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我的剑已然饥渴难耐
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UU小说,www.uu234.com
刘能的可恨在于行事不择手段。譬如此事,他不知莫羽冠早在他提议时,就已经收到命令。命令的内容与他的提议竟是惊人的相似,而本来这个“主角”并不是他,这就叫自作聪明,为的不外乎是在东都的地位,还有莫羽冠的器重。只是没想到,同时也为他带来了取死之祸。
他的可怜在于,自以为聪明的他,却领会错了莫羽冠对他的期望。老贼想要的是一个能活着并活很久,能将他的“方寸魔国”发扬光大,使灵欲一脉不至于断绝的徒弟。而不是一个招惹是非、自取灭亡的徒弟。尽管他确实心机过人,确实心狠手辣,但那又怎样呢,该死的时候,总是要死的。
莫羽冠可恨之处就难以胜数了。但他的可怜在于,好像一个求子多年而不得的半老头,人到中年好不容易喜得麟子,却在办喜宴,向亲朋好友昭告炫耀时,孩子夭折了。
莫羽冠的愤怒可想而知。苏伏等人,就是照顾不好孩子的乳娘及仆从,一声令下,乱棍打死!
于是当莫羽冠手中芝麻般小灰点膨胀成一座小山时,就把众人震在当场。
这座“山”可真是不同寻常。在莫羽冠的魔道体系里,“方寸魔国”只是刚现出端倪的神通,“九幽”才是他的根本。这座山就是他的根本,所以一经发出,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锁星劫印”再度崩溃。
整个第七层似乎都在摇晃,众人几乎无法维持浮云。
这还仅仅是托在莫羽冠的手中,如是丢过来,只怕他们都要跌落云端。
“现在知道恐惧了?”莫羽冠脸现莫名笑容,“知道吗?它叫‘永劫之章’,十数劫前,黄昏道场就是被它击沉,想要试试吗?”
前言有道,东都创始人,也就是第一任灵欲魔主原本是解体前的“太渊”的一个长老,“九幽”的原理与太渊的一道法门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当年太渊聚众推翻神道时,黄昏道场确实是被这神通给击沉。
不论何人,他站着说话并没有什么,托着一座小山站着说话,也没有什么,但当他托着一个大陆时,就有了令人臣服的力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人颤栗拜倒。
然而他却忘记了,“黄昏道场”这玩意,别说解湛兮等人不知晓,剑主李道纯可能都不曾听闻。
莫羽冠之所以知道,正是因为东都的源流上有介绍,这等辉煌之事,怎能不记载?
但毕竟过了十数劫的时间,除了一些老古董以外,谁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真界又没有专门记载修行史的书籍。
场间确实有两个“古董级”的人物。一个是尚未醒转的苏瞳,一个自是叶璇玑。
叶璇玑早已认出这道神通来,心知莫羽冠的修为虽与其祖师相去甚远,但这道神通若是爆发,只需要余波,杀死他们都是绰绰有余的。
她本已打着带众人逃跑的主意,没想到莫羽冠成心要让众人处于恐惧之中,狞笑着说了一句话:“先让你们试试水,再让你们决定到底怎么个死法!”
她更没有想到,相比起水洛泽等人对于未知的恐惧,苏伏这个一知半解的家伙,心里反而没有敬畏。
你道为何?
因为他曾跟随飞仙神游十万里,直入海底三万丈,隐约瞅见了黄昏道场的冰山一角。海底昏暗,他哪里看得清楚,加上飞仙没有解释,苏伏就理所当然以为那就是“道场”的全部,再大也就半大个日曦城,随便一个双劫大宗师都能将之击沉。
更大的认识错误在于“道场”二字,还有“击沉”的概念,并非是把陆地击沉,而是将其从天空中压到了三万丈的海底。
事实上,当年的黄昏大陆,正是漂浮在空中的巨大陆地,面积大概是青州与莒州的总和,其时神州未曾分裂,自然算不上很大,但从现在看来,就实在有点恐怖了。
紫极帝君就是这么一个张扬且狂傲的人物。整个黄昏大陆都被他圈为道场,所以就连飞仙都说他“太过嚣张”。
再一个,苏伏费尽心力积聚的这一剑“尘归尘,土归土”,在杀刘能时,仅仅用了一成的力道,他此时的姿势与一开始并没有变化,但众人却因巨大压力而忽略了这一点。
其实这很好理解,因为杀刘能根本不需要聚力,在“锁星劫印”短暂压制莫羽冠的瞬间就能随意斩杀。如同前言所说,杀人并不单单只是杀人,还需要考虑杀人之后的后果,否则众人何至于辛苦到这步田地。
加上领悟《太玄经》总纲,苏伏表面看着平静,其实心间填充着无限大的兴奋,按捺住的这一剑,也已经压抑到极限。
换句话说就是:我的剑已然饥渴难耐!
更因为“藏锋”并未结束,他无法深刻体会从“小山”上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
所以在莫羽冠狞笑着从“小山”上分出巴掌大的灰雷球时,如同按下了苏伏身上的机括。
“呛锒!”
曼珠沙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鞘,这一瞬间,剑意就如同激射而出的弩箭,以极为迅猛的势头游走周身大穴,竟是在眨眼间完成七个大周天。
往常苏伏使这一招,总是由低往高,浅往深,弱往强,循序渐进,通常剑意七转时,就是决出胜负的时候。
纵然是与宋清扬决斗,也是在原地逐渐提升势气,比五年前自然是快出不少,但也不可能达到眨眼的速度。
这大概就是“藏锋”的好处,心无杂念,积蓄,压抑,触发等等,形成一个整体,也就是“尘归尘,土归土”的核心。
当然,此时领悟尚浅,还待挖掘。
闲话休提,却说剑意瞬间七转,在出鞘时,就与早已凝在左手的水龙吟之力相互融合,于是一道宝蓝剑光从剑尖吐出,在龙吟咆哮之中,毫无阻滞地将灰雷球切成两半,最后在莫羽冠再一次的目瞪口呆中,没入了他手上的“小山”里。
没有任何犹豫,他如抛烫手山芋一样将“小山”抛向众人。
然后,他落荒而逃。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永劫之章
莫羽冠的举动,实在令人大跌眼镜,以至于难以置信。
事实上,在剑光没入“小山”肆意纵横时,就已然失控,莫羽冠对自己的神通失去了掌控,怎能不让他惊慌失措?这可是“永劫之章”,一旦爆发,不分敌我,通通要死。
而灵欲魔宗已经很久没人修出这门神通了。莫羽冠在狂怒之中不顾后果施展出来,借助的是天地之力,内中不但有灵气,还有真罡流、虚空乱流等等力量,就是一个大杂烩。
所以它根本不会辨认主人,只要在它的领地内,通通都要毁灭。
场内惟有叶璇玑隐约察觉到这一点,她不顾向众人解释,袖袍一挥一展,勉强还有个框架的“锁星劫印”迅猛收缩,将众人“锁”在一个极小的“星球”里。
“怎么了?”解湛兮不解。
“这种混乱的感觉,是‘永劫之章’……”这时她怀中的苏瞳终于醒了过来。
她的脸色很是苍白,语声急促道:“永劫要爆发了,快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
叶璇玑话音方落,“星球”猛地遭到一股沛然巨力压塌,无数比利刃还恐怖的碎片激射而来。
“本宫断后,快走!”她微一侧身,纤纤玉掌向前一推,那些碎片本就是她的力量所化,顿时还本归源,同时剩余的半个“星球”融化,在她手掌前方凝聚成一道如磨盘般巨大的星纹。
轰!
只见前方那座“小山”已然彻底扭曲,从其内伸出无数条舞动的触手,还有莫名的凄厉哀嚎,仅仅是透出来的余波,就将周天虚空褪去一层皮,露出无数的虚空乱流。
仅仅只是余波,在与星纹碰撞时,叶璇玑的口中就忍不住吐出一口殷红血沫。抗衡“方寸魔国”长达半柱香之久,脸色都不曾变过的她,此时仅仅是“永劫”的余波,就让她吐了血。
“璇玑快退!”永劫的气息如潮水一样涌向苏伏,使他如梦方醒,正打算不顾一切将所有人收入心内虚空,却有一条“触手”轰然探来。
星纹又是轰然一声巨响,竟是彻底碎裂开来。苏伏闪身挡在叶璇玑身前,同时挥动曼珠沙华,想将之斩断。
“别碰。”这时一道轻软如云纱般的剑气撞开了曼珠沙华,同时缠绕住那条触手,星纹都不能阻触手分毫,却被这道剑气死死缠绕。
“微烟前辈!”众人只觉眼睛一花,一个淡灰色的影子就出现在众人眼前,不由又惊又喜。
来者正是微烟老人,他一脸的风轻云淡,向众人淡淡一笑:“去上面。”
简洁的言语,却拥有非同寻常的力量。众人连忙向他施了一礼,便冲到了第八层。
但就在众人顺利离开时,微烟老人却并没有其他动作,就握着他那竹子般的细剑,像似陷入了沉思。
又有无数触手从“永劫”身上探出来,似乎濒临爆发边缘。
“万丈浮屠!”就在这时,一个暴喝声由下而上,由远及近,迅速地出现在“永劫”上空,几乎出现的瞬间,一件塔状法器就镇压在永劫上,从塔内涌出血一样的熔岩,将其层层包裹。
此人印堂有火焰印记,火红长袍裹身,正是落日城主。
两个大宗师齐齐现身,这还不止,从第六层天罡又冲出来两个人,一个昂藏大汉望见被熔岩包裹的“永劫”吓了一跳,不由骂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你管它是什么,只管听命就是了,动作快点,会议还没完呢!”另外一个就稍显文雅,只是语气也不甚好。
“张远山,你他娘的不给老子找不自在你就会死啊?”昂藏大汉自是天工坊二号人物侯玉尊。
他骂归骂,动作一点也不慢。也说不上动作,只是一股气场从他身上腾起,上身的衣物瞬间爆碎。气场凝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体多了一层神秘的光泽,如同青花岩磨亮成镜后的感觉,极有立体感。
正在这时,“永劫”似乎因为被压制而往下沉。侯玉尊做了个霸王举鼎的动作,将整座由熔岩覆盖的“小山”托举在头顶之上。
熔岩无法伤他,沉重的压力却险些令他岔了气,他面色涨得通红,气喘如牛:“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说了你也不懂,何必问那么多?”张远山讥笑道,“以你那满是肌肉的脑袋,只需要听命行事就好了,考虑问题这种高难度的活不适合你,不要勉强。”
“张远……山,要不……是老子脱不开身……非弄死你不可……”
张远山哂笑一声,却不再理会。他微微托举,一幢栩栩如生的精致宝阁出现在他掌中。他观察片刻,心里顿时有了定计。
心念动间,就从宝阁中伸出一条铁索,“叮叮铛铛”的将“永劫”缠绕起来,顿时使其扭摆的幅度小了一些。
“微烟,你还没好?”三人中最辛苦的还是落日城主,以他的修为,仅仅是压制,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由此可见一斑。
“好了。”微烟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竹子一样的细剑缓缓地挥了起来,顿见云丛雾芒凭空生就,化为轻烟缠绕住“永劫”。
侯玉尊突觉浑身一轻,不由吐了口气,脸色不善地望向张远山。
“还请云道友出手!”微烟老人向虚空喊了一声。
“哼,莫羽冠那白痴,拉了屎还要别人帮他收拾,真他娘的晦气!”
话音方落,“永劫”所在的虚空斗然消失一大块,如被巨兽咬了一口,“永劫”顿时消失在此方空间里。
进而虚空落下来一个人影。但见其一袭云白锦衣,看着二十多岁上下,抱着膀子凭空而立,正是云山城太爷云本初。
“微烟老头,你说过的话可要算数啊。”云本初哼了一声,“我可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自然。”微烟老人一贯简洁的回复。
三个大宗师以及两个渡劫宗师联手,将萌芽的祸患消泯于无形,各自显露的手段,虽然简单却非常有效,教人大开眼界。
“多谢。”苏伏与众人下来,微微拱手,“诸位怎么知道此间事?”
