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 白曲真身
“还没看到庄姑娘?”哥舒寒方才只顾着追白曲,并没有见到庄梦瑶和王墨儒说话,此时见到王墨儒,不免悄声地问他道。
王墨儒不说话,把食指比在双唇中间,示意哥舒寒不要多问。
哥舒寒见王墨儒并没有显现出太焦急的神情,心领神会,知道庄梦瑶并不大碍,因此放心了不少,便又把精力放在了白曲身上。
好半天白曲才睁开双眼这段时间,他在冥思破解二人的招式之法。无名和哥舒寒虽然厉害,可跟他自己相比还是有所不及,即便不用那些他修习了成千上万年的法术,他也已想到了应对之法。
哥舒寒一直在注视着白曲的肩膀,无论白曲要采取怎样的攻势,最先动的一定是他的肩膀。而且白曲冥思这么久,当他睁开眼睛时所发出的攻势一定非同小可。哥舒寒全神贯注,准备接下他凌厉的一击。
终于白曲的肩膀动了动,跟着他肩膀一起动的还有他的腰白曲扭过身,没有攻击无名,也没有攻击哥舒寒,他竟向身后的空气横削一剑。
只见红光一闪,白曲这一剑正砍在一个大火球身上。那火球受到如此重击,被击飞出去好远。随着火球越滚越远,火光也渐渐熄灭,一个俏美的脸颊出现在消退的火光中,正是庄梦瑶。
王墨儒见到火球便知这又是庄梦瑶所幻化的,但白曲刺出的那剑太快,而且还毫无征兆,待王墨儒反应过来后,庄梦瑶已被白曲砍中。王墨儒见远处的庄梦瑶双目紧闭,额头上鲜血淋漓,不知她是死是活,顾不上再与白曲纠缠,快步向庄梦瑶跑去。
王墨儒跑到庄梦瑶身边,伸手指放在了她的鼻孔下,感觉到时断时续地还有些暖流往外呼出。王墨儒不放心,又拉起庄梦瑶的胳膊,伸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庄梦瑶的脉搏一如往昔,并没有呈现衰弱的态势。王墨儒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对于庄梦瑶的状况还是很担心,手指也还搭在庄梦瑶的脉搏上,并没有移开。
“庄姑娘怎么样?”哥舒寒瞧见了王墨儒面上的细微变化,知道庄梦瑶并无大碍,但他还是不放心,忙问道。
直到此时王墨儒还没察觉到一点庄梦瑶性命垂危的态势,但她双目紧闭,一直不醒,王墨儒也不知道她是好,还是不好。“目前没事。”王墨儒只能这么回答。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同样的把戏不要用两遍。”白曲淡定地说道。话虽这么说,但白曲心中还是有个谜团未解:自己并未留情的一剑,理应将这姑娘拦腰斩断,为什么她还是好好的,似乎没有受到一点伤害,难道她的幻术真有那么厉害?幻化成为火焰,便连刀剑也不怕了?可即便是真的火焰,他这一剑也应该将它们劈成两半啊。
白曲回头瞧向庄梦瑶,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迈步向她走去。
无名见白曲砍伤庄梦瑶本就心头有气,此时见他走向庄梦瑶,哪肯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过去?挥动双刃向白曲的后腰接连攻去。
无名的攻势绝对不容小觑,即便是白曲也不能无视无名的攻击。他察觉到身后的无名有了动作,转回身挡住了无名的一击,随后借着无名的力道,又退后几步,这么一来,他离庄梦瑶便也更近了。
哥舒寒生怕白曲会伤害到王墨儒和庄梦瑶,也顾不得那么多,用法术幻化出一道冰壁挡在了白曲的背后,随后快步向白曲扑去。
白曲不知哥舒寒在背后捣鬼,向后退了一步,察觉到背脊凉冰冰的,随后向前一跃,挺剑跟哥舒寒斗在了一起。
白曲察觉出
无名和哥舒寒都是剑术上的高手,于攻防转换间十分在意。他一改之前的进攻风格,出剑时三分实、七分虚,出招更快、变化更多,只十余招间便攻得无名和哥舒寒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白曲击退无名和哥舒寒后,得了闲暇,又往庄梦瑶那边跑去,他一定要弄清楚庄梦瑶为什么能在自己的剑下逃得性命。
“原来是这样。”白曲瞧见庄梦瑶被划破的衣衫下露出了那件锁子甲,不禁脱口说道。这件锁子甲并非凡品,他早耳闻过它的大名,只因为这件锁子甲原本就是要送给他的。
王墨儒不知道白曲要干什么,见他向自己二人走来,伸开双臂,挡在庄梦瑶身前。在事态如此紧迫的情况下,王墨儒保护庄梦瑶心切,连他寸步不离的弓箭都没有拿在手上。
白曲瞧见这一幕不免有些呆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不如今天这般强大时,曾经也有个人类的女孩子待他如王墨儒这般,完全不顾自己性命,只求能保护他的周全。那时的他并没有能力保护住女孩子的周全,这未免成了他一生的痛。
“你不怕死吗?”白曲问王墨儒道。
王墨儒并没有回答,但白曲从他那坚定的眼神中已经得到了答案。那天白曲站在女孩的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能想象得出那女孩的表情应该与王墨儒此时的表情一样。
“好,那我就成全你。”白曲提起长剑快步跑向王墨儒,随后抬起手腕一剑向王墨儒刺去。
王墨儒一点退步的意思都没有,他把双臂张的更开,他要在临死的时候抱住这个将长剑插进他身体的人,只有这样才能为无名和哥舒寒争取到更多时间,也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从白曲的手底下逃得性命……
一代名剑从王墨儒的腋下穿出,王墨儒借势紧紧地抱住了白曲……
这就是死亡的滋味吗?为什么王墨儒感觉不到一点疼?
“你通过考验了……”白曲推开王墨儒一些,笑着对他道。怪不得王墨儒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原来白曲这一剑仅仅是从王墨儒的腋下穿出,并没有伤及到他分毫。
王墨儒死里逃生,心里有些庆幸,他也微笑着向白曲表达心中的喜悦……
可就在王墨儒的嘴角逐渐咧开的时候,他见到白曲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痛苦、惊疑、愤怒……种种复杂的表情汇集在他脸上,使他的面目逐渐扭曲起来原来哥舒寒见王墨儒身处险境,他为了搭救自己的结拜大哥,竟一剑向白曲背上刺过去。
白曲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王墨儒身上,他想看看王墨儒“临死时”到底是怎样的一副表情。那表情中是否会有悔恨?是否会有恐惧?但是在王墨儒的眼中白曲并没有看到这些,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愤怒。或许更应该感到高兴吧,高兴世间还有如那个女孩子一样,可以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性命的人。白曲高兴地忘记了提防,忘记了身后的危险,这也给了哥舒寒可乘之机。
哥舒寒也没想到真能刺中白曲,这一剑他为救王墨儒,全力施为,下手一点都没有留情。冰冷的三刃剑刺在了白曲的背脊上,即使强如白曲,也忍不住疼痛地高声痛呼,那惨叫声十分吓人,连昏死过去的庄梦瑶都被这惨叫声给吵醒了。
四人站在白曲周围,抵抗不住那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纷纷捂住耳朵。王墨儒感念白曲的不杀之恩,对他的感情也更复杂一些。王墨儒见白曲面目极度扭曲,很想上前安慰安慰他。但哥舒寒并没有给王墨儒这个机会,他发现白曲的身体正在起
着细微的变化,便连打手势,叫众人赶紧跑。
四人的身后,白曲的身体正在不断地变化,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巨大化,面目也在极度的扭曲……终于那扭曲过后,一张新的面庞如破茧重生的蝴蝶般,从他那原本有些沧桑的脸下显现出来。
那是一朵如向日葵花盘般的旋复花,准确的说是一朵白色的旋复花,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色的旋复花。
哥舒寒时刻留意着身后的情况,待见到白曲的真身之后,他也忍不住惊惧起来。白曲的真身实在是太大了,整个身体足有小山那么高,花盘有小广场那么大,每片叶子都有如一艘小船,每个根茎都有如一株粗壮的大树……
“快,快往咱们坐骑那儿跑……”哥舒寒发现变回真身的白曲远没有保持人形的速度那么快。但即便如此,他四人不借助坐骑的力量,也很难摆脱白曲的追踪。哥舒寒想到这些冲三人大声嚷道。
“那边,我记得是那边。”王墨儒一直站在远处对于方位了解的比较清楚,指着右手边的方向说道。当此时节,众人也无暇分辨,跟在王墨儒身后,往他指的那个方向跑去。
“梦瑶姑娘,你没受伤吧?”边跑着,王墨儒还是不忘关心庄梦瑶道。
“没……应该没……”庄梦瑶并不觉得如何疼,但白曲的那一剑实实在在砍在她身上,这难免让她心有余悸。
王墨儒果然没让几人失望,他们跑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到了几人的坐骑。哥舒寒的坐骑在之前与白曲的斗争中,被他的剑气劈成了两半。庄梦瑶恐他没有坐骑可乘,对他说道:“小寒哥,你骑我的马,我有办法躲开他的攻击。”庄梦瑶说着幻化成一只苍鹰,当先飞了出去。哥舒寒见状也不客气,快步跑到庄梦瑶的坐骑前,翻身上马,追随庄梦瑶而去,王墨儒和无名也都上了马追哥舒寒去了。
巨大的旋复花在四人身后紧追不舍,它挥舞着巨大的花根不断地向四人击去,那花根每次落下,坚硬的山石上都会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伤疤,几人见那旋复花破坏力如此惊人,骑在马上,跑地更快了……
几人还没跑出多远,就觉得大地在不住的摇晃,紧跟着山体‘轰隆隆’地响个不停,“咔”的一声,一条巨大的鸿沟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他们前进的道路都给阻绝了。
哥舒寒见此突然想到了那掌柜的说的话,白曲绝对有引起地震的实力,他忙一转马头,指向另外一边说道:“往那边跑。”
“梦瑶姑娘,这边。”王墨儒见庄梦瑶飞得远了,怕她见不到众人更换方向,忙叫她道。
三骑一鹰在颤抖的山体上又向西跑了一会儿,耳听得“轰隆隆”直响,几人心知不妙,不免加意的小心。突然间“咔”的一声巨响,几人面前又出现了一条比之前还宽的深沟,这深沟突然出现在众人脚下,弄得三骑有些措手不及,王墨儒马快,更是差点掉进深沟里。
“它是想断绝咱们的退路,把咱们困死在这里。”王墨儒瞪着眼睛说道。
“咱们跳过去……”王墨儒约束穆西向后退了两步说道。
“别冲动!”哥舒寒见状赶紧叫住王墨儒道,“沟这么宽,咱们的坐骑未必能跳过去。就算跳过去,它继续使用这样的法术,咱们也还是死路一条。咱们往山上跑,看看有没有山洞什么的可以躲开它的视线,它找不到咱们自然就回去了。”北面下山的路已被白曲阻绝了,如今西向去往成兰古城的道路也被白曲给弄断了,哥舒寒没法,只得出此下策道。
一百六十七 屡历危险
“你们快上山,我来阻挡他一阵。”无名说着翻身下了马,抽出双刃便要跟变成旋复花的白曲决斗。
“你挡不住它,快上马……”哥舒寒叫无名道。
无名非但没听哥舒寒说的,反而向白曲跑去。哥舒寒见状心中大急,策马追上无名,一俯身把他抱上马。
与此同时白曲也已经赶到,用它那巨大的花根向二人拍击过来。
哥舒寒抱起无名后,便策马向前跑去,硬是躲开了白曲的正面一击。正面攻击虽然躲过了,但白曲这一击的力道实在是太强了,以至于哥舒寒和无名都被这一击震飞出去。跟着他们一起飞出去的还有被白曲这一击崩飞的碎石块,它们击在无名和哥舒寒的身上,好不疼痛。
哥舒寒骑在马上,一直拽着缰绳,被白曲这一击震飞出去,并没有多远,距离那条深沟还有段距离。但无名被哥舒寒抱在怀里,无可着力的地方,被白曲这一下直震进那条深沟里……
哥舒寒察觉到无名从自己的怀抱中脱落出去,身子刚着地,便立马站起来,随后奋力地跑向那深沟他要去救无名,救掉进深渊里的无名。
庄梦瑶见无名和哥舒寒遇了难,也急忙俯冲下来,这种关键时刻,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去救人。
庄梦瑶刚飞到深沟的上方便发现无名并没有掉进深渊,他用塞拉提乌插进山体中,挂在峭壁边上,正在勉力地支持。
与此同时哥舒寒也跑到深渊边上,用法术幻化出一阶冰制的阶梯,让无名有了立足之地,随后伸出手把无名拉了上来。
疯狂了的白曲似乎不愿见到任何活着的生物,哥舒寒所骑的那匹马被白曲的花根震倒后,还没站起身,白曲便又给了它致命一击。巨大的花根从马肚子上直穿而过,那马一声哀鸣便既死了。鲜血淋漓,白曲尤恐那马没死,抬起花根瞧了瞧,随后把它扔向了一边。
哥舒寒把无名拉上来,见无马可骑,只得快步跑向了无名的坐骑,可是眼看着白曲那巨大的花根又伸向了无名的坐骑……
王墨儒见无名掉进深渊,着急了半天。可他也只有空着急的份儿,一点忙都帮不上。此时见无名安然无恙,顿时欣喜起来。王墨儒见白曲杀死哥舒寒的坐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如今又将魔手伸向了无名的坐骑,情急之下一箭向白曲射去。
没有一点功效!长箭射在白曲的花叶上,便好似射在铜墙铁壁上一样,丝毫没起到任何功效。眼看着白曲的花根慢慢击下,王墨儒却帮不上任何忙,不免懊恼不已。
没有坐骑,三人一定逃不出白曲的手掌心,关键时刻还是哥舒寒灵机一动:他用法术幻化出一个冰块击向了那马的臀部。那马吃疼,向前跑出几步,于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白曲的一击。
一刻都不能耽搁,无名知道众人不会放任自己与白曲单
打独斗,跟着哥舒寒快步跑向那坐骑,先后翻身上了马,又向山上跑去。王墨儒见状也快马加鞭,跟随无名而去。
山体上一道道被白曲花根击打过后留下的痕迹是那么刺目,几人纵马在满是疮痍的山脊上纵情地狂奔,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逃脱白曲的魔爪。也许他们最终还是难逃白曲的手掌心,但逃过这波危险他们都感庆幸。
上山的路要比下山的路难走很多,尤其众人又都骑在马上,行走不快。
白曲在四人身后紧紧相逼,寸步不离,眼看着便又要追上四人。
无名和哥舒寒共骑,坐下马又没有王墨儒马快,落后王墨儒已有些距离。
无名不住地回头,见白曲又快要追上众人,一晃身便要跳下马去,拖延住白曲。哥舒寒早就防着他这一招,见他肩膀一晃便知他要干什么,护着他并没有让他下马,随后道:“别乱动。”
无名不回头,正色对哥舒寒说道:“说真的,咱们四人恐怕不能一起离开这里了。你们先走,别再管我了。”
“不行,我不能让你单独冒险。咱们再跑一段,看看再说。”哥舒寒不同意道。
无名见几人前行的道路地势越来越高,越来越难以跑马,摇头道:“我这条贱命早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想我存活在这世界上?”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想你存活在这世界上,我只知道我们几个希望你存活在这世界上,并且好好地存活下去。”哥舒寒不懂无名的心里起伏为什么这么大。在宣城内似乎还要大展宏图的他,如今却成为了一个心如死灰的人。但尤是如此,哥舒寒还是不忘安慰无名道。
无名听了这些,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群无论他富贵贫贱都对他一视同仁的人,值得他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无名想到这里不再犹豫,架起哥舒寒的手臂,跳下马,随后学着哥舒寒在那马臀上猛力一击。
那马吃疼,向前狂奔而去。
白曲紧随在四人身后,突然见到无名出现在面前,把花根当鞭子使,一鞭子向他横扫而去。白曲那巨大的花根令无名根本就避无可避,他不到白曲那么大的身躯,出招也这么快,只得双手相交,硬接下了白曲的这一击。
沉重的打击将无名整个人都击飞出去,无名如之前的庄梦瑶般,一头撞向旁边的坚石,倒地不起。
白曲见无名倒在地上,举起他那巨大的花根又向无名竖插过去。王墨儒亲眼见到白曲曾用这样的招式一下子就插死了哥舒寒骑的那匹马,此时见他又击向无名,奋起神力,一箭往白曲的花盘中心射去……
哥舒寒见无名从马上跳下去,早就勒转马头向他跑去,他没能抵挡住白曲的攻击,但见白曲这一击非要了无名的性命不可,急忙纵马跑过去,侧着身子拉开无名,随后见那花根就在眼前,
念动咒语,想要用自己的冰冻术冻住白曲。
哥舒寒根本没想到自己能把白曲这么粗壮的花根给冻住,但他确确实实成功了。那巨大的花根被冻在原地,一点动弹不得。
正在此时,王墨儒的那箭也射中了白曲的花盘,白曲的花盘好像要比它其余的部位脆弱很多,受此箭创,忍不住一声嚎叫,跟着全身都扭动起来,连刚被哥舒寒冰冻住的花根也解开了束缚。
“白曲……”王墨儒仰着头大声嚷道,“你看好喽,是我,是我杀死你手下的,刚才也是我射伤你的,你要报仇找我一人就好,跟他们无关。”
白曲好像能听懂王墨儒说的话一般,歪着花盘朝向了他。王墨儒就是要引开白曲,见它“看”向自己,一扬马鞭,架着穆西向北跑去。
穆西跑的很快,可还是没有脱离白曲的攻击范围,白曲用它那巨大的花叶向王墨儒斜击而去。王墨儒没法招架,只能控制穆西向旁跑开,以躲掉白曲的攻势。
白曲好像真怒了,他见王墨儒向旁跑去,一使劲从花盘中喷出一股巨大的洪流,向王墨儒激射而去。这股洪流的水量异常庞大,大到刚与王墨儒接触,便立马将他与白马一起湮没。
王墨儒自幼在城乡、山里长大,水性本就不好,此时大水没了头,王墨儒自然而然地伸手要去抹掉头上以及眼前的水,可他心中一急,忘记了拽住缰绳,等他稍缓过神来时,穆西已被大水冲跑了。
王墨儒想去追白马,可他不怎么会游泳,刚扑腾两下,便呛了一口水,随后越扑腾呛水越多,照此下去不用白曲攻击,他自己就会被这股洪流淹死。
庄梦瑶一直在留意下方的情形,见王墨儒溺了水,变成只雄鹰,一个俯冲抓起他背脊上的衣服,随后带着他向远处飞走了。庄梦瑶并非真要带着王墨儒飞走,她只是对于白曲的实力有些恐惧,想要带着王墨儒远兜个圈子,再飞回来。
白曲见庄梦瑶从斜刺里杀出来将王墨儒救走,又在自己面前飞个不停,伸出两片最长的花叶,如拍手般,要将庄梦瑶和王墨儒拍死在自己的掌心里。眼看着白曲就要得逞,千钧一发之际庄梦瑶奋起双翼用力地向前飞了飞,躲开了白曲致命的一击,随后又向远处飞去。
白曲见庄梦瑶抓着王墨儒飞远了,移动起它那巨大的身子便要去追二人。
可是它刚移动身子,就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向前一步。原来哥舒寒想到白曲既是旋复花精,体内的水元素一定少不了,若不然方才他也不能一下子就把这么一根巨大的花根给冻住。哥舒寒想明白这些,催动法力,使用冰冻术把白曲的整个下半部分都给冰冻住了。
白曲下半部分被冻住,自然没法移动,哥舒寒一点也没有松懈,还在催动法力,他要把白曲整个身体都冻住,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有个最“完美”的逃生计划。
一百六十八 英年早逝
冰冻白曲要比哥舒寒预想的容易得多,也快得多,还没待白曲反应过来,哥舒寒就把它整根花茎和花叶都给冻住了。如今的白曲只剩下一个花盘还可以移动,它见到哥舒寒在搞鬼,摇晃着那巨大的花盘向哥舒寒砸来。但是花茎不能弯曲,白曲那巨大的花盘也起不了什么功效。它只能低下头来,却伤不到哥舒寒分毫,空自着急了半天。一炷香过后,白曲连顶上的花盘也不能动,它整个身体都被哥舒寒给冰冻住了。
就在哥舒寒冰冻白曲的这段功夫里,庄梦瑶带着王墨儒也飞回来了。
王墨儒见大功告成,高兴地道:“成了、成了,兄弟你太厉害了。”王墨儒说完,用手拍了拍白曲那被冻得结结实实的花根,脸上得意洋洋。能控制住这样一个能力超群的庞然大物,的确很是难能。
哥舒寒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他扭过头问庄梦瑶道:“庄姑娘,你能想法带着两个人飞走吗?”
