的人口中听出,屋里好像是死人了,而且死的还不止一个。
虽然不知道屋内人是因何而死,可一听说死人了,庄梦瑶不知为何,竟第一时间想到了“他”,想到了“他”身上的那两把黑色的短剑。她每次见到“他”都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他”是否知道了自己能力者的身份。如果知道了,“他”会下手杀了自己吗?“他”又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用什么样的手法杀了自己呢?
庄梦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向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就要走。可就在这时,屋内有人大声嚷道:“大家先闪开,让我们把死尸搭出去。”众人听这一声喊,屋里的带动屋外的,他们纷纷后退,靠在墙边自觉地让出条路。
庄梦瑶本是要离开的,可听说死尸要被搭出来了,跟着站到一旁,想亲眼瞧瞧死尸的死状到底是什么样的,这样她心里多少也能有些数。
从屋里最先出来的是一个官差打扮的人物,只见他挎着佩刀,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他后面两两一组,共计三组,一前一后地用临时撕下来的被单抬着尸体。看穿着这六人都是汉安楼的人,有几个庄梦瑶还认识,是负责七楼跑腿倒水的伙计。
庄梦瑶再向那三具尸体瞧去,这三具尸体她竟也都认识,便是常在她屋外,对她风言风语的那三名闲汉。庄梦瑶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就住在她的楼下,怪不得他们每天都会那么准时地出现在她门外,也怪不得她今天出门时没有瞧见他们。
三具死尸在庄梦瑶的眼前一晃而过,她本以为自己白在这瞧半天,看不见三人的致命伤了。可他们脖子上那一道长长的伤痕实在
是太醒目了,以至于她只瞧了一眼,便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她发现那伤口不仅长,而且细,寻常的兵刃是绝对无法划出这样伤口的,除非是那种很薄很薄的利刃才可以。不仅如此,凶手的手法还要足够快,这样才能免得飞出来的鲜血,溅到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庄梦瑶一下子又想到了那两个黝黑的皮剑鞘,虽然她并不知道剑鞘中的利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从那狭小的剑柄处不难看出,它的剑身也厚不到哪去。
真的是“他”做的吗?“他”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三人?难道这三人也是能力者吗?还是因为几日前他们之间产生的摩擦,又或者另有原因?那三人面容上为何都凝固着错愕的眼神,他们又在怀疑什么?
那名官差带着汉安楼的六名伙计下了楼,看热闹的众人中有几个跟着他们一起下楼,想看看是否还有热闹好瞧。大部分人还是站在原地,他们相互攀谈着,讨论着三名死者的过往,猜测着杀人的凶手。
出了这个事,庄梦瑶心中多少有些害怕,她叫来汉安楼的小伙计,给他一块碎银子,叫他替自己到汉安楼旁边的药铺中煎药,之后再送回到王墨儒的房间。庄梦瑶见那伙计拿着药包与银子去了,钻进人群与众人攀谈起来。
庄梦瑶心中虽怕,却也另有打算,无论“他”知不知道她能力者的身份,只要她混迹在人群中,他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杀死。
在与众人攀谈中庄梦瑶才知道,原来那三名闲汉都是城中富商的公子,他们既不好文也不好武,平生最好的就是勾搭旁人家女眷。三人又有钱,又有闲,据与他们相熟的人说,他们已得手了不少。
庄梦瑶耳中听着旁人交谈,又探头向屋中望,此时原先在屋子里瞧热闹的那帮人已被官差赶了出来,屋子里面只有满地的鲜血与一大桌金银,其余桌椅板凳与王墨儒所在的屋子布置得一般无异。庄梦瑶瞧着那一大桌金银,想起之前三人跟她的风言风语,不禁唏嘘不已。
就在庄梦瑶探头向屋内瞧时,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庄梦瑶吓得一激灵,她急忙转身,见是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大爷,这才有些放心。只听那老大爷颤巍巍地道:“小姑娘别乱瞧了,官老爷临走时都吩咐了,说这是案发重地,任何人都不能踏进屋中半步,更不能破坏周边的一事一物。要是触犯了,那可是杀头的罪过。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
庄梦瑶听那老大爷慢悠悠地讲完,对他道声谢,快步下楼,去迎替她煎药的那名小伙计。她心中反复地琢磨这件事,虽说平日里这三名闲汉名声不大好,可是能在汉安楼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举将三人杀掉,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那一大桌的金银好像根本就没人动过,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三十七 恐怖的第四间屋子
随着三具尸体的搭出,汉安楼上出命案的消息很快就在大帝广场周围传开了。那些喜欢瞧热闹的游客第一时间跑到汉安楼来,想要从伙计们口中打听出一些关于命案的消息。
庄梦瑶就坐在汉安楼一楼的茶座中冷眼地看着跑上跑下的众人,对于这次的命案她的心中充满了好奇,更充满了恐惧。但她知道,眼前这些只知道瞧热闹的人无论是对于案件本身也好,还是对于事情的发展,都起不了什么作用。而汉安楼的大门外,如眼前这些跑上跑下的人,还不知聚集了多少。
渐渐聚拢的人群很快就被分割成了两半一个人提着黑黝黝的瓷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进来。庄梦瑶抬眼一看,原来是替她去煎药的那个小伙计。
庄梦瑶见到那小伙计,站起身来,冷冷地对他道:“你跟我来。”她说完也不管那小伙计同不同意,转身便上楼。那小伙计本就是替客人跑腿,服侍客人的,如今得人钱财,又有机会接触这么一位美丽的姑娘,哪还会说出一个“不”字。
庄梦瑶默默地带着小伙计往楼上走,一句话也不说。其实她并不是故作高冷,非要指使那个小伙计。她实在是有些怕“他”,不敢自己一个人从“他”的门前过。可庄梦瑶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的房间在她的外面,她要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非得从“他”的门前过不可。如今有人陪着她,她的胆子也能略大些这些她于案发现场指使那小伙计替她跑腿时,便已想好了。
二人一前一后,兜兜转转地好不容易上了七楼。刚踏上七楼的走廊,庄梦瑶的步伐一下子慢了下来。这狭长的走廊,她已不知走过多少个来回,可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今天她却觉得这条走廊格外的陌生、格外的恐怖。特别是从里面数第四间房间,“他”住的那间屋子。
庄梦瑶上了七楼,心中害怕,不再先行,等了那小伙计一会儿,与他并排而行。那小伙计见美女垂爱,肯与自己并排而行,喜出望外,走在庄梦瑶身边,口中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她攀谈。
庄梦瑶哪有心思跟他闲扯,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所住的那间屋子。如今她不求别的,只希望自己可以安安全全地回到自己的屋中就好。可有些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那么的不如人愿。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地往前走,就在快要通过“他”门前,庄梦瑶以为安全无虞的时候,突然间房门一开,“他”走了出来。
庄梦瑶一直拿眼睛瞟着那扇门,见它突然大开,忍不住大叫一声,害怕地缩成到了那小伙计身后。
庄梦瑶的这一声大叫,似乎也让“他”颇为吃惊。“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冷冷地对庄梦瑶道:“你就那么怕我?”
庄梦瑶哪敢搭话,她缩在那小伙子的衣襟后,点了两下头,紧接着又觉得不对,拼了命地不
住地摇头。
“他”见庄梦瑶吓成这副模样,欲言又止,呆呆地注视了她半天,才无声地走开了。
汉安楼的小伙计完全猜不透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看戏般地看了半天,见“他”已走远,这才对庄梦瑶说道:“姑娘,那人已经走了。”
庄梦瑶听说“他”走了,隔了好半天,才敢慢慢地从那小伙计的身后探出头。她左瞅瞅、右瞧瞧,真的不见了那人的人影,这才把头全探出来。探出头后她又左看右瞧了半天,暗骂自己胆小的同时,终于从那小伙计的身后闪出身来。
那小伙计见庄梦瑶脸色苍白,关心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庄梦瑶对那小伙计说的话充耳不闻,她的耳边一直在回响着“他”说的那句话“你就那么怕我?”。
“怕的,怕的。”庄梦瑶在心中大声地喊。
庄梦瑶一下子想到了那个红衣少年,若是有他在身边,依他的本领,依他对她的关爱程度,她绝不会如此害怕。
她要离开这里,她一定要离开这里,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一秒都不行。
说干就干,庄梦瑶快步走到王墨儒门前,伸出一双嫩手,拼了命地在门上乱拍。她要宣泄,宣泄她心中的无助、宣泄她心中的恐惧。
屋中陈大夫已给王墨儒医治完,正与他探讨病情,二人听到这么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敲门声,都是一愣。往常庄梦瑶敲门,轻的跟小猫似的,这么用力地敲门会是谁呢?二人四目相对,都想从对方眼中获得些信息,可在彼此的眼中他们看到的也都是疑惑。
这屋子目前毕竟是王墨儒在居住,身为主人的他坐起身来,便要去开门。陈大夫医者仁心,如今王墨儒病情未全好,哪会让他多劳累。他伸出手按住王墨儒,低声说道:“你好好躺着,老夫去开门。”
陈大夫边说了声“来了”边走过去开了门。他见是庄梦瑶,心中的疑惑更甚。
只见庄梦瑶气鼓鼓地冲入屋子,大声地喊道:“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开这里。啊……啊……”庄梦瑶喊了几嗓子,心中压抑了好久的情绪也释放了些,这才转过来对王墨儒道:“姑娘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我走。”
关于那神秘的暗杀者,庄梦瑶从来未跟任何人谈过,她自己心中的恐惧也从没跟王墨儒提起过,王墨儒自然不知道庄梦瑶到底是受不了什么了,但此时听说她要离开,毫不犹豫地道:“我的命都是姑娘给的,姑娘说去哪,我就去哪,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庄梦瑶担惊受怕之余,得王墨儒相伴相随,心情好了很多,板起脸对他说道:“我虽然救过你,可你又何尝没救过我。自今天起咱俩之前的账一笔勾销,谁再提起这件事,休怪姑娘翻脸。”庄梦瑶说完又接着道:“你收拾收拾行装,咱们马上就走。”她说完转身就要出
门。
陈大夫不知道二人遇到了什么困难,见他们商量着要离开,插嘴道:“你二人的事,老夫本不便置喙。可如今这位王相公伤势未愈,你们若多加奔波,难免于他伤势有损。更何况你们现在就走,他之前的治疗成果,难免会前功尽弃。”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庄梦瑶听陈大夫说完,捂着嘴道:“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有伤在身。”庄梦瑶说完又跺脚道:“这可怎么办呀?”庄梦瑶说着话转头瞧见了那小伙计,对他道:“这儿没你事了,你先下去吧。”
那小伙计见说,将药罐放到桌上,招呼了一声便要退下。庄梦瑶待他快出门时,才又说道:“小哥儿,谢谢你送我上来。”那小伙计想起二人在走廊上的奇遇,心头略喜,点点头,急忙退下了。
陈大夫见状,也拿起药囊说道:“年轻人遇事别着急,有问题你二人好好商量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们若是真的要走,派人来支吾一声,老夫明天就不来了。”
庄梦瑶向陈大夫鞠上一躬,说道:“这些日子多谢您老人家照顾,您先请回。我二人商量一下,无论我们走与不走都会派人给您送信。”
陈大夫点点头:“老夫在家专等。”说完便出屋,随手将门带上了。
见屋中没了外人,王墨儒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姑娘跟我说说,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庄梦瑶见问到头上,这才一五一十地把经过都给王墨儒讲清楚。王墨儒听完嘿嘿一笑,说道:“这事好办。无论那位暗杀者对你动没动杀心,这汉安楼咱们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呆了。你先去收拾行装,我去市集上买两匹马,咱们现在就启程,等他发现咱们不见时,咱们早跑得远了。”
庄梦瑶摇摇头道:“可是你的伤势……”
王墨儒听说跳下床,活动活动筋骨,说道:“你瞧,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放心吧,我死不了。大不了咱们到前面的镇子上再找个大夫,眼前先躲过这关再说。”
庄梦瑶还是不同意:“你这伤势不一般,寻常大夫既不给瞧,又瞧不好。好不容易碰到陈大夫肯给你医治,你还是老实在这把伤势治好再说吧。”
“那你呢?你怎么办?”王墨儒反问道。
“我……我……你不走,我也不能走。我终究不能把你自己一个人丢在这儿。”庄梦瑶犹豫了半天,斩钉截铁地道。
王墨儒听罢,心中大是感激,坚持己见的同时,说什么也不肯依照庄梦瑶所说的行事。就在二人争执不休的时候,走廊上起了一阵骚动,二人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住口不谈。没过多长时间,只听屋外有人敲门道:“相公,衙门口查案请您带着您的弓箭到三楼走一趟。”
王墨儒眉头一皱与庄梦瑶对视了一眼,大声道:“知道了,我这就来。”
三十八 狗腿子审案
庄梦瑶在屋中听那小伙计说衙门口查案要请王墨儒下楼,心中老大不乐意道:“怎么回事,怎么还跟你扯上关系了?难道你……”庄梦瑶说着就摇摇头又道:“不可能。”
王墨儒见了庄梦瑶的表现也笑道:“你是怀疑我不成?”