“小徒世玉赶来告知。”微烟老人摆手道。
“挽倾拜见云太爷,您怎会在这里?”杜挽倾也一同下来,惊讶开口。
“原来是你啊,本太爷来向微烟老头讨一件东西。”云本初见是他,神色略缓。但一转向苏伏等人,顿时毫不客气地骂道:“就凭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小丫头就想挑战大宗师?还早一万年呢。”
“哼,净是些不怕死的,本座不奉陪了!”云本初说罢,也不管云照翎就在第九层,自顾自离去。
“苏兄别介意,云太爷素来如此,并非对诸位有所偏见。”杜挽倾苦笑一声,向苏伏等人拱了拱手。
“还有事,先走一步。”张道远也不停留。
“站住,我们的账还没算呢!”侯玉尊见他想开溜,大怒着追了上去,声音也渐渐远去。
“看来他们还未结束,老夫也不多留了,告辞。”落日城主又向微烟老人笑道,“咱们两个老家伙,还是不要打扰年轻人了。”
微烟老人点头,当即返身离去。
苏伏轻吁一口气,众人之中,他几乎完好无损,损耗也最轻,这时急忙放出生命律动,为众人疗伤。
他们指的是天罡第九层,此时方才过去一个多时辰。其实从苏伏赶到,众人联手对付莫羽冠,到三个大宗师现身也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
但这半个时辰的变化,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那‘永劫’去哪里了?”解湛兮望了望四方空间,好奇地说。
“被流放到虚空乱流去了。”杜挽倾笑着说,“也许这会正落在外域的某一处,也许会永远漂流下去。真界尚属完整,没有漏洞,不用担心它会再落下来。”
“原来如此。”解湛兮微微点螓,便转向纪修竹。
不只是她,就连苏伏等剑斋弟子都看向了他,齐齐向他行了个剑礼。很少人能在入魔的边沿悬崖勒马,能主动替人解劫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解湛兮这一条命才真正是纪修竹所救。
“不必多说,”纪修竹仍是一副冷峻的模样,“魔念虽不成气候,也不能放任自流。”
说完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径自离去。
“苏瞳殿下,您没事罢?”他才走,就又有一道剑光冲了上来,直落到苏瞳身边,见她虽然脸色苍白,却没什么大碍,不由松了口气:“幸好赶上了。”
苏瞳向他一笑:“我没事呀,听说是你去通知微烟前辈的,多谢你哦。”
“不,不用,这是举手之劳……”李世玉挠了挠后脑勺,面色微红,“方才,方才那一招唱歌的好厉害,好好听,就像殿下一样美……”
“谢谢你。”苏瞳甜甜一笑。
苏伏眯起眼睛,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机会难得,不如都到上面去看看,说不定有所进益。”杜挽倾提议说。
众皆称善。
此后半个多时辰,众人就在第八层观赏,不得不提的是,莫羽冠临走前,把孔文举也一起带走了。
不过,纵然孔文举没走,此时只怕也呆不下去了。
第九层以萧无极大获全胜收场,其余四人虽然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真正生死交战,至少需要死两个以上,才有机会杀死萧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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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分解
六道界,忘川之渡。
苍灰色的天空,一轮血月高挂。四野空旷,有些寂然。
在忘川之渡的源头往下一些,有两个鬼差锁着一个刚死的人,推推搡搡往前走着。
被锁的人身穿灰色囚衣,披头散发,却是犟得很,只在被人推搡时,才不得已向前挪几步,并不断挣扎着身上的枷锁,试图破困。
“刘能,我等奉命来锁你,劝你莫要反抗!”其中一个鬼差见他挣扎得厉害,顿时骂咧咧道,“管你生前是个什么牛鬼蛇神,到了我们这里,不老实的话,十八层地狱刑罚由你受个够。”
“你们敢如此待我?”这人自是被苏伏一剑斩杀的刘能,他愤怒大叫,“我乃是东都灵欲一脉,首座亲传弟子,你敢锁我?”
此时他的状态为天道“烙印”,处于生命的本初状态,也就是气候征兆。只有在此界之主的首肯下,他才能恢复原本修为。不过,就算恢复修为,也回不去真界了。在天道运转的体系中,他是已经“死”去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真界对于他而言,也是不存在的。如想要重新转世,自然可以,去“往生轮”走上一遭,消除生前在真界留下的因果及所有烙印,也就是记忆,才可投胎转世,那时是人是禽都还两说,也就“机缘天定”了。
这就是六道界嵌入天道运转的核心,虽说很残酷,却又为这些死去的“烙印”造了一个容身之所,是对是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当初苏伏与龙吟瑶误入此地,之所以修为不失:一来是罗生王对他们没有恶意,二来他们并未真正死去,是罗生王强行将他们魂魄拉到了忘川之渡。
真界并没有所谓“恶有恶报”的说法。事实上,只要能心安理得做恶事,认为自己所做即正义,就不存在需要赎罪的理由。反之就是不承认自我,怀疑自我,道心不坚定,心魔随之而来,如当初的金不负那样,不用“神明”收拾,劫魔便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善有善报”自然也是个笑话。当然了,能像苏伏这般,对一方意志有所贡献的,自有功德奖励,那却是另说。
在忘川之渡上,有无数死去的凡人及阴神以下的修士,全都处于生命的本初状态。这些可称之为魂魄,可称为灵魂、也可称为天道烙印。他们死后,就会在忘川之渡洗去所有记忆,直流到忘川之渡的尽头,那里便是轮回通道。
像其他一些灵魂被困住的,瞒过天道感应的,真正魂飞魄散的,就另当别论了。
灵魂被困住,如曲沐、松涛等人,只要被困在炼魂幡一天,就一天不得超生;瞒过天道感应的,如同鬼修,所修已与天道背道而驰,所以地仙已是极限;真正魂飞魄散的,如石泰,其剑心、剑意、灵气、法体、道基以及灵魂,一切的一切都燃烧成了真元,化为绝命一击,纵是道祖也复活不了他。
像凌远寒、宫月衣二人又是一特例,当初宫月衣的烙印险些被天道回收,是心内虚空保住了她,后以“乾坤生肌术”所造之躯壳复生,以信愿之力掩盖已死的事实,瞒过天道感应,过程非常的复杂,几乎不可复制。
不得不提的是,“百族”,也就是现今妖族不入六道体系,死后灵魄直接归于天道,不知所踪。所以长久以来,妖族死则如灯灭,乃亘古不变的至理。
……
像刘能这般阴神以上修士,自然会凝就法体,通常由鬼差押往酆都鬼城,先在酆都过上百年,这是惯例的刑罚,无论是谁都必不可免。百年过后,才有机会选择是去是留。
如同这两个鬼差,生前是散修,死后表现得好,过了百载刑罚,又不愿转世,就留在酆都当了鬼差。当鬼差自有当鬼差的好处和逍遥,与正文无关,就不详赘述。
其中一个鬼差听了这话,不由嗤笑:“首座亲传弟子?很了不起吗?祝锦青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他现在就被镇压在第十九层,你想去见他的话,哼,不妨再闹腾一些,我会成全你的!”
刘能一听,不由呆若木鸡。由于真界与六道界向来不互来往,各司其职,各归其位,关于六道界的一切,真界极少流传,都只有只言片语。
上述的一切,他根本一窍不通,只道是黄粱一梦,盼着莫羽冠前来搭救呢。别说莫羽冠没有破界之力,纵然有他也不敢下来,除非他不想活了。
刘能也是个乖觉的人,短暂的失落过去,他开始为自己以后谋划,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媚笑着讨好两位鬼差。
如他这类人,两个鬼差见多了,也不在意,真让他套取了许多情报。
数个时辰后,刘能已然初步明白自己处境,也终于到了此行终点——酆都鬼城。
古木大门“吱呀”敞开,似刘能这般修为的修士,必要由鬼差带回鬼城,所以自然不用“上供”。
街道上颇是闹热,逐渐吸引了刘能。
忽然,他瞅见城中一个最高的阁楼,只见雕栏画栋,颜色艳丽,不似其他建筑,不是白就是黑,没有半点美感,不由心思一动:“那儿是什么地方?”
“城主府,似你这等人物,还是莫要靠近的好,免得惹怒城主,教你真正魂飞魄散!”鬼差警告道。
“是是,多谢两位差大哥提醒,小弟日后发迹,必不忘这份恩情。”刘能的嘴那叫一个顺溜,把两位鬼差哄得眉开眼笑,看他也顺眼了许多。
刘能见两人高兴,正打算再接再厉,不想耳畔突然传来声音。那声音是从天外落下来,直落到他的脑颅中,全城人都没有感应,两位鬼差自然也没有,只是见他突然顿住不走,又有些不耐:“你在干什么?”
“我,我……”刘能脸现迷茫。
“把他带到本王这里来!”就在这时,从城中最高的阁楼上传来一个威严的男中音。
两个鬼差一惊,慌忙将刘能挟起,几个飞纵就上了阁楼。
只见酆都鬼城城主,罗生王正襟危坐,神情少见的严肃。身旁还站立着一个汉子。
“退下!”他让鬼差退了下去,却没有同刘能说话,而是对着身边汉子淡淡道,“李三奎,你怎么看。”
李三奎还未开口,刘能却突然倒在地上,痛苦地嘶嚎起来。
“噫,是谁这般能耐,竟能从阳界影响六道?”李三奎饶有兴味地搓着下巴的胡渣子。
但让他惊异的不只如此。
刘能的嘶嚎并未持续多久,他的声音开始低弱下来,神情也逐渐平静下来。然后他像个婴孩般蜷曲了身子,神情平和安详,没有多久,他的身体开始分解。
分解也不是普通的分解,而是分为黑白二气,各自投入冥冥中的通道消失不见。
就在此界之主的面前,刘能的天道烙印被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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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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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李三奎开口了,他的脸上不再有玩世不恭,也失去了所有的兴味:“嚯嚯,这可真是了不得,神通吗?”
如苏伏在此,定能认出此人便是他曾在蛟龙王所造苦海里遇见的“凡人”李三奎,实际上他是被罗生王派去协助苏伏破“苦海”的人,同时也是罗生王的囚犯之一。
事实上,所有不愿投入往生轮的修士,在六道界都属于囚犯。一天不愿往生,一天就不得自由,永远都要禁锢在六道界。
另外,十九层炼狱,只是民间以讹传讹。实际上六道界并没有上下之分,不如说是横向排列。只因每界都有三层空间,所以与秽土居士所在的炼狱合称十九层炼狱。
真正称得上炼狱的,只有传闻中的第十九层。
而阿什狱所关押的“囚犯”,修为都是真人及以上。像刘能这种修为,在酆都登记造册后,就会被派发广微狱,也就是广微王的领地。当然,还有些类似鬼差这种,就不限修为了。
“什么神通,能做到连居士都做不到的事呢。”罗生王轻声反问。
居士,便是秽土居士,人称初有佛。
罗生王与李三奎不同,他轻易就洞悉了“分解”的本质,乃是一种回归,回归天地自然,如同反哺。
由此,他终于明白居士为何要下命让他与苏伏结下“因果”,惟有如此,他们才能干涉阳界,惟有如此,才能争取到苏伏的支持。
而眼前这一幕,就是初有佛下了多步棋后的收获,仿佛他早已预见有这一日。
苏伏念诵的《太玄经》总纲,传达六道界时,罗生王隐约听到了。
他平复了起伏不定的心神,淡淡说:“因是那惫懒家伙就在阳界,本王去一趟炼狱。”
说罢,人已到了虚空,有鬼王辇车呈现,载着他驶向虚无。
“嚯嚯,老鬼,你当我愚蠢吗?”李三奎望着他的背影,阴冷地笑着,“真当我看不出来,这是回归天地了,如同应法劫的那些纯阳。这是劫啊!大劫……”
他低头咀嚼两遍,忽然低沉地笑了起来:“是我们的大劫,也是我们的机会,这个脱离桎梏的机会,我们等太久,太久了……”
……
地府深处,暗无天光之地,便是炼狱鬼府所在。四野里,尽是黑泽般的湿地,每一寸土地都只有枯败,没有半点生机可言。
但独独有一处长满幽莲之所在,中有一方枯槐,前座起一张月台,点缀数朵幽莲。台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其满脸褶皱,不知岁有几龄。
幽莲、枯槐、月台、老僧,构成一幕极为安宁祥和,与别处绝然不同的风景。
一鬼王辇车驶来,停在高空处。
罗生王自车上一跃而下,微微俯身行礼:“居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您所盼之事,终于有了一丝眉目。”
“此事我已知晓。”老僧脸上含笑,“当初定下此事,虽为数劫推算之果,却令吾心惶恐,生怕走错一步,致这方天地万劫不复,才屡次求请楚渡维护他性命。楚渡这懒物,三番二次推脱,如今反倒传了他衣钵,真是世事难料,我参不透啊。”
罗生王也笑了笑,道:“楚王以不回真界为代价,保住了他,也算是还了居士人情。但西边那个忤逆,好像找到了替代品。”
“该来者,自会来。”老僧淡淡说,“法劫临近,我推算不出因果,料想有那人在,他讨不到好处。”
“是。”罗生王点点头,又道:“但这劫难渡,是否向苏伏透露一些?”
“万万不可。”老僧摇头,“缘法乃心生,你我皆属方外,假借幽姬立因果,已是极限,再想引导,就失了本分,只怕果报立现,他性命立刻不保。”
“是,还是居士看得清明。”罗生王叹了口气,“但那些倒还远了。临近的法劫,加上南域又不太平,鸿……罗刹图的什么,我至今也猜不透。”
“也许是件好事。”老僧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罗生王微微一怔,略略一想,仍有些不解,焦狱入侵怎么就变成了好事?
但他没有再问,而是道:“还有,《太玄经》之事,怕是瞒不过李三奎,他故作不知,我也就顺水推舟,想必他也会以为,这会是他们的机会。”
“该来者,自会来。”老僧微微笑道,“此界合该有这一劫,既因《太玄经》而来,也因《太玄经》而去,忧虑太多,反倒苦了自己。不过,你等也该尽早筹谋,劫到临头,才不至慌了手脚。”
“说的是。”罗生王收了自失,淡淡一笑,当即行礼,“既如此,我便告退了。”
老僧抬了抬手:“你去给因是递个消息,就说容他出力便是。”
“是!”