庄梦瑶想了下,她曾经学过一种变幻成大鹏的幻术,那大鹏庞大无比,别说带着两个人一起飞走,就是再多些人她也能一并带走。只不过她长时间没有使用这幻术,有些生疏了。此时听哥舒寒相问,有些勉强地说道:“应该可以。”
“可以就好。”哥舒寒点点头又对王墨儒道:“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们记好。”哥舒寒不容二人说话,便转对庄梦瑶说到:“庄姑娘,一会儿你想办法带着大哥和无名兄弟先离开……”
“小寒哥,那你呢?”庄梦瑶见哥舒寒丝毫不提他自己,忙问道。
“我?”哥舒寒有些犹豫。他说完轻轻的长出一口气,又正视庄梦瑶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面对实力这么强劲的白曲,你能有什么办法?”王墨儒追问道。
“现在没空解释,我说自有办法便一定有我的办法。”哥舒寒有些不耐烦地道。
“你就算有什么计划,跟我们说说又何妨?”庄梦瑶温言道。
“现在没时间了,待我逃出去再跟你们说。”哥舒寒低声细语,说这话时好像没有了往日的那股自信。
这样异常的反应或许能瞒住别人,但根本瞒不过他同伴们的眼睛。“你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想要自己留下来,好给我们争取可以逃生的机会。”王墨儒指着白曲,大声嚷道。
“不然呢?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哥舒寒见心思被王墨儒识破,反而异常冷静地问道。
“有的,一定有的……”王墨儒凝着眉道。他说完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又自言自语地道:“快想起来,快想起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别自欺欺人了,我都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你能想出来?”哥舒寒瞥了王墨儒一眼又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快走,我的法力不足以让我们尝试第二次。”
“不,我不走。事情因我而起,也应因我而终。”王墨儒想不出来办法
,将双手从头上用力地甩下来,挺胸道。
“你有什么能力能阻挡它追赶咱们的脚步?”哥舒寒冷冷地问王墨儒道,他说完摇摇头又道:“听我的,快走吧。咱们不是它的对手,也阻挡不了他的脚步,这是唯一可以保全大家的方法。”
“可是,那也不能让你……”王墨儒已经想到了哥舒寒的下场,他不忍再说下去。
“战斗就是这样,总会有人牺牲。”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哥舒寒对此看的也比较淡然。
“不,我不要有人牺牲,它是位谦谦君子,你放开,我要跟它好好谈谈。”王墨儒还是不依道。
“那是之前,它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你没见它要将咱们都赶尽杀绝吗?”哥舒寒大声道。“别傻了,赶紧逃命去吧。趁我法力耗尽之前,你们还有逃生的机会。”哥舒寒又说道。
“不,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一位拜把子兄弟,我这当大哥的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王墨儒拽着哥舒寒的胳膊道。
“少放屁了,你到底多大年纪,我在咱们同行的头一天就问过庄姑娘了。”哥舒寒笑着对王墨儒道。
王墨儒听说看向庄梦瑶,见庄梦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哥舒寒所言不虚。
哥舒寒说完又接着道:“你叫了无名兄弟一路‘无名哥’,你当我就一点都不会起疑?”王墨儒听说,这才恍然大悟,他早该想到这种事根本就瞒不过聪明绝顶的哥舒寒。
“我不管,不论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咱们既然结拜为异性兄弟,就是承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虽然没许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诺言,但临危之际,我怎么能舍下你独自逃生呢?”王墨儒依旧坚持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哥舒寒不再理王墨儒,他转向庄梦瑶说道:“庄姑娘,你是位好姑娘,我的这位兄弟神经有些大条,办起事来也略显孩子气,今后可得你多费心照顾他了。”哥舒寒说这话时,大有临终托孤之意。
庄梦瑶少女心思,情绪较易波动,她想到哥舒寒将为开脱众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早就泣不成声,此时听哥舒寒向她嘱咐,捂着嘴用力地点了点头,算作对哥舒寒的承诺。
“还有你……”哥舒寒又转向王墨儒道,“庄姑娘这么好的姑娘,你可千万不能辜负她……”哥舒寒说完颇有深意地瞧着王墨儒和庄梦瑶笑了笑,那笑容中似乎充满了对他二人的祝福。
“嗯……”王墨儒知道事情已无法弥补,也留下泪来……
“无名兄弟醒来时记得跟他说,叫他不要忘了跟我的约定:待他身居高位或者新登大统之时,一定要给天底下千千万万寒窗苦读的书生一个好前程,这是他亲口答应我的。”
“好,我会转告他的……”王墨儒泣道。
“别伤心了,我这当大哥的,不就是要照顾小弟嘛?”这话是祁二说的,在那客栈中,王墨儒曾给
众人讲过。哥舒寒此时想到祁二的话,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你这样的兄弟真是不叫人省心……”哥舒寒说到这里也留下泪来,“不过有你这样一位结拜兄弟真好!”哥舒寒说到这里顿了顿,一边流泪一边笑着道:“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兄弟好吗?”
“好,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还认你做大哥。”王墨儒大声哭到。
“快走吧,我法力快耗尽了。”哥舒寒笑着对二人道。他说完见庄梦瑶还是蹲在地上痛哭,一点行动的意思都没有,又大声叫她道:“庄姑娘,快起来。你们再不跑,对得起我的这一番牺牲吗?”
庄梦瑶听说站起身,伸衣袖擦擦眼泪可心碎人的眼泪又哪是可以轻易擦干的?她念动口诀,变成一只庞大的大鹏鸟,呼扇着翅膀把无名抓在手里。
王墨儒见庄梦瑶幻化成的大鹏鸟这般巨大,仿佛看见了曙光,又对哥舒寒道:“兄弟,梦瑶姑娘变成的大鹏鸟这般巨大,可以把咱们三个都带走。”
“你就不肯叫我一声大哥吗?”哥舒寒含着泪笑道,“我的法力将要耗尽,这冰冻术也越来越不灵。现在只要我的手掌离开它的身体,它立马会行动起来,那时咱们谁都逃脱不了它的手掌心。”
“……”王墨儒知道哥舒寒所言不虚,死命地咬着后槽牙,紧握拳头,浑身都因为用力而颤抖起来。
“走吧,别辜负了小寒哥的一番好意。”庄梦瑶留着泪道。
“……”王墨儒看着哥舒寒还是不说话。
“走吧……”大鹏鸟用它那宽阔的翅膀拍了拍王墨儒的后背轻声道。
“……”王墨儒虽然知道这种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他还是不愿离开。
“赶紧走吧,只要你记得我们来世的约定就好。”哥舒寒笑着道。
“嗯。下辈子便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再亲口地叫你一声‘大哥’……”王墨儒喊道。
“……”哥舒寒不说话,背对着三人挥了挥手。
“大哥……”大鹏鸟见王墨儒还是没有走的意思,伸出爪子把他抓起来,拍拍翅膀飞起来了。王墨儒实在不愿跟哥舒寒分别,此时感觉身体在一点点上升不禁叫哥舒寒道。
哥舒寒并没有回头,他抬起另外一只手,也贴在了白曲的花根上哪怕耗尽所有的法力他也要为三人争取到更多逃生时机。
“你放开我……”王墨儒在大鹏鸟的爪子上死命地挣扎道。“大哥……”王墨儒痛彻心扉地哭道。大鹏鸟怕王墨儒自寻短见,把他抓得更紧了……
良久良久,哥舒寒法力耗尽、体力也耗尽,再也支撑不住,双手脱离白曲的花根,向后倒在了白曲的阴影里。
在他倒下的瞬间,他见到天还是那么蓝、阳光还是那么柔和,几声大鹏鸟的哀鸣声划破天空久久不绝。
见到这些哥舒寒那苍白又豪气十足的脸上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一百六十九 伤感
温暖的柔风吹遍了山涧的每一个角落。庄梦瑶载着王墨儒和无名奋力地飞出好远,自觉已离白曲好远好远,这才缓缓地落下来。经此一事庄梦瑶心力交瘁,刚落到地上,便哭晕过去。
这一路上王墨儒的眼泪都没有停过,此时不知是已经将眼泪哭尽了还是怎的,神情木讷地望着眼前一尺多远的地方,呆呆地出神。
过了一会儿无名先醒转过来,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与白曲对敌的时段,一下子跳起身,随后便去摸腰间的兵刃。
兵刃还在,敌人却已不见了……
无名左右瞧了瞧,不见了白曲,也不见了哥舒寒,走过来问王墨儒道:“咱们怎么到这儿来了?白曲呢?舒寒兄弟呢?”
“……”王墨儒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无名见王墨儒不说话,又见庄梦瑶躺在一边不知死活,走到她身边轻声叫她道:“梦瑶姑娘,梦瑶姑娘……”
庄梦瑶昏死过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无名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又走到王墨儒身前,揪着他的衣襟说道。“舒寒兄弟呢?他在哪里?”无名瞪着王墨儒问道。
王墨儒的眼神逐渐有了些神采,他转动眼珠缓缓地瞧向无名,嘴巴抽动着欲言又止。
无名见到王墨儒的这个神情,便知情况不妙,一松手放开王墨儒的衣襟。他突然间不想知道哥舒寒的消息了,因为他知道他听到的极有可能会是噩耗。
王墨儒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随后两行眼泪又跟着留了下来。
无名见王墨儒这副模样,撅起嘴歪着头向旁边瞧了一眼,随后又正视着王墨儒直喘粗气……
过了半个时辰,庄梦瑶悠悠醒来,她没见到哥舒寒的身影又是“哇”地一声哭出来。
无名冷眼地瞧着庄梦瑶,任由她哭了半天,才安慰她道:“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庄梦瑶又哭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给无名讲了哥舒寒如何舍弃自己的性命,来给众人争取逃生机会,以及哥舒寒临死前都不忘与无名之间的那个约定。
“好,兄弟,我答应你!以后如果我能身登大统,一定会善待天下学子。”无名听庄梦瑶讲完抬起头望着天空暗暗地发誓道。
王墨儒听到这些,想起哥舒寒的音容笑貌,又轻轻地啜泣起来。
王墨儒还没哭几声,所有的伤心事便一起涌上他心头:他自幼父母双亡、长大后待自己情深义重的恩公孙孝礼被人设计害死、自己的结拜二哥祁继儒被牛二打死、刚与自己拜把子的哥舒寒也被白曲杀死。为什么他就像瘟神一样,所有对他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些那种对命运无常的感慨,那种对自身无能的愤恨,那种对于逝者的追思,所有的感情一齐都涌上心头,压抑得让他透不过气来。他忍不住仰天长
啸,试图用这种方法来缓解心中的愤恨。
哥舒寒虽然是最后加入这个团队的,但他的到来给这个团队带来了太多太多:智慧、战斗能力、危急时刻的应对、口渴时候的甘泉……那啸声仿佛在告诉三人,一切的一切从这一刻起都将成为过去。今后他们可能还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些问题从此刻起都要他们自己来解决。
庄梦瑶给无名讲完事情的经过,见王墨儒哭的这么伤心,便走过来想要安慰安慰他。可一个伤心人又怎能安慰另一个伤心人呢?庄梦瑶说着说着,想到伤心处,便着王墨儒一起哭起来。
“我去那边看看。”无名见二人哭的这么惨,面无表情地说道。此时二人自顾自的伤心,根本无暇搭理无名。无名见没人说话,慢慢地走开了。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几颗星星出现在如夜幕般的天空中。无名已离开好长时间了,依然不见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此时的王墨儒和庄梦瑶根本无暇去管那么多,二人面面相对,彼此伤心。
二人还是早上在立村吃的早餐,他们与白曲战斗了一天,水米未粘牙,早就有些饿了。可是失落、伤心占据了他们整个心思,他们现在连一点食欲都没有。
王墨儒既不想起来找吃的,也不想赶路,躺在草丛上,用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他望着满天的繁星,想着自己的心事。
庄梦瑶可没有王墨儒那么豪放,她抱着双腿,把下巴放在双膝上,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
天色又更黑了些,二人的背后的传来一阵响动,王墨儒好似将生死置之度外般,对身后之事不理不睬,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庄梦瑶定力终究不如王墨儒,她听见身后的响动,回头去瞧,见是无名,望了他两眼,便又回过头来。
无名手中拎着一个布包,那是他下午到周围树上采摘的野果。他拿着这兜野果走到二人跟前,将它们扔到王墨儒和庄梦瑶中间,随后一声不吭地走到一株大树旁,靠在上面,闭起了眼睛。
没有人动那兜野果,王墨儒甚至连瞧都没瞧一眼,他的脑中反复地出现祁二、哥舒寒,哥舒寒、祁二……这两人便好似一个太极图般,此起彼落地在他脑中转个不停。
在二人反复出现在王墨儒脑中时,他终于弄明白:为什么祁二死时,他没有那么伤心,只一心想着要手刃牛二为祁二复仇;而哥舒寒死时他却伤心至极,根本连复仇的想法都没有。
是因为牛二和白曲的能力实在太悬殊了,他可以向牛二宣战,却绝不敢再向白曲宣战。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为什么实力这般不济。
“嘭”的一声,王墨儒伸拳头用力地向山石上砸去,他要发泄心中的不满,要宣泄自己对于力量的渴望。
“嘭”的一声,王墨儒伸拳头又用力地向山石上砸去……
梦瑶见王墨儒这般作践自己,心中不忍,待他又伸拳砸向山石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庄梦瑶见王墨儒瞧向自己,向他摇了摇头,满眼的可怜道:“人死不能复生,小寒哥……”
“小寒哥”三个字好像成为了庄梦瑶心中的痛,她说到这三个字便伸手捂住了嘴,哭泣着咽下了后面的话。
“梦瑶姑娘,我要变强,我想保护大家,请你帮帮我……”王墨儒哭着道。
“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的……”庄梦瑶并没有松开王墨儒的手腕也哭着道。
“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无名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二人身后,正色道。
有什么是比绝望时朋友的一句安慰、一句支持更让人暖心的呢?如果有,那一定是他身边不止有一位这样的朋友。
夜更深了,庄梦瑶和无名都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王墨儒望着这满天的繁星又想起他们坐在鹿林书院的房脊上喝酒谈天的场景。他记得那天哥舒寒曾用法术幻化出片片雪花,那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王墨儒想着,又伸出手去,他的手边好像又出现了片片雪花……
清晨的鸟鸣声将三人从睡梦中吵醒,这一夜王墨儒不止一次地梦见哥舒寒。梦见昨天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见哥舒寒并没有死,又回到了他们的身旁,他们说说笑笑地一起启程,一起去成兰古城的赌坊中赌钱。
可当王墨儒醒来时才发现,这些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