“我就是那么一想,刚才不也紧接着说不可能了吗。那他们传唤你干嘛啊?”
“谁知道,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好了。”王墨儒接着又对庄梦瑶说道:“事不宜迟,你先回房收拾行李,我去看看他们到底闹什么玄虚。若是没有什么差池,等我回来咱俩就走。”
庄梦瑶还是不同意:“不行,陈大夫说的没错,你的伤势容不得你胡作非为,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汉安楼中养伤要紧。”
王墨儒边整理衣裳,边跨上弓箭说:“这个等我回来再说,如今无论如何你是不能再单独住了,你先收拾好行装,搬到我这屋住吧。”王墨儒心中本无他想,等话出口了才觉得有些不妥,再要解释又感觉太着于痕迹,索性便没解释,开门出屋。
王墨儒刚打开房门,就看见汉安楼的小伙计站在门外。那小伙计见房门打开向屋内张望了一圈,见到庄梦瑶也在屋内,对庄梦瑶道:“正好姑娘也在,麻烦姑娘也下楼走一趟。”
王墨儒听说要庄梦瑶也下楼,心中又不禁嘀咕起来,他本是要下楼的,此时反而把门一关,说道:“好,我们马上下来。”
小伙计被关在门外,口中还嚷道:“王相公,您可快着点。若是慢了,小的也跟着担责任。”王墨儒点点头,随口回了句“知道了”,就又回到庄梦瑶身边低声说道:“看来咱们得一起到楼下走一趟了。还是那句话,咱没做亏心事,不怕与他们对簿公堂。但咱若不去,他们难免会以为咱们是畏罪潜逃,到时候随便安一个杀人之罪,咱可吃不了兜着走。若再发下海捕公文,你我恐怕寸步难行。你说呢?”
事到如今庄梦瑶还能再说什么,她眉眼低垂,点点头道:“好,听你的。”王墨儒拍了拍庄梦瑶的肩膀又接着道:“放心,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那人碰你一根汗毛。‘他’若想伤害你,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王墨儒这话说得英勇无比,庄梦瑶听起来心中也甜甜的很受用,觉得他虽然不如那红衣少年本领高强,可也很有担当,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庄梦瑶甜甜一笑又道:“若是真到了那时,你也不用太顾及我。我随便变些什么,‘他’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我只担心他那摄魂的眼神,除此之外,你我联手也未必会输给‘他’。”其实“他”的实力究竟什么样,庄梦瑶也不清楚,她这么说无非是给自己打气,给王墨儒一些信心罢了。
王墨儒知道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无用,他点点头对庄梦瑶
说道:“我们走吧。”说完当先走出房门。
房门外汉安楼的小伙计还站在原地,见二人终于出门,忙点头哈腰地陪不是,王墨儒小混混出身,哪见过这个,谦逊了两句,便让那小伙计当先带路了。庄梦瑶瞧着王墨儒手足无措的神态,暗暗好笑。欢喜之余,她已忘了恐惧,直走过“他”的门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二人跟着那小伙计慢慢下楼,见其余楼层中的客人也都与他二人一样,被人带领着顺着楼梯往下走。王墨儒见到这许多人,不再疑心是那暗杀者算计自己二人,放心了不少。
三人越往下,人声越嘈杂。直下到第三层时,王墨儒才看见这一层黑压压地竟挤满了人。王墨儒见到这幅场景也不急着下楼,站在三楼通四楼的楼梯上观望。只见三楼通二楼的楼梯旁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后坐着位身着官服的长脸汉子,王墨儒瞧他穿着不过是名捕快,但做派间却架势十足。
那八仙桌前排了好几条长队,王墨儒放眼观瞧,见这长队竟是由汉安楼的住客组成。这些住客中,多数手持兵刃,正排着队接受检查。检查各队的人员说也奇怪,瞧他们穿着家丁样的服饰,身材剽悍,目漏凶光,跟别处衙门口办案的人员多少有些不搭边。
王墨儒见三楼中的场景充满了蹊跷,但也不难处理,这才随着那小伙计下到了三楼上。带王墨儒下来的那名小伙计向站在楼梯口处的一人通了二人的姓名,那人手中拿着众人入店时登记的花名册,比对了二人的兵器后,随即将两人安排到不同队伍。
当此情景,王墨儒生怕庄梦瑶出什么意外,不愿与她分开,问拿着花名册的那人道:“劳驾问一下,我们两人为什么要被分到不同的队伍呢?”拿花名册的那人随口答道:“客官是这样:不同嫌疑要不同对待,你这一列属于带武器住店的,嫌疑难免要大一些。而姑娘所处的那一列是白身住店,嫌疑要小得多。”
王墨儒瞧了庄梦瑶一眼,想了下,把她让到自己跟前,对拿花名册的那人说道:“弓是我的,箭是她的,我二人同使一张弓,嫌疑一样大。”如果是从嫌疑大的队伍走到嫌疑小的队伍里,拿花名册的那人便绝不会同意。但此时庄梦瑶是从嫌疑小的队伍里走到了嫌疑大的队伍中,那人虽觉二人说话、行事有些不伦不类,却也并没反驳。
王墨儒的恩公孙孝礼是楚川镇的师爷,他久在恩公跟前,虽没亲自审过案子,可听也听的多了。别处办案,都是好几个衙役挨家询问线索,哪有像今天这般排长队的场景,更何况他们住店是客,哪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如此行事难免有些欠妥。
王墨儒站在队伍后越想越觉不对,他将自己心中所想对拿花名册的那人说了,只听那人说道:“让客官身处嫌疑之所确实是小店的不是,小店自觉办事欠妥,已在楼
下安排下酒席向众位赔罪,二位答完官老爷的问话就可下楼用席,今日所有酒菜小店全包,保管让您二人满意。至于客官说的审案一事……嘿嘿,小的可不大懂,不过嘛……嘿嘿……嘿嘿……”
王墨儒见汉安楼安排的得体,拿花名册的这人又很有礼貌,气先消了不少,可瞧他笑的尴尬,不禁又问道:“这位大哥贵姓?刚才说到审案一事,大哥面目间好像有些不以为然。”
“回客官,小的姓郑,在家行大,大伙都叫我郑老大。”郑老大见问,忙答道。
带王墨儒下来的那小伙计见几人聊了半天,也插嘴道:“郑大哥是我们汉安楼的账房,一手算盘打的可好了。”
郑老大微笑着点头,算是谦虚一下,也算是默认,又接着道:“小的是下人,衙门不管办案,按理说都不容小人置喙,但……”郑老大说着叹口气道:“只怪时局动荡,小人作祟……”
王墨儒瞧那郑老大说话有些文绉绉的,心中好似有老大不平,又见队伍好长,半天才能轮到他们,便与郑老大闲谈道:“郑大哥这句‘小人作祟’寓意不浅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能给小弟说说吗?”
郑老大用嘴向人从中穿插的那几名家丁装扮的彪形大汉一努,低声说道:“客官,不是小的捧您,瞧您这身做派,一看便是在六扇门办事的。(庄梦瑶听了抿嘴一笑,心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您再看看那几位,他们若能有客官你半点能耐,也不至于把这案子办成这样。”
王墨儒顺着郑老大的指示望去,果然见到那几名大汉在人群中推推搡搡,于客人身上摸东摸西,很不成体统。王墨儒瞧过也不置可否,又问那郑老大道:“怎么?他们不是衙门口的人?”