罗生王点头,再不停留。
……
苏伏回到别院,已是掌灯时分。
苏瞳已恢复了精神,正拉住苏伏的大手说个不停:“爹爹,原来你不知道黄昏道场的由来啊。”
“紫极虽然是个讨厌鬼,但修为确实很强的。黄昏大陆便是由他的法力承载而起,悬浮在无尽海南面,那时候还没有三山岛呢。”
她推开主卧的门:“黄昏道场还未被击沉时,如同枷锁一样捆缚在所有大门派的身上,太渊派才能趁势而起,登高一呼,神道仅仅统治大地不到四千年就化为乌有。”
“对了对了,那时还没有剑斋呢。莫问剑主那时候根本不管真界的恩怨,太渊的掌座邀请他共同讨伐黄昏道场,却被他拒绝了,所以后来剑斋的建立,一下子就成了天下公敌,甚至被诬陷与神道勾结哩。”
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身后的苏伏没动静,不由回身一望,却见苏伏处于沉思状,如提线木偶一样任她拉着走,不由噘了噘嘴:“爹爹,还想什么呢?都不认真听人家说话。”
“没什么。”苏伏回过神来,笑着在他精致的鼻梁上一刮,“剑斋崛起时,流了很多血,这我倒是不意外。莫问剑主当时已有如此影响力,太渊和紫极怎会容忍他逍遥自在?”
“因为飞仙剑呀。”苏瞳倒了一杯水,“那时莫问剑主虽然是散人,天下却少有能与他抗衡的人,加上飞仙爷爷,根本没人敢同时招惹他们。两方都不愿惹怒一个这样可怕的散人,所以默契地选择放任自流。”
“原来如此。”苏伏淡淡点头。
苏瞳端起水杯本想喝,忽然顿了顿,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爹爹,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我能有什么心事?”苏伏诧异道。
苏瞳拉着他左看右看:“难道是错觉吗?”
“肯定是。”苏伏笑着说,“你今天受了伤,早点回房间歇着罢。”
苏瞳的美眸忽地透出狡黠,沿着檀木桌从右边绕到苏伏旁,摇着他的衣袖,娇声说:“爹爹,咱们好久没有‘双修’了。”
苏伏脸色一板,正要拒绝,忽然眉头一挑,斜睨左侧窗门:“谁!”
正此时,苏瞳的耳中方才传来一个瓷器的碎裂声。
两人迅速冲出房门,来到别院靠着西厢的抄手游廊,夜色中,只见得一道黑影从院墙翻了出去。
“想跑!”
苏伏神色冷然,但灵识探过去,神情却是一怔:“景仁?”
“这,这是青衣姐姐用来装丹药的瓶子。”苏瞳从地上捡了一块稍显完整的碎片,“好像是我送给景仁的。”
“他一定是误会了。”苏伏脸色忽地一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这种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说法。”
“哦。”苏瞳吐了吐小香舌,浑不在意地一展袖袍,便将这碎片给扫除。
“景仁怎么会在日曦城的?”两人回到房内,苏伏无奈地说道,“他对你痴心一片,听到这样的话,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明天我让邵明轩找找他的下落,你去跟他解释清楚罢。”
“我不想解释。”苏瞳微微垂着螓首。
“怎么了?”苏伏轻轻抚着她秀发,“是不是他什么地方惹你生气啦?”
苏瞳摇了摇螓,忽然走向门口。但她没有走出去,在门槛处小驻片刻,回过身来。美眸中的狡黠已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静;美貌伶俐的脸上变得十分淡薄,如已看透红尘一样。
苏伏从未见过她脸上露出这种表情,正有些担忧,她却开口了。
她说:“爹爹,自古以来,真正任性痴情的人,不会在乎你有多不好,不会在乎你是丑是美,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更不会在乎你是否喜欢了别人、是否嫁作了人妇。”
她留给苏伏一个背影。
苏伏沉默,他终于知道,她是故意的。
这世上,所谓的痴心,是否只是迷恋完美的容颜,还是真的有一种超越现世,超越世俗,超越毁灭的爱?
苏伏的内心是宁静的,《太玄经》总纲一出,似乎也跟着颠覆了他的人生观。
但没过多久,苏瞳又回来了。
她的手上拿着一张纸,两个巴掌左右长,一个巴掌宽。
苏伏接过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挤着一堆蝇头大小的字,看了之后,若有所思道:“你再把今日发生的事讲一遍,从头到尾,不要一丝遗漏。”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毁灭或堕落(上)
在日曦城的另外一个角落也有一处奢华别院,都属于修行洞府,类似紫城的“小福地”。UU小说,www.uu234.com
莫羽冠满目阴沉,缓缓收回法力。
房中激荡的气流平息下来,但因他难看的脸色,倒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死了那么多徒弟,使莫羽冠很是长了教训,为防万一,他利用“无相天魔道”攫取刘能一丝识念,纵然死去,也能借此重聚灵魂,虽说修为不存,但转世重修时,生前的记忆保留下来,反而是一种机缘。
这法门如此奇妙,代价自然非同小可。
然而,复活却失败了。因为刘能的灵魂若是由“真实”的层面来看,已是灰飞烟灭,重新融入天地的运转。此前不曾有过此例,莫羽冠自然是搞不清楚的,但却不妨他想起一些事,比如刘能死的时候,苏伏口中念的“经文”。
只是他无法确定,到底是用的方法不对,还是经文的原因。
“师傅,这对于刘能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他的另一亲传弟子孔文举神情平淡,刘能的死在他看来,只是一件早或晚的事。
“我不止一次告诉他,若想要活着,当心存敬畏。”
“放肆!”莫羽冠冷冷看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座?”
孔文举略带锋芒的眉头微微一轩:“他活着,想的无非是讨好你,往上爬。终有一日,他站到顶点,就会发觉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你不是他,不要说这种屁话!”
莫羽冠说完,冷冷望向出现在窗门外的一个影子:“还有你,刘能之所以会死,还不是你指使本座做些多余的事?”
门外的影子没有说话。
莫羽冠望了望孔文举,后者神情淡漠,推门离去。
“比起追究我的责任,你更应该反省自己,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补救,云本初又恰好在日曦城,你险些就酿成大错,相比起这个责任来,毁了世尊的计划,只怕你还担当不起。”
影子的语气如流水一样没有起伏,甚至没有情绪波动。
莫羽冠双目圆睁,直如冷面修罗:“本座警告你,这样的话最好不要说第二次,你要记住,本座不是你的从属,更不是你的部下,再敢对本座这样说话,小心你的脑袋!”
烛光顿时摇摆不定,把他的影子撕扯来去。
“哼!”
过了片刻,莫羽冠冷冷说道:“叶璇玑显然认得‘永劫’,本座有一半心神落在她身上,那样的境况,都察觉不到劫剑意的波动,只能说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区区一个劫剑意,纵然强,也不过一击之力,何至于让你等如此忌惮?”
“你不懂,我也不懂。我们的区别在于,我听从命令行事,而你,还搞不清楚做主的人到底是谁。”
影子平静的语气里,不乏争锋相对的意味:“东都做主的是灵欲,你可不要忘记这一点,为防你再按捺不住性子,请你马上回炼幽山,大会结束前不得踏入日曦城半步。”
顿了顿,他淡淡补充:“这是命令!”
……
晁景仁躲避追杀,误打误撞躲到苏伏父女的别院。魔念入体,对他来说,实在不亚于晴天霹雳。所谓“一知半解”甚于毒药,正因为陷入这种恐慌,反而提供给魔念养分,使它有了复苏的征兆。
他静坐许久,都无法从这种恐慌中自拔,只觉昨日的万丈雄心,在今日看来都只是一个笑话。他却不知道,此类念头也如毒药,修士拥有超脱凡俗的力量,如不能拥有驾驭力量的强大心灵,就会遭到反噬。
他亲手筑起梦想的高台,但此时,他却主动从台上一跃而下,还道高台已然倒塌。然而倒塌的不是梦想本身,而是他追逐梦想的心,这岂非最悲哀之事?
“对了,瞳瞳……”他忽然想到苏瞳,心间顿时注入一股神秘力量。他把苏瞳赠予的小瓷瓶握在手中,只觉有一股莫名的温暖,使得光华的触感变得温软,就好像握住了她的手,狂风暴雨的心灵似乎也得到救赎。
不觉间,她已成为他的心灵港湾。但这不是解脱自我,不是突破自我,这是逃避,不愿意面对自我。往往逃避和沉沦,仅仅只有一发之隔。
耳边传来脚步声以及一道又脆又亮的声音,那是他的魂牵梦萦。
他既惊又喜,慌忙起身,想要去找她问个清楚,图个心安。可才露出了头,就见苏瞳的小手拉着苏伏的大手,一前一后从门洞外走进来。
她看起来快活得像只百灵鸟,无忧无虑。脸上的神态,带着七分的娇憨,两分的依恋,紧紧拉住的手,到了家门口也不愿分开。
莫名的犹豫和酸楚使他又坐了回去,有婢女点亮了主卧的灯,微光透过来,照出了他的影子。
“她不属于你,她不属于你……”脑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呢喃,声声如致命迷毒,使他的方寸灵台逐渐浑沌不清。
他不由用力攥住瓷瓶,希冀从上面汲取一丝温度。
这时耳旁传来一道让他如遭雷击的话语,心神失守,手上骤然加力,瓷瓶“啪嗒”一声碎了开来。
碎裂声惊动了苏伏,同时也使他短暂清醒,他惊慌失措地翻过院墙逃跑,逃到了大街上。他不敢去看身后,无论是否有人追来,他都不敢去看,无论是何种答案,对他而言,都非常残酷。
他的胸中如压了一块巨石,若是往常,定然只想大哭一场。但在多个方面的促使下,魔念已然复苏,觑见其道心空当,顿时反客为主,占据方寸灵台。
“她明明是我的,她明明是我的……”魔念滋生,使他痛苦不堪。
他开始在大街上疯狂奔跑,撞倒了无数的人,撞翻了无数的摊位,在一片交织着各种脏话的骂声中,突然只觉撞在一面山壁上,霎时把他撞了个鼻青脸肿。
“小杂碎,出门不长眼睛,找死啊?”
他勉强睁眼一看,是个满脸横肉的昂藏大汉。此刻他只觉胸腔沸腾,方寸灵台的心魔已开始无限繁殖,处于无法自控的状态。
所以他怒吼一声,便扑了过去。
“找死!”大汉本就受了一肚子的气没地发泄,这时已是怒极反笑,平平一拳击去,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轰成肉渣。
“哥!”
“父亲手下留情!”
人群中传来两个慌乱的声音,大汉听出来了,其中一个是他爱女的声音,这一拳本直取晁景仁的门面,因为这一犹豫,下移至肚脐。
饶是如此,晁景仁的小腹仍是发出一声闷响并飞退数丈,围观的人眼见他飞过来,纷纷向后退却,其中却有两个挤出人群,惊慌失措地接住了他。
晁景仁的身体剧烈颤抖,忽然捂住小腹,惨叫一声:“我的道基废了,我的修为没了……”
大汉自是侯玉尊。他与众商定了各项事宜,张道远又不理会他的挑衅,自顾自回去了,留下生一肚子闷气的他。
不想从清微园出来,回府途中,被个不长眼的东西撞了一下,顿时点燃了怒火。纵是往常,被人如此冒犯,他也是会杀人的,何况是满腔怒火之时。
这可说是晁景仁的不幸,也可说是他的幸运。
侯玉尊这一击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便将他气海击破,使道基破损。气海被击破,灵气涓滴不存;道基破损,他的修为也随之化为流水。但也得益于此,他反而感受不到心魔,任魔念肆虐,也已然影响不到他。
凡人无力供养魔头。
本要入魔的劫数,被动的用这一种暴烈又痛苦的方式终结。可若是没有这份痛苦,凭他的道心,又无法摆脱劫数。所谓祸福,无非取舍之道,他一步步走到这境地,却又无法细究,到底是谁的错。
侯楚楚领着晁雪松在城中玩耍,两个年纪相近的人,很快就变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对于她来说,世界非常的小,就只有侯府到清微园的距离,她的内心也非常的小,独独装着一个李世玉。
晁雪松无异于为她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虽然他的见闻一样乏善可陈,却让侯楚楚多了一种新鲜的感觉。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送侯楚楚回家的路上,正好撞见这一幕。
此时半抱着晁景仁,脸上满是惶恐与茫然:“发,发生了什么?”
“父亲,您……!”侯楚楚心中气愤,但因平日的教养让她无法说出难听的话,更何况是生她养她的侯玉尊。
“小杂碎胆敢冒犯我,饶他性命,已是开恩,还不快滚?”侯玉尊瞪着一双怒目,如铜铃一样骇人。
晁雪松慌忙抱起晁景仁冲入人群里。
“雪松!”侯楚楚大是着急,不由跺了跺脚。“父亲,您,您太过分了!雪松他们初来日曦城,什么也不懂,您就不能体谅一二?”