伤心、失落的情绪一瞬间都向王墨儒袭来,可他并没有像昨天那般沮丧,他曾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变强,他不允许再让这样的情绪占据他思想的主体。
王墨儒坐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打开无名拿回来的那个包裹,从中捡了几个果子大口大口地吃了。
庄梦瑶一日未进食,这时也真饿了,挑了几个果子向口中塞去。
“走吧,这里既没食物又无饮水,咱们待在这里早晚会没命的。”王墨儒见庄梦瑶和无名也吃过果子,建议道。
“咱们不去现场……看看吗?万一小寒哥灵机一动又想到个什么好主意,逃脱了白曲的魔掌。”庄梦瑶低声道。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白曲疯狂后一直想要置众人于死地,以他那么强大的力量又怎会杀不死区区一个法力耗尽的哥舒寒呢?但她还是心存侥幸。
“……”王墨儒不说话,他虽然也很想到现场去看看,看看哥舒寒的下场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是他又有些不敢,不敢自己去看,他怕看见哥舒寒会如那匹白马一样被白曲用花根刺穿了肚皮。更怕再回到现场时会碰到白曲,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无名如此,庄梦瑶更是如此。
庄梦瑶见王墨儒不说话,说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她说着变成一只苍鹰,向来路飞去了。
一百七十 尸体消失之谜
“……”王墨儒动了动口还是忍住了,他实在矛盾极了。他想到现场去瞧瞧,瞧瞧哥舒寒到底有没有像庄梦瑶说的那样,灵机一动逃离了白曲的魔掌。可是这样做,无疑要冒很大的风险。若说不想到现场去瞧瞧,又无疑是自欺欺人。
也许庄梦瑶变成苍鹰飞过去瞧一眼是最好的选择吧。王墨儒沉默着蹲下来,他暗暗祈祷,祈祷哥舒寒并没有遭受白曲的毒手,可以跟着庄梦瑶一起回来。
王墨儒的这一想法终究是趋利避害的空想,当苍鹰按照记忆的路线原路返回到他们痛苦的起点的时候,现场的情况比它想象的还要惨烈。
庄梦瑶的坐下马被白曲一击贯穿马腹,死于几人逃亡的途中。几人情急逃命,自然没来得及安葬这位载着他们走出好远的老朋友。此时一群乌鸦围在那匹马的身边,正在分食它的尸体。其中一只乌鸦见到头顶上的苍鹰,还不忘冲它大叫一声,以显示自己的强大,驱赶它,叫它不要惦记自己的食物。
庄梦瑶回到这里本就有些胆战心惊,听到那乌鸦的叫声,自然一惊,随后皱起了眉头,加速向前飞去。
那匹马死的地方距离哥舒寒冰冻白曲的地方没有多远,苍鹰刚往前飞了两飞就瞧见地上有一个大坑,坑中殷红一片,好像是血的痕迹……
苍鹰俯冲而下,它要瞧清楚那殷红到底是什么。果真是血!苍鹰没有瞧错。而且这血很可能是从跟它极亲近的人身上流出来的。苍鹰见那殷红的血迹上铺满了苍蝇,向前飞了一飞,把它们赶跑了……
看来哥舒寒还是遭了毒手:这如此坚硬的山体上凿出这么大的一个坑,除了白曲又有谁来?而坑中的这些血迹,除了是哥舒寒身上的,又怎么可能会有别人呢?想到这些苍鹰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咦?小寒哥的尸体呢?”苍鹰左右瞧了瞧,不见哥舒寒的尸体,不禁在心里惊奇道。
四周没有一丁点拖拽尸体的痕迹,也没有如那匹马般被吃剩下的白骨,更没有被大力击打过留下的残肢断骸。只有这么一大滩血迹,哥舒寒的尸体就像凭空消失般,不知到哪儿去了。
苍鹰到附近仔细地搜查了一遍,连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下它都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哥舒寒尸体的下落。
苍鹰找不到哥舒寒的尸体,更想不到他的尸体到哪儿去了,只得原路返回,找到王墨儒和无名,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跟他们说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他们连可以说得通的可能性都猜不到一个。
“咱们还是往前赶路吧……”无名说道。
王墨儒虽还想回去看看,但也知自己回去也是白搭,弄不好还会碰到白曲,听无名这么说,狠了狠心终于踏上了前行的路。
在跟白曲的战役中,所有坐骑死的死,丢的丢,三人无马可乘,只好步行。三人的行李、食物以及从暗道中运出来的那些金银珠宝都在被那些柏树精一抢而空的大车中,除了王墨儒藏在身上的一点金叶子外,三人没有一丁点食物、没有一套换洗的衣物、没有一块可以遮风挡雨的布棉,除了满心的伤心难过和一身的劳累外,他们别无他物……
三人现在很想找到一个城市或者小镇补给一下他们的应用之物,但首先他们最应该做的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无名在昨天采果子的时候已经大约查清了周围的形势,只要走出这个山涧,再翻过一座大山就能到一个小村中,虽然无名也不知道那小村到底处于成兰古城的东南还是西北。
三人又渴又饿,但翻过一座大山对于他们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不再遇到白曲,他们三个还是能从容应对的。
“白曲现在在干什么?他是否已经恢复理智,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人形模样?如果他变成了人形模样,看着被他杀死的哥舒寒又会作何感想呢?”王墨儒站在山顶上想道。
只要下了这座山峰他们便又可以走进人类社会,走进人类文明,远离那么妖魔鬼怪,远离那些难过的伤心事……
王墨儒看着已经准备下山的庄梦瑶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也迈步下山去了。
“其实只要大家还记挂着哥舒寒,还记着他的一言一行,还念着他的好,他便没有白白牺牲……”王墨儒在心中
道。
当然对于这么一位曾给他们带来无限欢乐、解决他们无数困惑的人来说,谁又会真的忘得了呢?
三人在路上行了十余天,伤心、烦闷的情绪似已消尽了不少,相互交谈间,话也不似之前那么少了,王墨儒和庄梦瑶之间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有说有笑、有打有闹。
这十余天里三人不是翻越一座座高山便是往返于村落之中,从没有踏上镇子或者城市一步。三人每日行走在烈日下,既无衣物可换,又没有澡可洗,浑身湿漉漉的,一身汗臭味,早就臭不可闻。
庄梦瑶还是如往日般,难忍旅途奔波之苦,不住口地要这要那。这一天三人行了大半天,所到之处都是光秃秃的山石,庄梦瑶一天都没喝到水,忍不住又嚷道:“小……”她本是要喊“小寒哥”,可刚回过头去,见身后只有无名而没有了哥舒寒,这才想到哥舒寒早已离开三人好几天了。她不想让大家伤心,硬生生地把后面的字都咽了回去。
自从哥舒寒离开后,王墨儒的心思细腻了很多,他见庄梦瑶这么一副神态如何不知道她要干嘛,但他并没有说破。哥舒寒对于三人都同样重要无比,三人都不愿提起他而惹其他人伤心。
庄梦瑶说完那个“小”字,偷眼去瞧王墨儒,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显是已知道了自己要表达什么,赶紧改口道:“小兄弟,你怎么走那么慢?赶紧走,到前面的镇上姐姐给你买酒喝。”
庄梦瑶的身后只有无名,无名见她叫自己小兄弟,也不跟她一般见识,随口说道:“你别后悔。”无名听到有酒喝,步下果真快了很多,感觉他刚抬腿,两步间就超过了庄梦瑶。
“小伙子,你慢慢走,我们可得先行一步啦。”庄梦瑶拍拍王墨儒的肩膀笑着道。她说完瞧着无名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跟我比脚力……”庄梦瑶说着幻化成一只苍鹰飞过了无名的头顶。
三人行了这十余天,不见白曲追来,又没碰到任何奇异事,庄梦瑶的胆子也不免大了很多。她刚飞起来便见到前面的镇子,一个叫做清潜镇的大镇。她早听人说过,清潜镇与她们要去的成兰古城只有一个栖苍山的主峰之隔,是成兰古城与朝禄城之间最大的城镇。
庄梦瑶见那清潜镇颇具规模,更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暗喜终于有个地方可以让她好好地洗个澡,换身衣服了。这十余天吃穿住行,白天黑夜干什么都是这一身衣服,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自己了。
庄梦瑶低下头去,见无名足下使劲,还在快速地追赶,灵机一动,想跟吓一吓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无名哥”。
想要激无名,没有什么东西是比酒更好使的。这十余天里,三人有时候连水都喝不上一口,更别说酒了。有时候他们投在农家里,主人也会招待他们一些酒食,可那点酒怎么能够无名喝?他们借宿化食,无名又不好意思向主人多要,只好强忍着肚中的酒虫。
这一路上无名既伤心哥舒寒英年早逝,又要跟肚子里的酒虫做斗争,心情早已差到了极点,此时听庄梦瑶说到前面的镇上给他买酒喝,哪还会跟她客气,施展出他那敏捷的步法,一路追庄梦瑶而去。只可怜后面的王墨儒,既没有如庄梦瑶那样的变幻之术,又没有无名这般快速的脚下功夫,他生怕跟不上二人,也只好玩了命地往前跑。
跑了一会儿,无名抬头突然不见了庄梦瑶,心中不免有些慌:一者是担心庄梦瑶的安危,二来周围都是半人多高的杂草,他也实在有些认不清到清潜镇的路。
突然无名听到身旁有隐隐的虎啸声从杂草中传来,他一下子停住脚步不再向前:他既不想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这样的猛兽面前,更担心身后的王墨儒,怕他倏忽之间没法应对。
其实那虎啸声本是庄梦瑶为了吓唬无名发出来的,她于草丛间见到无名不再向前,手垂在腰间随时准备掏出皮鞘中的塞拉提乌,目光炯炯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她突然有些怕了,她不是没见过无名的快剑,她真怕自己刚跳出去吓他,便遭了他的毒手。
庄梦瑶想到这些马上变回原形,站起来道:“无名哥,是我……”
“你怎么在这儿?”无名诧异地问道他原以为庄梦瑶已经飞远了。无名说完,见到庄梦瑶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想到现在她站的这个地方与方才发出虎啸声的地方
大同小异,又问道:“刚才是你在捣鬼是不是?”
“不是我……”庄梦瑶忙矢口否认。但她刚说完,便嘴角上翘,憋不住笑,又道:“真的不是我……”
无名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分辨得太清,他反过来叫庄梦瑶道:“不管是不是你,反正到前面的镇子,你答应要给我买酒喝的。”
“我可没银子给你买酒喝……”庄梦瑶嬉笑道。她这是实话,她对银子没有王墨儒那么贪婪,早在朝禄城她就将银子都放到哥舒寒那儿了,反正这么一大箱金银又不知道花到何年何月,她的那点碎银子便更无足轻重了。可谁知一大箱金银都被白曲手下的那群柏树精抢跑了,庄梦瑶这儿也没了银子。
庄梦瑶见自己说完,无名的脸上充满了失望之情,忙又说道:“无名哥,你别伤心。我虽然没有银子,可咱们可以找有银子的给你买啊。”两人耽搁这么一会儿,王墨儒也赶到了,庄梦瑶看着王墨儒气喘吁吁的身影笑着道。
“我刚才好像听到老虎的叫声了。”王墨儒不知道前因后果,看着二人有些着急地道。
“你听错了吧?”庄梦瑶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
“不可能,那虎啸声震耳欲聋,绝对假不了。”王墨儒说完又看着无名道:“无名哥,你听到了吗?”
“……”无名摇摇头却不说话,帮着庄梦瑶一起扯谎。
“怎么会没听到呢?应该就在这附近啊。”王墨儒满脸的疑惑道。
“我们真的没听到。”庄梦瑶一本正经地道。她说完又想逗逗王墨儒,便说道:“你既然听到了虎啸声,那虎啸声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学来听听。”
“我学不上来,不过那啸声应该是一只母老虎发出来的。”王墨儒为难道。
“母老虎……”无名忍不住笑,看了庄梦瑶一眼道。
“你说谁是母老虎?”庄梦瑶有些生气地道。
“谁是母老虎?我没说谁是母老虎啊!我是说那啸声应该是一只母老虎发出来的。”王墨儒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知道无名为什么笑,更不知道庄梦瑶为什么生气,却正色道。
王墨儒一口一个“母老虎”,这可气坏了庄梦瑶,但她又没法辩解,只好直跺脚。
“你听,这才是公老虎的叫声。”不远处又有一声虎啸传来,王墨儒指着旁边的杂草说道。
王墨儒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一只猛虎咆哮着向他们扑来。无名见状急忙拉着庄梦瑶闪开,而王墨儒也已跳到了一边。
“看来这只公老虎是找母老虎来了……”无名见那只老虎瘦得皮包骨头,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躲开那老虎的一击后,还不忘取笑庄梦瑶道。
庄梦瑶方才被王墨儒说了半天“母老虎”,此时又被无名取笑,一肚子气无处撒。瞧见那瘦虎再次向她扑来,突然变成一只巨熊,一伸手便向那瘦虎的天灵盖上拍去。
庄梦瑶这一下几乎使上了十成力,但那瘦虎的天灵盖实在太硬,被庄梦瑶这一击打出去好远,一翻身又站了起来,喉头发出“荷荷”的声音,围着三人慢慢地踱步,准备着下一次扑击。
王墨儒早擎弓箭在手,见庄梦瑶这一击没多大功效,他有意卖弄本事,不待那瘦虎攻击三人,便一箭向它射去。王墨儒这一箭使上了全身的劲力,那箭如流星般,急奔瘦虎的天灵盖而去。
如此正面的一击,照说那瘦虎应该下意识地躲闪一下,但王墨儒射出的这箭实在太快了,那瘦虎竟没来得及有一点反应,便中箭倒地。
王墨儒一箭射中瘦虎,不免一声欢呼。他呼声刚落,便见那瘦虎竟又站了起来,心中的欢快也变成了沮丧。
那瘦虎中箭后气焰消了不少,夹着尾巴又向三人叫了两声,随后转身便要跑。王墨儒见状搭弓又要向它射去,庄梦瑶却在一旁相拦道:“看它这么可怜,就饶它一命吧。”
“哪里可怜了?它瘦成这样还在路中害人,若是再胖些那还得了?”王墨儒并没有放下弓箭便说道。庄梦瑶见王墨儒面色不善,后退两步让到了一边。
最近这些时日由于哥舒寒的原因,三人心中一直就有股邪火没处发泄,也是这只瘦虎倒霉,非得惹到他们头上,这无异是火上浇油,可怜的瘦虎不免沦为三人撒气的靶子。
一百七十一 王墨儒卜卦
三人到达清潜镇时已近黄昏。镇口虽也有个不大的客栈,可那客栈并没有条件供三人洗热水澡,好不容易到了一个镇子,不洗热水澡怎么成?三人只与那客栈掌柜的交谈两句便走出来,因为他们闻言镇东有个客栈既干净又舒适,还可以洗热水澡,便一齐向镇东走去。
无名本以为三人会在这小客栈中投宿,他已做好了只躺在床上喝酒,其他什么事都不干的准备。此时听说又要走一段路才有酒喝,酒瘾难忍,向王墨儒要了点银子,到旁边的酒馆买酒去了。
“真搞不懂酒有什么好喝的?无名哥怎么就爱成这样?”庄梦瑶看着无名的背影摇头道。
“这就叫人各有好。”王墨儒实在也不觉得酒有什么好喝,但他爱极了赌博,因此说道。
庄梦瑶看着王墨儒笑嘻嘻的样子,如何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白了他一眼,说道:“还人各有好?都是些臭毛病!”
“说话可小心些,小心我告诉无名哥你在背后说他。”王墨儒故意威胁庄梦瑶道。
“告诉就告诉呗,反正我又不在乎。”庄梦瑶见无名已抱着两坛酒从那酒楼中出来,没走两步就捧着一个酒坛“咕嘟、咕嘟”喝了半天,随后伸衣袖擦了擦嘴角,显然心情大好,便满不在乎地答道。
王墨儒面对着庄梦瑶,背对着酒楼,根本就没瞧见无名从酒楼出来,听庄梦瑶当着面叫嚣,又说道:“好,你可别后悔,一会儿无名哥出来我就告诉他……”
“告诉我什么?”无名站在王墨儒身后说道。
王墨儒实在想不到无名去买酒,一来一回竟这般快,听他在身后说话,不免吓了一跳。他转过头来见无名精神百倍,自信满满,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不少。
“看来喝酒还是有些好处的。”王墨儒在心里暗暗地道。
无名并没有继续追问王墨儒要告诉他什么,反正王墨儒和庄梦瑶吵嘴或者打闹总会加上他。王墨儒也没有解释,他只是与庄梦瑶逗着玩,又怎会真向无名告状?