郑老大听说,撇撇嘴道:“他们也得配。他们不过是大户人家中的几个狗腿子,寻常日子给几个捕头提鞋都不用,如今倒狐假虎威起来。”
王墨儒越听越迷糊,问道:“审案不是衙门的事吗?怎么倒用起富户的门房来了?到底怎么回事,郑大哥你慢慢说。”
郑老大又给后下来的几个客人分了队,见再也没有人下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客官,今日死的那几位你瞧见了没?(王墨儒摇摇头。)他们都是宁武城中富庶人家的公子,这几个狗腿子就是他们三家的。”
“平日里这些狗腿子陪着他们家主人,专好调戏良家妇女,宁武城中坏在他们手里的姑娘真不在少数。三家中有一家与县老爷好像有些关系,凡是这种案子,只要告到县老爷那,县老爷罚他们多陪些银子,也都从轻发落了。三人见无人能管,不免越来越胆大。后来三人也不知从哪听说,汉安楼上风景秀丽,又多是外乡游客,其中多的是俊美人物,三人信以为真,只要一有闲暇,便来这汉安楼上游玩。”
三十九 朝觐
“三人说是游玩,其用意再明白不过,无非是寻花问柳。但客官你想,这汉安楼上人流攒动,哪有那么好让他们得手。我们汉安楼的老板又非比寻常,每层都雇有护院,他们仨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在汉安楼上撒野。”
“你们老板是谁啊?”庄梦瑶突然好奇地问。
“姑娘,有些事还是不问得好,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还容易惹祸上身。况且我这做下人的,怎敢提及老板的名讳。”一说到汉安楼的老板,有些不把旁人放在眼中的郑老大一下子恭敬起来。
庄梦瑶见郑老大不说,回答的语气中恭敬间又渗透些恐惧,点了点头,心中似乎有些了眉目。
王墨儒见二人岔开了话头后便不再有下文,对郑老大道:“郑大哥,话题扯远了,眼前这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说呢?”
郑老大呵呵一笑,说道:“姑娘相问,我不得不答。至于眼前之事,说来实在太复杂,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跟你叨咕叨咕也无妨。”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六百年前子金国与太古国的国战讲起……(庄梦瑶心道:“眼前这么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要从六百年前讲起,若是旁的事是不是得从女娲娘娘捏土造人说起啊?”)那一年无忌大帝率领十八名弟兄将慕容阳成的妖魔大军赶过了乌河,从此太古国与子金国隔河遥望,互不侵犯。慕容阳成过世后,太古国的元气大伤,咱们子金国在战乱后也需要休养生息,两国之间于此时达成共识,重新修好,甚至在海面上还常有贸易往来。这最近一百年,两国之间的友好度更是达到了顶峰,两国的国王不仅常有书信来往,常常还有礼物互通,两国之间的那种兵戎相见、剑拔弩张的状态再也不复得见,两国俨然已成为友好之邦。”
“可就在六个多月前,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的发生彻底地摧毁两国之间维持了六百多年的和平,没过多久太古国就再一次地向子金国发动了战争。战争的前几仗太古国赢的再讨巧不过,他们轻轻松松地绕过子金国最外面的防线,一直打到国都蜀峰城城下,他们攻进城里,进行了长达一日的屠城。好在子金国的卫军英勇无比,他们及时回军勤王,将太古国的大军又赶回到了乌河岸边,若非如此太古国的大军早就攻进内陆来了,哪还有这太平景象。”(庄梦瑶心道:“切,若不是有帝俊神守护,那些卫军又有什么用?算了,跟这种人根本解释不清。”)
王墨儒之前听庄梦瑶大概讲过最近两国之间的关系,以及二皇子泄露防线布局的事,此时听来便也没那么惊讶,但是他对于郑老大口中含糊说的那件事比较好奇,便问道:“郑大哥,你说六个月前发生了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郑老大见问,叹了口气继续道:“唉,这事说
来好叫人脸红。之前我不是说过两国之间已经成为友谊之邦了嘛,这期间两国不仅维持着良好的贸易往来,两国皇室之间也经常去对方的国家走动。六个月前,太古国的太子慕容玺带着太子妃前来朝觐。咱们子金国早就得到消息,自然布置开来。”
“蜀峰城中为了迎接慕容太子的到来,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明百姓都为这件事做足了准备,他们张灯结彩,安排行宫,布置街道,足足地忙了大半月。到了慕容太子进城的那天,百姓更是夹道欢迎,都要瞧瞧这位远来的太子与太子妃到底是何般模样。据说那天慕容太子在御林军重重保护下,身骑高头大马,走在预先铺好的红毯上,阳光照在他金黄色的铠甲上,显得那么光彩夺目。马是骏马,人是英杰,慕容太子坐在马上左瞧右盼,不住地跟周围的百姓打招呼,现场的百姓都觉得他的笑亲切到了极点。”
“慕容太子身后是太古国的乐手,他们吹吹打打,好似接媳妇一般,喜庆非凡。乐手的后面跟着六名太古国的使者,他们手中拿着从太古国带来的土特产,一路走,一路撒,阔绰极了。再后面,八名赤膊的壮汉抬着一乘花红小轿,轿里端坐的正是太子妃。可如今轿帘低垂,根本瞧不见太子妃长得是何模样。小轿的后面套着十余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有一个大箱子,不想也知,里面装的都是给咱子金国的贡品。”
“寻常百姓能够参与这样的场面,都兴奋极了,若说还有些美中不足之处,就是他们未能一睹太子妃的风采。其实早就有消息传出,这位太子妃乃是太古国第一美人,众百姓未能一睹她的芳容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其实老天爷对蜀峰城中的百姓还是很好的。就在太古国的使者团快要走进皇城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刮起了一阵柔和的清风,那清风不吹别处,单单将轿帘吹起,露出了太子妃的真容。我没在现场不敢多说大话,可据现场之人说,那些瞧见太子妃容貌的男人就仿佛是被施了法一般,张者大嘴,久久不能合拢,他们的腿,像打了石膏般,定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动弹。有位瞧见过太子妃容貌的读书人说,用倾国倾城四字来形容太子妃的容貌,都显得唐突了佳人。她美的本不是世上任何言语能形容得了的……”
“轿帘一掀即落,轿中的太子妃还是那样的从容大度,她端庄的就像一尊菩萨,只有在微风掀起轿帘的时候,整理了下鬓角。”
“太古国的大队人马陆陆续续地进了皇城,那些瞧见过太子妃容貌的人抻着脖子望着皇门,盼望太子妃能够再从皇门内出来,更是久久不肯离去。”
“据说当天晚上,皇上在宫中设席,携文武百官宴请慕容太子与太古国使臣。两国之间叙礼毕,分宾主落了座,一应美食随即纷至而上,众人开怀畅
饮,人人喝得是酩酊大醉。酒酣之际自然少不得助兴的歌舞,咱们子金国演了几曲之后,太古国也派出舞者以助酒兴。”
“太古国派出的舞者是六名身材曼妙的少女,那六名舞者俱都用纱蒙着面,可光看她们的眼神、光看她们的身段没有一个不是风华绝代的人物,她们的腰肢是那样的柔细,她们的舞姿是那么的优美,以至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神魂颠倒。”
“你们想,皇上宴客,陪王伴驾的能是什么人?不是皇宫贵族就是一等一的大臣,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就在那六名舞者站到宴席中央的时候,这些人竟全体失态了。那些王公大臣们忘记了吃饭,忘记了喝酒,忘记了攀谈,整个宫中除了柔媚的音乐声以及舞者细碎的脚步声,你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画面就好似定格了一般。”
“跳至中途,突然间曲风一转,那六名舞者摘掉面纱,身体扭动的频率更加大了,她们舞蹈的风格由柔媚变得火辣。没跳两下,她们就成功挑动起了在场每一个人的**。”
“尤其是在最前面领舞的那人,她的手指是那么的纤巧,腰肢是那样的柔细,**的足踝是那样的浑圆,胸膛是那样的坚挺……(庄梦瑶心道:“老流氓,臭不要脸。”她边想着边瞧向王墨儒,见他听得面红耳赤,心中怒道:“哼,男人都是一个死德性。”)可最令人窒息的还是她的五官,对,就是窒息,就是那种你只要瞧着她的脸便忘记了呼吸的那种感觉。(庄梦瑶见郑老大越讲越入神,好似他亲眼所瞧一般,暗自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楚楚可怜,让人瞧过一眼就忍不住想要照顾她一生,她的眼神却又是那么地勾人,只要被她瞧过一眼,便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有在皇城前一起迎接太古国使者队的人一下子便认出,眼前领舞的这位正是轿中的太子妃。”
“曲终舞罢,随着太古国的舞者们行礼退下,整个席宴也变得索然无味。参会的众人已经忘记了席中珍馐美酒的滋味,大家心中想的,口中谈的都是那位太子妃,她的美艳多姿,她的倾国倾城……”
“按照行程,席散后本应安排慕容太子与太子妃及众位使臣回行宫歇息。可慕容太子喝的实在太多,已不省人事,皇上只好安排一众人等在皇宫中休息。”
“也就是在那晚,皇上假借皇后之名,将太子妃招至偏殿,乘着酒兴,宠幸了太子妃……”
“啊?”庄梦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奇地道。
王墨儒听到此,也是眉头一皱,脱口说道:“这怎么可以?身为一国之君,这岂不是太乱来了?”
郑老大瞧着王墨儒无奈地一笑,说道:“乱来?这才只是开始,真正乱来的还在后面呢。”
四十 私奔
王墨儒与庄梦瑶本来只关心汉安楼中审案的为何会是富户家的狗腿子,对于旁的并不怎么在意。至于郑老大将话题扯的这么远,两人最初时不免有几分厌烦,可一来郑老大胸中颇有些学问,说起故事来绘声绘色,二来这故事闻所未闻,也实在太离谱,二人听的有些入迷,于郑老大讲故事时也并没有太打断他。
此时王墨儒听说皇上竟然乘着酒醉宠幸了太古国的太子妃,眉头倒竖,心中暗道:“身为一国之君,行事怎能如此荒唐?这不是要公然地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乱吗?”王墨儒又回想起郑老大之前说的两国之间已然发动了战争,语音不免有些发颤地问道:“郑大哥,后来怎样?”
“后来?后来皇上见慕容太子并没有找他理论这事,消息也没有泄露出去,胆子就更大了。他夜夜设宴,天天宴请慕容太子。慕容太子以为皇上好客,不虞有他,哪知道这绿帽子戴了一顶又一顶。在席间皇上暗令大臣们将太子灌醉,只有太子不省人事,皇上他才好肆意妄为。”
王墨儒听郑老大说罢,一拍楼梯扶手怒道:“荒唐、荒唐、简直荒唐!昏君、真是昏君!”