侯玉尊脸色一沉:“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老子不是说过,不许你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雪松是我的朋友……”若是往常,侯楚楚定然害怕得不敢出声,但此时却鼓起了勇气反驳,“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他救了险些被玷污的我!”
“什么?”侯玉尊勃然,在日曦城居然还有人敢犯到他头上,还待细问,侯楚楚却小跑着走远了。
“楚楚,你还要去哪里?天那么晚了,快随我回去!”
“我去找世玉哥……”侯楚楚头也不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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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毁灭或堕落(中)
晁雪松慌不择路之下,逃到了一处巷子里,很快就迷了路。…UU小说,www.uu234.com
“放我下来。”晁景仁说。
“哥,你怎么样了。”晁雪松连忙将他放到地上,靠在石壁上,忽又惊叫:“啊,你流血了!”
这一放下来,他才发现晁景仁的小腹鲜血淋漓。
“真的痛苦,过后真的只有空虚么,为何还是痛苦。”晁景仁满面死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晁雪松慌忙取出伤药,给他处理伤口。
血虽然止住了,但侯玉尊的劲气残余,却在破坏他的体内。失去灵气的守护,他的身体虽强于凡人,却也有限,痛苦无时不刻侵袭着他的脑海,啃噬着他的内心。
晁景仁没有回答,此刻他心如死灰,只想一死了之。
忽然,晁雪松的灵气探入他体内,方才意识到什么,脸色霎时雪白一片:“哥,你的修为……”
“不要弄了,我已经废了,你走罢。”晁景仁淡淡摇头。“告诉小叔,就说我是在与人斗法时死去,此生无悔。”
“不,我不走,我要带你回去,小叔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晁雪松说着就要抱起他。
晁景仁重重拍开他的手:“我说,滚啊!”
晁雪松一呆,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了从未见过的表情,是那样的狰狞可怖。
“你不是已经认识了一个大人物的女儿?你来日曦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管我这个废人做什么?滚滚滚滚啊!”晁景仁歇斯底里地叫喊,但牵动了伤势,使他的脸都皱成一团,看起来非常痛苦。
劲气开始发作,痛苦使他直喘粗气。
“哥……”晁雪松吓得不知所措,眼眶中有泪光在闪烁,却又犟着不肯挪动一步。
过了不知多久,他期艾地道:“哥,听楚楚说,妖帝正在城中,不如请他帮忙,以他的能……”
“闭嘴!”晁景仁的瞳孔骤然收缩,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暴起攥住他的衣襟,死命摁在墙上,“我不许你去找他们,你记好了,我不许你去找他们……”
“我不去,我不去,伤口又开始流血了,你先坐着好吗?”晁雪松见他痛苦,心里非常难过。
好不容易安抚他坐下来,他又冷冷道:“你还不滚,管我这个废人做什么。”
“哥,你到底怎么了,修为没了,可以重新修炼。我们是兄弟啊,我怎么会抛弃你……”晁雪松说什么也不肯走。
“重新修炼?”晁景仁惨笑一声,“你以为这是一个游戏,还能重新来过?我的人生,我的前途,我的野心,我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
他忽然又露出温柔的笑:“雪松,我的旅途到此为止了,接下来轮到你去拼搏,不要辜负太行剑派的名头,如果你真当我是你哥,就快点走罢!”
晁雪松沉默片刻,忽然起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赶走了最后一个微弱希望,晁景仁的脸上露出一个也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与外间街道的喧嚣成反比,这儿非常僻静,连蝉声都没有。
我要死在这里吗?
如同宣告着他的人生落幕,他抬头望了望夜空,竟是没有一颗星星相伴。无声的孤寂使他的双手无力垂落,鼻子一酸,不由无声哽咽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他扪心自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呵呵,想修复道基么。”
这时似乎出现了幻觉,有个人轻轻地在他耳边笑着。
“谁?”失去灵觉,竟是被人悄悄摸近数尺内都不自知。他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美貌女子不知何时来到此地。
“我这里有一枚‘天演丹’和半份‘紫芝灵液’。”女子娇声笑着,晃了晃雪白的手,一个锦盒及精致的小瓷瓶就出现在她手中。
“天演丹?”晁景仁迷惑道。
“真是受不了!”女子的脸顿时一变,有些不耐与不屑,“乡下来的土包子,你听好了,它能帮你重新领悟天道,修补道基;‘紫芝灵液’可以修复你破漏的气海。虽不可能马上恢复修为,但却免除了成为一个废人,你到底买是不买?”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晁景仁没有失去理智。
女子冷冷一笑,掀开锦盒的盖子,顿见一枚流转着淡蓝色玄光的丹丸静静躺在盒中,一股玄妙药香直冲晁景仁的脑颅,使他顿时生出种种奇妙感悟。
“买!”晁景仁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从怀中取出储物袋,倒拎倾倒,却只有数十枚白玉,寥寥数枚蓝玉,一些零散的丹药及符钱。
他顿时对这一路过来的挥霍无度感到悔恨。但马上又反应过来,“天演丹”他不认识,“紫芝灵液”还是认得的,真界著名的疗伤圣药,价格自然异常高昂。就算没有挥霍,凭他的身家,还是远远不够的。
“算了,我钱不够……”希望再一次破灭,他黯然说道。
“何止不够,零头都还短了十万八千里!”女子尖酸刻薄地说,“臭穷酸,没钱还耽误本姑娘时间,既然没钱,那就等死罢!”
语罢细腰一扭,正要离去。
“等等!”就在这时,从另一头巷子中追出来一个少年,“我有钱,漂亮姐姐你不要走……”
“漂亮姐姐?”女子娇躯脚步一顿,回过身来,见个少年疾奔而来,口中不断喊着漂亮姐姐,不由笑得花枝乱颤,“这是谁家的孩子,嘴甜得迷死姐姐了。”
“雪松?你……”晁景仁一看,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晁雪松怯生生地说:“我是走了啊,但迷路,又走回来了。”
“啊呀,你不是一直站在那里么,难道是人家感应错了?”女子娇媚笑着拆穿了他。
“臭小子!”晁景仁不由笑骂一声。
晁雪松脸红红的,向那女子道:“姐姐你别走,我有钱,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倾倒之后,竟有四百枚蓝玉左右。虽然数目确实不少,但还是远远不够的。
“雪松,这些钱哪里来的?”晁景仁笑脸一僵。
晁雪松以为他误会了,慌忙道:“这是走前云修长老悄悄给我的……”
“小哥,这点钱,一滴灵液都买不到哦。”女子一反方才的刻薄嘴脸,笑嘻嘻地说,“不如你陪姐姐一晚,我就把它们送给他,你觉得怎么样?”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毁灭或堕落(下)
“陪,陪一晚?”晁雪松呆呆地望着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太行剑派的人宁折不弯,出卖色相更不可能,你给我滚!”晁景仁却是脸色一变,冲女子怒吼。
“啊呸!”女子面对晁景仁,脸色如翻书一样变幻,“就你这废物还敢吼本姑娘?本姑娘拿这些东西找个英秀也够了,真以为我看上你弟弟了?”
晁雪松忽然跪倒在地,把头磕得“砰砰”响:“求姐姐救救我哥,求姐姐救救我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姐姐救救我哥……”
“雪松,你在做什么?给我起来!”晁景仁大怒着要去拉他。
女子却忽然踹出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并踩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地俯瞰:“剑修的傲骨?本姑娘最是厌恶剑修,如果你现在跪在本姑娘面前,大声说‘剑修猪狗不如’,说到本姑娘满意为止,四百蓝玉卖你‘天演丹’也不是不行。”
“贱人,就算死我也不会说……”巨大的耻辱让晁景仁死命瞪着女子。
“贱人?”女子妙目一转,突然毫不容情地踩在他的伤口上,后者顿时发出剧烈惨叫。
“怎么样,贱人的脚,是不是让你很**?”她发出享受似的冷笑。
“不要伤害我哥!”晁雪松这时跪在女子的右侧,听到晁景仁的惨叫,不顾一切地扑向女子。
以女子修为,自是不将一个区区凝窍放在眼里,但不知为何,她有点不忍心伤害他,所以仅仅是轻轻拂袖,要将他扫飞开去。
她这一拂袖,对于凝窍修士而言,已蕴含沛然巨力。哪曾想晁雪松救兄心切,硬顶着巨力将她扑倒在地,还翻了两滚,最后硬是紧紧抱住了女子的细腰。
晁雪松这一抱,顿觉难以言喻的幽香透入鼻间,温润软玉般的娇躯柔若无骨,属于雄性的本能,让他有生以来萌生了第一次的情动。
女子历经的男修不少,对肌肤之亲也不如何反感,索性就那样躺在地上娇笑着:“弟弟好生心急啊,你的时间还很长,姐姐会给你的,不要急嘛。”
“雪松,忘记门派礼教了?给我放开她!”晁景仁强忍着苦痛,发出一声暴喝。
晁雪松连忙松开女子,往后爬了两步,将晁景仁搀起,护在身后,却已闹了个大红脸:“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嘻嘻嘻,弟弟没关系,姐姐喜欢被你扑倒哦。”女子姿势撩人地起身,媚眼如丝,勾引着晁雪松。
晁雪松只觉心中“砰砰”直跳,不敢去看她:“姐姐,你要怎么样才肯救我哥。”
“也不是不可能。”女子娇笑一声,“如果我要你卖身给我,你愿意吗?”
“只要能救我哥!”晁雪松咬牙点头。
“我不需要你来救,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晁景仁大为愤怒,想推开晁雪松,但没想到平日看起来羸弱的单薄身躯,却像一面墙一样难以推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凡人,而且道基破损,注定了寿元不会太长。
推不动晁雪松的事实,终于让他彻底直面残酷的现实,想着未来都只有无尽的黑暗陪伴他,他的心不由自主惶恐起来。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望向了女子手中的锦盒,盒中之物,能够改变他的未来。
女子敏锐察觉到他的目光,神态露出妩媚:“但我以为你哥不值得救,因为他虚伪得很哩,嘴上说着‘剑修的傲骨’,实则还是很渴望‘天演丹’的嘛。”
晁景仁心神一震,双手紧攥:“我是很渴望,但我不希望雪松为我做出任何牺牲,我可以把命卖给你,请你把它给我!”
“你的命值钱?”女子讥笑着说,“城中想给本姑娘卖命的人,可以从城头排到城尾,似你这般修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啊。”
她的美眸微微一转:“不过,如果你现在跪下来,大声说‘剑修猪狗不如’,说三遍,我就把‘天演丹’送给你!”
从“直到满意为止”,到“三遍”,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晁景仁脸上露出了挣扎,他的身子微微颤抖。
“姐姐,我代我哥行不行……”晁雪松说着就要跪下。
晁景仁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了身后:“你给我退下!”
虽然让晁雪松退下,但他站立半晌都没有动静。
女子继续引诱:“只需要说三遍‘天演丹’就是你的了。虽然没有‘紫芝灵液’,但你破漏的气海也可以通过其他药物修复,只要道基修复,还怕什么?”
晁景仁微微颤抖的身子突然静止,紧攥的手也松了开来。
他蓦地抬起头,双目充斥亮光:“对不起,我办不到,除非我死!”
女子微感意外,笑道:“倒是挺有骨气。——雪松弟弟,姐姐的提议仍然有效哦。”
“我愿意,我愿意……”晁雪松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不料女子却又眨了眨美眸,笑嘻嘻地说:“果然是个小色鬼,一试探就试探出你的本性啦。不过呀,你想得美哦,我张凌雪在日曦城也算是个人物,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干么要找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啊。”
见晁雪松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用左手掂起锦盒,娇声道:“但姐姐这个人总是容易心软,看在你给姐姐磕了那么多个响头的份上,‘天演丹’可以给你,姐姐吃点亏,四百蓝玉就四百蓝玉罢!”
说着,她将锦盒抛给晁景仁,同时收走了散落一地的蓝玉,而后向晁雪松抛了个媚眼:“弟弟要来找姐姐玩哦,姐姐教你做一个刺激的游戏。”
说完已是芳踪渺渺。
两人兀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晁景仁用力捏了捏晁雪松的脸蛋,待后者发出一声痛叫,方才微露喜意:“不是做梦,天不绝我!”
“哥,你太可恶了,怎么可以拿我做实验啊,痛死了。”晁雪松搓着脸埋怨,但眉梢之间的喜意,却怎么也无法掩饰。
“事不宜迟,赶快吃了它罢!”他扶着晁景仁盘膝坐定,催促说道。
晁景仁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翻开锦盒,脸色却骤然变得煞白:“这不是原来的那颗!”
他咬牙切齿地将锦盒连同假丹重重摔在地上:“被她骗了,那个贱人!”