此话题便算告一段落,三人说说闹闹地继续前行。
清潜镇的街市热闹非凡,几与其他大城市无异。此时正值饭点,几人又实在有些饿了,便在街两边买点小吃,边吃边行。
正走着,三人见到前面有两个卦摊,可奇怪的是其中一个卦摊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而另外一个卦摊却冷清得无人问津。若说两个卦摊隔的远也就算了,可这两个卦摊相距还不到一丈,却如此天差地别,也真是让人惊奇。
“那边那么热闹,咱们也去看看吧。”庄梦瑶少女心性,见有热闹可瞧,便当先建议道。
一般情况下,王墨儒不会违逆庄梦瑶的意思,更何况他对那卦摊也比较好奇,当下连连点头,以表支持。无名有酒便有了天地,才不会管王墨儒和庄梦瑶要去哪儿呢,当下一声不吭地捧着酒坛跟在了二人身后。
“大家排队、大家排队……不要挤、不要挤……”卦摊前实在拥挤,人群中不时地有人大声嚷道。
庄梦瑶在人群后站了半天,心知自己肯定挤不进去,便拍了下她前面还在努力往前
挤的一名汉子道:“劳驾问下,是谁在这里卜卦,怎么这么多人啊?”
那人还在使劲地往人群中挤,并没有回答庄梦瑶的问题。
“是黄半仙……”一个如庄梦瑶般并不能挤进人群中的老婆子对她说道。
“黄半仙是谁?”庄梦瑶回过头来随口问道。
“黄半仙就是黄半仙。”那婆子也回答不上来黄半仙到底是谁,可她也知自己这句并不能算解释,便又说道:“这位黄半仙是半个月前来到镇上的,他算命、测字无有不灵、无有不验,大家见他这般神,都叫他黄半仙。黄半仙每天只有酉时出摊半个时辰,因此大家都来找他给破破难题。”
庄梦瑶听说点点头,卜卦测字上古流传,但能做到百测百灵,也算难能。
“那旁边这位呢?”庄梦瑶又问道。
“他呀就是个大骗子,岁数也不小了,一天天不务正业,专好给人测个字,可是测的没有一回准的,天天骗吃骗喝,还吹牛说自己会降妖除魔。他若会降妖除魔,我就是王母娘娘啦。”那婆子给庄梦瑶说起来满脸的鄙夷。她最后两句逗得周围人哈哈而笑,并不是她这话有多可笑,大伙儿笑主要是笑黄半仙旁边的那位。
“真的一次都没有准过?”庄梦瑶惊讶道。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天天给人测字的竟然连一回都没有算准过,这跟每次都给人算准一样难能。
“姑娘,我骗你干嘛?他在清潜镇呆了能有一年多了,你问问左邻右舍他哪一次算准过?”那婆子又嘲笑道。
旁边人听说都连连摇头,看来那婆子所言不虚。
庄梦瑶听说,打量下黄大仙旁边的那人,见他头戴道冠,身穿道袍,面色红润,双目微眯,一缕山羊胡垂在颈前须发微白……看面相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上下,可看须发却五六十也还不止,当真有些鹤发童颜的韵味。
王墨儒一听说那人是个骗子,眼睛登时便放光了。在楚川镇时他常与街上的混混、流氓、无赖、地痞厮混在一起,对他们天生便有一种亲切感。尤其是最近,他跟庄梦瑶几人同行,束手束脚,更不敢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不仅如此,在与这些人接触的时间里,王墨儒更是练出了一种本事,他可以轻易地拆穿那些并不是很高明的骗术。当然太高名的他也拆穿不了,因为那些高名的骗术,他接触的那些人也没有学会。
王墨儒听到这些,已有些跃跃欲试了,他想去拆穿那个骗子,拆穿他的把戏。王墨儒想着,走到那卦摊前咳嗽了一声,说道:“道爷请了。”
那老道见有人来了,忙睁开眼睛,捋着颔下的山羊胡道:“施主测字吗?”
“嗯,我想测一个。”王墨儒忙点头道。
“测字的规矩讲究一事一字,一字一卦。”那老道见有人光顾他的生意,不免笑逐颜开,他边说边不住地研墨。王墨儒向那老道手中望去见砚台中的石墨已凝在一起,显然是好长时间都没使用了。王墨儒见那老道好半天才把它研开,在肚里不禁暗暗好笑。
“施主请先舍下字来。”那老道终于把墨研开,对王墨儒道
王墨儒拿着笔,沉吟了一下,他并不是为了测字而来,而是想揭穿这老道的骗局。但此时不写个字终究是不行的,一时之间他倒不知道要写什么好。
好半天王墨儒想到一事,这才拿着毛笔,颤巍巍地在纸上写了个“牛”字,并把这张写字的纸转到那老道面前。
老道见了那个“牛”字问王墨儒道:“施主所测何事?”
“我想找这个人复仇,道爷说我能成功吗?”王墨儒问道。不想也知,他说的这个人自然是牛二了。
“这个嘛……”老道沉吟了一下说道:“‘牛’为‘生’一半,施主此事多半能成,但恐怕会徒劳半生。”
王墨儒听说沉默了,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半生虽不算短,但只要能手刃这个仇人,为自己的二哥报仇,半生奔波并算不了什么。可那婆子说眼前的这老道算得并不太准,王墨儒也不知道这仇他是能报还是不能报。
“那这人现在在哪儿?”王墨儒又问道。
那老道摇摇头道:“一字一卦。”
王墨儒不愿再写,又急于知道牛二的所在,指着那个“牛”字又说道:“还是这个字,测这人的方位。”
老道见王墨儒如此敷衍,指着“牛”字的一撇说道:“在西南。”
“那这样呢?”王墨儒听说皱着眉把那个字转了一个方向,又问道。
“那就在东北。”老道随口说道。
王墨儒见那老道好像在拿自己寻开心,有些不高兴地道:“这就是你卜的结果?”
“贫道之前说过:一字一卦。施主既然如此儿戏,也别怪贫道儿戏。”老道昂首道。
“那要怎样?”王墨儒有些生气道。
“一字一卦。相同字施主再写一遍也是问卜的规矩。”老道说道。
“好!”王墨儒提起笔在纸上又写了个“牛”字,随后把笔扔到了纸旁,心想:“看你还怎么说?”
老道见此说道:“施主此举虽是无意而为,却已改变了卦象。”他说着一手举起王墨儒新写的那个“牛”字,一手举起王墨儒方才写字的毛笔放在了“牛”字的右边,开口说道:“施主请瞧,施主的笔和这个‘牛’字组成了一个残缺的‘朱’字。‘朱’者‘赤’也,方位中南方属火,其色为赤。施主若写‘朱’字那人应该在南方,可施主写的这字偏偏又不是‘朱’字,可见那人虽处南方,却不是在正南,而是在东南或者西南。那到底是在西南还是东南呢?”老道反问道。他说完还不待王墨儒解释便又说道:“‘笔’者‘木’也,东方属木,西方属金,此字有木无金,证明那人是在东南,而不是在西南。”
王墨儒一听,觉得有些道理,他们最后一次见到牛二是在河源村,之后便再也没打听到他的消息。而河源村地处清潜镇的东南,看来牛二多半还是河源村附近。王墨儒想到这些不禁对那老道刮目相看,站起身来,向那老道一躬到地,并说道:“多谢道爷指点。”
老道一手捋着山羊胡,一只手却伸到了王墨儒面前,开口说道:“谢倒不用。来,给卦钱。”
一百七十二 道童降妖
如此直白的要钱方式几与街上的流氓无异,王墨儒根本没有遇到过。卜卦之前他与那老道又没说明卦钱多少,此时听那老道突然要钱,不知道给多少,未免一愣。
老道见王墨儒站在原地没有给钱的意思,又催促道:“怎么?贫道给你测完字,你连卦钱都不想给?”
“没有、没有……”王墨儒连连摆手,“我是不知道应该给多少。”王墨儒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子道。
老道见王墨儒衣衫不整的,想不到怀里竟揣有这么多银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银子,双目直放光。其实那老道还没见到王墨儒怀里的金叶子,他若见到那些金叶子便知道,说不定眼珠子都会瞪出来。
这一次轮到老道不说话了,王墨儒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平摊手掌又说道:“道爷你挑一块算做卦钱吧。”
那老道还是不说话,看着这一大把银子,不禁咽了咽口水,随后从王墨儒手里抓了几块银子,撒腿就跑。
王墨儒还没反应怎么回事,那老道已跑得远了。王墨儒怀中有的是金银,不在乎这点小钱,并没有去追。只不过他觉得这老道很有意思,跟他在楚川镇时的作风有些像。
王墨儒都没有去追那老道,依庄梦瑶和无名的性格就更不会去追了。但这不免引起了周围人的笑话,之前跟庄梦瑶说话的那婆子见此又说道:“老婆子没说错吧,他就是一个大骗子。卜的卦准不准还两说,却先抢走这位小兄弟的一大把银子。”那婆子说完连连摇头,随即又叹了口气,似乎对那老道失望至极。
“些许银子,不碍事的。”王墨儒反而宽慰那婆子道。
王墨儒说完又转向庄梦瑶,问她道:“咱们还请这位黄大仙卜卦吗?若是不卜,咱们便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那老道给王墨儒卜卦时,庄梦瑶一直在后面瞧着。她虽不知那老道卜的准不准,但听他这一番说辞似模似样,好像有些道理,不免也想找人卜上一卦。可找黄大仙卜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庄梦瑶看着半天丝毫不见减少的人群摇摇头道:“算了,咱们还是先住店吧。”她说完便跟王墨儒和无名离开人群,投店去了。
三人没走出多远便见到一个很阔气的客栈,客栈的牌匾上写着“福源客栈”,正是之前小客栈掌柜说的那间客栈,三人举步进内要了三间挨着的客房。
“福源客栈”中不设食座,只有客房,因为紧挨着“福源客栈”有一个“福源酒楼”,它们的老板是同一个人。
王墨儒刚放下行李便吵着要去吃东西,但庄梦瑶实在有些累了,需要歇一歇,而且她很想洗一个热水澡,若是能换身新衣裳那就更好了。
“想穿新衣裳咱们就更得一起去啦?”王墨儒站在庄梦瑶的门外道。
“我太累了……”庄梦瑶拖着长声道,“你去给我买一身就好。”
“连个尺寸都没有,你要我怎么买啊?再说我一个大男人到裁缝铺去买女孩的衣服多丢人。”王墨儒道,“梦瑶姑娘,若不然这样:我先回房等你一会儿,等你歇好了,咱们一起去怎
么样?”
“给你这个……”庄梦瑶突然打开房门,往王墨儒手里塞了一个小纸条,随后又把门关上了。
王墨儒见那纸条上是几个数字,不明白庄梦瑶是什么意思,又拍门道:“梦瑶姑娘,你这是干嘛?”
“这就是尺寸,你给裁缝铺的老板看,他们就知道了。”庄梦瑶躺在床上大声道。
“我不去,我一个大男人到裁缝铺买女孩的衣服太丢人了。”王墨儒还是不同意。
“不去算了,反正……”庄梦瑶话说了一半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正什么?”王墨儒问道,他知道庄梦瑶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反正我怪累的,也不想再在衣服上绣字了,你去不去都没什么紧要。”庄梦瑶在屋里毫不在乎地说道。
庄梦瑶所说的绣字一事是指他们“墨儒能力团”的团标,那是绣在衣服上的一个小小的“墨”字。王墨儒好说歹说才求得无名和庄梦瑶同意,此时突然听庄梦瑶说不再绣字了,忙一口答应道:“好,我去,我去还不行,梦瑶姑娘你别生气,我一会儿就把衣服都给你买回来。”
“这才乖。”庄梦瑶在屋里笑道。
“无名哥……”王墨儒不想自己去,又叫无名道。
“……”无名有酒喝后,便是雷打也不动。王墨儒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在门外又叫了半天,见无名还是不理自己,便只好自己惺惺地下楼了。
王墨儒下楼后向店家问明了哪里有裁缝铺,便出了客栈向裁缝铺的方向走去。
走了能有一刻钟,王墨儒来到裁缝铺前。到了近前王墨儒心里又犯了怵:他要怎么跟裁缝铺老板说做衣服的事情?裁缝铺老板若是再问他什么花式,什么料子,他又要如何回答?
王墨儒想不明白这些,在裁缝铺门口来回地踱步。走了半天,裁缝铺的老板早瞧见王墨儒,打发店小二出来把王墨儒迎进去。
“客官做衣服吗?”老板满脸堆欢地问道。
“嗯……”王墨儒支支吾吾地有些不好意思。
掌柜的见王墨儒的穿着,看他的神态,以为他没有银子,便又道:“我们店里什么料子都有,价格也不全都是那么贵的。客官要不我挑一匹物美价廉的料子给你裁制一套衣裳?”
“呃……不是我……我不做衣裳……”王墨儒低着头道。
掌柜的一听说王墨儒不做衣裳便有些不想搭理他了,他们做的是买卖,既然没买卖可做,他跟王墨儒便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不是不做衣裳……我是不给自己做衣裳……”王墨儒说着把那纸条递给掌柜的道:“你照着这个尺寸里里外外地做一套漂亮的衣服,料子要好,还要舒适……”话既已出口,王墨儒便也没那么拘谨了。他说着掏出一个大元宝又道:“这个先算作定钱,做得好时我还有赏。”
掌柜的一打量那纸条便看出些端倪,当下赶紧问王墨儒道:“这上面的尺寸与客官的身材有些不符啊,客官确定是要按照这样的尺寸做?”
“是给个姑娘做
的……”王墨儒说完,赶紧转移话题又问道:“什么时候能做好?”
“今天时辰已经晚了,明天一早……我们明天一早一定把衣裳做好。”那掌柜的答道。
“不行,我急用。”王墨儒摇头道,“你看看最快什么时辰能赶制好?”
“天色这么晚……”那掌柜的实在有些为难。
王墨儒与那掌柜的正说着话,从门外又进来两个小孩,这两个小孩头梳道髻,背插木剑,手持拂尘,十足的道童做派。只不过他们破衣烂衫,与道观中的道童相比,还少了一件小道袍。
“麻烦你给做两件道袍。”两个小道童中一个个子略高,年纪稍长的说道。
掌柜的正与王墨儒攀谈,店小二却已迎了过去。
“好妖精!”个矮的那道童指着店小二说道。
王墨儒一听说有妖精,立马便警惕了起来,他们刚刚吃了白曲的亏,他不想再在妖精手里栽跟头。
“臭小子,别胡说,谁是妖精?”店小二被那道童指认为妖精,满脸的不高兴道。
“我没说你,我是说你身后的那个……”个矮的道童又指着墙上的一截量尺道。
这截量尺在店中实有些年头,是掌柜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掌柜的舍不得用,挂在墙上,一直便将它奉为镇店之宝。
店小二听矮个儿道童说那半截量尺是妖精,心中老大不高兴,轰那两个道童道:“去去去,别在这儿胡闹。”
“我们没胡闹,那真是妖精。”两个道童辩解道。
“你们怎么知道那是妖精?”王墨儒见双方争执不下,走上前问道。
“它身上有妖气当然是妖精。”矮个儿道童抢先道。
“那你们也得拿出证据啊。”王墨儒见两个道童说的信誓旦旦,不免信了几分,又说道。
“我们有证据。”矮个儿道童说着绕到店小二身后,从背囊中拿出一张符,沾点唾液贴在木剑上,然后手中木剑连连戳出,口中咒语念个不停,接着伸木剑向那量尺上一点,便听到如婴儿般的啼哭声从那量尺中传出。又过了一会儿,那量尺突然着了一把火,化成灰散落在地上。小道童又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灰都扫起来,这才兴高采烈地站起来。
掌柜的和店小二见此都大惊失色。
王墨儒摸着矮个儿道童的头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这般厉害。”
“这有什么,你还没见我师父呢,我师父更厉害。”矮个儿道童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师父是谁,带我去拜见他好不好?”王墨儒也兴奋起来。
“我师父叫张道玄……”高个儿道童抢先说道。
“张道玄……”王墨儒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随后又跟两个道童说道:“带我去拜见他好不好?”
“好,不过我们得先做两套道袍。”高个儿道童说道。
“这个容易。”王墨儒说完,转对掌柜的道:“我定的衣裳一定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制出来,另外再给这两位小兄弟做两件道袍,银子我一并与你算。”
一百七十三 测字道士张道玄
一个时辰赶制里里外外一整套衣裳虽有些难度,可也不是不可能。那掌柜的见王墨儒出手这般豪绰,不想把送上门的买卖拒之门外,当下一口应承下来。
在店小二为两名道童量过尺寸之后,王墨儒便随着他二人出了那裁缝店,往二人说的道观方向走去。
王墨儒随着那两名道童走了一段路程,见周围尽是住宅,不似有道观的意思,便问二人道:“咱们不是要去道观拜见你师父吗?”
“对啊,前面就到了。”高个儿道童给王墨儒指道。
王墨儒放眼望去,见前面一排砖瓦房,根本没有道观的影子,更不知道童所云为何。
又走了几步路,高个儿道童突然说道:“到了。”
王墨儒还要往前走,听道童这么说,突然停住脚步,他左右望了望,见旁边有一个砖瓦房的门框上写有“太虚观”三个字,诧异地看着两个道童:“就是这里?”
