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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白衣     玄衍神术txt下载     玄衍神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晋城大劫

    绿明庄,地底密室。

    荼毒一脸冷漠,将李芸芸之死,他为其报仇不成被剑斋来人所阻等等一一道来,只是实情却被他大肆篡改。

    听完荼毒叙述,冷武生脸色阴沉,暗骂:“李芸芸那个贱货,莫非只有床上功夫?竟栽在小小归元修士手上,看来这个陈有为亦大有水分……只是如今不是怪罪时候,剑斋亦有人来,却在这个时候……”

    形式严峻,连他亦开始感到棘手。

    而此时陈有为才是心情最遭的一个,盟内派他们潜伏,却死了副手,且死得如此荒唐,让他如何向上面交代?他不禁开始怀疑,李芸芸之死乃是荼毒造成。

    思绪至此,他突冰冷冷开口:“荼道友怎知李芸芸被那小修士引了去,敢莫是道友下的手,却栽到那小修士头上。”

    荼毒阴测测道:“我要杀她何须引到城外,直接下手便是,你能阻我?”

    陈有为勃然大怒,眸内精光湛湛,三人所在位置正是构架‘焦狱天方流冥坛’的大厅,此地浊气亦化作了紫黑色、黏稠的实质物状,浮于大厅上。

    此时他一发怒,浊气竟层层翻动,如沼气般有气泡翻涌,很是可怖。

    这一幕叫冷武生心头一凛,方才轻视之心荡然无存。

    就见陈有为微微眯着双目,冷笑说着:“荼道友方才逃得狗命,却恁的大口气,不若过上几手,好教你知道我能不能阻你。”

    荼毒被其揭了伤疤,亦大怒:“怕你不成?”

    冷武生见状不好,忙挡在二人中间,打圆场道:“且住且住!二位道友,此正值关键时期,可千万莫要内乱了,教玉清宗剑斋他们得了好处。”

    复转向荼毒问:“荼道友伤势如何,可还能再战?”

    荼毒虽冷着脸,却顺了他台阶下来,冷漠说着:“无碍。”

    陈有为冷哼一声,却不再挑衅,只是淡淡说:“冷道友有何章法尽管道来,到了此刻,莫要遮遮掩掩了。”

    “自当如此,原计划今夜子时动手,因李道友意外身陨,却不得不再次提前,现午时方过,待入夜便开始行动,届时动静无法遮掩,望两位道友阻住来犯之敌,务必在流冥坛彻底开启前,不让其被高手破坏。”

    冷武生且言且观察二人反应,发现二人没有丝毫退缩迹象,不禁暗暗松气。倘此时这二位撂挑子不干,那他任务可说是失败一半了,即便有命回莒州,可有好果子吃?

    “既二位没有意见,那便麻烦荼道友顶替李道友的位置,若无问题便开始行动罢。”

    荼毒闻言没有二话转头离开,一刻不想呆在此处。

    陈有为缓缓跟上,他盯着其背影,眸内闪着冷冽杀机。

    ……

    话表云溪汇合了自家师兄,将此中内情一一道来。

    纪随风听完不禁深锁眉头道:“二哥这是要置苏师弟于死地,这又是为何?”

    二人此时正处于李府附近,这富贵街亦有商铺,只是卖的东西皆属奢侈品,往来人群亦是官宦人家或富甲大商,二人穿着装束却仍频频引起注意,这样年轻的仙长他们亦很少见,甚有人怀疑这二人是否冒充。

    不过瞧着纪随风一副生人勿进模样,谁也不想上前自找没趣。

    云溪拉了纪随风到隐蔽处,微微叹着说:“莫非苏师弟做了甚天怨人怒的恶事,修竹师兄向来嫉恶如仇,且他行事有章有法,其中应缘由,只是苏师弟安危……”

    提到此事,云溪顿住不言,见自家师兄阴沉着脸色,忙宽慰道:“师兄莫急,苏师弟吉人天相,定已逃出魔窟,或正寻着我们想报信呢。”

    此言让纪随风好受一些,他万难接受自家二哥陷害新交好友,且他好友非是一个两个,纪修竹可不曾对谁置个言辞,独独苏伏让他看不起,便因苏伏是散修缘故?

    “我们先去看看城中那三个地方,若李梦华之言属实,便找二哥当面问个清楚。”

    纪随风止了臆测,对着云溪说着:“倘二哥不能给我个交代,我便亲自去找苏伏。”

    云溪知道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劝,她亦想明白纪修竹为何如此行事,且苏伏亦是她好友,却无法将其抛之不闻。

    ……

    玲珑客栈外,小二哥不舍地望着呆了好几年的地方,恍惚道:“掌柜的,咱们真的要撤离吗?”

    今日玲珑客栈突闭门谢客,没人知晓因由。

    “不撤又能如何,这里面水深得很,我们玩不起,快走吧,我有感天黑时,晋城要有大变。”

    掌柜的且言且牵了一架掩人耳目的马车,让小二哥坐了上去,自己赶着车往城外去。

    一路行去,那街坊邻居个个热情招呼:“哟,掌柜这是攒够了钱要回乡呐?”这是林记当铺的掌柜,平日常有往来。

    “哪里哪里,传闻掌柜老家有个媳妇,这是要回去与她相见呢。”这是屠户章况,都四十好几了还没娶媳妇。

    “咦,我怎听说掌柜的娶了好几房妾室……”这是烂酒鬼绝命张,常赖在客栈内,不给酒喝不走。

    皆是善意问候与玩笑,掌柜的不禁慨叹万分,他一一招手,逢人便言:带子侄回乡完婚,待子侄婚毕还会来就任等等。

    玲珑客栈天下闻名,凡人只当是大商行所有,是以玲珑客栈的掌柜皆是大商行所聘。

    “掌柜的,他们会死吗?”

    小二哥在里面闻着各种问候,却都认识,鼻头突有些发酸。

    掌柜抬头看了看碧蓝朗空,音声幽幽:“谁知道呢!”

    马车载着他们愈驶愈远,出了城亦无丝毫停留,就这样远去了。

    ……

    将将入夜,已近戌时,随着天际最后一抹红霞淡去,似有预示,晋城上空突被厚厚黑云覆盖,将星辰之光挡在其外,整个晋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城中人似有感应,因此暗不同往日,乃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让人心头有些慌和烦躁。

    不知哪一家开始亮起,火星似会蔓延,不大一会便传至全城,万家灯火烁烁生辉,便连平时不舍灯油钱的百姓亦燃起油灯,晋城亮得如此灿烂绚丽,却无法驱走那仍节节蔓延的黑暗。

    “嘭——”

    就这时,一声巨响乍然而来,惊的城中凡人皆跑出家中观看,在万家灯火映照下,就见城北处有一道紫黑巨柱冲天而起,细望之,才发现其乃不知名液体,泛着让人恶心的气泡。

    还未止,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前,城南处亦同样传来一声巨响,亦有一道液体喷出。

    “啊——怪物!怪物!滚开……别碰我……”

    惨叫紧随其后,恰住在附近的居民,被那液体沾上,竟化作了恐怖妖魔,开始就近吞咬人类,恐慌在这一刻开始蔓延。

    那紫黑色液体正是浊气实质物化后的外在表现,凡人没有灵气护体,顷刻便会被其转成修罗魔体,只是更多却直接爆体而亡,因其体不堪承受变体所带来的负荷。

    云溪二人找了几个时辰,不曾找到纪修竹,用了秘法联络亦联络不上,城中骤然有惊变,两人相视,皆知此乃天坛教妖人已开始动作。

    两人听觉何等敏锐,虽离得远,那恐慌音声却仍闻得见。

    “先去救人。”

    纪随风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见状便欲要先去救人,哪知附近骤然又传来一声巨响,两人惊得循声望去,就见果有一道紫黑液体冲天而起。

    如此近距离,纪随风当有感应,那比之煞气更叫人心烦意乱的黏稠液体,可不正是传闻中只存于焦狱界的“浊气”么?

    这时惨呼更近,两人远远可见那被液体沾上的凡人,要么爆体而亡,要么化作恐怖妖魔,逢人便咬,真是可怕极了。

    “这……莫非是只存于焦狱界的浊气,传闻连通焦狱界的通道乃是……”云溪脸色苍白,喃喃说着。

    “焦狱天方流冥坛!”