“怎,怎么会?”晁雪松的心顿时直落谷底,他捡起那颗假丹,凑近鼻间一闻,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纵然是他,也闻得出来,这只是普通的百草丹。
四百蓝玉买了一颗百草丹,不知云修知道了会不会被他气死。
阅历的匮乏,让他们都只顾激动而忘记了检查。不过话说回来,女子若真要对付他们,怕是一颗百草丹也拿不到。
问题是,凭她的修为身份,为何要对付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晁景仁瘫在地上喃喃自语。
爬得越高,摔得越痛。期望越高,失望越浓。无情又残酷的现实终于教会了他一件事,那就是天上不会真的掉下馅饼。能修复道基的药,岂是寻常?只怕不能用价值来衡量其珍贵。
懂得了这个道理,又有何用?失去的不仅仅是四百蓝玉,还有一颗已然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心灵。
“你走罢!”晁景仁忽然疲惫地说。
“我不走……”晁雪松蹲在他旁边,把头深深埋入双膝。
“不要管我这个废物,你听不懂?”晁景仁咬牙道。
“我不走,我走了谁来照顾你……”晁雪松抬起头,认真地说:“哥,既然有药能治,就有法可想,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不需要你照顾,滚,我让你滚,滚远点,不要让我看到你!”晁景仁不知从哪里涌来一股无名怒火,一把将晁雪松推倒在地。
“你以为你有什么大能耐,还想治好我?”他尖酸地道,“我看你别的本事没有,倒是鬼迷心窍,魂都被妖女勾走了,云修长老给你的蓝玉就这样被个妖女骗走,你满意了?”
“跟你在一起,凭什么机缘都跟随你,倒霉的都是我?”他再一次推翻想靠过来的晁雪松,怒声骂道,“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你跟在我身边,倒霉的都是我,你这个扫把星,你不要靠过来……”
一个失去修为的修士,竟有如此丑态,大大冲击了晁雪松幼小的心灵,他一时呆立。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他的双目浑浊,又开始喃喃自语。
而三番二次的剧动,使伤口开始崩裂,体内的残余劲气也终于开始大爆发。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侧倒在地上,痛苦使他蜷曲着身体颤抖,不由从喉咙中呕出几个字眼:“杀……杀了……我……”
“哥,你怎么样啊,哥……”晁雪松慌忙扶起他,情急之中,他咬咬牙,正要不顾一切带他去找苏伏。
“太好了雪松,终于找到你了。”就在这时,巷子口涌出数个人来,其中一个可不正是分开没多久的侯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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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四件事
“楚楚姑娘?”晁雪松大感意外。
侯楚楚一路小跑过来,见晁景仁已然陷入人事不知的状态,顿时道:“救人如救火,这位是我们天工坊的刘大医师,我专程请来救治你哥的。”
她指的人是一位白胡子老头,一身墨色长袍,面无表情。他身后跟着两个学徒一样的青年,都背着一个药箱。
“真的?”晁雪松方才被骗,有些犹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害你。”侯楚楚焦急地说,“再说此事本是我父亲惹起,天威劲最是霸道不过,救治晚了,只怕性命不保。”
“小子,我师傅从来只给大人物治伤,要不是看在楚楚小姐的份上,你上门求请还不定给你治呢,更何况是跑到这里来给你哥治伤?”一个青年冷哼一声道。
“对不起……”
晁雪松慌忙道歉,并将晁景仁放在地上。
两个学徒点上数盏灯,铺上干暖的垫子,将晁景仁抬到了垫子上,从垫子里传出来的药香顿时减轻了一些他的痛苦。
白胡子老头不慌不忙,把脉、针灸、推拿,有条不紊进行。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他施法招来一团水,洗净了双手,方才淡淡开口:“治疗还是有些晚了。”
“什么?”晁雪松顿时如遭雷击。
老头仍是淡淡说:“天威劲已侵入腑脏,不能完全驱除,需辅以药膳。”
“原来是这样……”
这位老头说话大喘气,险些没把晁雪松给吓死。他轻舒一口气,恭敬地问道:“敢问大师,需要什么药膳,能否给晚辈开个方子?”
老头点点头,两个学徒便当场取出桌案,一个研磨,一个铺纸,很快一张药方就开好。
侯楚楚发觉这方子倒没有什么奇特,就是有一味药却让她心中微微一跳,那可是炼制“小还丹”的一味主药,唤作“龙胆草”,多生在险恶之地,且极难培养,故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一枚小还丹的药力大概是百草丹十倍,但二者的价值,却不以倍数衡量。小还丹在关键时刻,兴许能让你捡回一条命。
“刘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侯楚楚心思玲珑,忙将老头唤到一边,小声地问,“这方子只怕不便宜?”
“一百蓝玉左右。”老头应道。
侯楚楚又问:“需要几服药才可痊愈?”
“七服以上,一服早晚各煎服一次。”老头应道,“不过,纵然痊愈,寿元也不到十年。”
“这……”侯楚楚不忍地蹙眉,“此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他。”
“是。”
七百蓝玉,就是七千白玉,着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刘大师很快就带人走了,侯楚楚还是很担心晁雪松,而且从方才的交谈中,她得知他才被骗走四百蓝玉,已是身无分文。
“雪松,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侯楚楚小心地问道。
“先治好我哥,再做打算。”晁雪松感激地说,“楚楚姑娘,幸亏你及时赶到,多谢你了。”
“你别这样说。”侯楚楚幽幽一叹,“你哥伤在我父亲手上,你不怪我,怎么还谢起我来了。”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怎能相提并论。”晁雪松摇了摇头。
“雪松,这药有些贵,想要痊愈,需要七百蓝玉。”侯楚楚担忧地说,“你决定怎么办呢?”
“这么贵!”晁雪松吓了一跳,愈发地愁眉苦脸起来。
侯楚楚心中难过,她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储物袋,递给他道:“雪松,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父亲不对在先,这里面有一千蓝玉,你先拿去买药。”
“不行,我怎能要你的钱!”晁雪松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能要我的钱?”
“因为,因为……”晁雪松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是男子汉啊,我要自己去挣钱。”
侯楚楚一听,顿时又气又乐,嗔道:“你就不能先拿着给你哥买药,再挣钱还给我?颜面真有那么重要吗?你哥的病不能拖的。”
“说得也是。”晁雪松感激地接过来,“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也是糊涂,凭他的修为,想在日曦城赚够一千蓝玉,不是三两月就能办到的事。
“对了,你还没有落脚的地方罢?”侯楚楚笑着说,“现如今城中各大客栈已是住满了人,你也找不到地方了,不如到我家去安顿。”
“这不好罢,我哥要知道是你家,只怕会发狂的。”晁雪松对方才晁景仁的丑态心有余悸。
“还有你父亲,他怎会同意我们住下?”想起那个威武大汉,他心中更是直打颤。
“我把你们安顿到僻静的地方,不让仆人打扰,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侯楚楚热心地说,“不用担心,我家很大的,再说你哥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调养,这对伤势有好处哦。”
“好,好罢……”晁雪松实在无法拒绝这份好意。
……
这小小的插曲,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话题都算不上,很快就被人遗忘。
而这时,苏伏正拿着那张怪异的纸,正在看第三遍。
这是由孔黎传过来的重要讯息,他反复看了三遍,又将苏瞳的遭遇前后对照,才终于得出“这不是假的,但也无法肯定是真的”的结论。
而他始终无法理解刘能的动机,莫羽冠的肆无忌惮。
“爹爹,我觉得那个讨人厌的和尚不是好人。”苏瞳心里有些别扭,因为据纸上说,智兴是孔黎暗中培养的人。
对于智兴而言,此次传递讯息非常冒险,一个不察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与坏的界限是非常模糊的。”苏伏神情微微恍惚,“一般而言,对我们有利的就是好人,反之是坏人,那么我们在他人眼中自然也是如此。”
纸上一共记有四件事:妖皇楚渡的去向及因果,楚渡三弟子的庄嬛的转世之身的下落,法华宗四明殿其中一位殿主及迷子舍利,最后才是智兴的身份。
当然,最后一件事只是一笔带过,重要的是前三件事。
终于确认了楚渡的生死及下落,他的心情还是有些不平静。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欢乐聚,离别苦
孔黎在信中讲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妖皇楚渡。
苏伏才知道,楚渡不单是救了他的命,还以自我放逐外域为条件,重新维持“公约”。在他还是妖帝之前,佛门都不能对付他。
难怪法华、法台两宗的运转险些瘫痪,却没有报复始作俑者,而是选择了沉默。
据说两宗弟子锐减二成,乃法华宗宗主净慧禅师的手笔,泰半填了苦海,真是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爹爹,妖皇爷爷既然平安无事,你也就可以放下心来啦。”苏瞳笑如弯月,“他老人家说不定在外域游得畅快,乐不思蜀呢。”
“你这丫头,越来越古灵精怪,也不知和谁学的。”苏伏摇头一笑。
“当然是无师自通。”苏瞳不满道,“娘亲和爹爹都不爱说话,往往一个静修就要二三日时光,我都快闷死了,只能自己解闷呀。”
“修行本就是枯燥的事,你与我们不同,不存在境界与境界之间的壁障,当然觉得沉闷。”苏伏刮了一下她精致的鼻梁,“小的时候,我让你读那么多书,就是想让你明悟道理而气自华,在那个时候就能沉淀躁动的心,做到神灵合一,圆转自如的境界,轻易便可神游太虚,自然不存在枯燥。”
“讨厌,爹爹太小瞧我了,听不出来人家是开玩笑的呀。”苏瞳噘了噘嘴,有些不服气,却又十分可爱地说,“人家只是希望能和爹爹还有娘亲多说一些话嘛。”
“免得呀……”她气呼呼地别过脸去,“免得某人又把人家抛弃,一消失就是十年。害得人家日思夜想,愁白了头发也见不到人,难过的时候,只能躲着以泪洗面。”
她那精致绝伦,不属人间所有的颜色,却做出这般小女儿神态,真是无一处不可爱,无一可爱不至极,而且全然由心而发,无一丝矫揉造作,也只有在深爱的人面前,才会显露出来。
“欢乐聚,离别苦。”苏伏无声一笑,本想将她拥入怀中,可毕竟不是从前,小瞳瞳已然长大,便改作轻揉她水亮秀发,“如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岂非一件美事?我想,那个时光,就绝无仅有的美好,是说再多话也换不来的。”
“欢乐聚,离别苦。”苏瞳微微旋身,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柔腻光滑的面颊上,“蝶儿也思,鱼儿也念。蝶岁春秋不话别,鱼念弹指莫等闲。”
“欢乐聚,离别苦。”苏伏轻轻摇头,“蝶忆思花翩翩舞,在水之方江河湖。蝶岁春秋不罔顾,弹指鱼念亦相濡。”
“欢乐聚,离别苦。”苏瞳美眸微微一转,狡黠地吟:“闲看数着烂樵柯,涧草山花一刹那。五百载来棋一局,仙家岁月亦无多。”
苏伏先是一怔,旋即失笑:“你这鬼机灵的坏丫头。”
“那也是爹爹的坏丫头。”苏瞳松开了手,好生得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过了会儿,她忽然扑入苏伏怀中:“我不要和爹爹分开,我要永远和爹爹在一起,永远做爹爹身边的坏丫头。”
“傻瓜,你长大了,总要嫁人的。”苏伏不由取笑道,“还以为自己很小啊,就算是这具躯壳,你也是快三十的人啦。”
“我才不嫁呢。”苏瞳抬起头来,嘻嘻地笑着说,“我要赖在爹爹身边一辈子,做爹爹贴心的小棉袄。还有啊,我要为龙姐姐和娘亲挡住所有想靠近爹爹的女人。”
“就你这样还贴心的小棉袄啊,反过来了罢?”苏伏笑道。
“什么呀,有龙姐姐、青衣姐姐、流苏姐姐和娘亲,爹爹还嫌不够啊!”苏瞳凤眉微拧,生气地说。
“别胡说,我和你娘亲不是那种关系,让人听到对她不好。”苏伏推开她,又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好了好了,真是个鬼精灵,去给爹爹倒茶来。”
“好罢!”苏瞳噘了噘嘴,转身离去。
“这么不乐意,还贴心的小棉袄,我看啊,指不定明天在商会里见到某个青年才俊就动了心,弃爹爹于不顾囖。”
苏瞳回过身来,盈盈行礼:“父皇稍候,孩儿马上就去。”
“嗯,这才乖。”苏伏满意点头,这才坐下来,拿起那张信纸,看起了第四遍。
过了会儿,苏瞳端着茶盏回来,见他正低头沉思,不由坏坏笑着:“父皇,您的茶。”
“嗯,真乖。”苏伏下意识接过来喝了一口,又置于案上。“信上说,庄嬛的转世之身是夏舞绫,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是啊是啊。”苏瞳连连点头。
“夏舞绫你还记得吗?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位……”苏伏道。
“记得记得。”苏瞳强忍住笑。“父皇,茶快凉了,您快些喝,喝完我再给您煮。”
“嗯,越来越孝顺了。”苏伏点点头,又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时忽然一顿,“当年我还以为她是九天玄女其中一个,特意使计把她送出炼幽山,如今看来真是多余。”
“对啊对啊,好多余哦,父皇您快喝呀,人家煮的茶不香么?”苏瞳眨着天真的大眼睛。
苏伏又抿了一口茶,享受似的眯起眼睛:“信上还说,不太咸的盐水有消毒的作用,这个浓度倒是刚刚好。”
苏瞳惊奇地说:“信上有说吗?”