四人本在低声交谈,哪知王墨儒这一声大吼,竟引得众人都回头瞧。那小伙计恐王墨儒这一句话闯下祸来,自己也跟着受牵连,机灵一动,走到众人面前,点头哈腰地赔笑攀谈,直将众人的疑虑都打消了这才走回来,他瞧了瞧庄梦瑶问郑老大道:“皇上天天宠幸这个……这个……慕容太子就一点都不知情?”
“皇上以为自己做的密不透风,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开始几天众人可能还不知情,可没用几天这件事便在皇宫里传开了。关于此事众人自是极力反对,听说还有大臣特意上表劝谏皇上,可又能怎样?咱们皇上把那些话都当耳旁风,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丝毫不把皇上的威严放在眼里,也丝毫不把子金国放在眼里,更不把伦理道德放在眼里。你说咱子金国的政权在这种皇上手中还能好?”
“照你说这事弄得这么沸沸扬扬,那些太古国的使臣、慕容太子的亲卫竟能完全不知情?”王墨儒问道。
“他们知情又怎么样呢?即便算上慕容太子、太子妃,整个太古国在皇宫中的人数加到一起不超过四百人,还不足御林军的百分之一,他们即便知情了又能有什么作为?是去告诉太子,让太子带着他们发动政变,还是自发地组织叛乱?能够出使咱子金国的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闷声发大财,这事若是让慕容太子知道了,他们使团能不能平安回国还不一定呢。”
庄梦瑶心道:“那位太子妃天天被皇上欺负,也不跟慕容太子提起此事,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慕容太子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只有他自
己心里清楚。不过我想,如果我是慕容太子,即使我知道了也会装做不知道,夜夜装醉,未尝不是保全性命的办法。”这一席话说得那伙计暗暗点头,小声道:“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慕容太子将回国的意思提上了章程。可此时皇上正贪恋太子妃的美色,只以回礼未筹备完为由,拒绝了慕容太子的提议。慕容太子命悬人手,也并未反对。”
“就这样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月,慕容太子再议回国之事。皇上见没有理由推脱,这才勉强同意。可皇上怎么舍得太子妃离开,他千方百计地只想将太子妃留在他自己身边,好永久地享受那**之欢。于是皇上一边安排回赠的礼物,一边筹划如何能将太子妃永久地留在自己身边……”
“皇上不是不清楚,慕容太子倘若在子金国中出了意外,子金国要承担的后果。他也知道那时子金国就是有再多的理由,也都于事无补。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慕容太子在踏上太古国领土的时候出了些意外,那时任谁也怀疑不到咱子金国头上。”
“说干就干,皇上动了这种心思,他身边的宦官也好,佞臣也好,那还不有的是注意。终于在他们秘密筹划下,于太古国沿岸发生了那次海难事件。”
“简短截说,皇上备足了回礼,派咱自己的使团送慕容太子、太子妃及太古国使团回国。海上行船一切顺利,可就在太古国的船只横跨乌河,快要到达太古国的港口时,几艘海盗船把使团给打劫了。这些海盗极其凶恶,他们不仅对船上的金银珠宝特别感兴趣,对鲜血也特别感兴趣。他们见人就杀,船上的慕容太子也好,两国使团的使者也好,保卫太子的亲兵也好,都被他们杀了个精光。当然这次海难最后还是留下了一名幸存者,就是被那些海盗挟持了的太子妃。”
“这次海难事件虽然极不光彩,但做的极隐秘,知道的人也极少,子金国的使者也都完全丧生在这次海难中。按理说事情发展到这里并不会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可皇上他老人家好像生恐别人不知道这次海难是他策划的一般,没过多久就弄得满国尽知,(王墨儒心道:“我怎么不知道?”)只因他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
“当所有人都以为美艳绝伦的太子妃跟那些使者一样,被海盗残忍地杀害时。我们的皇上于此时突然宣布废除原皇后,而立一位极其美丽的女人为皇后。见过新皇后的人都说她就是太子妃,但是她自己并不承认。可只要瞧过一眼太子妃面貌的人,就绝对可以肯定,如今的新皇后就是太古国的太子妃。不仅是她们的面貌一模一样,她们那与生俱来的高贵的气质也是相同的。”
“终于皇上另立新后的消息传到了太古国,太古国国王慕容拓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发生。抛去爱子被杀不说,咱们皇上的这一行为分明是践踏了他太古国的威仪与尊严。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身为一国之主,慕容国王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什么两国之间的友好,多年的贸易,他全都不顾了,派了十路大军跨河攻打咱们子金国。”
王墨儒听到此,虽觉不妥,可心中也在不住地念叨:“该打,该打。”
“先皇后韩氏生下二子一女,女儿建平公主嫁给了十八王之一的定王。两个皇子,老大姓赵讳景阳,是当今子金国的皇太子,他弓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平日里常在军营,少近女色,虽立正妃而无后。老二姓赵讳景隆,今年二十出头,武艺与皇太子一师所授。二皇子沉默寡言,不喜声张,他的真实功夫究竟怎样,见到的人甚少,也无法评价。可皇太子常在营中夸赞他功夫好,自己也有所不及。二皇子好任侠,志在四方。虽有妾室,并无正妃,至于子嗣更是没有一个。”
“皇上得到了太古国进攻的消息,立刻将两位皇子叫来,安排守御之事。由于此次太古国兵力强盛,又是多点进攻,咱们子金国便也不得不分兵作战。平日里,北面的定王,南面的蜀王,加上中间皇上的御林军是守卫乌河沿岸强有力的保障。”
“如今这样的防线,皇上尤恐有失,他派皇太子率领自己的亲军南下支援蜀王,派二皇子率领从恭王、平王、懿王那里调来的兵士驻守蜀峰城前的临江、乌古两城。他自己则率领御林军坐镇蜀峰城,以成犄角之势。至于北面的定王,他是咱子金国少有的军事奇才,他统帅的天雄军是咱子金国战斗力最高三大军力之一,他的那一路倒也不用派兵支援。”
“如此严密的布局,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还是在太古国发起猛攻后的第二天就被击垮了。太古国的大军绕过海上、沙滩上两道防线,深夜从乌古城城下进入内陆,长途奔袭,一直杀到蜀峰城下。蜀峰城中的将士根本没有接到任何前方失利的战报,直到太古国的兵士将刀刃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时,他们还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中。”
“结局可想而知,原本英勇善战的御林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太古国的大军屠戮殆尽,一直强劲的生力军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这还不算完,太古国的兵士像猛兽般,在皇宫中进行了残忍的掠夺与屠杀。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仆役宫女,只要是在皇宫中走动的人,没有一个逃得了那冰冷冷的砍刀,咱们子金国的皇上也没例外。一时间皇宫内尸横满地,血流成河。”
“太古国的兵士一边在皇宫中屠戮,一边寻找太子妃的下落,他们搜杀了一天,直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因为太子妃在皇上派二皇子驻守乌古城的时候,已经随着他私奔了……”
四十一 摄政王
郑老大讲到太子妃与二皇子私奔,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旁听,这才用最低的声音道: “这也难怪,皇上虽贵为一国之君,富有四海,可毕竟年岁已高,与天仙一般又正值妙龄的太子妃多少有些不般配。但二皇子就不同了,他不仅本领高强,而且人长得极英俊,传言说他每次出宫,在皇城中都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好多女孩子不惜天天守在皇门口,为得就是要瞧他一眼。这样的男子别说他生在皇室,便是生在寻常人家,只要他想,娇妻美妾还不是想娶多少就娶多少。可二皇子生性冷峻,平日里更是沉默寡言,于美色上并不怎么在意。他所娶的那位妾室,据说也是皇上的意思,省得旁人闲言碎语。谁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在大战前夕携着太子妃私奔了。”
“然而太子妃已被立为咱子金国的皇后,名义上终究是二皇子的主母,不管二人的年龄多么相符,容貌多么相配,这都是有失人伦的事情。这种事发生在寻常百姓家都不被允许,更何况是在皇室?这件事二人做的极隐秘,大家本无法知道,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在太古国大军屠杀皇城的时候,侍奉太子妃的一位宫女,经不住拷打,终于将太子妃的下落吐露出来。听说当晚皇上还没等太古国兵士动手,就挣脱束缚,亲自将那名宫女砍死了。这之后没多久,皇上也跟着殉难了。”
“太古国的兵士好像猜测到蜀峰城周围的兵士会很快回兵救驾,他们在皇城中屠杀了一番,劫掠了一番,便要顺着原路返回到乌河岸边。”
“在太古国兵士回军的路上,他们碰到了急于救驾的皇太子一行人,双方谁也没料到对方行军的速度会如此快,不免都有些惊讶。可当太古国兵士看清皇太子只带着百十余骑兵的时候,这点惊讶也都变成了兴奋。太古国统军的将领见到皇太子的大纛旗上面龙飞凤舞地绣着‘赵’字,知道领军的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他一声令下,将皇太子一行包围起来。”
“皇太子虽被称为万人敌,可太古国深入内陆的也都是精兵,他们百十余骑根本不是太古国大军的对手,勉强周旋了半日,就在蜀王、定王率领大军赶到时,皇太子等百十余骑也都殉难了。”
“太古国的兵士难以抵挡两路大军的猛攻,且战且走,不断地向乌河岸边靠近。照说此时临江、乌古两城若是派兵加以阻拦,两面夹击,定可以将太古国的这一部分兵力完全剿灭。可当此关键时刻,两城的主帅,与太子妃私奔的那位二皇子竟突然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太子妃去了哪里。当所有人都没见到他们出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在自己的行宫的时候,他们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两城的副官在城中找了他们许久,依然不见他们的影子,只好草草地集结两城的兵士,对太古国的大军加以阻拦。军中无统帅终究
是不行的,两城的将士虽对太古国的兵士给与了重击,却终究没有将他们全歼,太古国的残余势力也得以退回到乌河岸边。”
“皇上被杀,皇太子殉国,二皇子又不知所踪,整个国家一下子群龙无首,成了一盘散沙。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关于继承问题,诸王之间展开了激烈地讨论。比如蜀王认为无论怎么说二皇子都是目前皇位最合法的继承人,理应找到他,让他继承大统。可定王却认为不必再寻找二皇子,因为二皇子做事实在出格,有悖人伦,即便是找到他,这样的人也不应身登重位。就这样蜀王与定王各说各的理,一时争执不下。可定王毕竟是一等王,爵位终究比蜀王略高一级,蜀王虽然吵不过他,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当此时节,建平公主火上浇油般地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她建议先由自己的丈夫定王继位为摄政王,等到自己生下一儿半女后,再由这个孩子继承子金国的大统,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也算是有了子金国皇室一半的血统。”
“建平公主的言论本是站不住脚的,可如今没了皇上,十八路诸侯王都动了自己的小心思:有的想依附定王,希冀以后可以获得更高的爵位,更广袤的土地;也有的忠于先皇,忠于血统,认为理应找到二皇子,由他继承皇位;更有的想要寻找当年被驱逐的无极大帝的后人,让他们重掌皇权;还有的摄于定王的权势根本就不表态。”
王墨儒虽然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但他常年厮混在市井之中,对于上层这些事情了解的并不多。庄梦瑶可是刚听说过无忌大帝的英勇事迹,她知道无忌大帝姓赵,如今的皇上也姓赵,还以为他们是一脉相传,哪知道竟然不是这么回事,原来无忌大帝的后人已经被驱逐了,她忍不住问道:“现在的皇上不是无忌大帝的后人吗?无忌大帝的后人被驱逐了?这是怎么回事?”