    纪随风冷冷接了上去,又咬牙道:“二哥既早知他们据点,为何不早早端了,让他们从容布置,这要如何收拾?苏伏陷入流冥坛,还有命在?”

    言罢,他二话不说往那方向疾驰而去,云溪在其后呼唤道:“师兄,师兄,你去哪里……”

    “我去确认苏伏生死,你去找二哥,让他想办法救城中百姓。”

    纪随风音声远远传来,云溪本想跟去,闻言却只得恨恨一跺脚,喊道:“那师兄你千万小心保重。”

    孰轻孰重她分得清,她亦明白纪随风对苏伏怀了一份愧疚,倘不是自主接近苏伏,苏伏又岂会来晋城,更不会有今日之事,是以她才不会阻止纪随风。

    这二人各自行动且按下不表,巨岩山处,苏伏烤了些肉食,请了石泰享用,便分开了行动,临行前石泰却又递来一枚传讯飞剑叮嘱道:“若有危险,便传讯我,倘分身有暇,自会赶去。”

    苏伏有些感动收下,再次行了礼,石泰已然冲天而去。

第五十八章:朋友

    苏伏与石泰分开后,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往绿竹山方向行去,他猜测荼毒应不会逗留此地,李芸芸之死,无论如何须上报,正好可以去见竹儿一面。

    紫芝灵液他亦在珍宝会上见过,只小小一瓶,许就二三滴分量,当时便有人出一万白玉买下,相当十万符钱。

    竹儿给他服下的紫芝灵液,怕不只二三滴,否则这伤势怎可能恢复得比九命还快,仅一夜功夫,内伤已然好得七八,外伤更是丝毫不见,便连被李芸芸吞去的血肉亦完好如初,让其自己恢复,至少躺个一年半载,这还是他修炼了《炼妖经》。

    此恩还须得当面道谢才行,虽与其主荼毒敌对,却不妨他将小姑娘当成值得来往的朋友。

    九命不知个中曲折,不禁疑惑道:“老爷可是要去捉竹儿,以此胁那荼毒?”

    苏伏闻言瞪了他一眼,冷道:“莫要胡言乱语,你先行一步回晋城,我遭这危机之事,那二人应还不知,你去寻他们报平安,莫要多嘴,只简短说一些情况,我随后便到。”

    九命可有可无道:“老爷吩咐自是不敢不从,只是我有个疑问想问老爷。”

    “问罢……”苏伏淡淡应着。

    九命小心翼翼观察着苏伏表情,见其没有特别反应才敢问道:“为何不用传讯飞剑求救纪仙长,想来有纪仙长在,李芸芸亦讨不得好。”

    “我只是不愿欠人情。”苏伏没有甚特别反应,只用着淡淡音声说:“纪师兄乃是玉清宗内门弟子,以他资质,成为真传弟子只是迟早而已,他的人情哪有这么好还。”

    九命却难得肃容,言道:“小的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说便是。”苏伏颇有些意外,不知这妖货葫芦里卖什么药。

    “老爷,小的认为,朋友之间应无人情,纪仙长既是您认定的良友,便应大方接受对方相助,只待他日他有需求于你时,竭尽全力便是,唯有这样方算得上往来。”

    九命言罢,却一语不发调头往晋城去了。

    苏伏望着他背影微怔,随即失笑自语:“这妖货有时亦会说人话,倒还不算太坏。”

    九命此言自然无错,惜天下人天下事,哪有事事如意顺心。且他苏伏,来到此方光怪陆离的世界二十年,仍无法融入此界,将自己当成此界一份子,是以无论对谁皆有疏离感,他性格看似随意温和,实则骨子里便带着冷漠,不喜与人交往太深,亦不喜因人成事。

    甩甩首,将杂思甩出,加快了速度赶去。

    以他脚程,百多里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到,青州的山都高且大,一座座山岭连成片,倘没有灵觉相辅,迷路皆属正常。

    再次回到绿竹山,来到竹屋小径外,他眸光一闪,伸手去试探,果有一股巨力弹来,将他弹飞了好几丈。

    他有些惊异,此阵好强斥力,而这动静却引起了内里反应。

    灵觉里,就有一个娇小身影自竹屋探出首来,远远见了是苏伏,初始还惊,随即喜笑颜开,一路小跑,如一阵风儿般飞奔过来。

    她身着淡绿长裙,其上绣有翩翩玉蝶,绒袄纤纹小靴,乌黑明亮的眼眸慧黠地转动,透着几分调皮与淘气,细腻雪白的瓜子脸,颊边一对梨涡,笑得如此无瑕,又似会传染,让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一头黑发绑了两个马尾辩,随着她身形起起伏伏,飞扬在空气里,显得活泼可爱。

    苏伏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招呼道:“哟,好久不见,我回来做客,欢迎否?”

    “苏伏……”

    竹儿在神阵前停下,望着浅浅而笑的苏伏,喜盈盈唤了一声,却又不知如何接下去。

    但见苏伏一身干净整洁的月白长衫,与日前狼狈完全换了个模样;其双眸透着浅浅笑意,若朗星般深邃,让人不自觉便会陷进去;其脸色虽微微苍白,五官却俊秀如初,几如雕刻。

    一头黑丝用了一根不知名木头别住,着道鬓状,却与普通道鬓不同,显得随性,有几缕落在腮边,平添一份不羁的魅力。

    “苏伏,主人果真没有杀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他对我最好……”

    竹儿不知苏伏遭遇怎样凶险,只当苏伏能在其主手上逃得性命,应是荼毒手下留情才对。

    言着,她脸色黯然,又说:“主人封了神阵,除非他亲自解开,否则不能进亦不能出。”

    苏伏却不解释,而是宽慰道:“现下晋城混乱,各方正角斗,他不想你有危险,才不让你出来,待过了这一阵,他自会来解开封禁。”

    两人隔着神阵,身形虽清晰,却感受不到对方气息,竹儿闻言,莫名紧张说:“那天坛教阴谋不会得逞吧……苏伏你不若在此地等候,那里危险,莫再去了。”

    苏伏轻轻摇头道:“我有东西落在晋城,还得去取回,至于晋城安危自有剑斋玉清宗护持,我来时见到了剑斋高人,想来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来这里是想跟你道歉,还有道谢。”

    苏伏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咳’了一声才肃容说:“昨日对你发火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昨夜你拿紫芝灵液救我,我有所感应,却要多谢你,日后不论代价如何,我定帮你寻来此物,以报此情。”

    竹儿抿着嘴儿,好辛苦地忍住笑意,又双手互抱,很大度说着:“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岂会跟你计较些许小事,原谅你了。”

    言毕,她‘扑哧’一声笑,又道:“我救你可不图你回报我,只是你应更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

    “是是,谨遵竹儿姑娘吩咐。”苏伏亦忍不住笑,他开始觉得竹儿确实很可爱。

    “其实,那天你对我发火,我渐渐明白了,你定是故意的。”

    竹儿渐渐敛了笑意,她很认真说着:“你猜出主人要杀你,却不愿道出真相,只是莫名发火后离开,让我气你,这样即便你死了我亦不知,便不用心怀歉疚。”

    苏伏闻言忍不住苦笑,这小姑娘有时糊涂,有时却又聪明得很,只得点头说:“大致是如此,我只是不想你夹在中间难受,我与你主人的恩怨,让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言罢他又自嘲一笑:“至今我还不明白,你家主人为何要杀我,我就一小小散修,有甚值得他图谋么……”

    “罢了,此事既已过便莫提了,我这便要告辞了。”

    他向着小姑娘笑笑,行了个同道之礼,便转身而去。

    竹儿‘哼’一声道:“才来就要走,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罢。”

    苏伏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话:“有机会再来打扰,记得扫榻相迎。”

    虽出此言,其实哪还有机会,荼毒可还记恨着他呢,不过日后若修为与荼毒相当了,自然想来就来,那又是后话了。

    “姓苏的,要小心啊,莫浪费我的紫芝灵液……”