“当然有,还说茶与盐相混,是会中毒的。”苏伏似笑非笑地放下茶盏,“坏丫头,毒害父皇,该当何罪。”
苏瞳吐了吐小香舌,无辜地说:“冤枉啊父皇,人家那么单纯可爱,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
她美目一转,道:“爹爹,百族的灵魄都由天道掌管,从来也未有转世一说。如果真是这样,这是首例,对妖国也许是一件好事呢。”
苏伏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她会是庄嬛的转世之身。”
说着,他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冷然:“个中玄机,真是耐人寻味。”
略顿了顿,又道:“佛门擅长推算因果,如果这是他们推算的结果,庄嬛的身份应该做不得假。但其中,只怕还有连佛门自己都不甚了了的缘由。”
“爹爹,法华宗四大殿主之一元慧涅槃,与此事会有关系么?”苏瞳收起了嬉闹。
涅槃实则就是圆寂。不过有圣界在,天道无法剥夺其存在。
苏伏轻轻摇头:“不太有关联性。元慧涅槃的时间是数十年前,但据说他闭关已有数千年,谁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死的?还有消失的法华宗至宝‘迷子舍利’,这法宝究竟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会消失,法华宗为什么不追查,孔黎也是一概不知,只是怀疑这个元慧数千年前就带着舍利乔装潜入真界。”
“元慧若是诈死,数千年经营,现在肯定是真界某个大人物了。”他双目微眯,“如果是真的,图谋的东西真是非同小可。”
想到这个可能,父女二人都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苏瞳笑道:“只是一个可能嘛,也许我们推测有误呢。爹爹别太放在心上,我想佛门短期内也不敢对付妖国,要不然妖皇爷爷可不会放过他们。”
“说得不错。”
苏伏笑了笑,便将信纸毁去,起身道:“这些机密不是一时半会能解读的,你要记住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今天到此为止,累了一天,快些回房歇着罢。”
“嗯,爹爹也早点休息哦,明天可是重要的日子呢。”苏瞳挥了挥手小手。
……
翌日,由天工坊方面派的人前来引领各大门阀的代表,目的地却不是清微园,而是停在港口的一艘飞楼船。
苏伏与一干同门到时,迎面正撞上以邪尊为首的东都之人。
“哟,苏伏,本尊五年前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邪尊负手而来,故意装作看不见萧无极的眼神。
“寡人的女儿,寡人自己会教。”苏伏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上了船。
与东都自然没什么好说,众人都没有搭话的兴趣。
这飞楼船异常的大,约可容下千人站立,所以人反而看起来不多。
选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便各自交谈。
苏瞳在人群中寻找叶璇玑的身影,但她好像还没来,只好放弃。
“微烟老头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手段那么惊人。”这时一个美貌女子领着两人走过来。
“再敢放肆,我会杀了你。”萧无极语声平淡,却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仿佛我要杀你,神魔佛也无法阻挡。
“小气的男人。”女子白了他一眼,“放心,我不是来挑衅的。”
苏伏马上就认出来,此女便是云襄。一袭鹅黄的长裙,看起来有些温婉,但挺翘的鼻梁及斜立的美目则使她多了数分冷艳,虽说她的容颜逊了苏瞳一筹,却自有一种闪耀的明媚及顾盼的英姿,让人无法移目。
她望了过来:“这位便是妖帝陛下么,果然是年少有为。昨日与诸位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见猎心喜,得罪了呀。”
“哪里,下回还要请道友多多指教。”苏伏淡淡道。
“好说。”云襄唇角微扬,凤目移向苏瞳,只见她年幼娇美,身娇体柔,艳若娇花,丽若朝霞,后者也正好奇地望过来,四目相对,让她不由惊赞:
“好个清丽绝俗的美人儿,姐姐若是男子之身,非拜倒在你裙下不可。”
苏瞳盈盈浅笑,微微行礼。
身后一男一女,正是杜挽倾及诸葛小楼。
杜挽倾向苏伏等人拱拱手,笑着说:“得益于微烟老人,我等才能齐聚一堂,也是幸甚。”
这时船头处落下来数人,其中一个穿着朴素的老者轻声开口:“感谢诸位莅临。”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拱月会场
“所谓的四海商会成立,莫不就在这船上罢?”一个等候多时,早已心生不耐的修士不阴不阳地说。
老者自是微烟老人,与他一起的还有落日城主、张敬青及其弟子李世玉。
李世玉挑眉道:“拱月会场十数日前便已竣工,既为如此之盛会,自然要在会场里举行,道友急个什么?”
“世玉!”微烟老人轻声喝止了他,又道:“人还未到齐,请耐心等待。”
为这盛会缘故,港口已然禁止出入。
不多时,玉清宗及南离宫等也纷纷来到。玉清宗此次就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净虚真人,一个便是纪修竹;南离宫更是只有叶璇玑一个人。
“娘亲,你好慢呀。”苏瞳欢喜地迎上去,两母女站在一块,风情各异,顿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苏瞳就像无限散发彩光的荧光美玉里面的精灵,她那精致绝伦的明丽脸庞,仅仅是几条明丽的线条,就勾勒出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进而让人感觉她身上无一处不美,连声音都是无比动听。
叶璇玑的美则含蓄得多。因其心性寡淡,欲薄如纸,表现在她脸上,没来由就让人感觉到一种疏离。偏生这种疏离感与冷艳不同,她并不很冷,大概是连“冷”这般的情绪也并不存在的。
所以她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使人望而生畏,畏而生敬,由敬畏之中又生出对美的无限向往,进而对其生出爱恋之心,却只敢远观,不敢亵渎。
叶璇玑爱怜地握着她的手:“是你来早了。”
“真是让人嫉妒啊。”云襄又惊又叹地说了一句,料想心中定是别有意味,才能有感而发。
杜挽倾望了一眼诸葛小楼,笑道:“小楼没有什么感想么?”
“有的呀。”诸葛小楼小声地说,“长成这样,简直就是犯规嘛,都让人生不起攀比的心里。你看那些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说着,她斜睨杜挽倾一眼:“师兄该不会也动心了罢,哼哼!”
“如此倾城颜色,试问天下哪个正常的男人不动心。”杜挽倾促狭地笑着,故意逗她。
“哼,果然如此,不理你了。”诸葛小楼像个吃醋的小女孩一样撇过脸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杜挽倾笑着说,“动心是因为对美好的向往,但那并不是爱。愈是美到极致,愈是让人不敢碰触、接近,生怕自己的肮脏会玷污了这份纯粹的美。其实,这来源于我们对纯粹的东西的追求,修士修行,也正是排污去浊的过程,使身心都接近于纯粹。”
顿了顿,他轻轻拉住她的手:“所以说呀,大家之所以会被她们吸引,正是因为在修道的过程里,有太多的迷茫,如这般美到极致的人儿,反而成了一座道标,使心神烙印道标而不至于迷惘。”
“这里好多人……”诸葛小楼脸上的晕红已然蔓延到耳根,哪里还听得清他说的话。
“当然,那些占有欲强烈的人,就另当别论囖。”杜挽倾故意装作听不到。
“若是按师兄的说法,长得美的人,就是道的化身囖?那么他们岂不是不需要修行就能得获伟力?”诸葛小楼心里甜滋滋的,面上却不甚服气:“简直是胡说,我看这都是你们为了光明正大看漂亮姑娘胡编乱造的理由。”
“这只是一个比喻,师妹。”杜挽倾没想到引火烧身,无奈道。
“起船!”这时落日城主见人到齐,当即发出命令。
飞楼船顿时缓缓升空,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飞楼船并没有飞很远,就停在日曦城的正中心空域,离地约千尺,整城风光尽收眼底。
底下四通八达的街道全都站满了人,密密麻麻的排布,连一些僻静窄巷都闹热起来。
这些人由凡人、散修及小门派的修士组成,纷纷用羡慕的目光望着飞楼船,多希望自己也能站在上面,成为万众仰望的存在。
飞楼船停在中央空域,正在所有人不明所以时,船身下方的虚空斗然发出剧烈震动。
底下的人愈发莫名,但船上的人却站到了船舷往下投望,望着这一让他们震惊莫名的一幕。
就在船身下方,虚空正在裂开,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从内中投射出浓郁的生机绿意。
这似乎是开启了通往某个秘境的通道。
“树海!”云襄凤目微眯,“是树海秘境,传闻微烟老人手中有一个秘境,原来是真的。”
此言一出,众皆震惊。
裂缝撑开至飞楼船足以通过时,便止了动静。飞楼船往下落去,城中的人只见飞楼船像被虚空吞噬一样,寸寸消失不见。他们站的角度无法望见真实境况,而今日日曦城又已禁空,所以他们愈发疑惑不解。
飞楼船一落下来,众人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入目先见一片大绿意青葱的林地,方圆百里内,目力可及之处,全都栽种了各种各样的树。有些只有人高,有些却直破云霄,有些树干细弱如婴儿手臂,有些树干粗壮须数人乃至数十人合抱。
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大树与小树之间的距离,都经过苦心孤诣的测量,保持美观的同时,又能让每棵树都能获得足够的营养。
只有在辛勤的园丁刻意打理下,才能出现这般景致。
但最让人震惊的地方却是正下方,由数百丈的高度俯瞰下去,就见一个巨大的造型别致的圆形场地坐落在树海中央,绿树成海,犹如点缀在星海里的一轮特异独立的明月。
场地完全露天,粗略目测,占地约在七百亩左右,单在面积上,将妖神宫甩得远远的。大概三个妖神宫的面积统合起来,才能与它相比。
飞楼船往下沉了一些,就清晰望见场地中央是一个大圆台,皆由坚硬的青花岩铺成,由一面矮墙将圆台圈起。
矮墙之后,是划分明显的五个巨大看台区域,由长条形座椅呈梯田状螺旋式排布,站在会场中央,一眼甚至望不到边界。
“这是拱月会场,建造历时三年零二个月,可容坐三十万人。”
飞楼船停在了中央圆台,微烟老人轻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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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天下第一斗法大会(上)
三十万人,就是说,城中的所有人涌进来,都能容得下。
坐那么多人,做什么用途?这会场的作用,颇是耐人寻味。
苏伏扫了一眼,脚下的圆台其实不大,与剑斋的斗法台类似。不过那只是同门较技切磋的地方,而且限于内门弟子。若是这个地方用来斗法,且是大门阀与大门阀之间,就显得太小了点。
“四海商会总会的成立,就在今日,今时,此地。”微烟老人示意众人往东南方位看去,只见在东看台与南看台之间,凌空悬浮着一座宏伟大殿。
众人灵识扫去,便见牌匾上书:四海商会。
“看起来不错!”一个修士笑了笑,便要打头去看个端倪。
“留步。”微烟老人叫住了他,“四海商会总会只有十一个名额,天工坊、玲珑阁作为发起人,算是先入为主,据两个位置,余下九个,将在诸位之中选出。”
“老头,你什么意思?”那修士脸色一僵,毫无尊敬地问道。
“诸位道友安好,在下李世玉,微烟老人的亲传弟子。接下来将由我来向诸位说明。”
开口的是李世玉,临近商会成立,微烟老人已将一部分内幕交由他来口述,以提升在真界影响力。
要知道,这场会议连“二号”人物侯玉尊都没资格进来。
他这一开口,众人顿时明了,会议开始了。但都有些不悦,居然就让他们站着,实在有欠体统。
李世玉可不管他们高不高兴,自顾自道:“入主总会,可以获得商道的优先分配权以及天工坊优先供货权;入主总会,每年可以从商会的盈利中抽取一定份额的红利,份额的多寡,在于诸位入主总会的排名先后;入主总会;则有商会的部分决策权,如有重大决策,由十一位商会的‘代表’共同商议;入主总会,则有义务维护天下商道,维护商会的稳定及发展。”
“十一位代表的排名既有先后,你们‘先入为主’的两家,排在什么位置?排名影响的程度,多寡,权利等等也要一一说个清楚明白。”
李世玉心里不爽他,便故意不答:“此事容后再议,先说说四海商会成立的主旨。”
“哦?”