两名道童点点头回答道:“嗯,这就是太虚观,师父就在里面。”
王墨儒见那太虚观的窗户破破烂烂,连窗户纸都没有,顺着窗棂向内望去,见屋中只有一个供桌,供桌上供奉着道家三清和一些瓜果,除此之外,屋中只有几席稻草,连椅子都没一个。
供桌前一个老道赤膊着上身,背对着门口,正在给三清上香。王墨儒见他肌肉嶙峋,显来也应该有些本事。
“师父,我们回来了。”两个小道童推开房门,兴高采烈地高声叫道。
“戒聒戒噪,要恬静一些……”那老道并没有转身,便慢慢说道。
王墨儒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皱起眉头正在追忆是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师父,有位施主想见您。”高个儿道童向道观内高声喊道。高个儿道童说完,那老道慢慢地转过身来。王墨儒一瞧之下忍不住张口惊道:“是你?”
原来眼前的这位张道玄不是旁人,正是刚刚给王墨儒测字的老道。他见到王墨儒,以为是来向自己讨银子的,衣服都没来得及穿,顺着后窗便跳出去了。
两个道童见师父这般行为,大眼瞪小眼,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墨儒虽依稀猜出那老道为什么从后窗跑了,可事发突然,他竟未来得及阻拦,再要去追时,自付差着这么远已无法追上张道玄,便打消了这年头。王墨儒向屋里走了两步,见太虚观只有视线所及的这么点地方,连旁室都没有,想起自己在楚川镇时也是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不免大起同病相怜之慨。
“你们道观平常都不来人的吗?怎么屋中连把椅子都没有?”王墨儒玩笑道。
“……”两个道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回答王墨儒的问题。三人一路行来虽然有所有笑,但王墨儒刚来就把他们师父给吓跑了,这难免让两个道童对王墨儒心存芥蒂。
王墨儒见两个道童不说话,又笑着道:“我到你们道观
来,你们既不让坐,又不说话的,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我们师父看见你就跑了,可见你不是……不是什么好人,因此我们也没想……招待你……”高个儿道童结结巴巴地道。
王墨儒听说,先笑了:“你师父看到我便跑了,你们就认定我不是好人?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倘若你师父不是好人,而我是来捉他的呢?”
“不可能,我师父最好不过了……”高个儿道童为那老道辩解道。
王墨儒见那高个儿道童说话这般孩子气,不禁逗他道:“你师父怎么个好法?说来听听。”
“我不说……”高个儿道童存有戒心地摇头道。
“你不说怎么能证明你师父好呢?”王墨儒问完又逗两个道童道:“这样吧,你把你们师父的好给我说说,我一高兴就不捉他了。”
高个儿道童不知真假,也问道:“真的?那你先说说为什么要捉我师父?”
“你们师父抢了我的银子,我当然要捉他。”王墨儒假做很生气地道。
两名道童听说,心知多半不假:他们师父好长时间都没赚到一文钱了,今天一回来便拿出十余两,不是抢的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王墨儒见两名道童好像有些信服了,打铁趁热道:“跟你们说,我可是在衙门口混了十多年的,你们师父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他。而你们绝口不说,一再包庇,小心跟着他受牵连。”
两个道童听说有些哑口无言,好半天那高个儿道童才开口:“我们可不是怕牵连,只是我们的师父真的很好很好。”
“那你赶紧说说,他到底是怎么个好法。”王墨儒又说道。
“师父他……师父他……”高个儿道童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师父曾经救过我们的命。”见那高个儿道童回答不上来,矮个儿道童抢先说道。
“他怎么救你们性命了?”王墨儒对张道玄极感兴趣,此时索性坐在茅草垫上说道。
“师父他……”那矮个儿道童年纪较小,话还有些说不清,那高个儿道童怕他讲不出师父的好来,便马上开口道:“还是我来给你讲吧。”
“一年前清潜镇的镇西有一只河马精,这河马精没有旁的爱好,专门喜欢吃人,尤其是喜欢吃像我们这般大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镇上当然会请人来驱赶妖精。可那河马精实在是太厉害了,所有被请来降妖的人,都未免沦为了他的腹中之物。”高个儿道童年纪虽不大,讲讲起往事来还是头头是道。
“左近又没有海又没有河的,怎么会有河马精?”王墨儒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它真的是一只河马精啊。”高个儿道童也解释不明白。
“好、好,你继续……”王墨儒闭上了口。
“那一段时间清潜镇里人心惶惶,大人惦记着孩子,孩子担心着玩伴,没有一个小孩儿敢独自在外面
玩耍。那河马精好些日子没吃到小孩儿,铤而走险竟变成人形,跑到清潜镇里找小孩儿吃。也是我们四个该有此难,闭门不出只在屋中玩耍的我们还是被那河马精抓回了洞中。”
高个儿道童怕王墨儒不知道他说的四个小孩是谁,又给他解释道:“这四个包括我……”随后指着那矮个儿道童道:“小虎、还有小杰和阿。”那高个儿道童说到后两人的名字时,神情有些落寞,眼圈也有些红,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那河马精的山洞奇臭无比,我们四个刚被带进山洞时,小杰忍受不了那臭味,大呕了一场。河马精见小杰这般难受似乎不甚高兴,当晚便当着我们的面把小杰给吃了。”小虎听高个儿道童讲到这里,想到当晚的情景,揪住高个儿道童的衣袖,害怕地浑身直颤抖。高个儿道童见状,故事也不讲了,安慰起小虎来。安慰了小虎好半天,小虎才缓过劲来,显地不那么害怕了。
高个儿道童见状,又给王墨儒继续讲道:“那河马精(原)拟分四天将我四人吃完,第一天吃了小杰后,第二天该吃谁却成了难题。那时小虎和阿都还很小,见到那样血腥的场面都吓得不行。那河马精似乎很讨厌有人在它的山洞里大吵大闹,当晚便决定在小虎和阿中间挑一个吃。”
“阿听说要吃他,更怕了,吓地屁滚尿流,不住地哀声求饶起来。那河马精根本不听阿说什么,也不嫌脏,一边咒骂着,一边把阿给吃掉了。”
“就这样,我和小虎平安地度过了两日,虽然又饿又渴,心中还怕得不行,但最起码我们还有命在,还没有被那河马精吃掉。但这样的好日子最多也就只有两天了,因为只要到了第三天不是我就是小虎,我们之间终有一个要被那河马精吃掉。我们两个想到这些,心中怕得不行,只想放声大哭,可又恐惊动河马精,成为下个被吃掉的对象,便只好趁着那河马精睡熟之际,默默地哭泣。”
“我二人怕归怕,可第三天的清晨还是在我们的恐惧中悄然而至。”高个儿道童讲到这里瞄了一眼小虎,又说道:“见那河马精醒来,我二人都冷静了些,最起码装得冷静些,因为谁都不想成为它的晚餐。”
“我二人装出这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显然很出那河马精的意料之外。它也没什么事,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时不时地还吓我们一吓。可我二人都打定了主意,绝不在它面前露出一丝恐惧的神态,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有机会再苟活一天。”
“就这样我们仨相互暗斗了一上午,直到午时左右,那河马精睡起了午觉,我二人的神经才得以松缓片刻。”
“河马精睡了没多大一会儿,突然从洞外传进来一个声音道:‘好强的妖气……’正是师父路过,察觉洞里有妖气,因此停步道。不过当时我们并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那时本事那么不济,只是听到洞外有大人的声音,心中有了些许希望。”
一百七十四 拮据
“你师父本领很不济吗?”王墨儒听到这里突然问道。
“我不是说那时嘛?师父现在还是很厉害的,不过在搭救我们的时候,本领真的不怎么样?”高个儿道童说道。
“哦,原来你们师父是在搭救你们之后才慢慢练的本事。”王墨儒听说自言自语地道。王墨儒说完想起来街上那老婆儿说的话,怪不得那老道总是自诩会捉妖精,而大家总是深表怀疑,原来他的本事还没练好。
“不是的……”高个儿道童反对王墨儒道,“我师父一直很厉害的,只不过他在之前降妖时中了一个妖精的什么法术,因此失了法力。所以他现在妖又捉不了,测字又测不准、卜卦还不太灵,每天穷困潦倒的连吃饭都成问题。”
“他测字真测不准啊?”王墨儒惊讶道。
“对啊,他如果能测得准,我们的生活也不会过成这样。”高个儿道童说道。
王墨儒听说,心中满不是滋味,不仅是因为那老道测的字不准,他追寻牛二的下落落了空,更因为他见那老道生活的如此拮据,动了恻隐之心。“那你们平常没有收入,都靠什么过日子啊?”
“我们俩倒还好,实在饿得狠了还能回家。可道观就是师父的家,他离了这儿根本没地方可去。我们俩也时常把家中的钱粮拿出来给师父,可师父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要我们拿来的钱粮。”高个儿道童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
“你们还能回家?”王墨儒惊讶道。
“对啊,我们家就是镇上的,只是感念师父相救之恩,拜在了他门下。对于这件事我们父母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要我二人能活得好好的,他们就知足了。所以我们回家也好,不回家也罢,他们都不怎么管我俩。”高个儿道童又解释道。
王墨儒听说,心中更喜了,自从哥舒寒被白曲害死后,他恨上了所有的妖精,听说那老道会降妖后,早就有意邀请他同行。开始时他还有所顾忌,怕那老道跟自己走后这两个道童无依无靠,无法生活。此时听高个儿道童如此说,消了他的后顾之忧,当下便喜道:“看来是命该如此。”
“什么命该如此?”高个儿道童见王墨儒咧嘴傻笑,不禁问道。
“没什么……”王墨儒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便又问道:“对了,你们师父是怎么搭救你们的还没有说呢。”
“师父也没怎么样,他只是说了几句话,比划了几个手势就把那河马精吓跑了。”高个儿道童说道。
“这么厉害?”王墨儒对那老道更感兴趣了,“他都说了什么?比划了什么手势?”
“师父说自己是太虚观什么观主,特地到此降妖。随后又是掰手指又是拍手的,我还没看清,那河马精就跪地求饶。师父见此,又大骂了那河马精一顿,把他赶出洞去,救下了我们二人。”高个儿道童讲道。
“你们师父的手势是不是这样的?”王墨儒回忆哥舒寒与那掌柜的战斗时比划的
道家口诀,认真地比划了几个手势道。
“好像差不多,又似乎不大像。”高个儿道童想了下说道。
“应该就是这样的。”王墨儒说道,“这样看来你师父很厉害啊,你怎么还说他本领不济呢?他本领不济又怎会把那河马精赶跑呢?”在王墨儒的眼中凡是跟哥舒寒能力差不多的都很厉害。
“师父说是震于他的名声。”高个儿道童说完又给王墨儒解释道:“那时师父刚刚中招根本没有什么法力,全凭着往日的名声和他自己的气势才把那河马精给吓跑的。”
“好厉害,光凭名声就能把妖精吓跑。”王墨儒由衷赞道。
“这没什么,近一年来师父法力渐渐恢复,越来越厉害,也多亏如此,清潜镇才能得以保全。”高个儿道童又为他师父吹嘘道。
“此话怎讲?”王墨儒问道。
“清潜镇周围有好多妖精,这些妖精时不时地便会来骚扰镇上的居民。而师父总是会悄悄地将这些妖精处理掉。”那高个儿道童说到这里,又颇为自豪地说道:“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我们俩的功劳。”
王墨儒见过这两名道童的降妖能力,知道他们并不是吹嘘,摸了摸他们的头又说道:“你们都很厉害,加以时日肯定会更厉害。”王墨儒说着站起身来,他在屋中跟这两名道童聊天,那老道肯定不会回来,事情既然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他在屋中呆着什么意思了。
他走到门口向两名道童招招手又道:“事情我已经了解了,跟你们师父说,我不会再捉他了,叫他放心。”王墨儒根本就不待那两个道童反应,说完便出了门。
出门后,王墨儒有些不死心,想找那张道玄单独谈谈,见路旁的许多商铺都正在收拾,准备打烊,忙过去询问有没有见到他的下落。
商铺的掌柜一听说王墨儒要找太虚观观主,忙围过来道:“这里没有观主,只有债主。”
“什么债主?”王墨儒不解。
“张老道成天在我们这儿赊吃赊喝,一文钱都没还过,我们不是债主又是什么?”其中一个杂货铺掌柜抢先道。
“他都在你们这儿赊什么了?”王墨儒问道。
王墨儒这一问,周围几家掌柜的都开了腔:这一年来那老道赊的东西虽然不多,可周围的几家商铺几乎都被他赊遍了。有三根葱、一瓶酱油、两尺布、半斤供桃……尽是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王墨儒听那些掌柜的说完突然间默然了,对那老道更平添了几分同情。在楚川镇时他生活得虽也很拮据,但最起码可以到街上偷也好、骗也好弄到些银子或者吃食。可那老道已经穷困潦倒成这样,却还是不肯接受两个小道童的救助。王墨儒心生同情的同时,不免又心生了几分敬佩。敬佩他的气节,敬佩他的坚毅。
王墨儒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又从这把银子中挑出最小的一块,问几家掌柜的道:“这块银子够还道爷赊的账吗?”
这块银子虽然只
有几分钱,但那几位掌柜的还是异口同声地说:“够了、够了。”
王墨儒把这块银子交给其中一名掌柜的,随后说道:“这是我替道爷还的,从此道爷与你们的账一笔勾销,你们今后不要再去烦道爷了。”王墨儒说完便扬长而去。至于这一小块银子那些掌柜的怎么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眼看着天有些黑了,与裁缝铺掌柜约定的一个时辰也已经差不多到了。王墨儒凭着记忆的路线往裁缝铺走去。
走了能有半刻钟的时间,王墨儒回到到裁缝铺,见那客栈掌柜的正在做收尾工作,旁边内衣、亵裤应有尽有,他不好意思细看,赶紧让小二给包了。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掌柜的把他手里的这件外衣也裁制完,王墨儒见是一件石青色的长裙,裙子间夹杂着两条碧蓝和一条鸭黄,觉得颜色配得有些怪异,当下便沉下脸来对裁缝铺掌柜的道:“掌柜的,你这配色也太难看了。”
那掌柜的见王墨儒不喜欢这颜色,笑着道:“客官息怒,这件衣服你光看配色或许有些不太好看,但只要穿到身上保准靓丽无比。”
王墨儒听那掌柜说的这么坚定,又瞧了瞧那件衣服,突然间觉得它的配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反正现在已经这个时辰了,再重新做也已经来不及,王墨儒叫店小二一起给包了,赶紧向福源客栈跑去。
王墨儒回来得这么晚当然引起了庄梦瑶的不满,王墨儒在门外叫了半天门、说了半天好话,庄梦瑶才气鼓鼓地开了门,把衣服拿进去,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庄梦瑶的心思,王墨儒是永远猜不明白的,他又说了不少好话,见庄梦瑶还是不搭理自己,便去找无名了。
无名倒是很好说话只要有酒。王墨儒跑了一天,正好也饿了,便商量着到旁边的福源酒楼吃点东西。他们俩一起去叫庄梦瑶,庄梦瑶还是不说话。王墨儒和无名没法,嘱咐了两句,只好先去了。
福源酒楼通宵达旦,此时天色虽也已经很晚了,但来酒楼上喝酒的人还是很多。
王墨儒和无名找个靠边的地方坐了,现在有了钱,自然要点些好吃的、好喝的。店小二见王墨儒和无名破衣烂衫的却点了这么多上等美味,有些心中没底,怕二人吃霸王餐,便示意二人先交些银子到柜上。王墨儒也不跟他一般计较,掏出个大元宝掷给了店小二,随后不住地催促店家快上菜。
王墨儒正催促着,见从楼下上来两人,突然便住口了。原来楼下上来的这两人有一人他认识,正是抢他银子的老道张道玄,而旁边的那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张道玄拉着那美貌女子的手,满脸的色相。王墨儒见后心中暗道:“本以为你只是个落魄的道士,谁想到还是个色鬼。刚抢到些银子,不思温饱,大庭广众之下,便跟这女子亲亲热热,真不要脸。”
王墨儒想着,对那老道有些不以为然,想上前与他纷说一二。但一想那老道见到自己肯定又会像之前一般撒腿便跑,便又作罢了。
一百七十五 ”卑鄙“的张道玄
张道玄似乎一点都没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好,他好像有意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身边的这位美女,不住地吆五喝六,大声嚷嚷。果然在他一再地吆喝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俩的身上,连那些开始没注意到他们的人也都对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张道玄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得意地在那美貌的少女脸上亲了一下,随后笑地更加放肆了。而那美貌的少女显然受不了他这样的亲昵,躲闪的同时,满脸呈现出来的都是嫌弃。
张道玄似乎根本没看出那美貌少女脸上的嫌弃,搂着她往酒楼当中的桌前一坐,随后对店小二指手画脚,要这要那。
王墨儒见到这些,对于张道玄所有的好感,以及想邀他入伙的想法立马便消失了。他想不明白一位生活在那样拮据的生活中却依然不肯接受旁人帮助、自生自立的人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轻浮的举动。这样的人很难融入他们的团队,最起码这样的人他不会喜欢,庄梦瑶也不会喜欢。
王墨儒大声咳嗽了一声,想提醒张道玄:别忘了,他现在所使的银子是从自己这里抢过去的。也想提醒他:别忘了,他还有两个跟他一起吃苦受难的学徒,如果他们见到他们敬仰的师父这般模样,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张道玄听到有人咳嗽,抬头向声音这边望来,见到王墨儒,招了招手道:“施主过来喝两杯?”