    前言还让苏伏微微感动,后言便差点让他一个踉跄倒地,随后便闻到一阵银铃笑音,在这空旷竹林,显得异常清脆。

第五十九章:闲云真人

    九命进城时,正逢流冥坛启动之际,他硬着头皮进来寻人,一路所见皆是惊慌逃命的凡人,在其后有恐怖妖魔追袭。

    他自西城门进来,一路躲躲藏藏,绕开了那喷薄的紫黑浊气。

    就这时,前方突传来妖魔的惨叫,探首望去,就见一个身着玄黑道袍的人影连连捻动法决灭杀妖魔。

    就见妖魔被一道道金色雷霆击得粉身碎骨,便化作了丝丝浊气,飘去了上空,没有一丝浪费地融入那暗沉沉的天幕里,而其间似有意味酝酿。

    不一刻,此人周遭顿一空,方才见了他冷峻面容,可不正是纪随风。

    九命见其冷峻脸颊,不禁心头微跳,此人可是个危险人物,比苏伏那小子还难相处。他权衡片刻,觉着此时还是跟在他身边更有保障。

    主意方定,哪知纪随风早发现他,便有冷喝传来:“何方鼠辈窥伺,与我出来。”

    九命一个哆嗦,忙从巷口里跳将出,高声道:“纪仙长且莫动手,我家老爷让我来寻你报平安也。”

    纪随风视线一转,就见一只黑猫跳出,音声便是自他口中传出,原是九命这厮,他面色一喜,随即敛去,又问:“那你家老爷在何处?”

    九命小心翼翼走近,谄媚笑着说:“老爷随后就到,仙长这是要做甚?”

    纪随风闻之不像虚言,心情大佳,便解释道:“我听闻你等去了天坛教其中一处据点,便欲去寻你等,流冥坛已然启动,我等还是快快出城,此城气数已尽,无法挽回了。”

    言着微叹,他抬头望着暗沉天幕,肉眼望不见,灵觉却可清晰感应,那天幕正寸寸被浊气占满,待整个天幕浊气化,便会生成一道连通“焦狱界”的大门。

    “须得出城,尽早准备抵御魔主降临真界事宜,苏道友既然无事,我亦安心了,他在何处?你们何以自主闯险地,莫不知那伙妖人势大,如此凶险……”

    又住口不言,他意识到有些失态,脸颊复又恢复冷峻道:“罢了,速带我去寻苏道友。”

    九命灵魄在苏伏手上,当可定位,他不敢多言,怕苏伏怪罪,便暗暗感应,少顷又言:“好教仙长知道,老爷正自赶来,此时已然进城了也。”

    纪随风闻言,点头道:“那便走吧!”

    言罢一马当先而去,沿途有妖魔袭扰皆为其所斩,一手五雷正法使得炉火纯青,让九命暗暗咋舌,玉清宗怕又有一个术法奇才冉冉而起。

    一人一妖行至城门附近,果见有一人自外奔来,忙迎去,纪随风喜道:“苏道友果无事,真可谓天眷也。”

    以他区区归元修为,闯进流冥坛却能全身而退,看去毫发无伤,可不正是天道眷顾么。

    苏伏见了纪随风,亦欢喜行同道礼,言:“原是纪师兄,叫师兄挂心了,伏愧之。”

    见只他一人,复疑惑问:“怎不见云师姐。”

    纪随风笑笑道:“我让她先去与我师门中人汇合,我这就要赶去,你不若同去。”

    苏伏闻言却摇首道:“在下于城中还有事宜,请纪师兄先行一步,伏稍后自去。”

    “此地凶险,苏道友怎还要逗留?”

    纪随风蹙眉道:“究竟何事如此要紧?可否透露一二。”

    苏伏暗中感应着,临近晋城时发现邪灵主将气息不弱反强,那冥冥中透过来的压力叫他心头不安感愈浓,倘不将此它收回来,恐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他非是心善,而是邪灵主将若造了泼天大祸,那一切源头皆要算到他头上,邪灵主将灭亡便灭亡了,他却要承受天道降下的反噬,这一点功德之气绝护不住。

    是以本来只打算回来看看有无机会浑水摸鱼,此时却由不得他了。

    他微叹道:“伏只能言,与我身家性命相关,不得不去。”

    纪随风闻言,轻舒一口气,淡淡道:“既如此,那便同去。”

    苏伏惊讶地回望,见其神色坚定不移,显然主意已定,却劝道:“此去恐有性命之尤,纪师兄何必涉险,不若去寻云师姐汇合,再来助我。”

    纪随风哪不知他想支开自己,摇首道:“为何恁多顾忌,我辈中人自当斩破一切荆棘牢笼囚困,哪有望不见的希望。”

    闻得此言,苏伏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末了拱了拱手,神情甚是认真,缓缓道:“师兄盛情,伏本当受之,惜师兄应不曾思此行意义何如,亦需为贵门着想,伏绝不愿拖累师兄……”

    纪随风却拂袖大怒道:“苏伏,你当我纪随风是甚软脚虾,谁都可欺?今日我去定了,你莫再同女人似的婆妈,叫我看你不起!”

    苏伏苦笑,此去九死一生,倘有意外,如何与云溪交代。

    “伏愧受之……”

    ……

    时辰往后推。

    话表石泰与苏伏分开,先他一步来到晋城,他御剑之速何等迅疾,堪堪一刻便抵达,随即展开灵觉查探,发觉城内虽仍热闹不休,然每个凡人印堂皆暗中带黑,此为大劫之兆啊。

    他不是被正义冲昏头脑的人,心头自有一杆称,孰轻孰重自分得清明,是以决定先找人问清缘由。

    思绪既定,便缓缓放开压抑的灵觉,至他这样境界,灵觉可至十多里远,倘有同等修为者,便可感应到。

    倘他全力感应,十多里方圆内,一草一木动静皆了如指掌。

    灵觉甫一放开便有感应,城中还有不少修者,只是能被他感应到的皆是修为低下,应是那伙人爪牙,以他们修为,定无法参与重大事宜,是以捉来亦问不出甚。

    就这时,遥远天际传来一声鹰唳,石泰一闻便知乃是玉清宗所发讯号。

    剑光一转,便往那上空而去,约莫飞了两刻,方才见到人影,却见有二人站在一朵云上,且都识得。

    二人其中一人乃是纪修竹,一人却是闲云真人,他上前见礼道:“晚辈石泰,见过真人。”

    玉清宗与剑斋世代交好,礼节不可费,真界但凡有真人之称者,皆属长生大修士,其所蕴含的分量非同小可。

    纪修竹亦笑着招呼:“石师兄,经久不闻,风采更胜往昔,修为却是愈发精深了,离着剑意显化不远了罢,师弟先提前祝贺师兄长生可期。”

    石泰还礼道:“哪里,为兄愧长你六十载,却仍徘徊问虚,实汗颜诶。”

    纪修竹闻言只是笑笑,心头却暗道:谁不知你石泰修两种剑意,否则早演化出剑意。

    两大门阀子弟皆以师兄弟相称,却以修道年限分长幼,纪修竹入道不过六十来年,石泰却已有一百二十岁诶。

    “原是小石子,怎你家剑主将你唤来了,我还当是姬家丫头呢。”

    闲云真人约莫三十岁年纪,看似年轻,实则有千多载寿元,一身玄青道袍,其上绣有云朵,与其号相称。

    他一脸笑眯眯说着,又轻轻一挥手,于虚空处便有青梨石案与石凳显化,再度挥手,便见其上多了茶具,这才伸手虚引道:“莫与我客气,坐罢。”

    石泰肃容行礼称谢,待宾主坐定,他才言道:“姬师姐事务繁忙,剑主嘱我出行,另有历练意义。”

    闲云真人却是一脸促狭笑道:“姬家丫头莫非是在忙着捉你剑斋上下小辫子?幸你剑斋戒律院首座乃是萧问寒那厮,不然谁受得了那丫头。”

    石泰赧颜道:“师姐职责所在,其本性纯良,亦不喜与人为难。”

    纪修竹运功将水烧开,闻言‘呵呵’一笑,却道:“姬师姐这般天颜,却不找个道侣好生过日子,整日守着戒律院那冰冷冷坐堂,实叫人心生可惜也。”