郑老大见问,恨不得上去捂住庄梦瑶的嘴,急道:“姑娘你小点声,这事是不能嚷嚷的。”
庄梦瑶心道:“我又没嚷嚷。”但她见郑老大急成那副模样,也知道事情严重,并没有说别的。
郑老大见庄梦瑶不再说话,这才又说道:“姑娘,别怪我不告诉你。这件事在咱子金国中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唉,也怪我,说的兴起,口无遮拦,竟把这事也给说出来了。”
王墨儒与庄梦瑶见郑老大执意不说,心中不免留下个疙瘩。
只听郑老大又接着道:“无论是让谁继任大统,眼下没有一个所谓的‘摄政王’是绝对不行的。眼看着摄政王已经要变成定王的囊中之物,同是身为一等王的宁王当然不能善罢甘休。子金国中‘东宁西定’,爵位最高的两位王,为了摄政王一职,终将展开一场明争暗斗。”
那小伙计听郑老大叨叨念念地讲了很多,对于太子妃的传闻,对于两国之间
的战事,他还有兴趣听听,可对于到底谁继位当皇上,谁当摄政王他实在没兴趣听。那小伙计听的无聊,伸个懒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那小伙计的这一举动,根本没有逃过郑老大的眼睛,他笑道:“有人听困了,我长话短说。前两天宁王留大军与小宁王,让他们守御东方六城,自己则率领所有的亲卫军赶赴西方,用意不外是与定王争夺摄政王一职。然而那些亲卫军是保证王府安全的,他们这一撤离,王府的安全岂不是没人管了?现招募一批亲卫军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想把他们调教出来,远非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小宁王又不愿为了守御自己的王府而动用大军,只好将衙门口的各捕快先调过去用。如今汉安楼出了这档子事,衙门口用人也是捉襟见肘,这些狗腿子往日里虽然多有不是,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苦主本家,让他们帮着审案,虽然多有不妥,可于中可以保证公正,不会徇私舞弊。
王墨儒听说,这才明白为什么帮着审理汉安楼一案的是那些富户的狗腿子了,也终于明白郑老大为什么远兜圈子地讲了这么一大堆不相干的故事。这件事一句两句虽然也能解释清楚,可只有如郑老大这样讲,才能将前因后果都剖析明白。
四人正聊着天,庄梦瑶一抬头,只见从楼上又走下来一人,这人步履轻巧,低垂着头,瘦削的身子旁挂着两个黑黝黝的剑鞘,正是庄梦瑶极为忌惮的那位暗杀者。庄梦瑶正对着楼梯,眼看着“他”从木质的楼梯上走下来。“他”虽没发出一点声音,可庄梦瑶却觉得“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在自己心上一般,踩的“咚咚”作响。汉安楼的小伙计见庄梦瑶愣愣地注视着自己身后,也转身去瞧,见到“他”,知道是七楼的住客,急忙迎上去道:“客官,您可算下来啦。刚才小的到处都找不到您,还以为您出什么意外了呢。万幸、万幸,您没事就好……”
那小伙计对“他”毕恭毕敬,可“他”却还是低着头,对那小伙计不理不睬。就在小伙计上前与“他”攀谈时,庄梦瑶拉了拉王墨儒的衣袖,示意他尽快离开。王墨儒从没见过这位暗杀者,一时竟未反应过来。直到庄梦瑶向“他”努了努嘴,低声地对王墨儒道:“是我跟你说的那人。”王墨儒才反应过来。他与郑老大招呼一声,护着庄梦瑶排到了被审查的队尾。
王墨儒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用身子遮盖住庄梦瑶娇小的身躯,忍不住回头,想要瞧瞧她所惧怕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王墨儒这一回头不打紧,他瞧见那名暗杀者也正巧抬头瞧向这边瞧来。二人对视了几秒钟,王墨儒见他面上始终冷冷的,没有丝毫表情,多少有些不自在,悄悄对庄梦瑶道:“这人果然跟常人不同,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啊。”庄梦瑶咬牙道:“别瞧他,快回过头来。”王墨儒听说,这才笑着对“他”点点头,转过身来。
四十二 打赌
王墨儒刚回过头来,就见到两名大汉向他走来。这两名大汉身材魁伟,面相凶恶,正是帮忙审案的狗腿子。他们见王墨儒二人与郑老大闲聊了半天,一副闲暇的样子,丝毫不配合自己工作,气便不打一处来,气冲冲地对二人道:“来,把你们的兵刃拿出来,给大爷瞧瞧。”
王墨儒见那两位狗腿子口称大爷,语气又不善,心中也是有气,但他尚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强忍心中怒火将弓箭交给二人查看。弓箭造成的创伤与三具尸体身上的伤口相去甚远,但两名狗腿子还是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才将弓箭狠狠地交到王墨儒手中,道:“没什么事就快走,别在这儿闲聊。”
庄梦瑶见这两名狗腿子实在太过无礼,生怕王墨儒一时冲动,与他们发生争吵,甚至发生冲突,心里忐忑地如打鼓一样。但她见王墨儒一声不吭,默默地将弓箭挎到背上,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站住。”王墨儒护着庄梦瑶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背后有人说道。王墨儒听说,眉头一皱,回过头来,心中跟着道:“他奶奶的,又要怎样?”
王墨儒一转头就瞧见两名狗腿子拦住那位暗杀者不让他通过,口中还说道:“把兵刃解下来给我们瞧瞧。”王墨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那句站住并非是对自己所说。
之前王墨儒听庄梦瑶转述了那暗杀者的事迹后,也跟着她一起忧心,但是此刻亲眼见到这暗杀者,只觉得此人并非如她所说的那么凶狠,他心中好奇,不觉停住脚步,想瞧瞧这暗杀者的兵刃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暗杀者见有人相拦,停下脚步,既不说话,也丝毫没有解下兵刃的意思,还是略低着头,对那两名狗腿子不理不睬。
“喂,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怎地?”两名狗腿子见那暗杀者穿的破破烂烂,对他更不客气,伸手推他道。
这一下若让那狗腿子推实了,瘦削的暗杀者非得被那狗腿子推个跟头不可。眼看着狗腿子的手就要碰到他的衣襟,只见那暗杀者一耸肩,卸下了那狗腿子的攻势,随即肩膀向前一拱,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把那狗腿子推得后退了好几步。
王墨儒见此,自付也可轻易地卸下那狗腿子的力道,但若是像那暗杀者一样,能在一耸肩间就反击出这样大的力道,便绝非他能所为,当下自言自语地微笑道:“有点意思。”
“好哇,你竟敢殴打官差。”几个狗腿子见同伴吃亏,摆起架势,将那暗杀者围在中心道。
楼中的那名捕快见暗杀者不配合公干,也站起身来道:“小伙子别干傻事,乖乖地把兵刃解下来让我们瞧瞧,一切都好说,若是再冥顽抗法,少不得要跟我们到牢里走一趟。”
那暗杀者无论是一招制敌,还是被众人围在中间,脸上都不卑不亢的,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此时他听那捕快说完,只冷冷地道:“我的剑……不沾血是绝不会出鞘的。”他说完随即又缓缓地转向那名捕快道:“你真的要看吗?”
王墨儒他们下来得既晚,又与郑
老大聊了好半天,已然是例行检查中最后的几人,那暗杀者更是查案众人最后的希望。可如今他不仅不配合检查,更大放狠话,隐隐有挑衅的意思,查案的众人如何能放得过他。眼看着双方就要发生冲突,郑老大与那小伙计跑到王墨儒身边道:“客观,刀枪无眼,咱们还是下楼吧。”
庄梦瑶走在前面,已下了几阶楼梯,听身后起了冲突,回过头,见王墨儒站在原地,赶紧跑到他身旁,拉拉他的衣袖也低声道:“快走,别瞧热闹。”
王墨儒本领虽不甚强,但绝非怕事之人,他摇摇头道:“不急,再瞧瞧。”随即又转对三人道:“你们先下楼点上几个小菜,我随后就来。”
依当前情势,那暗杀者若再不配合,众人少不得一场恶斗,郑老大与那小伙计见劝不动王墨儒,不愿在三楼多耽,顺着楼梯快步下楼了。
庄梦瑶不愿撇下王墨儒不管,又恐被误伤,站在楼梯口旁,以便随时可以逃跑。
那捕快见暗杀者口出不逊之言,也抽出腰刀,气道:“本事不知道怎么样,口气倒不小。老子今天就非要瞧瞧你的剑到底长成什么样。”他说着手举腰刀向那暗杀者劈去。
“慢着。”那刀眼看着就要砍到暗杀者身上,王墨儒及时伸手托住那捕快的手道。
“你们是一伙儿的?”捕快恶狠狠地看着王墨儒道。几个狗腿子见那暗杀者来了帮手,也都跃跃欲试,其中被暗杀者震得退后几步的那人道:“大伙儿上,先把这拘捕的小子解决掉。”
“慢着,慢着,众位听我一言。”王墨儒双臂平举,阻挡众人道。之前说话的狗腿子见王墨儒横在中间,很是碍眼,也吼道:“臭小子少管闲事,这里没你的事,快滚。”那狗腿子说着左右瞧瞧同伴,又道:“大伙儿都看什么呢?上啊。”他说着首先发难,挥着拳头向那暗杀者打来,众人见他动手,也纷纷向那暗杀者扑去。
暗杀者见这些狗腿子向他扑来,双手紧握剑柄,眼看着就要将剑刃抽出剑鞘……
恰于此时,王墨儒一闪身绕到捕快身后,张开弓,搭上箭对准他道:“不想让他死的,就都别动。”这句话真管用,那几名大汉见了,拳头举在半空,却硬是停住步伐。王墨儒这一系列动作作的虽快,可毕竟有伤在身,此时也不知是用岔了劲还是怎的,只弄的胸口内气血翻涌,疼的龇牙咧嘴,好在他躲在那捕快的身后,众人也并未瞧见。
那暗杀者见一场冲突化为无形,歪着头瞧向王墨儒,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对于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要帮自己,他始终想不明白。
楼梯口,庄梦瑶见王墨儒夹在双方之间劝架时便有些气恼,此时见他竟然相帮那暗杀者,更是气的直跺脚。她想不明白王墨儒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又为什么要帮助她的敌人,难道是猪油蒙了心。此时的庄梦瑶只想把王墨儒揪过来狠狠地给他两巴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那捕快毕竟是宁武城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此时命悬人手,倒也有几分骨气,不紧不慢地对王墨儒道:“小子,你
知不知道包庇罪犯是什么罪过。”
“不太清楚,你可以说来听听。”王墨儒不屑地道。
“包庇犯人与犯人同罪,他如果杀了人,你也要按杀人罪处斩。”
“倘若那些人要不是他杀的呢?我们两个是不是就都不会被判罪了?”