“不了……”王墨儒并不想与张道玄扯上关系,便冷冷地道。
“来喝两杯嘛!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贫道还能在席间给你测测字、卜卜卦什么的。”张道玄不住地招手道。
张道玄这么一说,众人立马便认出他是跟黄半仙一起摆摊算卦的道士,见他此时这般嚣张,对于他的评价更不好了。
“……”王墨儒这次都懒的跟他说话了,摆摆手,随后低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王墨儒对张道玄爱理不理,无名却好像对张道玄颇感兴趣,一直注视着他。此时见王墨儒不说话,又瞧了张道玄一眼,忍不住笑了笑,随后一仰脖喝了一大口酒。
张道玄见无名在冲他笑,又招呼他道:“这位好酒的施主要不要过来一起喝两杯?”
“好……”无名慢慢地站起来道。
“无名哥,别理他。”王墨儒小声地冲着无名道。
无名好像没听到一般,根本不理王墨儒,径直走到张道玄和那美貌少女的桌前,还没坐下,便将腰间的塞拉提乌插到桌子上,随后道:“想请我喝酒,两杯可不够,最起码得两坛。”
众人见无名这般恶狠狠的亮出兵刃,一声惊呼,随后又都不敢出声了。离得较近的几人更是将椅子向远处移了移,生怕一会儿动手连累到自己。
张道玄见此,一点都没害怕,也笑着道:“只要施主能喝得尽兴,两坛又值得什么?”张道玄说完话锋一转,用食指勾了一下他旁边美少女的下颚道:“不过施主我可得劝你一句,与这样的美人喝酒,就算酒不醉人
,人也自醉啊。”张道玄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
那美貌的少女被张道玄于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轻薄,秀眉倒竖,不觉已生起气来。可是没多久那美貌的少女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双眉舒展,显然心情又平复了下来。
张道玄根本不理会那么多,说完又招呼小二道:“小二,上酒。要两坛最好的好酒。”
小二听说答应了一声,正要去拿酒,王墨儒却在一旁冷冷地说道:“你有银子吗,就要喝好酒?”
张道玄听说,脸色略显尴尬,随后不住地向王墨儒连使眼色。二人所坐的酒桌几乎隔了半个酒楼,张道玄又丝毫没加掩饰,在张道玄与王墨儒中间的这几桌,几乎都见到了他脸上的怪模样。
当然就站在张道玄旁边的酒保也见到了这副景象,他走到张道玄面前说道:“道爷,我们知道您不是没钱的人,怎奈小店本小利薄……”店小二说到这里便不说了,但稍微明白些事理的人都知道此时无论多少应该给那店小二些许银子,证明自己有银子吃这顿饭。
可张道玄却不理这些,跟那店小二插科打诨道:“经营这么一座酒楼需要的本钱很少吗?若是很少,道爷我也想弄个酒楼开开。”
这样惫懒的人物虽然少见,但福源酒楼经营了这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对付这种人店家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办法。店小二见张道玄如此说,还是陪着笑道:“道爷,您这可是说笑了,您家大业大开个酒楼还算回事吗?当然了,话再说回来,您开酒楼都不当回事,就更不会差我们小店的饭钱了,您说是不?”
店小二说完见张道玄不说话,便又道:“道爷,吃饭总是要花钱的,无论多少,请您赏下几个来,我们跟店家也好交代。”店小二说完弓着腰,伸出手,等着接银子。
张道玄见店小二好半天不说话,不得不搭茬道:“吃饭当然要花钱,可我连饭菜是什么样都没见到,你就让我掏钱,这恐怕不大合适吧。再说天底下哪有先给钱,后吃饭的道理?”张道玄说完,随后指着众人问道:“你是先付的钱吗?你呢?”众人见张道玄多半想赖账,都撇撇嘴不理他。
张道玄见没人回应自己,一摊双手说道:“你瞧,没人先付账。”张道玄说完刁起店小二的手腕又道:“凭什么他们都不先付账,道爷我就要先付账,你们是店大欺客还是怎的?”
张道玄这一下把店小二的手腕掰过去,店小二多少有些疼,欠着身子又答道:“道爷,您说的不假。可您若吃完饭拍拍屁股走了,这饭钱店家非得着落在小的身上不可,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凭小的一人照顾,您大人大量,就当可怜可怜小的,随便赏几个钱,小的也好跟店家交代。”
那店小二如此好言相劝,张道玄再说不出什么,他笑着向那美少女道:“你瞧瞧,他们还以为咱们没钱。美人儿,若不你随便赏他们点银子?”
一个道士当着众人面称呼一个少女为“美人儿”,这已很违背他道家风范,很有损他道家声誉。这还不算张
道玄显然付不出银子,竟还让那美少女帮着他付饭钱,这种“吃软饭”的行径,更是让众人鄙夷。
“呸,真丢人。”一个坐在远处的汉子啐了张道玄一口道。
张道玄根本就不理会这些,还在催促那美少女道:“美人儿,你不是说你从婆家偷出来很多银子,要带着它们跟我一起私奔吗?现在这店小二让咱们付饭钱,你便随便赏他们一些吧。”
张道玄此语一出,众人更哗然了。大家见那美少女眉清目秀,一副楚楚可怜、娇滴滴的模样,根本想不到她竟会是这种卑鄙、龌龊之人。
“我没钱,你少血口喷人!”那美貌的少女涨红了脸,怒道。“大家别听他胡说,我没从婆家偷银子出来,也没说要跟他私奔。”
那美少女这么一说,众人才知是张道玄搬弄是非、胡编乱造,心中的疑窦也尽皆释然,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位妙龄少女为什么要跟一个老道私奔,对于那美少女不免更同情了几分。
“你怎么会没钱呢?你忘了?刚刚你还从怀里掏出一对翡翠镯子给我看呢?”张道玄指着那美少女的前襟道。
“我没钱,更没什么翡翠手镯。”那美少女大声道。她说完好像觉得这样大吵大闹有失体面,便又说道:“我不认识你,我要回家了,我爹娘在在家等着我呢。”那美少女说完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张道玄不让那美少女走,拉着她的手腕又道:“美人儿,你怎么这么小气?些许饭钱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你就赏给店家吧?”
“小二哥,撵他出去吧?跟这种人在一起吃饭真叫人恶心。”方才啐张道玄的那中年汉子说道。
“是啊,把他撵出去吧,把他撵出去吧……”旁边人也跟着起哄道。
“美人儿你瞧,大家都撵咱们了,你就别藏了,把你的那些金银拿出来吧。”张道玄说着竟伸手要到那美少女怀中去掏。
“你干什么?”那美少女大声呵斥道。她真的生气了。
“不干什么,就是要拿点银子换酒喝。”张道玄依旧笑道。
“不要脸的臭道士,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张道玄这一下真的惹了众怒,有几个性情暴躁的少年立马便站起来,要撵张道玄出去。
张道玄见此,更急迫地向那美少女扑去,双手还是不离那美少女胸前左右。
那美少女见张道玄动作这般轻薄,真急了,退后两步,拉下脸来怒道:“臭道士,我瞧你这是不想活了,敢惹到姑奶奶(头)上,姑奶奶这就给你点厉害瞧瞧。”
“好妖精,是你先惹到道爷头上的,可不是道爷先惹到你头上的。你想给道爷点厉害瞧瞧,道爷还想给你点眼色看看呢。”张道玄突然也正色道。不过张道玄嘴上说得好听,却不大敢上前,躲到了无名身后。
王墨儒听张道玄的意思是说那美少女是妖精所变,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手拿弓,一手持箭,全神贯注地瞧着两人。
一百七十六 暗影魔法
“妖精?哪里有妖精?”美少女见王墨儒拿着弓箭对准了她,左顾右盼十分害怕地道。
“别装了,你不就是妖精!”张道玄说道。
“我是妖精?你别血口喷人了,我怎么会是妖精呢?”美少女辩解道。
“你不是妖精又是什么呢?难不成你真的以为你变成人的模样就能蒙混过关?就能骗过我的眼睛?”张道玄人虽躲在无名身后,气势却依旧十分咄咄逼人地道。
“真的是冤枉死我了,我一个良家女子,在你口中怎么就成妖精了呢?”美少女委屈道。
“少在这儿装可怜,你变成人样接近我,你当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何在?”张道玄摆手道。
“我真的不是妖精,你要我怎么说才能相信呢?”美少女急地直跺脚道。
酒楼中在场的,多是壮年男子,见到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少女被张道玄为难成这副模样,当然会向着她说话,更何况张道玄给人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向着张道玄。
“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的。”张道玄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就见我是个小女子,无依无靠的想要欺负我吗?”那美少女说到这里留下几滴眼泪。
“你是小女子?你无依无靠?那影夫人又是谁来?”张道玄接连反问道。
王墨儒见张道玄说的煞有介事,更加地信以为真,将弓张得更满了,随时准备向那美少女射去。
“我哪知道是谁?你不就是想要银子吗?我给你好了。”那美少女说着把耳上的耳环、头上的朱钗都摘下来,隔着无名用力地像张道玄扔去。
张道玄见那美少女把身上的首饰都向自己扔来,也不去接,赶紧一闪身躲过了,随后又道:“继续装,我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你这人怎么这样?”众人见那美少女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指责起张道玄来。
张道玄根本不理众人的指责,又对那美少女道:“本来我还不想这么早就把你除去,可你今天自己找上门来,便也休怪我不客气。”张道玄说的痛快,可一点行动都没有,躲在无名身后,不住地叫嚣道。
“好,我是妖精,我现在就变回本来面目吃了你。”那美少女本是在捂着脸低声抽泣,说完这句话,突然把双手向外一分……
王墨儒全神戒备,听那美少女这么说,拉弦的手也已忍不住要松开。可这一箭王墨儒并没有射出去。
双手分开后,美少女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俏丽,哪有半点妖精的模样。酒楼上众人都被那美少女这一下给逗笑了。
但这中间张道玄无疑是个例外,他见那美少女如此说,以为她真要吃了自己,一转身向王墨儒这边跑来。他跑了几步,见周围人都在笑,这才一回头,发现上了当,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众人虽觉有趣,可实在看够了这场闹剧,推推搡搡地便要
将张道玄赶出去。张道玄认定那美少女是妖精,并不想出去,还待张口解释,可众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正闹间也不知是谁伸手将邻桌的馒头塞进张道玄嘴里,张道玄手脚被众人拉着,没法从口中将那馒头掏出,“呜呜”地胡言乱语。
“都是我不好,让这位道爷起了疑心,我走就是。各位别在为难这位道爷了。”那美少女说着便要往楼下走。
可他刚走两步便见到一个人挡在楼梯口,那人不修边幅,一身的酒气,一手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兵刃,正是无名。
她见到无名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扑扑地向无名行了一礼说道:“劳驾,我想过一下。”
无名根本就没有给那美少女让路的意思,反而伸手搭向那美少女的肩膀,笑着道:“怎么也得陪我喝两杯再走啊。”
那美少女根本不让无名把手搭在她的肩头,惊叫着跑开了。众人见还没把张道玄赶跑就又来了一个臭流氓,不禁都围了上去。无名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很好惹的人,众人虽然都围上来,却并不像对张道玄那样口出恶言。
“来吧,就喝一杯。”无名根本不理会众人,又扑向那美少女道。这样的酒鬼任谁都会避而远之的,那美少女尖叫着跑开。
原本打算围困无名的人群,这时反而变成了那美少女的屏障,她双臂护在胸前,一边向众人道歉,一边从人群中挤出去。
“你们妖精害人无数,今天休想从我手中逃走。”众人只顾围困无名,一时间又让张道玄得以逃脱,他伸手攥住那美少女的手腕说道。
“你放开我,这么拉拉扯扯地像什么话?”那美少女怒道。
“现在感觉不像话了?你找到我头上时想什么来着。”张道玄任凭那美少女怎么拉扯都不放手。
那美少女撕扯半天,见挣不开张道玄的纠缠,涨红了脸怒道:“你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可真不跟你客气啦。”
“不客气就不客气,你们这些妖精什么时候跟我们人类客气过?”张道玄还嘴道。
“你欺负人……”那美少女撒着娇用另外一只手捶向张道玄。张道玄根本不给那美少女捶中自己的机会,一伸手把她另外一只手也给攥住了。
那美少女双手被扣,挣脱不得,急地直要哭出来。突然间她的手上出现了一个阴影模样的东西,那东西在一点点扩大,一点点地伸向张道玄。
张道玄时刻留意着那美少女手上的小动作,这样一个有可能要了他性命的东西他如何会看不到?张道玄不让那东西碰到自己,拉着那美少女的双手往外推道:“终于现出本来面目了吗?”
张道玄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那美少女再也不留情面,身子腾空而起,双脚连环踢向张道玄前胸,双手也顺势脱离了张道玄的束缚。
张道玄说得热闹,动起手来却根本不是那美少女的对手,连这连环两脚都没有躲开,被那美少女
踹倒在地。
那美少女只知道张道玄法力丢失,能力大不如前,却根本没想到张道玄会这般不济,连这么平常不过的招数都躲不过。她冷眼地看着张道玄慢慢地爬起来,放声大笑道:“早知道名声赫赫的张道长这般不济,我也不用装得这么累了。”那美少女说完如哥舒寒一般,在手里幻化出两个一尺来长的暗影剑,随后一前一后向张道玄胸口刺去。
张道玄此时本事虽低,可见识不浅,他于爬起身时便吆喝着要众人快快散去。众人哪肯听他的,见他被那美少女踢倒,还有些幸灾乐祸之人在旁瞧热闹,待那美少女幻化出两柄暗影剑,众人才知事情不对,发一声喊便往楼下跑。
张道玄见那美少女两剑刺来,又察觉到身后的人群没散去,伸手抄过旁边的长凳向那美少女掷去,随后又掀起旁边的一张桌子,挡在了那美少女和自己中间。
张道玄扔出去的那条长凳无甚力道,身法稍快之人随随便便一闪身便能躲开,更何况那美少女。长凳越过那美少女的头顶没起到任何功效,可这桌子却掀起的恰到好处。那美少女两剑一前一后刺进桌子里,虽没发出一点声音,可随着两柄短剑的拔出,那桌面立马便露出两个圆形的洞。想不到这两柄有形无质的短剑威力竟也这般大。
张道玄见此,知道敌不过那美少女,跟着攒动的人流,躲到了无名身后。
无名好像认准了那美少女是妖精,从始至终没有一点怀疑张道玄的意思,见他躲到自己身后,双刃一擦向那没少女扑去。
“别管闲事。”那美少女伸暗影剑向无名插落。无名虽知道她暗影剑厉害,但并没把她放在眼里,横着塞拉提乌硬扛上去。
无名本拟用塞拉提乌荡开那美少女的暗影剑,随后再发动后面的攻势。可那暗影剑是一种有形无质的兵刃,无名这一下并没有荡开那美少女的兵刃,便见到一个黑影已近在眉心。无名不思进攻,赶紧一闪身滚开,随后站起来准备伺机而动。
王墨儒没见过这种可以操纵暗影的能力,一时间竟有些看得呆了。待他缓过神来,酒楼上吃饭的众人都已散去,他这才大喝一声:“好妖精,看箭。”随后手一松,一箭向那美少女射去。
那美少女接连两招弄地张道玄和无名措手不及,不免有些得意,见王墨儒这一箭射来,更没放在心上。她原地跳起,于空中转了一圈,伸脚向长箭踢去,把长箭踢向了无名。
无名不待长箭到自己身边,便向那美少女扑去,躲开长箭的同时,向那美少女连攻了两招。
那美少女见无名攻势凌厉,不敢硬接他的招数,不住后退的同时,她手中的暗影剑却在疯狂地变长,只一刹那间,便变得比长枪还长。
那美少女双手挥舞着手中的暗影枪又笑道:“现在是夜里,是暗影笼罩的时刻。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就等着受死吧。”她说着横过长枪向无名和张道玄横扫而去。
一百七十七 白色短毛猫
那美少女一枪横扫而来,无名着地一滚便既滚开了。可张道玄却没有那么灵便的身手,于千钧一发之际,手脚并用才勉强躲开,姿势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无名见此对张道玄大声叫道:“找个地方躲好,别在这里裹乱。”说完双刃连点击向那美少女的小腹。
那美少女身手也很敏捷,向后纵去的同时,手一伸,便有一支暗影箭向无名射来。无名赶紧躲开,余光瞧向被那美少女用暗影箭射到的地方,只见地面上出现一个黑洞,黑洞外圈光滑无比,便是自己用塞拉提乌在地面上一插也未必有这么光滑。
“她这暗影箭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上去有形无质的一箭却有这么大的破坏力?”无名在心中暗道。
无名思绪飞转,身法也一点没有凝滞,他见那美少女又是两箭射来,急忙闪开了。
“无名哥,你闪开,让我来对付她。”王墨突然挺身,非常坚毅地说道。
“……”无名看着王墨儒,想说些什么,可又放弃了。眼前的这位美少女能力不一般,王墨儒对付起她来,肯定会非常吃力,弄不好还有受伤或者身亡的可能。可是王墨儒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无名在他那坚毅的眼神中分明能看出他要铲除这美少女的决心,以及他要证明自己实力的态度。
这十多天里,三人虽在拼命地赶路,可一点也没有停止训练,也没有停止让自己变强的脚步。尤其是王墨儒,为了摆脱之前那个能力偏弱的自己,为了能让自己变得更强,他总是反反复复地练习他的射击技术,山中的石缝,道边的柳枝都成了他射击的靶子。这还不算,他为了能让自己的步伐更灵活,常常跑出好远又再折返回来,以训练自己的耐力,训练自己的脚步。
无名也教给了王墨儒很多,教他一些诀窍,教他如何在与敌人战斗时快速地变幻自己的步伐。虽然无名教的这些步伐对于王墨儒来说,实用性并不是很强,但这些知识足以让他受益匪浅。
无名很清楚王墨儒实在太痛恨妖精了,可是他也很清楚眼前的这美少女并不是能轻易对付得了的,她的攻击方式和哥舒寒实在太像了,能力即便比哥舒寒低,也不会低出多少。
无名沉默了下,不知道要不要听王墨儒的话。
“无名哥,不是说好要帮我变强的吗?我认为眼前就是一个机会,是一个检验这几天成果最好的机会。”王墨儒见无名不说话,又坚持道。
无名听王墨儒这么说,没法再说别的。“好,你自己小心。”无名说完瞧了瞧王墨儒,又瞧了瞧那美少女,随后退到了张道玄的身边。
张道玄见无名过来,向他笑了笑,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与那美少女周旋到自己法力恢复的时候,没想到不仅没周旋到那时,还把王墨儒和无名也给牵扯进来了。
无名见张道玄冲自己笑,也向他点了点头,随后便关注起场中的王墨儒来。
王墨儒站到酒楼中间问那美少女道:“那位道爷说你是妖精,果真如此吗?”