    此二人口中“姬师姐”乃是剑斋真传姬玄清,入道一百二十五载,修为长生境,其音声被称作天音,容貌亦被称作天颜,乃是与叶璇玑齐名的天才女修士,其乃剑斋戒律院首席大弟子,因性格缘由,但有门人犯错,莫说普通弟子,连太上长老亦要较真到底。

第六十章:迷迭香

    闲云拿出自己珍藏的‘迷迭香’,颇有些肉疼说:“此茶愈来愈难喝到,今日便宜你们了。”

    迷迭香乃是天工坊所出,可助修士凝练法体,亦有洗练神魂之效,因产量极少,是以价值难以估量,乃是与紫芝灵液齐名的珍材之一。

    迷迭香外形与普通茶叶不同,呈颗粒状,如同丹药,其上似孕有水精,晶莹剔透,有一股淡淡清香传出,修为高者,可自其内看出道韵,非常玄妙。

    纪修竹大喜,待闲云真人泡好,端起自己一杯便喝,这可是他亦没有的好东西。

    闲云心疼着说:“你小子慢点喝,好茶须得品味,真好大浪费……”言毕端起自己一杯,先是闻,脸上便露出陶醉神情,接着轻抿了一口,一股难以言状的清香霎时占据味蕾,紧接着传至泥垣宫,自泥垣宫而下,抵风府、扶突……直到昆仑窍系,他浑身一震,喃喃道:

    “好茶!”

    这“迷迭香”石泰不曾见过实物,是以好奇端起,亦有样学样轻抿一口。这茶一入口,顿叫他双目圆睁,他第一次品,感受极深,那种法体皆被那股清香占据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还不止如此,他感觉自家凝练的三十六个小窍穴相互勾连的意蕴更深了一些,不同于凝窍丹所带来的感受,那是一种自然的振动,仿佛法体回归了自然,实难用言语表述。

    良久良久,三人才渐渐回神来,闲云可惜道:“此茶一两只有一泡,一泡正好三杯,多了没有,却是可惜了。”

    言毕他再度挥手,茶具便消失无踪。

    石泰见状,肃了面容,正襟危坐,道:“多谢真人赐饮,晚辈受益良多。”

    闲云无所谓地摆摆手道:“老道我早已无需此茶助益,只是闲来贪享罢了,你亦是机缘所至,无需谢我。”

    “晚辈进城前曾遇一位散修,自他口中知悉了晋城之事,是以有些疑问,真人可否为晚辈解惑?”

    石泰闻言便揭过这话题,转而说起晋城。

    “散修?”

    闲云未答,纪修竹双眸闪了闪,突问道:“可是叫做苏伏?”

    “正是!”

    石泰直言不讳道:“方才我望此城凡人,印堂皆暗中带黑,显是大劫之兆,为何不将他们驱出此城而放任他们应劫?”

    纪修竹当不会瞒着石泰,两大门阀一直以来皆保持紧密相连,便是为了共同抵御外侮,任何会导致内乱的矛盾皆要消泯在萌芽里。

    “我入城时不曾多大在意,用了紫薇玄术勘测,发觉此城气数已尽。”

    纪修竹缓缓说着:“我不知因由,后来闲云师叔找到我,与我说了个中缘由。”

    随之他便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玉清宗早在十二年前便发觉此地有异常,经过探查,发觉很有可能便是传闻中“黄泉秽渊魔主”的分身“污秽鬼王”。

    这“污秽鬼王”在真界有着可怕传闻,传闻它乃秽渊魔主所生,埋于一处,缓缓吸取生灵诞生的怨、憎、恶、毒等气息,待到一定程度,便会爆发,化作“污秽鬼王”。

    污秽鬼王一旦生成,此地方圆千里内所有生灵皆会被其吞噬,每吞食一份血精肉食,或草木之灵,其本体皆会涨大,本体涨大,它所能吞噬的范围便会加大,直至将青州全部笼罩,那时想阻便来不及了。

    虽探查不敢言百分百准确,却有百分之九十,这是一个可怕几率,且“污秽鬼王”未曾爆发时,谁也找不出它踪迹。

    而后几年,玉清宗试了无数办法皆无法找出,就这时,天坛教之人悄悄潜入青州,其目的地竟同样是云崖县晋城。

    本来玉清宗还猜测他们此时来到此地,应与“污秽鬼王”有关,便按兵不动,装作不知。后来渐渐查知,他们只是为了找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而已,且此地离两大门阀皆有些路程,暗地里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再好不过。

    天坛教之人不知被玉清宗暗中关注,头几年不断掳掠凡人,炼成了魔兵,将凡人寿命缩减至两年,可让凡人成为低级修士。

    随着“焦狱天方流冥坛”现世,玉清宗便暗暗盘算,或可借“焦狱界”浊气来唤醒“污秽鬼王”,届时鬼王与焦狱罗刹魔主定有一场好战,他们却可捡上一场便宜,此计亦是为青州着想,倘探查结果为错便罢了,若真是“污秽鬼王”,那时便不只一座晋城遭殃那么简单了。

    听完纪修竹叙述,石泰皱眉道:“是以为完成此计,便需整个晋城平民陪葬。”

    闲云真人微微叹气道:“为不惊动天坛教,只好出此下策,亦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言罢又问:“若让你抉择,你觉得是一座城重要,还是整个青州?”

    他将问题抛给石泰,后者却不知该如何接下这话题,他当知“污秽鬼王”爆发的话,将会造成什么结果。

    沉默许久,纪修竹打破沉默道:“我亦是最近几天才知,事已至此,却不得不为了。”

    石泰皱了皱眉,却未反驳,又问:“既言到散修,苏伏此子秉性上乘,惜散修局限太大,感官自然狭隘,是以不知暗中陷害他之人是谁。我却可猜到此事应是纪师弟所为,究竟为何要处心积虑置他于死地?”

    纪修竹摊了摊手道:“此事还须从我入城说起。”

    “前言有道,我入城初便用了《紫薇玄术》勘测,又过一日,我那弟弟亦被我引来此城,本意历练他,却多出一人,是个散修,明知城中危险,仍要进来,我觉得蹊跷,那散修便引起我注意。”

    “之后我再勘测,便发现晋城竟多了一丝生机,本拟这生机落在我玉清宗,而后自闲云师叔口中得知详情,才知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闻到此处,石泰便淡淡接上:“是以你命令李梦华引苏伏去天坛教据点,又命跟你同是供奉的荼毒,将之除掉?”

    “杀之乃是必须,怎能让他小小散修影响我青州大计。不过我只给了荼毒命令,却不曾见过李梦华,想来他冒了我身份罢。”

    纪修竹对于此根本不会有丝毫内疚,晋城六万多凡人皆要被牺牲,他苏伏又算得什么?

    石泰闻言反而一笑,道:“你却想不到罢,荼毒初始不曾亲自下手,派了个凝窍修士,结果为其反杀,而后才亲自出手,却又被我所救,莫非天意如此?”

    “哼,天意怎样我不管,那小子既然还活着,我亲自出手又如何?”

    纪修竹语声转冷,言罢便要起身,闲云真人却突按住他,纪修竹顿疑惑道:“师叔为何阻我?”

    闲云真人却‘呵呵’一笑,道:“莫急莫急,便让我们看看这一丝生机如何演化,或有意想不到结果呢。”

    石泰赞同点点头道:“你我亦不敢言能阻流冥坛,遑论苏伏,不若静观形式罢。”

    纪修竹无所谓耸耸肩道:“既你们都这样决定,我有甚好说,不过却要将三弟与云溪招回,莫让他们跟着流冥坛起冲突。”

    “自当如此,城中一旦爆发浊气,他二人修为恐力有不逮,为浊气所染便麻烦了,你去将他们招回罢。”

    闲云真人微笑说着,此行那两位后辈弟子亦算有了一点历练经验。

    纪修竹闻言点点头,行了礼,便道:“弟子这就去了。”

    而此时离城中爆发浊气却只剩一个时辰。

第六十一章:天隙流光

    话表苏伏领着路,直奔作坊街,一路过来不见几个妖魔,倒是有许多瑟缩在家的凡人发出求救声,此时二人却无暇照应他们。

    不多时便来到秘道入口附近,甫一靠近便发现其周围有着一道道或暗或明气息,与前次不同,这秘道竟被守了个水泄不漏。

    苏伏自储物袋内拿出青钢剑,接连消耗,只剩了两把,莫看它是凡兵,在凡俗中亦属百锻之兵,一把价值五百两白银,对普通凡人而言已是巨款。

    “纪师兄,迟恐生变,准备杀进去。”

    苏伏扬了扬青钢剑,调整了一下身体,带着凛然杀意说道。

    纪随风自无不可,就见其法决捻动,一道晶亮清光洒下,正是《神行诀》。

    苏伏感觉双脚充斥了无尽力道,只轻轻一点地,身形便如利箭冲出,他紧了紧青钢剑,没有丝毫停歇。

    早在纪随风施法,作坊里的人便有感应,他们自暗处出来,皆是黑衣蒙面,与苏伏那天所杀没有两样,粗略估计约莫有三十来个,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黑衣人冷冷喝道:

    “来者何人,胆敢闯我天坛重地。”

    苏伏灵觉里,除了这个首领,还有一个阴神境修士,除这二人,余者修为皆与自己相当,气息却浑浊不堪,显然并非靠自己修炼而来。

    “要你命的人!”