“殴官拒捕,同样是一行大罪。话说回来,你怎么就能判定人不是他杀的?”
“官爷,照你这么说,他不管杀没杀人,我二人都幸免不了了。”
“他没杀人,你们俩不过有牢狱之灾;他若杀人,你们两个可都是斩头的罪过。小子,你听明白了吗。”捕快见王墨儒纠缠不清,咬牙道。
“那又如何判断他杀没杀人呢?”
“我们如此大费周折为的是什么?当然是比对兵刃和伤口啊!”那捕快显然是被王墨儒气糊涂了,嘶吼着向王墨儒道。
“对啊,是要比对兵刃与伤口。可这位爷也说过,他的兵刃不沾血是绝不会出鞘的,官爷你明白了吗?”
捕快被王墨儒说的一头雾水,疑惑道:“我明白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些。”
王墨儒听说,这才一本正经地道:“官爷我是在帮你,你还没想明白吗?你们逼着这位爷亮出兵刃,到时免不了会有死伤。这位爷真是杀人的凶手也罢了,倘若他不是,官爷岂不是多结下了一位冤家?”
捕快听王墨儒这么一分析,暗暗点头,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其实这位爷的兵刃到底长成什么模样,我也比较好奇。这样吧,我们来赌一把。”
“赌一把?赌什么?”
“我们就赌这位爷的兵刃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倘若他的兵刃真与伤口吻合,那么这位爷就是凶手无疑。到时他若拒捕逃脱,我愿一力承担这杀人之罪,到那时是杀是剐,悉听尊便。在下绝不抗拒。”
捕快和那些狗腿子只求破案,好向上边交代,只要有人承认杀人就好,至于承认的人是不是真正的凶手他们也并不在意。那捕快想了想,觉得这方法一本万利,当下说道:“好,就这么说。”
“慢着。这位爷的兵刃若是与伤口不同,又怎么说。”王墨儒见捕快答应地痛快,反问道。
捕快听王墨儒如此说,知道他一定有下文,淡淡地道:“你说呢?”
王墨儒瞧着那暗杀者说道:“我听说这位爷很爱喝酒。他的兵刃若是与伤口不同,我希望官爷们给这位爷赔不是的同时,能准备十坛好酒,让这位爷喝。”王墨儒的话虽是说给那捕快听,可眼睛始终盯着那暗杀者,见他低着头不置可否,才又道:“怎么样?”
王墨儒的这一提议,可以说好到极致。对于这些捕快、狗腿子来说,他们赢了固好,输了也只不过输些银子,何乐而不为。
王墨儒见双方都没异议,当然也跟着欣喜。可是王墨儒好像始终忘了一件事情:就是因为那暗杀者不肯亮出兵刃,双方才僵持在这儿的,他若始终不肯亮出他的兵刃,什么样的赌注都不作数。
四十三 开注
王墨儒收起弓箭,走到那暗杀者面前,说道:“这位爷,如今赌注已下好,你该掀盅了。”
“……”
王墨儒见那暗杀者不搭理自己,以为他没听懂自己说的话,才又道:“这位爷,能让我们看看你的兵刃吗?”
“……”那暗杀者还是不说话。
“这位爷,我可是连自己的命都赌上了,难道就不能让我瞧瞧你的兵刃长成什么模样吗?”王墨儒又道。
正如王墨儒所说,他与捕快及那些狗腿子间已经形成了一种赌博关系,账面上的赌资不是金银,而是十坛好酒与王墨儒的性命。宝官是那名暗杀者,赌盅中的骰子就是他兵刃的模样。此时众人如嗜赌的赌徒般,将全副的精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等待着他揭晓众人的命运。
“你们输了……”那暗杀者也不亮出兵刃,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在众人的错愕中迈步就要走。
那暗杀者没走出几步,一个狗腿子拦住他道:“说句‘你们输了’就想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暗杀者冷眼地看着那大汉,隔了好久才又道:“人不是我杀的……”那暗杀者好像觉得这次话说的实在太多了,闭上嘴,快步离开。
“朋友,你的兵刃到底长成什么样就让我们看看吧。输了我替你偿命,赢了我们一起喝酒,怎么样?”王墨儒伸开双臂挡在那暗杀者面前道。
王墨儒的这句话也不知道哪点打动了那暗杀者,如果说那暗杀者的面上之前如笼罩了一层冰霜,现今这层冰霜正在慢慢地融化。可是这冰霜刚有些融化,便又凝结了,只见那暗杀者将双剑各抽出大半截,道:“喝酒,我还是喜欢一个人……”
那暗杀者说完,将双剑又插回到剑鞘中,慢步走开了。
那暗杀者这次离开,再也没有人阻拦他,因为众人都瞧清楚了他抽出的那大半截短剑到底是什么模样。
与其说那暗杀者的兵刃是两柄“短剑”,莫不如说是两把“短锥”。因为这对兵刃剑柄下的剑身几与钉子无异。很显然这么两个“大钉子”绝弄不出那么细薄的伤口。
王墨儒见那暗杀者走远向众人一笑道:“看来你们今天要破费了。”他说完向众人一抱拳,转身便要下楼。
楼梯口处,已经没有了庄梦瑶的身影,王墨儒很清楚她是怕极了那暗杀者,多半是在那暗杀者下楼时便离开了。
王墨儒没见到庄梦瑶的影子,顺着楼梯下到了二楼,这一楼层比上一楼层要热闹得多,也拥挤得多。因为汉安楼中的大部分住户都聚集在了这一层,他们品尝着汉安楼掌柜为他们准备的免费餐饮,谈论着在汉安楼中发生的命案。王墨儒站在楼梯口扫视了一圈,依旧不见庄梦瑶的影子,顺着楼梯又下到了一楼。
为了方便运输烹厨的原料,更为了汉安楼整体的清洁性,汉安楼的后厨设在了一楼,因此一楼供茶客使用的面积比二楼要小得多。不大的一楼中,茶座上已座无虚席,连说书先生的讲桌旁边也都坐满了人。王墨儒瞧了一圈,在这密密麻麻的小脑袋中依旧未见到庄梦瑶的影子。
离这些茶座不远的门口处吵吵嚷
嚷地围了一圈人,他们好像吵了很长时间,以至于茶座上的众人都不愿瞧这热闹。王墨儒凑近一瞧,庄梦瑶果然就在其中。
王墨儒站在庄梦瑶的身后,低声对她道:“怎么了?”庄梦瑶白了王墨儒一眼,不仅没搭理他,反而向旁边靠了靠,脸上露出一副鄙视的神情。
王墨儒讨了好几年饭,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此时见庄梦瑶面色不善,虽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何生气,却也并没再上前讨不自在。他站在庄梦瑶身后,仔细地倾听众人争吵的每一言、每一语。
王墨儒听了没多大功夫就弄明白了他们争吵的原因:原来那三人死得不明不白,凶手又没有抓到,汉安楼的掌柜为了配合衙门口办案,只得将大门紧闭。但这无疑限制了许多人的人身自由,也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众人对这一做法心怀不忿,围住汉安楼的小伙计议论纷纷。
那小伙计身为下人,也没有什么决策权,左支右吾,拿话语不住地与众人周旋,宗旨很明了,没有衙门的允许,汉安楼的大门就绝不会开。
王墨儒听明白这些,拉拉庄梦瑶的衣角又轻声地道:“梦瑶姑娘,我有事跟你商量。”
庄梦瑶一扭身,挣脱王墨儒,随即愤怒地道:“你拉我干什么?我们很熟吗?”庄梦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众人听说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一个小姑娘,纷纷扭头向王墨儒瞧去,一时间王墨儒被众人瞧得很尴尬。
王墨儒见此时离开也不是,解释也不是,索性将庄梦瑶拉到一旁,又对她道:“刚才我瞧见你说的那人的兵刃了。”
“哼……”庄梦瑶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王墨儒。
“你猜怎么着?他的兵刃竟是两支‘铁锥’。哈哈……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兵刃。”
“说这干嘛?跟本姑娘有关系吗?”庄梦瑶冷冷说完,转身又要走。
“有关系,有关系的。你听我说……”王墨儒拉住庄梦瑶急道。
“你别拉我。”庄梦瑶嗔怒道。“有话快说,姑娘忙着呢。”
“好,我快说。你知道吗,那三个人不是他杀死的,他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可怕。从今往后,你可以放心了。”
“哦,我知道了。”王墨儒本以为把这消息告诉庄梦瑶她会开心一些,哪知道她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暖意。而且她刚说完,转身就又要离开。
“梦瑶姑娘,我是哪里惹你生气了吗?你为什么不搭理我?”王墨儒拦住庄梦瑶道。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我为什么要生你气?”