“四海商会,来自于五湖四海,诸位也都是一方霸主,所谓得天下,就要治天下。”
李世玉缓缓走了数步,望了一眼苏瞳,英俊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如冉冉升起的旭日,很是耀眼:
“商道的规整化,扩大化,商会的种种措施、改变及安排,势必带来一连串的影响。四海商会成立以前,影响已然极为深刻,就拿各州匪贼来说……”
他若有意味地扫了一眼张敬青:“北地、神州素来匪患重重,难以肃清。但此事一出,天下群匪如同各相邀约,纷纷销声匿迹。当然,这不能说是坏事,可随之而来的的负面影响极其恶劣,料必青、神、莒三州近来频发的一桩桩案子,就与此事有关。”
张敬青无声冷哼,目中微闪寒芒。
李世玉微微一顿,笑着说:“所以,四海商会的成立,除了给诸位提供便利,还要给天下散修一条生路。相信惟有携手共进,方能共建没有纷争的真界。”
“那与其说是商会,倒不如说是盟会。维护天下治安?可笑。”东都一个弟子冷笑开口。
“如果贵派认为可笑,不妨退出。”李世玉心里冷笑,面上不显。
“少废话,这些都是次要的,叨叨半天,排名怎么个排法都没说,你家大人没教过你,事情要挑重要的说?”邪尊瞪他一眼。
近大宗师的修为,这一瞪颇有几分威势。
李世玉面上发悚,不敢再挑衅,道:“欲入总会,则须参与‘天下第一斗法大会’。”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不一。虽说结合前面传闻,与目睹拱月会场的形制,大致也能猜出一二,但亲耳听见,又是一番不同感受。
如编撰真界的修行历,就会发现真界的历史实际上就是一部战争史。而有史以来最隆重,最全面性的法会,要属太乙圣地一个甲子举办一次的“证道法会”,但也是极具针对性,必须是“天才修行者”才能获邀。
“怎么个斗法?”苏伏饶有兴味地问。
“大会将采取淘汰制,由各门各派选出与会的弟子,最少三人以上。即是说,由门派与门派角逐,以三对三的形式分出胜负。”这时轮到张敬青接口,李世玉纵然不甘,也只能退下。
“既称‘天下第一’,面向的就不单单是我们。”苏伏又道,“报名条件呢?”
张敬青钦佩地向他拱了拱手:“妖帝说的是,报名的门派须具备三个条件:第一,拥有不下于十里方圆的道场;第二,报名的队伍中,必须有一个是玄真及以上修士;第三,修道年限在百岁以内。”
前两个还没有什么,第三个顿时引起一阵哗然。
但哗然很快静止,都是些心思活络的家伙,这时都把眼睛望向了以萧无极为首的一干人等。若是这些人也参加,直接内定名次好了,还争个什么?
“哼,就是说我们这些‘老家伙’连资格都没有了?”邪尊不满地说道,“这是偏见,**裸的偏见,凭什么我们不能参加?”
“我们要是参加,这大会还有什么悬念?”云襄淡淡讽刺道,“怎么,你想和一群小孩子争个高低?如不是,大会结束,我们额外开一场,也不是不行。”
“怕你?”邪尊斜睨过去。
“两位莫要争吵,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落日城主还真担心两人打起来,拱月会场能不能受得住,便制止了二人。
“大会前九名,不但可以入主总会,还能获得日曦城提供的丰厚奖励。”他说着便向张敬青使了个眼色。
张敬青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叠纸,一一分发给众人。
苏伏取过来一看,呼吸就不由一窒。
只见上面写道:“天下第一斗法大会第一名奖品:储物指环一枚、天演丹一枚、紫芝灵液两份、祭炼四十一层的雪蚕甲一件、紫魂丹一瓶、小还丹一瓶。
第二名奖品:天演丹一枚、紫芝灵液两份、祭炼四十层的百丈浮屠一件、玄英丹一瓶、小还丹一瓶。
第三名奖品:天演丹一枚、紫芝灵液一份、玄英丹一瓶、小还丹一瓶。”
“……”前三甲的奖品,已足够动人心魄。
而第一名居然有储物指环,苏伏收束心神,暗中与叶璇玑对视一眼,表面不动声色。
实际上,众人也都被这大手笔给震惊了,哪里有空去观察他们的脸色。
“这天演丹是?”净虚真人惊讶地开口。
李世玉得意地说:“不错,为了此次大会,我们天工坊特意开炉,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炼制了三枚天演丹,作为前三甲的奖品。”
前文有道,“天演丹”是鹿泉老人,也就是青衣的祖父开创,由萧南离鼎力支持而研发的丹药。可以让人沉浸在“悟道”的状态中,拥有破境、矫正及修复道基的功用,实是各种玄妙丹药之最。
虽然炼制方法各门各派都有,但真界已然很久没有出过能炼制“天演丹”的大师了,它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不客气地说,目前整个真界,天演丹就这三枚。
这一下,对于天工坊和玲珑阁入主总会的资格,再无疑义。仅凭这一份奖励名单,就足有这个资格了。要知道,纵然是剑斋这样的大门阀,也不存在“紫芝灵液”的库存,更别提“天演丹”。
而在名单最后面还特别批注,与会的门派,纵然未能加入总会,也能进入分会,并获得一枚“造化丹”。这消息一旦公布,必使真界沸腾。若说四海商会的建立,只是将真界这潭水搅浑,那么此事必将成为一道惊天动地的响雷。
“造化丹”可以让没有根骨的凡人入道,其珍贵程度,对于某些人来说,甚至还在“天演丹”之上。
“由于我们不直接参与大会,所以总会排名分别是最后两位。”落日城主等众人消化了之后,便又开口:“并且,我们将九年举办一次斗法大会,九年一轮重新排定名次。”
这就意味着,纵然此次与总会失之交臂,下次也说不定会有,给人一种非同寻常的期待感。
“由于第一届斗法大会,诸位还未加入总会,大会期间产生的利益,只能与诸位分享两成。”
此事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众人也没有放在心上。惟有苏伏双目微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会场。
“大会会场就在这里?三对三,城主确定就在这么个小地方?”云山城一个子弟满是疑惑,“还有,生死怎么算,如有人趁此机会报仇,定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样所谓商会还能维持吗?”
落日城主淡淡一笑,望向微烟老人:“微烟,轮到你了。”
微烟老人也不多话,示意了一眼李世玉。
李世玉便走向圆台中央,那儿有一个脸盆大的圆形凹槽,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磨盘状的圆形符盘,嵌入其中。
场内有见识的人已然认出此物:“森罗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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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天下第一斗法大会(上)
三十万人,就是说,城中的所有人涌进来,都能容得下。
坐那么多人,做什么用途?这会场的作用,颇是耐人寻味。
苏伏扫了一眼,脚下的圆台其实不大,与剑斋的斗法台类似。不过那只是同门较技切磋的地方,而且限于内门弟子。若是这个地方用来斗法,且是大门阀与大门阀之间,就显得太小了点。
“四海商会总会的成立,就在今日,今时,此地。”微烟老人示意众人往东南方位看去,只见在东看台与南看台之间,凌空悬浮着一座宏伟大殿。
众人灵识扫去,便见牌匾上书:四海商会。
“看起来不错!”一个修士笑了笑,便要打头去看个端倪。
“留步。”微烟老人叫住了他,“四海商会总会只有十一个名额,天工坊、玲珑阁作为发起人,算是先入为主,据两个位置,余下九个,将在诸位之中选出。”
“老头,你什么意思?”那修士脸色一僵,毫无尊敬地问道。
“诸位道友安好,在下李世玉,微烟老人的亲传弟子。接下来将由我来向诸位说明。”
开口的是李世玉,临近商会成立,微烟老人已将一部分内幕交由他来口述,以提升在真界影响力。
要知道,这场会议连“二号”人物侯玉尊都没资格进来。
他这一开口,众人顿时明了,会议开始了。但都有些不悦,居然就让他们站着,实在有欠体统。
李世玉可不管他们高不高兴,自顾自道:“入主总会,可以获得商道的优先分配权以及天工坊优先供货权;入主总会,每年可以从商会的盈利中抽取一定份额的红利,份额的多寡,在于诸位入主总会的排名先后;入主总会;则有商会的部分决策权,如有重大决策,由十一位商会的‘代表’共同商议;入主总会,则有义务维护天下商道,维护商会的稳定及发展。”
“十一位代表的排名既有先后,你们‘先入为主’的两家,排在什么位置?排名影响的程度,多寡,权利等等也要一一说个清楚明白。”
李世玉心里不爽他,便故意不答:“此事容后再议,先说说四海商会成立的主旨。”
“哦?”
“四海商会,来自于五湖四海,诸位也都是一方霸主,所谓得天下,就要治天下。”
李世玉缓缓走了数步,望了一眼苏瞳,英俊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如冉冉升起的旭日,很是耀眼:
“商道的规整化,扩大化,商会的种种措施、改变及安排,势必带来一连串的影响。四海商会成立以前,影响已然极为深刻,就拿各州匪贼来说……”
他若有意味地扫了一眼张敬青:“北地、神州素来匪患重重,难以肃清。但此事一出,天下群匪如同各相邀约,纷纷销声匿迹。当然,这不能说是坏事,可随之而来的的负面影响极其恶劣,料必青、神、莒三州近来频发的一桩桩案子,就与此事有关。”
张敬青无声冷哼,目中微闪寒芒。
李世玉微微一顿,笑着说:“所以,四海商会的成立,除了给诸位提供便利,还要给天下散修一条生路。相信惟有携手共进,方能共建没有纷争的真界。”
“那与其说是商会,倒不如说是盟会。维护天下治安?可笑。”东都一个弟子冷笑开口。
“如果贵派认为可笑,不妨退出。”李世玉心里冷笑,面上不显。
“少废话,这些都是次要的,叨叨半天,排名怎么个排法都没说,你家大人没教过你,事情要挑重要的说?”邪尊瞪他一眼。
近大宗师的修为,这一瞪颇有几分威势。
李世玉面上发悚,不敢再挑衅,道:“欲入总会,则须参与‘天下第一斗法大会’。”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不一。虽说结合前面传闻,与目睹拱月会场的形制,大致也能猜出一二,但亲耳听见,又是一番不同感受。
如编撰真界的修行历,就会发现真界的历史实际上就是一部战争史。而有史以来最隆重,最全面性的法会,要属太乙圣地一个甲子举办一次的“证道法会”,但也是极具针对性,必须是“天才修行者”才能获邀。
“怎么个斗法?”苏伏饶有兴味地问。
“大会将采取淘汰制,由各门各派选出与会的弟子,最少三人以上。即是说,由门派与门派角逐,以三对三的形式分出胜负。”这时轮到张敬青接口,李世玉纵然不甘,也只能退下。
“既称‘天下第一’,面向的就不单单是我们。”苏伏又道,“报名条件呢?”
张敬青钦佩地向他拱了拱手:“妖帝说的是,报名的门派须具备三个条件:第一,拥有不下于十里方圆的道场;第二,报名的队伍中,必须有一个是玄真及以上修士;第三,修道年限在百岁以内。”
前两个还没有什么,第三个顿时引起一阵哗然。
但哗然很快静止,都是些心思活络的家伙,这时都把眼睛望向了以萧无极为首的一干人等。若是这些人也参加,直接内定名次好了,还争个什么?
“哼,就是说我们这些‘老家伙’连资格都没有了?”邪尊不满地说道,“这是偏见,**裸的偏见,凭什么我们不能参加?”
“我们要是参加,这大会还有什么悬念?”云襄淡淡讽刺道,“怎么,你想和一群小孩子争个高低?如不是,大会结束,我们额外开一场,也不是不行。”
“怕你?”邪尊斜睨过去。
“两位莫要争吵,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落日城主还真担心两人打起来,拱月会场能不能受得住,便制止了二人。
“大会前九名,不但可以入主总会,还能获得日曦城提供的丰厚奖励。”他说着便向张敬青使了个眼色。
张敬青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叠纸,一一分发给众人。
苏伏取过来一看,呼吸就不由一窒。
只见上面写道:“天下第一斗法大会第一名奖品:储物指环一枚、天演丹一枚、紫芝灵液两份、祭炼四十一层的雪蚕甲一件、紫魂丹一瓶、小还丹一瓶。
第二名奖品:天演丹一枚、紫芝灵液两份、祭炼四十层的百丈浮屠一件、玄英丹一瓶、小还丹一瓶。
第三名奖品:天演丹一枚、紫芝灵液一份、玄英丹一瓶、小还丹一瓶。”
“……”前三甲的奖品,已足够动人心魄。
而第一名居然有储物指环,苏伏收束心神,暗中与叶璇玑对视一眼,表面不动声色。
实际上,众人也都被这大手笔给震惊了,哪里有空去观察他们的脸色。
“这天演丹是?”净虚真人惊讶地开口。
李世玉得意地说:“不错,为了此次大会,我们天工坊特意开炉,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炼制了三枚天演丹,作为前三甲的奖品。”
前文有道,“天演丹”是鹿泉老人,也就是青衣的祖父开创,由萧南离鼎力支持而研发的丹药。可以让人沉浸在“悟道”的状态中,拥有破境、矫正及修复道基的功用,实是各种玄妙丹药之最。
虽然炼制方法各门各派都有,但真界已然很久没有出过能炼制“天演丹”的大师了,它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不客气地说,目前整个真界,天演丹就这三枚。
这一下,对于天工坊和玲珑阁入主总会的资格,再无疑义。仅凭这一份奖励名单,就足有这个资格了。要知道,纵然是剑斋这样的大门阀,也不存在“紫芝灵液”的库存,更别提“天演丹”。
而在名单最后面还特别批注,与会的门派,纵然未能加入总会,也能进入分会,并获得一枚“造化丹”。这消息一旦公布,必使真界沸腾。若说四海商会的建立,只是将真界这潭水搅浑,那么此事必将成为一道惊天动地的响雷。
“造化丹”可以让没有根骨的凡人入道,其珍贵程度,对于某些人来说,甚至还在“天演丹”之上。
“由于我们不直接参与大会,所以总会排名分别是最后两位。”落日城主等众人消化了之后,便又开口:“并且,我们将九年举办一次斗法大会,九年一轮重新排定名次。”
这就意味着,纵然此次与总会失之交臂,下次也说不定会有,给人一种非同寻常的期待感。
“由于第一届斗法大会,诸位还未加入总会,大会期间产生的利益,只能与诸位分享两成。”
此事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众人也没有放在心上。惟有苏伏双目微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会场。
“大会会场就在这里?三对三,城主确定就在这么个小地方?”云山城一个子弟满是疑惑,“还有,生死怎么算,如有人趁此机会报仇,定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样所谓商会还能维持吗?”