    借着《神行诀》辅助,他速度骤然加快,身形一个模糊间,已然突入黑衣人群,青钢剑在暗夜中划过一道冷芒,几颗人头倏然落地。

    黑衣首领大怒:“给我杀了他。”

    言罢掏出一根笔状物法器,虚空划动,一只斑斓猛虎自虚空跃下,直扑苏伏。

    “乾、舜、阳、离,烈阳咒,太清转龙令”

    未及反应,后方便有一条栩栩如生的烈炎龙撞上猛虎,黑衣首领大惊,不想入侵的两修士有一个竟是玉清宗之人。

    此笔乃是黑衣首领炼制,可勾勒出凶兽,以灵气相辅,将之幻化于真界,颇有些别出心裁,惜望着威风,被那烈炎龙一撞,顿化作漫天粉尘,实不堪一击。

    烈炎龙却仍有余力撞进人群,惜有猛虎缓冲,皆被躲过。

    苏伏头也不回,青钢剑斜刺,一个欲偷袭的黑衣人手腕便被挑飞,身形前倾并未收回,而是顺势横扫,又一个黑衣人头颅飞起。

    肩上九命龇牙咧嘴,突一蹬腿,身形至半空化作原形,抓向另一个黑衣人。平日所见修士皆可欺他,难得见着几个可以让他欺负的修士,自然不留余力。

    那手腕被挑飞的黑衣人却不知被下了何咒法,竟感知不到疼痛,仍自扑向苏伏。

    苏伏哪料到这出,便闪过一个念头:“与前几日的黑衣人不同。”

    他身形凌空旋转,躲过了扑击,左侧却有黑衣人拿剑刺来,青钢剑探过去一架,借着撞击之力,在上空翻了几翻,正欲落地时,心头却突有警兆,他双眸一闪,巽风靴的浮空能力展开,身形便诡*定在空中。

    “蓬——”

    下一息,就见一个硕大链锤砸来,将岩石地砸出一个大坑,其威力丝毫不弱于另一个黑衣首领的“翻山印”。

    那锤上闪着丝丝红光,显然是一件法器,循着链线望去,就见一个体型壮硕的黑衣人拎着链锤头,正冷冷笑着说:“有点本事,再看这招如何?”

    苏伏感应到其气息,心知此人便是第二个阴神境修者,应是自莒州过来,天坛教的内门弟子,与那天自己所杀之人差不离。

    那人言毕,链锤猛拖回,顺势举于头顶,‘呼呼呼’地挥舞起来,一阵狂风骤然卷动,就见链锤隐隐闪着蓝色电花,声势很是惊人。

    “哈哈哈,看你往哪躲,给大爷死来!”

    不过一息功夫,随着那人大笑,一道肉眼可见的狂风卷动着电花,铺天盖地,呈锥形刺向苏伏。

    苏伏落下地来,意念透过心内虚空,引导了一丝青光,青钢剑骤然大亮,映出他俊秀苍白的脸庞,其眸透着冷漠。

    就见他突侧身,青钢剑自下往上划出一道细小轨迹,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有炽亮白光散出,不过半息时间,就见一道半弧形剑气倏然迎向狂风,干净利落地将那锥形狂风切开两半,恰自苏伏身边而过,正好击中两个欲偷袭苏伏的黑衣人。

    剑气并未停下,在那壮硕黑衣人未及反应前,迅疾地划过了他身体,就见其体从中裂开两半,缓缓倒地,顿见鲜血与内脏淌了一地。

    “铿——”

    青钢剑恰断成两截,青光导入剑内,剑的质地便已然承受不住,虽发出了最为凌厉的一击,剑身亦变得无比脆弱。

    正是苏伏才琢磨出的剑法,唤作《天隙流光》,虽只一招,却足够惊艳。

    青光本就孕有那人道韵,化作了锋利无匹的剑气,渡劫修士的道韵何等犀利,这黑衣人连神魂亦被一斩而断,死得不能再死。

    此招却耗费了苏伏近半灵气,本就苍白的脸庞失了所有血色,其凛然之威却将所有人震在当场。

    那黑衣首领惊得大骇,随即生出逃跑冲动,正欲指使所有黑衣人拥上,耳边却乍然有令言传来。

    “天罡正法,五气相随,金气听吾号令,雷来!”

    暗夜划过一道金色雷霆,如同树木枝干眨眼延伸,不到半息便击中那首领。

    黑衣首领难以置信地低头望,恐惧的脸庞有着浓浓不甘:倘变身修罗圣体,胜负犹未可知。

    下一息,他整个人轰然倒下,却是心脉被金气神雷震断,自他尸体上跳将出一个小人儿,其隐隐有灵光闪烁,正是他的神魂显化,知道跑不掉的他,正想求饶,纪随风却对着他一个弹指。

    显化的神魂顿点点消散,却是《往生咒》,直接将其送入六道界,连转鬼修机会亦无。

    二者同是雷霆手段,高下立分,纪随风仍气定神闲,像那样金气神雷他能连发数十次,苏伏却已消耗近半,这便是修为所带来不可逾越的差距。

    《天隙流光》此剑招绝非有灵气便可施展,苏伏意识沉入心内虚空修炼,试着分出一丝意念缓缓渗透青光道韵,虽结果喜人,一夜时间却才将将掌控了两丝青光。

    这两丝青光才是剑招基础,即是说他暂时只剩一剑之力。

    两个阴神境一死,剩下二十来个黑衣人皆不堪一击,说到底他们只是凡人经过了改造而已,对付一些凡俗武师或手到擒来,对付苏伏这样几经生死,且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修士,完全没有取胜可能。

    而苏伏经过这几日生死磨练,对真界斗法却有了一个更清晰的体会。

    “这些修罗鬼兵的残次品,寿命不到两年,且要他生便生,死便死,最是可怜。却不能放任他们到处流窜,早早杀了送他们入六道界罢。”

    纪随风微叹着说,方才苏伏惊艳一剑让他震惊,因一个剑修,欲发出剑气,便需领悟剑心,唯有剑心通明者,方能借器导意。

    石泰对荼毒发出的那一击便蕴有他自身道意,同样的剑招,不同人使来却有不同效果。

    纪随风却不知苏伏借的是别人的领悟,只当他已然无师自通,了然剑心,虽震惊,却不欲探他秘密,便装在心底。

    而黑衣首领会恐惧地想逃,便是被苏伏给吓着了。

    苏伏取出最后一把青钢剑,身形闪动躲过章法已然大乱的残余黑衣人,且言道:“纪师兄所言极是,伏却有个疑问,六道界究竟是何所在?”

    “阴司冥府,鬼域灵界,由六大阴司鬼王掌控,传闻有一十九层炼狱,每个鬼王掌管三层,凡生在真界所犯罪孽皆需于炼狱洗涤,除尽一切恶业方可再入轮回。”

    纪随风双手翻飞,如穿花蝴蝶,一道道法决自他手中传出,又有九命从旁相辅,不过短短十息便杀了个尽。

    苏伏拿出两瓶聚元丹扔了一瓶给纪随风,自顾自服下,又问:“我等修士可有法子进六道界?”