“我们……我们之间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们之间若是都没有了关系,还有谁能称得上有关系呢?”王墨儒看着庄梦瑶的眼睛严肃地道。
庄梦瑶被王墨儒突然严肃的眼神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好,那我问你,之前是谁说要保护我周全的,又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不让那人碰我一根毫毛,又是谁说若想伤害我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的,你说,这都是谁说的……”
“是……是我说的。那人……刚才下楼伤害到你了?”王墨儒显然
被庄梦瑶的连续追问,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紧接着又道:“你受伤了吗?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现在知道关心我啦?刚才干嘛去了?你知不知道那人有多危险,刚才你若是遭遇什么不测,你要我怎么办?单独面对他的双刃?还是一走了之?”
“其实……”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就不明白了,你管这闲事有什么意义吗?他与那捕快打得天翻地覆也好,被当成嫌犯抓起来也好,都跟你没关系吧。”王墨儒刚想解释,就被庄梦瑶打断了。
王墨儒见庄梦瑶秀眉紧蹙,圆眼怒睁,神情有些激动。他有心再解释,却于心不忍,只点点头喃喃地道:“嗯,没关系。”
“我也懒得跟你吵,既然知道没关系,以后别再管这种闲事了好吗?尤其是与这种危险人物有关的事情。”
“……好吧。”
庄梦瑶见王墨儒答应地不情不愿,白了他一眼,又继续道:“你也瞧见了,如今汉安楼大门紧闭,凶手还没有查到,周围又……高手林立,你以为我们居住的地方很太平是不是?你还以为你的伤势都好了,可以随心所欲了是不是?我跟你说,在成功离开汉安楼之前我们决不能再惹事端,你明白了吗?”
“嗯……明白。”王墨儒点点头,低声道。他见庄梦瑶脸色好了不少,又接着问道:“姑娘说高手林立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汉安楼上住的都是你之前说的那种能力者?”
“虽不能说全是,但也不在少数。”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瞧着他们的兵刃都那么奇怪,原来他们都是能力者啊。”王墨儒说着,又问道:“他们都是怎样的能力者,你给我说说呗。”
庄梦瑶瞧着大门口争吵的众人,见没什么进展,也知道短时间出不了汉安楼,对王墨儒道:“先上楼我再跟你说。”二人说着转身向楼上走去。
上了二楼,王墨儒见那暗杀者独自坐在角落处孤独地喝着酒,拉了拉庄梦瑶的衣服,示意她瞧。就在二人望向那暗杀者的同时,那暗杀者也向二人看来,三人对视了一眼,庄梦瑶便急匆匆地上楼了。王墨儒向他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那暗杀者见二人去的匆匆,一仰头,将坛中剩的半坛烈酒一股脑都喝下去了。
庄、王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三楼中的捕快与那些狗腿子已经不在了,整个大厅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二人没在三楼多耽,顺着楼梯继续向上走。
二人刚向上走了没几步,就瞧见楼梯的尽头处站着位汉安楼的小伙计。那小伙计也瞧见了他们,急忙说道:“客官请止步,如今官老爷在楼上查案,汉安楼从四层往上,暂时停止对外开放。请二位客官移步下楼,在楼下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餐饮供客官品尝。”
庄梦瑶听说,仰头道:“又不能出去,又不能回自己的房间,你们到底要怎样?”
“实在是对不住。”小伙计讪讪地道。
“若是我们回房有急事呢?”庄梦瑶道。
“客官不要难为小的,小的只是个下人。”
“好,本姑娘就在这等着,看你们什么时候放我们上去。”庄梦瑶生气地道。
四十四 初说能力者
王墨儒见那小伙计说什么也不放自己二人通过,对庄梦瑶道:“要不咱们下楼吃点东西吧?这样边吃边等,时间也能过得快点。”
“我吃不下,你有伤在身,若是饿了便先去吃点吧,我在这儿等你。”
“你不去,我也不去。我终究不能把你自己一个人丢在这儿。”王墨儒低声道。
“……”庄梦瑶回头瞧了王墨儒一眼,才想起来这句话是之前二人商议着离开自己对他说的。只不过王墨儒此时把“你不走,我也不走。”换成了“你不去,我也不去。”庄梦瑶见王墨儒总能记着自己说的话,心里美滋滋的,腼腆地笑着骂了句:“不要脸,就会学人家说话……”
一顿饭本就用不了多长时间,二人在楼梯上没等多久,楼下用完餐的人便陆陆续续地上楼来。
王墨儒对后上来的众人阐述了无法上楼的原因,自然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家对于无法从汉安楼中出去,还没有那么大的异议,但对于无法回到自己的房间,众人显然心怀不满。若不是中间夹着庄王二人,众人便要一拥而上,突破那小伙计的阻拦。
庄王二人虽也很想回房,但情绪远没有众人那般激动。他二人不愿显得太过突出,此时只想退到楼梯下面,与众人站在一起。
正在二人后退之际,那捕快似乎听到了众人吵闹的声音,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下来,对那小伙计耳语了几句。
那小伙计倒也乖觉,听那捕快说完,便对众人道:“众位客官请低声,官老爷已经查完案,众位这就请上楼吧。”
那捕快站在小伙计身旁接着道:“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还请各位见谅,关于大家今日的住宿费我会找掌柜的商量,瞧瞧能不能给大家免除。”
众人听那捕快如此说,心中的火气略消了些。庄王二人也不再后退,随着人流上了楼。
二人顺着楼梯回到自己房间,可就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庄梦瑶的心中不觉有一股无名火往上窜在下楼的这段时间,她的房间竟然被人翻查过。虽然她的房间没有被翻得很乱,但这明显侵犯了她的**。不想也知,翻她屋子的除了那捕快没有别人。
“太不像话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庄梦瑶站在房门外,大声嚷道。
“怎么了?”王墨儒还没踏近自己屋门就反问道。
“你瞧,他们擅自翻我的屋子,还将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
王墨儒走过去瞧了一眼宽慰她道:“衙门查案嘛,在所难免的。而且你这屋子也不算乱啊。”
“这还不叫乱?你看窗边的小几被他们打开了都不给关。”庄梦瑶说着想起一事,又好奇道:“你那间怎么样?”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你叫过来了。”王墨儒边往回走,边说道。
庄梦瑶听说,快步抢到王墨儒身前,将他房门推开,见屋里较自己屋内乱得多,矫情道:“你看嘛!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行,我要找他们评理去。”
“算了,算了……跟那帮官差能评出什么理,还不是惹一肚子气。你那房间也不算如何乱,咱们俩一起收拾收拾也就好了。”
庄梦瑶想了一下,觉得王墨儒说的也不无道理,可又有些不那么甘心。“那就这么算了?”
“不这么算了,还能怎样?”
“哼,这次便宜他们了,若是敢有下次,瞧姑娘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对,他们要是敢有下次,我帮着姑娘一起教训他们。”王墨儒通过这些天与她的接触,知道这位姑娘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内心极温柔,她说什么,倒也不反驳,只顺着她的意思说道。
“这就对了嘛!”庄梦瑶拍拍王墨儒的肩膀,又继续说道:“你帮我收拾收拾屋子,姑娘趁着心情好,跟你说说能力者的事。”
王墨儒自从见到庄梦瑶可以随意变幻的身姿后,心中好奇的同时,对她口中的能力者更是向往。他也早想问她一些相关事情,可一来话题突兀,他也不知从何问起,二来两人多历磨难,也难得好好说说话,这一话题两人便始终没有探讨过。
此时王墨儒听说庄梦瑶肯与他谈这一话题,心情激动,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她身后。
其实庄梦瑶的房间也不是很乱,她边收拾边说道:“能力者……能力者……从哪说起呢?”
“先说说什么是能力者吧。”
“其实能力者没有那么神秘!大家把某一方面特别突出的人叫做能力者。所说的这某一方面通常是指作战能力,但也不限于此。”庄梦瑶总结道。
“每个人通过不断的训练都可以成为能力者,能力者从来都不是天选之人,他们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达成的。而这些能力者由于自己的努力方向不同,他们的能力便也有很大的差别。”
“比如说你:你弓箭娴熟,只要加以训练,再稍加练习,未尝不能成为一个射击类的能力者。”
庄梦瑶见王墨儒听完一脸懵,又解释道:“射击类的能力者分为两大类,一类就像你这样,使用传统的弓弩为兵刃,称为弓弩系;还有一类使用短铳、火器为兵刃,称为火器系。两系虽然同属射击类,却有很大差别。火器系由于火药的原因,威力要远比弓箭系大,但机动性要比弓箭系差得多。”
“这么说我也能成为一名能力者?”王墨儒听庄梦瑶解释后,有些兴奋地问道。
“当然。以你的能力想要入门成为一名能力者还是很容易的,但若想一级级地往上提升,后期还需要自己多努力。”
“一级级地提升?什么意思?”王墨儒问道。
“比如你初窥门径只是一名小小的弓箭手,但随着你能力的提升,你可以逐步地升为马弓手、弓骑士、神射手、弓魂,一共五阶。”
“真好笑!还分弓箭手和马弓手,我是不是骑上马就是马弓手,下了马就变成弓箭手了?”
“不是的,你的能力只要达到了马弓手的级别,无论你骑不骑马,都叫马弓
手。”
“这都谁规定的?”
“没有谁规定,这些名字都是约定俗成的。”
“那能力又是谁鉴别的呢?总不能我的能力已经达到弓骑士的级别,却还是只用弓箭手的称号吧。”
“神!”
“什么神?”
“帝俊神!”
“既要帮助子金国抵御外敌,还要鉴别每个人的能力。他还够忙的。”
“不许亵渎神灵。”
“好……好,那你呢,你现在达到什么级别了?”
“跟你说过,我是幻术师。幻术师是一群比较特殊的能力者,他们不分级别,完全凭借自身的灵力变幻。最主要的是我们修习的并不是气力与技巧,而是这儿与这儿……”庄梦瑶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没明白……那你们要怎么分出高下啊?”