“我说我不是,你信吗?”那美少女娇媚地道。
“……”王墨儒不说话,只摇了摇头。那种身手绝不是一个妙龄少女所能有的,更何况她的能力实在太怪异了,这种暗影法术他
只听哥舒寒提过一次,他不认为这样的法术会是寻常人所能修习的。
“说那么多干嘛?反正你想欺负我,我是不是妖精又有什么区别呢?”那美少女笑着道。
“……”王墨儒没说话,还是摇摇头。是有区别的,如果眼前的这人是妖精,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置她于死地,如果她不是妖精,王墨儒不喜与女孩交手,便会网开一面,不与她纠缠。
“无话可说了吗?”那美少女笑道,她笑完又说道:“没话说,我可动手啦。”说完一挥手向王墨儒撇出一只暗影箭。
王墨儒问这么多只是想确认那美少女真的是妖精,此时见她率先发招,急忙闪身躲开,同时张开弓向那美少女还了一箭。方才王墨儒并没有确定那美少女是妖精所化,下手难免有些留情,所以那美少女才会那么轻易地躲过。此时王墨儒既已认定她是敌人,哪里还会留情,一箭射出真是又快又急。
那美少女不会寒冰屏障护体,自然没法硬接王墨儒的来箭,她一矮身躲掉来箭,随后双手连挥,霎时有好几支暗影箭向王墨儒射来。
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是哥舒寒也没法连射出这么多箭,但那美少女竟毫不费力地做到了。若不是那美少女的能力比哥舒寒高出众多,便一定是幻化出暗影箭比幻化出冰箭容易得多。
王墨儒见这么多箭同时向他射来,知道自己一个招架不当,便会被这些暗影箭射伤。他情急生智,慌乱间忙从满桌饭菜的八仙桌上滚过去,随后蹲下身,把八仙桌立起来挡在了自己面前。那美少女射出的几支暗影箭在八仙桌上戳出了几个黑洞,却并没有透过八仙桌射到王墨儒身上。
无名对这暗影法术很是不解,问旁边的张道玄道:“这位影夫人的能力怎么这般怪异?”
“她不是影夫人。”张道玄也在为场中的王墨儒着急,心不在焉地说道。
“那她是谁?”无名追问道。
“她是影夫人的徒弟,我跟她师父有过一面之缘,因此认得她。”张道玄又道。
“她师父很厉害吗?在妖界任什么官职?”无名想起在朝禄城那掌柜的给他们说的话,问张道玄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厉锋将军吧。”张道玄简单想了下道。
无名见张道玄也知道这些,看来那掌柜所说都是事实。想到这些,无名脸上一红,又想起了那掌柜说的丞相和九公主的事情,“难道那九公主真的那般美?她跟‘阿柔’比起来,又是孰高孰低呢?”无名在心里想道。
一想到“阿柔”无名的脸更红了,那是他于醉生梦死间最常呼唤的一个名字,也是他在清醒时最在意的一个名字,可如今这个名字的主人又在哪儿呢?
“诶呀……”张道玄见王墨儒十拿九稳的一箭还是被那美少女躲开了,不禁跟着惋惜道。
张道玄这一声大叫将无名从回忆中拉回来。场中的局势如此危急,两人专注于王墨儒和那美少女的争斗,又忘了攀谈。
王墨儒的小聪明本来就比常人多,经过近几场战斗的磨炼,以及受哥舒寒的熏陶,王墨儒已经能把他的这些小聪明运用到战斗之中了。在无名与张道玄交谈的期间他见那美少女手中的暗影箭越射越快,于躲闪的同时,把酒楼中上
的桌椅板凳都掀翻起来,以做他躲闪的壁垒。
那美少女见暗影箭伤不到王墨儒,步步紧逼攻上前来,要与王墨儒短兵相接。王墨儒只会射箭,才不会跟那美少女近身搏斗,一边跑一边弯弓向她射去。可满酒楼的桌椅板凳被王墨儒掀翻得歪七扭八,本就狭小的空间里可容他逃窜的地方也越来越少。
那美少女一边追王墨儒一边把被王墨儒掀翻的桌椅摆正过来,而王墨儒一边跑又一边把摆正的桌椅又掀翻过去。就这样二人追逐了一会儿,那美少女见终不是法儿,站到桌子上,居高临下地向王墨儒射去几支暗影箭。王墨儒见状也不再跑,躲在一张八仙桌后,避开了这几箭。
王墨儒躲在桌子后沉下心来暗想道:“我一意要单独与她对敌,总这般躲闪可不是办法。总得想办法还击才是。”王墨儒想法虽好,可用什么办法还击,却实在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方才还说饶不过我的大英雄,现在怎么做起缩头乌龟来了?来呀,出来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啊。”那美少女站在桌子上,叫阵道。
“我这般模样不仅会叫她小瞧,也会被无名哥看轻的。”王墨儒在心中暗暗地道。他想到这里,从八仙桌的左侧探出头看清了那美少女的位置,见她挥手向自己连发暗影箭,急忙向右一滚,并搭弓向那美少女射出一箭。
这一箭王墨儒倏忽而发,准头却很精确。那美少女站在桌上见避不开,突然念了个咒,变回本来模样原来是只白色的短毛猫。
王墨儒见她变回原形,又是一箭向她射去……
短毛猫要比那美少女灵活得多,她后腿一蹬,便向王墨儒的反方向跑去。王墨儒哪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绕过八仙桌正要去追,视线所及忽然发现那短毛猫又变成了人形。
“有这样英俊的面庞,又有这样好的身手,小帅哥不赖嘛!”那美少女满脸的娇媚道。
若是平时王墨儒听到这样的赞扬非得美上天不可,可如今他视那美少女如当世大仇,非但没有一点欣喜之色,反而面沉似水地道:“对付你们这帮妖精没有点招数怎么成?看箭!”王墨儒说着弯弓如满月,又是一箭向那美少女射去。这一箭势大力沉,王墨儒的意愿是一箭将那美少女射个对穿。
可那美少女早就在留意王墨儒的一举一动,在王墨儒长箭刚脱离弓弦之前,便已向旁闪去。但王墨儒这箭实在够快,那美少女当先逃去还是差一点被王墨儒射到。她趁王墨儒换箭之际,连续跳了两下,跳到王墨儒跟前撒娇道:“小帅哥下手这么狠,难道真想射中人家?”
“不是射中,是射死!”王墨儒见那美少女说话之际,手中的短剑已向自己刺来,忙双手捧弓向上横架,随后不待那美少女后招跟来,自己便先向后一滚,跟着又是一箭射出。
相距如此之近,那美少女再想躲避已经不能,王墨儒这一箭正射在她的小腹上。
那美少女中箭后知道今晚在酒楼中讨不了好,变成原形,带着那只羽箭一蹦一跳地逃向了窗边。
王墨儒见那白猫要逃跑,又是一箭向它射去。
那白猫虽败不乱,动作又快,在窗沿上一蹬,随后撞破窗棂逃跑了。
一百七十八 阿柔
“哎,可惜……”王墨儒跑到窗边向外望去,见那白猫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不禁长叹一声说道。
“没什么可惜的,你能单独战胜她,已经很厉害了,今日没能活捉她,改日终究会捉住她的,今日就当是练手了吧。”庄梦瑶不知何时也来到酒楼上,听王墨儒这么说不禁走上前来鼓励他道。
王墨儒一心与那美少女过招,根本没瞧见庄梦瑶是什么时候上楼的,此时见到她,不禁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吗?”庄梦瑶笑着反问道。
“没!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说要在屋中……洗澡吗?”王墨儒说着见庄梦瑶已经换上了那身新衣裳,又说道:“你洗的这么快?”
“不然呢?还要洗到明天天明不成?”庄梦瑶含笑道。庄梦瑶这一笑,娇羞中夹杂着些许奚落,玩闹中夹杂着些许欢快,在那身石青色长裙的衬托下当真是又娇艳、又美丽。
王墨儒见了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看来裁缝铺掌柜的并没有骗人。”
“什么没有骗人?”王墨儒说话声音极小,庄梦瑶只依稀听清几个字,此时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王墨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说着抬头瞧去,见楼梯旁只站着无名,那位张道玄却已不知去向。王墨儒有很多话想问他,忙走过去问无名道:“无名哥,刚才的那位道士呢?”
“走了。”无名道。
“什么时候走的?”王墨儒又问道。
“你射伤那只白猫的时候他就走了。”无名又冷冷地答道。
“我见到他了。”庄梦瑶见王墨儒问起张道玄,忙上前说道。“我上楼的时候,他正巧下楼,慌慌张张的,差点跟我撞个满怀。我问他楼上是不是有人在打架,他连理都没理我,就一溜烟跑了。”
“往哪个方向跑了?”王墨儒又问道。
“不知道,我只顾着上楼,根本没留意他往哪边跑。”庄梦瑶说道。
“他该不会是去追那只白猫了吧?”王墨儒自言自语地猜测道。
“那咱们也赶紧去追,应该还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庄梦瑶建议道。
王墨儒想了下,立马便摇头道:“还是算了,那道士既然去追那了,自然有他自己的把握,咱们别跟着裹这乱了。”其实王墨儒哪里是不愿意众人跟着裹乱,他是因为白曲的缘故对那些妖精心生了恐惧。那白猫如今受了伤,自然没有什么威胁,可谁又能保证它不是如那些柏树精般,身后有一位能力超凡的老大?王墨儒实在是不想再有人出意外,因此说道。
而且基于种种原因,王墨儒对于张道玄已没有最开始那般尊敬了,称呼也由最开始的“道爷”改成了如今的“道士”。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王墨儒见庄梦瑶还有些恋恋不舍,又见酒楼上狼藉一片,当先建议道。
庄梦瑶真有些饿了,无名的
酒也真没有喝够,二人同时点头极力赞成。
三人下楼时见偌大的酒楼里连一个人也没有,王墨儒自觉对酒楼造成的破坏比较严重,往柜台上扔了一锭银子,算是对店家的赔偿,之后便与庄梦瑶和无名赶紧跑开了。
三人在街边找到一个卖丸子汤的,王墨儒见那一碗碗丸子汤中漂浮着刚炸好的丸子和一些香菜叶,只觉得芳香四溢,便找空位坐了下来。坐下后王墨儒不住地给庄梦瑶吹嘘自己的英勇事迹:他在酒楼上如何神勇,如何单挑那只会发暗影箭的白猫,并最终取得了胜利。
无名听王墨儒把他自己夸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也不与他分辨,只自顾自地喝酒。庄梦瑶也还是如往日那般,一边听,一边嘲笑王墨儒。只不过如今的庄梦瑶,嘲笑王墨儒的同时,眼中更平添了几分赞许的目光,更平添了几分崇拜的目光。
庄梦瑶虽然是吵着吃饭吵得最凶的那个,但她少女食量又能吃进去多少东西?只喝了半碗丸子汤和大半个烧饼,便停箸不食了。倒是王墨儒觉得这丸子汤极合胃口,喝了两大碗还吵着要喝。
“你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能吃这么多?”庄梦瑶见王墨儒还吵着要吃,忍不住吐槽道。
“别急,你先坐下,我再喝最后一碗,咱们就走。”王墨儒捂着肚子,打嗝道。
庄梦瑶哪里闲的住,站起身围着这家小店来回走了两圈,活动活动手脚,便又催促王墨儒道:“怎么这么慢?你快点吃好不好?”
“好、好、好……”王墨儒听说赶紧把汤里的丸子扒进口中,嚼了嚼,随后深吸一口气,捧着汤碗,一仰脖把碗中汤喝了个底朝天。王墨儒喝完汤后,拍拍肚子,这才伸衣袖擦了擦嘴说道:“老板,结账。”
无名只喝酒,不喝汤,王墨儒当然不用考虑他到底吃没吃好。他付过钱后,站起身,已准备散散步,然后回客栈了。
无名今天不仅没喝汤,连酒喝的也不多,他要的两坛酒,只喝了一小点,剩下的一坛连酒坛上的封蜡都没有拆开。无名见王墨儒付过钱,并没有马上站起来,他不知在酝酿着什么,好像并不打算就这么回客栈,指着墙角的酒坛说道:“再给我拿两坛。”
王墨儒听说,瞧了无名一眼,并没有问无名能不能喝了这么多,依言捧起两坛酒,会了钞,便又打算离开了。
“无名哥,你磨蹭什么呢?快走啦。”早在王墨儒付钱的时候,庄梦瑶便已站起身。她走出好远,见王墨儒和无名还在原地磨蹭,叫二人道。
“来啦……”无名有些不耐烦地道。
庄梦瑶见无名心情不太好,待他走到身边问他道:“无名哥,你不高兴吗?”
“……”无名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无名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庄梦瑶见无名不说话,又问他道。
“……”无名还是不说话,他喝起酒来,没人能撬动
他的金口。
庄梦瑶讨了个没趣,暗暗地向王墨儒做个鬼脸,撇撇嘴,随后便也不说话了。
但庄梦瑶哪会是那种可以安静的人,刚走了两条街,便又嫌弃起王墨儒来:“你都去买衣服了,干嘛不给自己也买一身?你瞅瞅你都多少天没换衣服了,一身的臭味。”庄梦瑶边说边用手在鼻子边扇了扇,随后颇有深意地瞧了无名一眼。
恰于此时无名也正抬头看向庄梦瑶,庄梦瑶心虚,不敢说什么,做个鬼脸,赶紧跑开了。
无名如何不知道自己邋遢成这幅模样一点也不像皇子,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当他连最基本的快乐都获取不到的时候,这个皇子的身份又有什么价值呢?而且他现在只是一个失去了爱人的落魄客,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子,邋遢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名冲着庄梦瑶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一仰头把酒坛中剩的大半坛酒都给喝光了。他又想起了那个太子妃,又想起了那个叫“阿柔”的女子,她是那样的国色天香、那样的明艳动人……
无名魂游天外,又想起了那几个与她缠绵的夜晚。可是好梦难长,当无名察觉到阿柔的离去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时候,他的心像丢了什么东西一般,空落落的六神无主。
他想去找到她,找到他的阿柔,哪怕是天涯海角……
可是他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这让他如何找起?他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也得知道那个天涯海角在哪个方向。
无名的这个计划还没有实施,甚至还没有计划周全,太古国的大军就已攻到他守御的临江城下。
阿柔的离去使得他失魂落魄,他无心去安排守御之事,也没有精力去组织子金国的将士进行反抗。他要去找他的阿柔,他生怕她一个弱女子会在这场大战中受伤。
他要守护她,那是他们在床榻间缠绵时他暗暗许下的承诺。
于是无名离开了王宫,离开了那个他驻守的城池,离开了那个禁锢他行为的皇室,离开了那个外表尊贵实际乏味至极的皇统生活。他要去寻找阿柔,寻找属于他的爱情,寻找属于他的自由。
他隐姓埋名,浪迹于子金国的各个地方,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能打听到关于阿柔的消息,他只有借酒浇愁,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后,才能暂时地忘记她的离去,暂时地感觉心不是那么疼。
这期间他不是没听到太古国攻陷蜀峰城的消息,也不是没听到太古国的大军屠戮子金国皇室的消息。其实在他离开临江的时候,他早已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只觉得愧对子金国的子民,却一点不觉得愧对那些皇室。
常年的尔虞我诈、阿谀奉承、勾心斗角让他恨透了那个腐朽无能、冷酷无情、徒有其表的皇室。
昏庸、暴虐的统治以及对他哥哥赵景阳的极度偏爱,也让他恨透了他的父亲,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子金国的先皇。
一百七十九 无名的心思
对于整个皇室的厌恶,以及对于先皇暴(政)的鄙夷,让无名一度怀疑这样的统治到底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性。可是无人管理的花园都会荒草丛生,更何况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伤心、失落让他愈发地想去一睹先贤的风采,虽然那个先贤与他并非一脉相承。于是他横跨整个子金国,来到了宁远城,来到了大帝广场。
他住在住在大帝广场旁边的汉安楼里,每日都要久久地仰望无忌大帝的塑像沉思。思考他自己的未来,思考这个国家的未来。当然让他思考最多的还是那个阿柔,那个在他心里烙上深深烙印的太古国的太子妃。
“难道是阿柔?”在无名流亡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有个想法反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为什么太古国的大军可以轻易地进入他们部署得这么严密的防线?为什么太古国的大军进入他们的防线时那些子金国的将士没有一点反抗?为什么太古国大军突破他们防线之后,连守在最外围的探马都没有报告任何消息?