    “自然有。”

    纪随风接过聚元丹,却没有服用,他并无消耗多少灵气,他望着苏伏面上微动,心里隐隐猜到他想法,便神秘道:“有自然有,至今却无大修为者闯入,你道为何?”

    不待苏伏问,他嘿然一笑:“传闻第十九层炼狱有位无量佛祖,乃是与西边那位平起平坐的大能,称作‘初有佛’,谁敢去寻六道界晦气。”

第六十二章:再遇荼毒

    苏伏闻言自失一笑,心知自己想法太过飘渺,便按下不表,感受着灵气正急遽恢复,便正容说:“倘天坛教就这点护卫力量,未免太小看人了,底下应另有防备,纪师兄还请上心才是。”

    此时城中充斥了满满浊气,遑论距离流冥坛最近的此地,莫论何掩饰之法亦无效。

    纪随风了然点头:“我省的,事不宜迟,这便下去罢。”

    两人一妖简单打扫了战场,那两件法器即便自己用不上亦要收起,却可卖个好价。

    行至作坊里,仍是那样空旷,苏伏熟门熟路找到机关,这秘道一启动,浊气愈发明显,压抑得让人沉重,两人的神情充满凝重,却没有犹豫。

    拾级而下,周遭静得只有轻微的脚步声,跟在其后的九命不禁打了退堂鼓,见苏伏没有丝毫退却迹象,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心头却暗叹:

    “这奸诈小子到底有几条命这样冒险,我等修士修天道,不正是要避开险恶环境,寻那遥遥彼岸么,他却反其道而行,不过,此子成长却让人心惊,这剑气究竟如何得来?”

    往下行了约莫五十丈深,浊气已然实质化,两人不得不将灵气展开,隔离灵气侵蚀,若被浊气染化,后果非常严重。

    愈往下走,自然愈接近邪灵主将,到了此时,苏伏不好再瞒纪随风,便打破沉默道:“纪师兄为何不问我落于此处的物件为何物?”

    纪随风正提起全副精神,这秘道如此狭窄,倘有敌人埋伏,轻易便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闻言想了想,便道:“直觉,我观师弟行事,处处皆有学问,占尽了玄理奥妙,与你相处久了,便会发现你对真界万事万物皆有自己不同理解,这很难得。”

    苏伏微一笑,却道:“此却无法证明我不为恶罢,许我表里不一,骨子里便是个大奸大恶之辈。”

    纪随风却摇首道:“我信直觉。”

    话音未落却见苏伏自储物袋拿出一个招魂幡,他正疑惑,灵觉里却发现此幡完全换了个模样,不断有邪灵虚影透出,欲吞噬万物,极其可怖。

    他脸色微变:“此……可是传闻中炼魂幡?”

    苏伏微笑点头,道:“正是,先前有千年桃木镇压,是以气息不显,纪师兄现下觉得伏可是个好人么?”

    纪随风蹙眉不语,两人沉默前行了一段,他才道:“你那丢失的物件与此幡有何干系?”

    “昨夜我来探,遇了个凝窍修者,不期将邪灵主将落于此。”

    苏伏淡淡言,且言且观察他反应,此时劝他回头却还来得及。

    虽淡淡音声,却让纪随风倒抽一口凉气,这其中又有多少凶险?又有些不解:“若只邪灵主将,怎及师弟性命重要?”

    “本来自然不及,可这厮不知在底下得了甚好处,愈发强大了,若让它逃离此处,没有我节制,却又不知会做出甚天怒人怨之事,那时天道逐本溯源,我却是罪魁祸首,哪有好果子吃?”

    苏伏却不隐瞒,他心思通透灵活,想得深远,其志可窥得一斑。

    纪随风闻言再次震惊,面上亦动容道:“师弟想得如此深远,却叫我惊讶,只是师弟如何知悉个中门道,一般散修可无法领会其中奥妙。”

    “罢了,我不欲探究师弟秘密,师弟便与我说说,这炼魂幡四层禁制如何而来。”

    他渐渐缓过心绪,却又摆摆手,其神复冷峻,又道:“若牵扯了无辜之人,说不得却要向师弟讨教讨教。”

    言着讨教,氛围却凝重,有着点点杀机交织,他恩怨分明,黑便是黑,白便是白,即便是黑白之间那一抹灰,亦是淡淡的黑,又哪里是白?是以绝不会有所容情。

    苏伏苦笑,却将当日回复石泰的说法道来,末了又言:“无论师兄信或不信,此幡乃是我意外炼成,且多次护持我周全。”

    话音方落,纪随风却突笑笑说:“耳闻为虚,眼见为实,师弟这份嫌疑待我慢慢观望,若真是清白,便放师弟一马。”

    苏伏身形不停,却拱手道:“既如此,那便请纪师兄看伏如何行事罢。”

    言罢两人却都笑起来,半晌,纪随风又道:“师弟好机缘,此幡对付恶人最好不过。”

    纪随风敛了杀机,九命这才松一口气,他方才还以为两人真会打起来,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且言且行,复两刻过去,苏伏突顿住不走,纪随风疑惑望去。

    “我那主将正与人对峙。”

    苏伏满脸凝重,因他借着邪灵主将模糊感应到,与它对峙的那人赫然便是荼毒。

    “是个人仙境鬼修,那竹儿的主人,唤作荼毒,我们不是对手。”

    他脸色阴沉地要滴出水来,方才从其手下逃得性命,不想又遇上了,这是冤家路窄?

    九命闻言大惊,忙苦劝:“老爷,莫要与他正面冲突了,不若先离开此地,再想过办法如何?”

    那天荼毒的威势几要将他胆子吓破,且他已然出言将其得罪,被其捉住,哪有甚还下场。

    苏伏却又前行,迈下最后一级台阶,便是那天所见之长廊,又道:“师兄,到如今我有些猜测却不欲再瞒你。城中变化你宗门之人应了如指掌,却引而不发,为何?”

    “定有图谋,我只是小小散修,师兄不同,莫要受我牵累,白白丢了性命,那荼毒绝非好相与的角色。”

    纪随风顿时拉下了脸:“我管你有甚猜测,我宗门之事自有我宗门之人上心,既不透露与我,与我何干?莫再废言!”

    言罢身形却蹿前去,虽这长廊有多处过道,浊气却是最好路标,他一路疾冲,苏伏这才收起最后侥幸,亦跟着冲去。

    冲入大厅,便见先一步到的纪随风正一脸凝重,身旁却多了一个浮动的银色法器,呈半月形,约莫有六岁孩童大,泛着金属光泽,其上竟隐隐有着令人心悸的气息,苏伏的灵觉竟无法看出那禁制层数。

    苏伏望去,就见当日所见流冥坛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个恐怖幽洞,自洞里不断爆发浊气,浊气源源不断冲上,便形成了冲天而起的紫黑液柱体,近距离望着,好生恶心恐怖。

    而在其左右两旁各有一道人影浮着,右边那人是荼毒,左边那个可不正是邪灵主将么?

    “你还敢回来找死?”