落日城主淡淡一笑,望向微烟老人:“微烟,轮到你了。”
微烟老人也不多话,示意了一眼李世玉。
李世玉便走向圆台中央,那儿有一个脸盆大的圆形凹槽,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磨盘状的圆形符盘,嵌入其中。
场内有见识的人已然认出此物:“森罗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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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天下第一斗法大会(下)
苏伏敏锐察觉到是“森罗万象”而不是“森罗幻境”。记得当初在归墟,白易安就取了个这玩意出来,把数十人困入“伪造”的沉佛恶地。
只不过白易安那个只有巴掌大小,只能算符印,而且远没有这符盘那样精致。
“师弟还不知‘森罗万象’罢。”解湛兮妙目闪烁异彩,“没想到此次天工坊连它都拿出来了。‘森罗幻境’正是它的仿制品,你在归墟遭遇过,应该清楚它的神妙之处。”
苏伏点点头:“这么说来,森罗万象更可怕?”
“森罗万象已然脱离了‘器’的概念,而接近于‘道’的存在。”解湛兮冷笑,“天工坊数千年前演了一出盗贼的戏码,却原来是监守自盗,森罗万象一直藏在天工坊里啊。”
过了一会,严丝合缝嵌入凹槽的“森罗万象”突然爆发出一蓬璀璨的光芒。光芒直投天际,因秘境的入口并未关闭,这光芒就冲出了秘境,使整个日曦城都清晰可见。
光晕则覆盖整个圆台。
“请诸位上台一观。”微烟老人说着,当先跃上了看台。
众人纷纷跟随其后,就在看台的边沿看向圆台。
这时台上只剩了李世玉及张敬青。
“世玉兄,请了。”张敬青走到李世玉的对面,面向着森罗万象盘膝坐下来。
李世玉回头在人群中望了一眼,见苏瞳正好奇地望过来,脸上顿时露出振奋神色,当即盘膝:“请!”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闭目,神念就受到牵引,再睁眼时,已身处茫茫云海。
纵然已然做过实验,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激动,一个祭出飞剑,一个祭出万丈浮屠。
“壮哉!”净虚真人不由抚须惊赞。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只见两人盘膝不动,在两人上空却交汇出波澜壮阔的茫茫云海。观此云海,简直与真实一般无二,并且真真切切地显化出两人的身形、表情、动作甚至法器、法力等等。
不仅如此,在云海的上空,又有一幕重复的景象,如同把景象复制,层层往高空叠去,不知有何用意。
“森罗万象,可以演化不同战场,真实再现其身所有物。即是说,纵然在幻境里想使用法符,也是被允许的。”随着张、李二人斗将起来,微烟老人开始向众人讲解,“原理是攫取诸位神念,由一化万,无限放大之后,完全复制其本体之能。投影到现世的是‘幻虚大阵’,就镌刻在台下,单是为了二者融合,就费了两年零二个月。”
微烟老人的语声虽然平静,但也带着数分自豪。那可是以他为首,天工坊所有匠师齐齐出力,方才建成的“天方夜谭”,已然超乎人类的想象极限。
“在座位的设计上,每层都将平行看到独立景象,所以不用担心看不清楚的问题。”他望了望高空处,嘴角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而且,除会场以外,日曦城空域周边都可增设座位,以飞楼船代之,约能同时容百万人观赏大会。”
事实上,这时秘境外的人都已然沸腾起来,纵然是身处地面,他们也隐约望见有人在斗法。
苏伏的瞳孔微微一缩:“敢问入场费是?”
“内场暂定二十蓝玉一人,外场则视情况十到二十不定!”微烟老人道。
“嘶!”不止是苏伏,这下所有人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没人会去问“是否太贵”的问题,因为各门各派定会派出最精锐的人参加,为了总会的排名,定是一场龙争虎斗,精彩程度不消说。
价格低了,显得他们没档次。他们的比斗,可不是大街上的杂耍,高兴就赏,不高兴还能骂两句。
散修们定会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纵是花光积蓄也在所不惜,因为错过这样的盛会,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假设百万人满席,日曦城一天的最低收入都接近两千万蓝玉,仅此一点,扩城及大部分奖品的费用,就都有了着落。
而且还不计“赌盘”,大会之盛况空前,已然可以想象,日曦城盈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商人就是商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苏伏望了一眼仍然十分平静的微烟老人,钦佩之情,已难言表。就算是放在前世,此人都是商界最顶级的巨鳄。
这规模空前的大会,纵然能想到,也是绝办不起来的。不说别的,单单奖品的稀有,纵是集妖国之全力,也无法完全凑齐。
同时他也明白玲珑阁为何突然偃旗息鼓了,任谁见识了微烟老人的宏伟计划,都不会再着眼于眼前的利益。
“如此一来,就不存在死伤,纵然在幻境里被杀死,顶多是伤一点元气,将养数日就可恢复如初,真是奇思妙想啊!”
方才那个发问的云山城子弟满脸都是赞叹之色,对微烟老人已由尊敬转为崇拜。
“不止如此,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尽情一战,而不用顾忌与对手的关系如何,是否需要留手。”杜挽倾笑着说,“微烟前辈奇思妙想,确实让人惊叹。”
苏瞳好奇地开口:“微烟前辈,前面说与会之人不得少于三,是说每轮上场必须有三人上场?”
“不错,且每轮上场的人,必须在报名名单里,还要符合与会条件,如有违规,则视为自动弃权。”
微烟老人耐心向她讲解:“斗法不应该只是一个人的事,而是需要三人配合,才能取得最终胜利。我希望能通过大会,使天下人看到团结的力量,使商会能团结一心,自然就能越办越好。”
“报名截止到几时。”又有人问。
“季夏月十五日。”微烟老人应道。
也就是有十五天的准备时间,这也给了天下人反应的机会,只怕天下所有的修士都要聚到日曦城来了,到时在万众瞩目下将对手踩在脚下,想想都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
扬名立万,就在今朝!
相比起澎湃的心绪,场间二人卖力斗法,则只有寥寥数人在看。
苏伏便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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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晕,刚才出现系统错误。
1233章第一次传的时候出现了系统错误,我就又传了一次,变成了两章一样的,而且是vip章节,不能删除。明天更新第一章时,我再把内容更换过来,请大家到时重新看一遍,对不起啦!!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单纯不是愚蠢(请重新看上一章)
沉默了许久,她微不可察地一叹,轻声说道:“世玉哥,我有一个朋友,是个散修,修为与我相当,想来清微院找一份赡口的活计。UU小说,www.uu234.com”
李世玉双目微眯:“朋友?”
“挺好,有朋友挺好。”他很快敛去异状,笑道,“好,你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具体想让他做些什么?”
侯楚楚想了想,还是解释道:“父亲打伤了他堂哥,所以我想帮他。能不能让他在这里挂个职,薪酬由我来支付。”
“这都是小事。不过,挂职只怕不行,还没有先例,你让他来找我,我会给他安排。”
李世玉说着,便去将房门合上,然后坐到侯楚楚的身旁,轻轻把玩着她的秀发:“楚楚,你有好几天没有请教我修行了,最近都没有什么疑难么?”
“暂时没有。”侯楚楚平静地说。
“楚楚,你知道男人在外面,有的时候是需要应酬的。”李世玉轻轻抚上了她温润软滑的美脸,“天工坊与玲珑阁素来不对付,就算现在重新恢复了一部分合作,也不意味着可以完全相信他们。在这世上,除了侯爷以外,我才是你最亲、最应该信任的人,对不对?”
侯楚楚终究是个未满十八的小姑娘,如同晚霞一样的晕红在她脸上氤氲开来,直红到了耳根处。
两人虽早已确定关系,但在以往,除了偶尔牵牵小手以外,并没有过分逾越。
李世玉在她心中,终究有着极大分量,绝不是一笔就能挥去。
“世玉哥,楚楚相信你。”如蚊蝇似的呢喃,从她檀口中吐出。
两人相距不过半尺,如兰的芬芳拂面,李世玉心神一荡,忍不住低头吻上了她水晶一样剔透的粉唇。
侯楚楚美眸睁大,全身都不由僵硬,接着小手本能地想推开他。然而后者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变本加厉,似乎要将她用力揉进怀中。
男女之间的事,就算确定关系,有时也隔着一层窗户纸。
异样的狂野及霸道,浓烈的男子气味,加上又是痴恋的人,侯楚楚渐渐放弃了抵抗,檀口微开,任由李世玉肆虐,有种令人神魂迷醉的力量,使她不由自主抱住了李世玉。
“喜欢吗?”两人轻轻分开,李世玉柔声笑着。
侯楚楚则用着无助羔羊般的眼神望着他,有些欲拒还迎的羞怯,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世玉早已是花丛老手,像侯楚楚这般单纯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是信手拈来。不消三两下功夫,就让她呼吸急促,美眸迷离,情热如沸。
“世玉哥,不,不要……”侯楚楚的理智还在做最后的抵抗,“我们,我们还没举……行道侣……之礼,这样不,不好……”
“有什么不好呢?这都是迟早的事。”李世玉的双手在她绸缎一样顺滑的玉体上来回游走,轻轻咬着她耳垂,“侯爷早已默认了我们的事,张敬青却还追着你不放,我一定要让他绝了念想!”
这话一出,侯楚楚俏脸微白,情念霎时退去大半,心说:“原来我的归属,成了他们角力的胜负。”
换成别的女子,或许会暗自窃喜。可她不同,她已将一颗心都放在了李世玉的身上,再容不下其他。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把二人惊醒。
李世玉眉头大皱:“谁?”
“少爷,我是管玉虎,苏瞳殿下不知为何,差人将那些糕点退回来了,小人想着它们价值高昂,不敢随意丢弃,您看应该怎么处理?”
李世玉的脸色顿时变得万分精彩,好半晌才从齿缝中迸出:“拿去喂狗!”
“是……”门外的人犹豫了会,又道,“殿下还说……”
“说什么?”李世玉冷冷道。
“说请少爷以后别再送东西了。”门外的人说完,当即“溜之大吉”。
侯楚楚第一次情念勃发,就此胎死腹中。她的俏脸全然沉静下来,一言不发地整理凌乱的衣裳及发髻。
李世玉一口牙齿几乎咬碎。
“如此辜负师尊好意,妖神宫实在欺人太甚!”似乎才意识到侯楚楚在场,愤然说道。
侯楚楚站起身来,低声地说:“世玉哥,我先走了,晚些时候,我的朋友会来找你,到时就麻烦你了。”
她没有拆穿他,因为没有意义。她只是单纯,而不是愚蠢。
……
侯楚楚回到府中,挥退了丫鬟,径自来到侯府中的禁地。
禁地是侯楚楚母亲的住处,是个带着花园及湖泊的大院落。她的母亲是个凡人,十多年前病逝时,侯玉尊就将这别院划作禁地,除了父女二人,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所以她将晁家两兄弟安顿在这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侯楚楚沿着鹅软石小径,来到一处别院的门洞前。
路旁是各色的花草,由篱笆隔成了一个个泾渭分明的小园;围墙是由坚硬的石砖砌成的,围住了一幢清幽的小阁楼,小径的另一端,正是通往碧湖的路。
侯楚楚踏入院中,正见晁雪松在赏花。
“楚楚姑娘,你来了啊。”他看见她,傻乎乎地笑着,少年独有的青涩与恋慕并存,在他脸上显现,无一丝遮掩。
她看见他,压抑沉重的心情没来由的一松,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笑容由心而发,勾勒出眉梢的一丝初长成的风情,显得有些柔媚。
晁雪松看得呆了,待她发出声音,方才如梦方醒,顿时脸红心跳。
“呆子,眼珠子掉出来啦。”她捂嘴一笑。
“对,对不起,你长得太美了。”晁雪松的脸更红了,好像多看两眼,已是亵渎了她一样,连连摆手,有些慌乱。
“哪有苏瞳殿下美。”侯楚楚听着夸赞,反而神情黯然。
“苏瞳殿下我也见过,但我还是觉得楚楚姑娘更好看一些。”晁雪松嘴笨,不懂怎么形容,只好实话实说。
“吹牛!”侯楚楚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呀,就算要安慰我,也不能说谎呀。苏瞳殿下乃是天女下凡,连我都忍不住动心,你要是见过她呀,心里想的念的,就只有她了,还会花心思哄我?”
“可是我真的见过她……”晁雪松小声地说。
“你哥怎么样了?”侯楚楚也不在意,摇螓一笑。
“喝了药又睡下了,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多了。”晁雪松感激地说,“多亏了楚楚姑娘,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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