如果不能完全掌握防线的部署,太古国根本做不到这几点。
可是防线的方案是由他和他的皇兄赵景阳,以及蜀王共同制定的。除了他们三个人,完全了解这个方案的也就只多了他父皇一人,显然这四个人谁都不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泄露出去。
不仅如此,无名尤恐方案外泄,在制定方案的时候,更是将防线部署的某些细节于心中进行了改变,以确保万无一失。如此天衣无缝的保密计划,让他感觉不到有任何外泄的可能。
当然他把这些计划对他的阿柔和盘托出又是另外一回事。
没有人会抗拒得了阿柔的美貌,即便是无名也不例外。
太古国向子金国朝觐的时候,身为子金国二皇子的无名当然也一定会在现场。一向对女人并不怎么在意的他,在见到太子妃真容的时候也不由得面红耳赤。如果说庄梦瑶的美丽已经是世人少有,那太子妃的美丽便是亘古罕见。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已嫁为人妻,若不然他便是舍弃所有都不要,也要跟她厮守终生。
无尽的相思确实折磨了他许久,对美人求而不得的痛苦也确实让他几近疯狂。可当太古国的大军跨过乌河,侵入他们领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上天眷顾的宠儿一样幸运,因为他的母后曾经太古国的太子妃进入到他的生活,来到了他的身边。
便好像置身于梦境一般,她在他的耳畔低语。软语相求,央求他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心中不是没有伦理之防,也不是不知道那样做的后果。但他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思想都在太子妃肩上轻纱滑落的时候,跟着一起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不住地向他的父皇提议,提议让他去驻守前线他已决定带着他的阿柔离开。
他的父皇根本没看出其中端倪,还以为他有为国效力的觉悟,有与敌人战斗的勇气与决
心,将守护沿岸的重担交到了他肩上。
而他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带着他的阿柔,离开了那个禁锢着他们的地方。
这期间他们无话不谈,当然也谈到了关于子金国防线的问题。乌古、临江两城的防线几乎是无名一手策划的。就好像雄孔雀展开他那漂亮的尾巴一般,他也将他的这一杰作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他的爱人面前。
他从不认为讲这些有什么不妥,对于不谙国事的阿柔来说,就是将整个防线摆在她面前,她又能看明白多少,又能记住多少呢?
更且她又那么美丽,那么温柔,那样妩媚……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把防线的部署泄露出去?“阿柔那几天一直跟我在一起,一定不是她,一定……”无名在心中道。
可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无名想不明白!如果防线部署的秘密真是她泄露出去的,他愿意像留言那样承担所有的结果,背负所有的骂名。
如今再想这些或许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太古国的大军占据了乌河沿岸,占据了他曾经驻守的乌古、临江两城。若不是有定王的天雄军阻拦,太古国的大军一定会长驱直入……到时不知道有多少个家庭会家破人亡,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丧生在太古国大军的铁蹄之下。
无名望着无忌大帝的塑像呆呆地出神,这样动乱的时代,少不了像定王这样的能人。但这样动乱的时代,定王这样的能人也一定会给他带来困扰。
当无名听到定王要自立为摄政王的时候,胸中的愤怒差点让他失去所有理智,他不是不知道这么做的危害,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这个国家唾弃,他就是这个国家的罪人,他就是这个国家的弃儿。
于是他更加不修边幅,更加借酒浇愁,更加地愤世嫉俗……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在那汉安楼中就曾有个人用极温柔的语气问他“可以帮你些什么”,也有个人用很友善的语气称呼他为“朋友”。这就足够了,对于逐渐陷入深渊中的他来说,这一丝丝温暖、一丝丝关怀就够了。
无名望着眼前的庄梦瑶和王墨儒,一仰头又将酒坛中的酒喝下不少。
无名正想着,三人已又回到客栈中。客栈中多数人已经睡下,整个客栈安静了许多。三人上楼后,无声地挥手,便各自回屋去睡了。
睡至中夜,庄梦瑶突然感觉有一阵凉风袭来,她朦朦胧胧地见屋中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吹开了,想起身去关,又不大愿意动弹,翻个身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突然那凉风更急了,吹得她腰间一阵凉。庄梦瑶一下子醒转,捂着被子,翻过身来。
就在庄梦瑶翻身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庄梦瑶还以为自己眼花,急忙下床到窗边去瞧。只见那黑影撞开王墨儒房间的窗户,冲了进去。
庄梦瑶心知不妙,大叫一声,变成只苍鹰
顺着窗户飞进了王墨儒的房中。
王墨儒房中,一个长发垂肩,皮肤并不怎么白皙的少女站在王墨儒的床头,一手垂在王墨儒的胸前,一手正将鬓边的头发掖向耳后。
那少女见庄梦瑶进屋,向她笑了笑,随后用那只垂在王墨儒胸前的手摸了摸王墨儒的面颊,之后又冲着庄梦瑶邪魅一笑。
“住手,你干什么?”庄梦瑶大声道,她想要大声叫醒睡着的王墨儒,可王墨儒睡得便像猪一样沉,根本就吵不醒。
“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是这位相公叫我来的……”那少女很无辜地说道,她说着话坐到王墨儒身边,欠着上半身便往王墨儒的胸口趴去,口中还道:“你也是这位相公叫来的吗?”
“没有……”庄梦瑶气鼓鼓地双手交于前胸,扭过身子说道。
“你起开,别碰他。”庄梦瑶见那少女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王墨儒的身上,又吵她道。
“是这位相公叫我来服侍他的,我怎么能不碰他呢?”那少女说着用自己的侧脸在王墨儒的脸上摩擦了两下,见庄梦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假装吃惊般,一下子坐起来又道:“我知道了,姐姐是嫌弃妹妹不懂得长幼之序是不是?姐姐,你放心,我不跟你抢……”那少女说着直起身来,好像要把王墨儒让给庄梦瑶一般,比了一个手势。
庄梦瑶见那少女把自己也当成了跟他一样的人,气地直跺脚。
那少女见状又道:“姐姐我都让你先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啊?是我在这儿你不好意思吗?那我转过去就是。”那少女说着果真转过身子,不再看庄梦瑶。
庄梦瑶愤怒异常,跑过去用脚踢了踢床尾,又叫王墨儒道:“快起来啦,你这么躺着很舒服是不是?”
那少女听说娇媚一笑,说道:“你不要总发脾气,你这般发脾气,相公会不喜欢的。”那少女说着望向窗口喜道:“妹妹,你也来啦?”
庄梦瑶听说又有人来了,急忙回头去瞧。可身后哪有什么人?就在庄梦瑶暗叫上当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腹部一疼,随后被这股力道带着退后了一步。
“……”那少女见没暗算成庄梦瑶,长大了嘴巴也有些惊讶。那少女不知道庄梦瑶穿有刀枪不入的锁子甲护体,还以为庄梦瑶有什么特殊本领,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自从这锁子甲挡住白曲赤霄宝剑的一击后,庄梦瑶便将它奉为至宝,对它寸步不离,连睡觉的时候也舍不得脱。幸亏如此,若没有这锁子甲护体,庄梦瑶非得被那少女的暗影箭戳穿小腹不可。
其实眼前的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那只白猫精的二师姐。她们师姊妹四人共同拜在影夫人的门下,跟她学习暗影魔法。今日影夫人与她大师姐出外未归,她听三师妹白猫精说在酒楼中被王墨儒欺负了,自然要寻到他为她的师妹复仇。于是她顺着白猫精带回羽箭的气味,一路寻到“福源客栈”。
一百八十 花斑猫与小白猫
那少女为了将王墨儒带回去,让她的师妹亲手报仇,进屋后就把给王墨儒迷晕了。这迷药对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害处,就算没有她的独门解药,睡上四五个时辰也就醒了。
但庄梦瑶并不知道这些,她见王墨儒胸口上下起伏频繁,知道他无什么意外。可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为什么对自己的招呼不闻不问?庄梦瑶实在有些闹不清。难道眼前的少女真是他叫来为他……服务的?他的龌龊行为被自己撞破,这才一直闭着眼睛,不敢搭腔?
庄梦瑶刚进屋时心中不免胡思乱想。
可这些想法在那少女对她突施暗算的时候,一下子全消失了。她突然回想起来,眼前的少女是怎么来到王墨儒房中的庄梦瑶真的被眼前的少女给气晕了。
庄梦瑶并没有受伤,却还是觉得腹部有些疼,她不怒反笑道:“你这点本事是伤不到我的。”
“若是只有这么点本事,我也就不会来了。”那少女说着抬起脚向庄梦瑶踢去。如果只是寻常的一踢,庄梦瑶也不会吓得花容失色。可月光下庄梦瑶见从那少女的鞋尖处有一截明晃晃的利刃伸出,这才有些惊慌。她见那少女这一脚踢得如此高,怕那利刃划破她的脸蛋,急忙伸手去挡。
那少女根本不待这一脚踢实,半途便换了招式,转而踢向庄梦瑶的腰间。庄梦瑶不变幻与人过招的本事实在是太不济了,根本就不是那少女的对手,只一招便被那少女踢中了腰间。利刃的刃尖透过锁子甲的缝隙,在庄梦瑶的腰间刺出个半寸多深的伤口。
庄梦瑶腰间负伤,心中更怯。她不敢托大,变成了一只猛虎咆哮着想要唤醒房中的王墨儒或者隔壁的无名。只要二人有一人帮她,她胜过眼前的这位少女绰绰有余。
可是王墨儒便好似昏死了一般,还是没有醒来。而无名不知为何竟也没有闻声过来,他那么警醒的一个人,就算酒醉了,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一定会马上警惕起来。可这么大声地虎啸,无名为什么也好似听不到一般,并没有过来帮忙?他应该能听出这声虎啸与白天的啸声相同,难道他也出了什么意外?
听到这声虎啸,客栈走廊里已有了些慌乱的声音,可隔壁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看来今天只有靠自己了。”那猛虎徘徊着在心中想。
这少女的原身是一只花斑猫精,她见庄梦瑶突然变成了一只猛虎,以为跟她一样也是妖精,便用鼻子嗅了嗅,见没闻到跟她相同的气味,开口说道:“你是在人间待太长时间了吗?怎么身上连一点妖精的味道都没有?”
“什么味道?像你身上那样,一股狐媚气吗?”猛虎说着,一巴掌向那少女拍去。
“狐媚气怎么了?”那少女妖里妖气地笑着躲开。“身为女人,只有自己够美、够媚,男人才喜欢。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凶巴巴的,男人怎么会喜欢呢?”
那少女躲开庄梦瑶的一击,双脚又连环踢出道:“你跟这位相公应该很熟
识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猛虎在墙上一蹬,躲开那少女的两脚,还嘴道。
那少女见猛虎轻而易举地便躲开了自己得意的一击,故意气她道:“既然都已经这么熟悉了,却还要分房睡。看来你还真是不讨男人喜欢。”那少女说完捂嘴而笑。
庄梦瑶最近对王墨儒也动了些小心思,虽然她知道跟王墨儒同房而睡实有不该,但王墨儒并没表现出太喜欢她也是真。也不知道是真如哥舒寒说的那样,王墨儒神经比较大条,还是另有别因。庄梦瑶发现只有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王墨儒才会表现出很在乎她的样子。可是依王墨儒的性子,当无名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不也会这样施为吗?那在他心里她到底处于什么位置呢?
“难道真的是我平常对他太凶了?”庄梦瑶在心中暗想道。“可是我那只是在跟他闹着玩,他不会当真了吧?”
“我说到你心里了吗?”那少女见庄梦瑶攻防间有些心不在焉,又嘲讽她道。
“要你管?”猛虎恼羞成怒,向那少女拍出一巴掌,随后一扭头,大声咆哮着。
“你看看你,这般野蛮,成什么样子?要温柔,要媚,要展现女人的阴柔之美。”那少女说着,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掌,在微微翘起的腿上轻轻地划过。
这样的举动,若是搁在往常,庄梦瑶非得觉的恶心不可。可今日庄梦瑶有些被那少女说动了,听那少女如此说,回思下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不禁有些汗颜。在王墨儒面前她从没表现出温柔、顺从的样子,反而总是要与他一争长短。至于眼前少女这股媚样,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要她表现出来了。
庄梦瑶正想着,见那少女又是一脚向她踢来,不得不伸手去挡。可就在庄梦瑶挡下这一击的时候,她恍惚间见到那利刃的刃尖好像正在一点点前伸,她赶紧向后一侧头,躲开了若有若无的一击。
庄梦瑶躲开这一击后,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命丧这阴毒的少女之手。她赶紧回正心弦,不敢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专心地与这少女斗在了一起。
那少女原本打算悄无声息地将庄梦瑶处理掉,此时见她突然认真起来,也正经起来,双手连挥,向庄梦瑶掷出一支又一支的短箭。
哥舒寒幻化出的寒冰箭足有二尺多长,那白猫精幻化出的暗影箭虽不如哥舒寒幻化出的寒冰箭长,却也足有一尺多长。可眼前这少女所幻化出的短箭却只有三四寸长,每一支都仅有食指粗细,倒好似是一支支半截的毛笔般,急急地向庄梦瑶飞去。
庄梦瑶见二十多支小箭一起向自己射来,知道自己这么大的身躯一定躲不开,情急之下变成只小老鼠钻到了王墨儒所睡的床底下。
那少女是花斑猫所变,最喜欢的便是老鼠,见庄梦瑶钻到床底下,笑着变回本来模样,也钻到了床下面,要去捉庄梦瑶。
那少女刚钻到床底下就发现:床下只有一
个夜壶,和王墨儒的一双臭鞋,根本就没有小老鼠的影子。“难道它情知无路可逃,一着急,竟钻到夜壶里面去了?”花斑猫站在床底下不禁想。花斑猫悄悄地前行,随后用小爪子轻轻地推了推那夜壶,夜壶被花斑猫推的向后动了动。夜壶里水波荡漾,是王墨儒前一天晚上刚刚尿的一大泼尿。
花斑猫没察觉到小老鼠的一点动静,站起身翘着脚趴在夜壶边上向里观瞧。突然那花斑猫身后冒出一只跟它体型差不多的小白猫,它悄悄地伸出爪子在那花斑猫的屁股下一推,把花斑猫推进夜壶中。随后急忙从床底下钻出,摇身一变,正是庄梦瑶。
那花斑猫突觉重心不稳,便一头向夜壶中栽去,但它的动作也很敏捷,前爪刚伸进夜壶里,便急忙撑住前身又退了回来,可即便如此,它的两只爪子和前胸还是浸入夜壶中,沾了不少王墨儒的尿液。
花斑猫从床底下钻出来后恼怒异常,她变成人形模样,不住地拍打着衣袖,想借此抖落身上的那些污秽之物。
庄梦瑶见那少女满脸的嫌弃,得意非凡,她笑着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气味吗?”
那少女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样的一个小丫头手底下栽跟头,又羞又怒,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庄梦瑶的能力很特别。
猫的鼻子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当它身上还有一些它特别不喜欢味道的时候。现在若不是当着庄梦瑶的面,那少女真想把衣服脱下来,好好地在地上滚上一滚。
庄梦瑶见那少女满脸的不高兴,更开心了,她捂着鼻子嘲笑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气味,我宁愿永远都没有,嘻嘻。”
“别太得意。”那少女见庄梦瑶这般开心,怒上心头,连环腿踢出,小短箭掷出,随后如之前那美少女一般,幻化出两柄长约尺许的短剑。
庄梦瑶见她突下死手,心知不妙。本想故技重施,变成只小老鼠以躲避那少女的招数。可庄梦瑶见那少女恶狠狠地扑向自己,心知此技难再成功,赶紧跳出窗外,变成一只苍鹰飞走了。
“有种你就别回来。”那少女见庄梦瑶飞走了,情知自己赶不上,趴在窗边恨恨地道。
庄梦瑶虽逃得性命,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却又心知不妙。那小屋中还有王墨儒在内,自己一走了之,那少女若加害起王墨儒来可怎么办?庄梦瑶想着,从那小屋的窗边飞掠而过,她想看看那少女究竟要拿王墨儒怎么样。
那少女并没有对王墨儒下手,她心中充满了对庄梦瑶的愤怒与憎恨,守在窗边,伺机而动。看见庄梦瑶一闪而过,又是好几支短箭向她射去。
在这么广阔的天空中,要躲避几支暗影箭还是很容易的,庄梦瑶轻轻地沉低身子,那些短箭就从庄梦瑶的头上飞过,融入在夜晚的暗色中。
庄梦瑶身子虽沉低了,可思绪却在不住地飞转:她要怎么攻入那间小屋呢?又要怎样从那间小屋中把王墨儒救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