第六十三章:赵云

    “你还敢回来找死?”荼毒早在他们靠近秘道便发现了,只是流冥坛突跳出一个邪灵对他虎视眈眈,轻易不得分心。

    纪随风却冷冷接上:“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扫过浊气,就见苏伏口中,与荼毒对峙的那个邪灵主将,其形已近人,却有一丈多高,其体血肉栩栩如生,只是体表似无皮,粗大的血管隐隐跳动着,显露在外,又不知何时演化了下身,粗大的双腿充满爆发力,全身肌肉皆一目了然,却是血红色。

    那血红的狰狞面孔上,两根獠牙冲天而起,口唇线延伸至耳垂下方,若张开不知是何等血盆大口,其双眸猩红,闪着嗜血、暴躁、择人而噬的光芒。

    其身隐隐发着不详气息,让人心生恐怖。

    它在荼毒与苏伏之间不断打量,对苏伏没有丝毫善意,却是**裸想要吞噬的**。

    苏伏见着心头震动,若此厮再强一些,炼魂幡已然无法容下它,此时仅凭最后一丝牵连,尚能让它对自己保持一份犹豫,若再被浊气影响,指不定便要脱离魂幡了。

    苏伏没有二话,魂幡倏然展开,将煞气自内里毫无保留释放,不成功便成仁,这是要全力出手,先夺回邪灵主将再图其它。

    那邪灵主将感受到同源气息,疑惑地望来,浮动的身形亦缓缓靠来。

    荼毒双眸一闪,顿瞧出端倪,哪会让苏伏得逞,指掌一翻,在其周遭浊气随之翻腾旋转,如同拧麻绳,顺势一抽,将邪灵身形拍了个趔趄。

    邪灵顿怒嘶着咆哮过去,一丈多高的身形踩破了空气,晃眼便抓到荼毒眼前,其双爪如钩锁住荼毒,口唇裂开,堪堪荼毒头颅大小,他头微斜,便狠狠合上大口。

    有力的下颚正对着荼毒一对招子,但凡生灵,泥垣宫被穿透,哪有活路。

    惜荼毒却是鬼修,其体可虚可实,就见其身形一阵模糊,随之化作一道烟袅袅而散,其身形复在邪灵背后出现,又是一鞭抽来。

    下手却有些重,邪灵整个被拍落下,正砸在涌出浊气的洞口,却又被喷薄而出的浊气带着冲起,连续上下,它的眸光愈发猩红,咆哮直透人心,愈发恐怖。

    荼毒冷冷一笑,要的便是这样效果,将邪灵撩得疯魔,看他用甚收回。

    邪灵自浊气冲出,其注意力完全被荼毒引去,对着荼毒愤怒咆哮。

    底下苏伏心头愈发不安,他咬咬牙,便见其伸出右手指头,迅疾划过额头,一道血线顿喷出,他早有准备拿手掌接住,左手作剑指伸进手掌与其相合,一阵绚烂红芒顿闪动,他双眸发着莫名光芒,足尖一点地,身形便浮起。

    其面容一肃,有煌煌音声发出:“方外物,吾名苏伏,曰浮尘,获持讳名浮尘尊者,吾掌天命,命汝为吾仆从,尊皿之名,其号以顺平,其位以侯,其器龙胆,化吾道兵,谨遵吾命……名为……”

    随着堂煌煌之音声,自炼魂幡导出的煞气骤然凝聚,匍匐间逐渐凝成一个灰蒙蒙的人形。

    本来暴躁咆哮的邪灵主将,顿为其吸引,竟又放下荼毒不管。

    荼毒冷哼一声,正自动作,底下纪随风却突发难,那弯银轮旋着变作流星撞上,其速几要切开空间束缚,非常恐怖。

    到底是人仙境鬼修,其手突有莫名意味,转化作厚厚土石,稳稳抵住银轮,另一手捻诀作掌印,令言随之:“吾以高上天众祗之命,赦令金刚王座降临,赦令湿婆王座降临,赦令金蛇王座降临,令契遵吾命……”

    眸随之转向纪随风,法决捻动,大厅轰然震动,除那夜曾见过的金刚罗汉外,又见一男一女显化,那男的体型约莫两丈,其上身为人,下身却是蛇尾,其上充斥着密集鳞片,闪着烁烁金光。

    其脸颊带着阴测测笑容,不时吐着蛇信子,狭长双眸泛着阴邪杀机,其一头红彤彤曲卷长发,垂落于裸露的上身,他手一伸,便见一把长剑倏然在手。

    另一个女的,却是个慈眉善目的妇女,其高约莫一丈二尺,颈处挂有一串硕大链珠,其发盘成高鬓,最为诡异是她双臂却有四手。

    其在双臂肘处,又有肢节延伸,四手掌或持三叉戟、或持玉盏、或作琉璃印、或作兰花印。

    纪随风手一招,那银轮滴溜溜回转,其面容无比凝重,突高声道:“师弟当心,此乃法相宗神通秘法《法相天地》,三位王座皆被流放于三十三天外域,虽只分身降临……”

    言音未落,怒目金刚王座便落下持降魔忤打他。

    “胧月轮!”

    他话音被打断,只及呼喝法器,银轮一转架住降魔忤,纪随风见状,突夹了符篆,捻动法决,令言道:“彼岸红莲,吾命汝缠绕黑暗,葬于永沦之地,化作无尽宿世业火……”

    符篆化作一抹火光没入银轮,银轮便‘嗡嗡’鸣响,竟硬顶着降魔忤转动,随着转动,银轮间中出现空洞,一道黑炎喷薄而出,霎时击穿了怒目金刚王座。

    ‘胧月轮’乃是纪随风师尊早年所用法器,祭炼有十二层禁制。

    无声怒吼中,就见怒目金刚王座浑身着火,却怎也无法扑灭,它连连后退,其身却愈发暗淡。

    “业火?”

    荼毒大惊失声,随即压抑愤怒道:“原是玉清宗高弟,却为何与我作对?”

    纪随风脸色微白,却冷冷笑说:“你又算个甚么东西,为何不能与你作对。”

    荼毒勃然大怒,神情随之冰冷,一字一句道:“好!好!今日便叫你等有来无回!”

    言时迟,那时快,他动作不停,法决捻动间,湿婆王座手中玉盏便倾倒,有着一道甘霖降下,霎时将‘业火’扑灭,又指金蛇王座,金蛇王座顿扑去与邪灵主将厮杀。

    邪灵主将再次被挑动,荼毒冷冷一笑,身形闪动,冲着苏伏而去。

    “今日定要杀你,以泄我心头之恨。”

    苏伏闻言面容沉静,心头却暗沉,形式对他非常不妙,他紧紧盯着荼毒,却仍发出煌煌之音:方外物,吾名苏伏,曰浮尘,获持讳名浮尘尊者,吾掌天命,命汝为吾仆从,尊皿之名,其号以顺平,其位以侯,其器龙胆,化吾道兵,谨遵吾命……名为……”

    荼毒至半途伸手虚划,一道虹光倏然闪现,他大手印于其上,随之猛力击去。

    《万象虹光》法相宗传承秘法,其一为反制,如苏伏断刃攻击时,被其弹回,其一为万象巨力,万象虽有些夸张,可千钧之力却绰绰有余。

    “砰——”

    那手掌正中不躲不闪的苏伏,后者顿被击飞,却狠狠撞上背后天花板。

    荼毒满脸愉快道:“当时果需一掌拍死你这蝼蚁,省的留你寻我麻烦。”

    他言罢转头去对付纪随风,背后却隐隐有音声传来:

    “方外物……曰浮尘,获……者,吾掌天命,命……平,其位以侯,其……吾道兵,谨遵吾命……名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了滔天怒火,转眸回望,就见苏伏非但没死,仍浮着上空,其身甚为狼狈,月白长衫多处破损,道鬓散落,七窍皆有血迹,一对眸子通红,仍有灼灼之光。

    口唇启合间,依稀是那段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令言。

    “小辈,你自找的。”

    荼毒怒喝方落,其手臂横甩,猛地甩出一道虹光击向苏伏,这虹光比之之前都要恐怖得多,苏伏双手剑指不曾丝毫松动,巽风靴只有浮空能力,却无法带着他躲开,其五脏六腑皆移位,心头警兆让他知道,不躲开便有可能死。

    “苏伏!”

    底下纪随风,被金刚王座与湿婆王座所缠,却无暇抽身,见着苏伏仍不躲不闪,不禁目眦欲裂。

    九命躲在大厅外,此时便是想救亦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望着苏伏被虹光击中。

    “砰——”

    大厅发出巨响与剧烈震动,石块与尘灰簌簌落下,苏伏被虹光击中,整个人都嵌进了天花板,随着龟裂的石块,他身形又缓缓落下。

    如此重击,以他法身强度,血管仍节节爆开,比之昨日还要凄惨。

    纪随风操控着胧月轮挣开两位王座,欲抢步上前,荼毒却先一步挡在他面前,冰冷冷道:“挡下两记《万象虹光》,无人可活,你担心你自己罢!”