“呃……这个问题要怎么跟你解释呢……幻术师的口诀其实非常简单,但幻术师要想幻化成为真正的实体却非常难。这不仅需要仔细地观察想要幻化的事物,更要用心去体会想幻化事物的情绪、状态等等。只有完全掌握了这些,才能幻化成功。他们一旦幻化成了某种形态,便掌握了这一形态的所有能力。”
王墨儒想起一事,急忙插嘴问道:“不对吧,我记得在河源村,你幻化成了一个半人半熊的状态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事还得从我被架到火架上说起:在幻术师之间有一道很难逾越的鸿沟,那就是元素的幻化。像水、火、雷、风、土,这些无定形的元素是最难幻化的,有些幻术师终其一生也幻化不出一回。更可悲的是他们无法幻化成这些元素,就幻化不成那些兴云、吐火的神兽、异兽……”
“真有那种东西?”王墨儒诧异地道。
“当然!以为我在骗你?”
“没有,没有。姑娘请继续……”
“本来我的能力也是不足以我幻化成为元素的。但当火焰升腾,就要烧到我身上时,我一下子感受到了那种炎炎的态势,心中似明白似不明白地念动咒语,哪知还真成功了,我成功地幻化成了炎炎烈焰,河源村村民放的那把火也不能奈何我。可是幻化成为元素类,是极其耗费灵力的,我又是第一次变幻,很难得心应手。那个半人半熊的形态是因为我灵力将尽,才幻化成了那副模样。”
庄梦瑶见王墨儒边听边暗暗点头,又接着道:“明白了吧。我再回答你之前问的那个问题,幻术师之间还是很容易分出高下的,首先幻术师不会傻到同时幻化成为一种事物,他们千变万化,会根据对方的形态来调整自己的姿态。再者即便是他们幻化成为相同的形态,每个人的理解不同,能力也有所不同。”
“幻术师的能力还真是有意思啊。”
“有意思的能力多得是,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庄梦瑶见王墨儒毫无见识,不屑地道。
“梦瑶姑娘,那你跟我说说呗。”
四十五 再谈能力者
“想要长见识就得有虚心请教的态度,你求求姑娘,说不定姑娘一开心就跟你说了。”庄梦瑶笑嘻嘻地玩笑道。
“求求姑娘跟我说说呗。”王墨儒央求道。
“哼,没半点诚意。”庄梦瑶假装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
王墨儒笑着向着庄梦瑶鞠上一躬,说道:“后生王墨儒恳请庄梦瑶姑娘为我讲讲有关能力者的事情,让后生也长长见识。”
“这才乖嘛!”庄梦瑶顽皮一笑,又接着道:“看你这么有诚意,姑娘就跟你说说吧,其实那些能力者虽然能力各异,但总体来说不外乎六大类,分别是:战、武、射、医、法、宗。”
王墨儒对能力者虽感好奇,但只从这几字间根本猜不出庄梦瑶说的是何意思。就在他一脸疑惑之际,只听庄梦瑶又接着道:“怎么样?听不明白吧,容姑娘好好给你解释解释。”
“战代表的就是战士类,他们拥有出色的战斗意识、高昂的战斗意志以及极具破坏力的武器与力量,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原始的能力者,代表着这片土地上最原始的力量。与射击类的能力者相同,战士类也分为两系:其中一种是狂战系,这类人将力量至上奉为真理,所有有碍于力量提升与发挥的事情,都会被他们摒弃,他们坚信只要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没有什么是他们摧毁不了的。”庄梦瑶说着看了王墨儒一眼,又接着道:“牛二就是这类人的代表,虽然他的能力有限,但他的战斗方式很符合狂战系的战斗方式。”
说到牛二,王墨儒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无论牛二是死是活,这个名字一直是王墨儒心上的伤疤。
庄梦瑶见王墨儒脸色不善,赶紧转开话题又说道:“沉重、巨大的武器是这类能力者的标记,但并不是所有的狂战系能力者都拿着那么沉重的武器。”
“战士类的另外一系是防战系那些长期与他人进行肉搏的战士发现,无论他们多么的孔武有力,多么的具有破坏力,他们本身在搏斗中都难免会有损伤。有些战士并不在乎这些损伤,但还有一部分战士想要避免这些损伤,于是他们拿起了盾牌。由于盾牌的参战削弱了他们的力量,那些战士的武器也有了变化。他们的武器不再是那种沉重、巨大的兵器,而是改为单手可以挥舞的斧、锤等。一个好的防战通过对盾牌的运用,几乎可以阻挡任何外界的攻击。”庄梦瑶顿了顿又接着道:“帝俊神就是防战的代表,他的帝俊盾是六界中最坚固的盾牌,传说任何攻击都无法在它上面留下一丁点痕迹。”
王墨儒自幼受的是儒家思想,对这些神鬼之说历来便不太信奉,但自从与庄梦瑶接触后,受她影响,对于神鬼之说也并不那么排斥了,此时听庄梦瑶这么说,也不与她争论,却突然打岔道:“我想起来了:方才我下楼找你时就看到有个大汉靠在一楼的楼梯旁,他的身边立着一块盾牌,还差点被我踢倒。现在想来,他应该就是防战系吧。”
庄梦瑶点点头道:“你说的那人我
也瞧见了。没错,瞧情形他就是防战系的能力者。”
庄梦瑶又讲解道:“在能力者的进化过程中,有一部分人由于种种原因,并不像战士那样,拥有那么魁梧的身躯、那么惊人力量,但他们也拥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那些能力者越来越认识到战斗技术的重要,无论是野蛮的力量,还是坚硬的固守,都与这些能力者的战斗理念相背驰。他们更重视一招制敌,更重视进退、腾挪之道。人们把这类能力者统称为武者。”
“武者也分为两系,一种是武士系,另外一种就是……暗杀系。”
“武士与战士相同,都是近身博弈类的能力者。但与战士不同的是,武士没有那么出色的力量,也没有那种一往无前的意志,多数情况下,他们是通过自己出色的机动性来与敌人周旋,直到发现敌人的破绽为止任何破绽在武士面前都是足以致命的。武士系由于要拥有超乎战士的高机动性,因此他们也无法再使用那些笨重的武器。武士系能力者的武器多以刀、剑为主。”
“武者的另一系就是暗杀系,如果单与战士衡量,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可比性,无论是力量还是武器,在强大的战士面前他们都显得太单薄了。但是对于其他的能力者,暗杀系的能力者无疑是他们的噩梦。”
“没有任何一类能力者是单纯的为了结束敌人的生命而存在的,暗杀系的能力者除外,他们是天生的刺客,天生的杀手。跟隔壁的那位‘仁兄’一样,这类能力者使用的多是那种短小的武器,如匕首、短剑这类小巧、轻便又极具杀伤力的武器,正是他们的首选。”
“他们会利用各种手段想方设法地绕到敌人背后,然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那些被他们暗杀的人,直到死时往往还不清楚自己是因何而死。”
“照你这么说,他们还真够恐怖的。”王墨儒说道。
“你以为仅凭这点,他们就能成为大家都惧怕的能力者?真是大错特错!他们真正恐怕的地方在于他们有一种能力据传说暗杀者到达一定级别可以暂时性地……‘消失’。”
“消失?”王墨儒疑惑地道。
“对,消失!让你根本看不到他们,就好像突然变成空气一般,完全透明了。”
“那……那岂不是……无论他们对敌人怎么样都可以?”王墨儒张口结舌地道。
“对,这就是他们特有的能力,怎么样?很恐怖吧。”王墨儒沉默地点点头,才听庄梦瑶又道:“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多管那位‘仁兄’的闲事了?”
王墨儒笑着摇摇头道:“不后悔,从插手这件事起,我就没后悔过。”
“哼,你就嘴硬吧!我跟你说,以后你少管他的闲事,若是再这样,我……我就不理你了。”庄梦瑶气鼓鼓地道。
“好,好,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墨儒含糊地说道。
庄梦瑶见王墨儒回答地很敷衍,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讲道:“射代表的就是射击类,他们与战士
一样都是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职业,这个我刚才说过,不说了。”
“别啊,梦瑶姑娘。射击类怎么也是最古老的职业,你跟我说说呗。”王墨儒也看出庄梦瑶有些怨怼自己,可是关于弓箭的事情,他总是颇为好奇,颇为向往,当下又问道:“据我所知,弓弩可是人类文明发展了一段时间后才被发明出来的;至于火铳的运用,更是由于最近几百年火药的使用才被广泛运用的。怎么就会是最古老的职业呢?”
“笨蛋!”庄梦瑶毕竟是少年心性,见王墨儒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暗赞他聪明的同时,烦郁的心情也一扫而光,她解释道:“你以为只有凭借弓弩与火铳才能进行射击?要都是你这种思想,人类可能早就灭绝了,根本不会传承下来。”庄梦瑶乘机数落了王墨儒两句才又问道:“你知道投石吗?”
王墨儒本就聪明,只是见识不广,庄梦瑶只一句话,他便反应过来,说道:“我知道了。在原始社会中,我们的祖先还不足以与猛兽搏斗时,他们只有通过投掷石块才能与野兽周旋。”
庄梦瑶见王墨儒解释地很好,点点头道:“说的不错。”她刚说完,又玩笑道:“也不笨啊!”
“那你瞧,我本就是天资聪慧的代表。”王墨儒得意地道。
“切,夸你两句还美上天了。”庄梦瑶不屑地道。
“医代表的是医蛊类。其他类的能力者两系之间多少还有些相同,但医蛊类的两系却是完全相反的。顾名思义,医蛊……医蛊,医代表的是医疗,蛊代表的是毒蛊。”
“先说医疗系:不是所有的名医都是医疗系的能力者,但所有医疗系的能力者都是名医。能力者与非能力者的区别就在于看他们是否能张置结界。”
“你说什么?结?界?”王墨儒根本没有听过这个词,忍不住又重复地问了一遍。
“对,结界!这个词你听起来可能有些陌生,但是结界这种东西其实也很好理解。简单来说,你可以把结界理解成为一个无形的盾牌。这个无形的盾牌可以阻挡一些攻击,但无论多坚固的盾牌,当它遭受了它所能承受的最强烈的攻击时,它都会损坏,结界也不例外。每位结界师由于自身能力的不同,他所能张置结界的坚固性也不同,当然能力越强的能力者他所张置的结界也越坚固。”庄梦瑶说到这,反问王墨儒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是不是很吃惊?”
“神奇是很神奇,但并没有很吃惊。”王墨儒摇摇头答道。
“你怎么都不吃惊?连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能力者的时候都感到惊讶。”
“如果之前没见过你,我一定会非常吃惊的,可自从见过你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惊奇。”
“为什么?”
“你如果看见了一个人可以随意变化成其他动物之后,以后无论你见到什么都不会感到吃惊了。”王墨儒说完又补充道:“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可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