    纪随风实在想不通苏伏为何不躲,正欲言,却又传来他音声。

    “方外物,吾名苏伏,曰浮尘,获持讳名浮尘尊者,吾掌天命,命汝为吾仆从,尊皿之名,其号以顺平,其位以侯,其器龙胆,化吾道兵,谨遵吾命……名为……”

    此为第四次,却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有力,荼毒脸上顿涨成紫红色,言犹在耳,苏伏却生生扇了他耳光,他转头望去,就见已然成为血人的苏伏颤巍巍站起,其双手仍作着剑指,至始至终未曾松开。

    他犹如风中残烛,却不肯倒下,意识已然昏沉,却仍发出煌煌之音,待念至末尾,便见其身突闪着功德金光,而后迅疾飞向空中那由煞气形成的灰蒙蒙的人形体。

    “化吾道兵,谨遵吾命,名为……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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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常山赵子龙

    “化吾道兵,谨遵吾命,名为……赵云!”

    心内虚空层面,苏伏盘膝于圆台,满面肃然,方才那道金光乃是他所有功德之气,他不曾想到揉合赵云英灵所需代价如此高昂。

    现世层面,随着最后一句令言落下,那灰蒙蒙的人形体便化作一道灰雾扑向邪灵主将,金蛇王座见之相阻,却被邪灵一爪扑中,随即便被那光笼罩。

    金蛇王座大惊退后,它感受到一种与自己同源的力量,本质来说,它亦是邪灵一种,而它感受到的却是与他完全相反的气息。

    邪灵主将被灰雾笼罩,隐约可见其血肉自上而下寸寸瓦解,又逐渐凝聚人形,其间将浊气排出,笼在白光里,外面视线顿受阻,那紫黑浊气将内里情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又几息,那浊气消散无踪,就见朦朦灰雾倏然转动凝结,就闻着甲叶铮铮作响,大片大片灰雾被其吸收,逐渐化作人形,那灰雾被其一震,又散开。

    就见一个银甲将士落下来,其身长八尺,姿颜雄伟,他缓缓行向苏伏,待至丈前,单膝跪地,抱拳垂首道:”末将赵云,见过主公!”

    苏伏颤巍巍行了几步,着剑指,伸去点中他额前,音声模糊沙哑:“汝名赵云,字子龙,一生身经百战而不败,对主忠贞不二,且曾单骑破万军救主,英勇无双,逝后得追谥,乃曰顺平侯,今吾使功德将汝英灵招来,乃因感佩汝事迹,汝可愿为吾杀人破敌,使敌闻之丧胆……”

    却是纯正汉语,这银甲将士神情微犹豫,转瞬平复,抬首去望苏伏,见其眸内有着浓浓不屈,重伤至此仍坚持站立,可见其意志如钢铁,随即定了主意,恭敬道:

    “末将赵子龙,愿为主公扫平路障,荡平敌寇!”却是标准真界之语。

    随着他音声落下,苏伏指端突有炽亮红光,直直没入他额前,空气中散落的灰蒙蒙的煞气倏然凝聚,落于他手,形成一杆亮银三尖枪,正是他生前兵器‘龙胆亮银枪’。

    他握枪站起,随即将眸子转向荼毒,举枪虚指,冷冷说:“汝胆敢犯吾主,罪无可恕。”

    “哈哈哈!”

    荼毒本来呆怔,闻言不禁抖动着双肩,随即化作大笑:“你硬接我两下《万象虹光》,便是要与我玩那凡人征战游戏?”

    纪随风趁他分神,身形倏然穿过,忙去扶着苏伏坐下,才发现他全身被血液浸得通透,其长衫轻轻一捻还有鲜红液体溢出。

    “你这家伙不要命了……”

    纪随风有些生气,忙自储物袋内拿出几粒‘百草丹’,塞入他口中,又皱眉对着九命藏身处骂道:“该死的蠢猫,你家老爷伤成如此模样,还缩着等死呢?”

    九命有些委屈,他只是一时被苏伏的惊人之举给震在当场,此时被骂了回神,忙殷勤上来接替了纪随风。

    几粒百草丹入口,终让苏伏可以勉强开口,他连努力坐着亦需费很大力气,硬着开口便扯动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疼痛。

    “多谢……纪师兄,接下来便看看我道兵如何……”苏伏疼得皱紧脸颊,却不掩其眸那一丝兴奋,本来只是新的一个思路,还须许多验证。

    方才意识沉入“无量心内虚空”,将前世记忆借青光一一显化。

    而他的新思路便是赋予炼魂幡主将灵智与自主意识,其内涉及极为复杂术法运算,若无“无量心内虚空”与青光辅助,一切皆是空谈,

    自有了这新思路,前世记忆里,赵云便是他心目中最佳选择,忠诚自不必言,武力在三国亦排第二,乃是智勇双全的无双武将。

    而后用完全掌控的最后一丝青光,缠绕上他所有关于赵云的记忆,那个过程非常艰难,以至于他一动不能动,才会躲也不躲生受这两次攻击。

    纪随风闻言面色古怪道:“你当真?那可是人仙……道兵又是何物?”

    “啪——”

    他话音未落,耳边便响起一声脆响,就见那持枪甲士已然如离弦之箭冲去,其速竟将空气踏破,那三尖枪如蛟龙探海,晃眼便至荼毒眼前。

    大厅周围充斥了一层浊气,肉眼可见,撕裂开了一道口子,如同被填入空气,浊气久久无法蔓延。

    荼毒微惊,他突感方才没有强行出手有些失策,思绪转动,手上不慢,倏然拉出一条虹光,色彩比之前更鲜艳。

    龙胆枪适时刺上,只闻着一声‘噗嗤’,龙胆枪竟穿过虹光,直刺荼毒。枪上带有莫名意念,乃是无双武将英魂之意,亦有自苏伏那传承来的,对道的领悟。

    一种直透神魂的眩晕感涌入,荼毒这一惊可谓丧胆,实质化的攻击对他不起作用,然神魂乃是他根本所在,但有所损,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彻底消散天地间。

    “该死的,这是甚枪?你到底是谁?”

    荼毒身形模糊,又是两闪脱离龙胆枪范围,却不敢再小看赵云,法决捻动,三王座蜂拥至前,如同三座大山挡于赵云面前。

    金刚王座甩出念珠,随之念念有声:嗔恚。

    佛家言十恶,‘嗔恚’正是其中一种,念珠随之涨大,浮于赵云头顶,眨眼落下将他套个正着,念珠随之散着微光,有一串串符文显化。

    湿婆王座慈和一笑,手中玉盏倾倒,有一团团绿色液体显化,亦向赵云扑去,那液体裹住他双脚,裹住他腰际,而后便是全身。

    金蛇王座阴测测笑着,摆动蛇尾,丈许身形便冲向赵云。

    赵云被捆住,却丝毫不慌,他闭目感受着这不同于前世的陌生力量,方才降生之际,一丝丝明悟流入心头,亦有着邪灵主将不甘受人掌控的挣扎心绪。

    他本为英魂,岂会受邪灵影响,不过他效忠苏伏却并非因此。降生之初,他本能受了赐名,这是他为将之道,唯有主公意愿,方是他兵之所指。

    然而苏伏却没有就此接受他效忠,反而点醒他,让他自择,便是这一点折服了他,是以才用‘子龙’之名,唯有与他亲近者才可称之。

    而后苏伏神识烙印降下,他开始渐渐看清,邪灵主将本来面目与被浊气染化……不若说吞噬了大量浊气后,产生的变化,仅仅差一丝便要脱离掌控。

    而他英魂乃是青光与苏伏本身所拥的所有功德一起揉合,代价不可谓不大,是以对苏伏便多了一丝亲近,这才是苏伏今天最大收获。

    “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随着赵云音声落下,一声怒喝猛传出,那裹住他的液体与念珠瞬间被撑爆,龙胆枪刺破虚空,直刺金蛇王座。

    紫黑浊气层划过一道亮银轨迹,金蛇王座阴测测脸庞渐渐充斥疑惑,头颅颤巍巍转动,却无力再看一眼,身形便崩散,化作灰朦朦雾气。

第六十五章:常山赵子龙(下)

    “常山?”

    荼毒未及疑问,就见赵云迅疾一枪穿过金蛇王座,金蛇王座身形崩散,神魂又自传来一阵晕眩。

    “一击就……”

    荼毒从未听过甚常山,他明明亲眼见着邪灵变作这模样,此时连连受创,异常惊怒,有些失声道:“甚常山,定是域外物,该死的小辈……”

    虽惊怒,却不曾慢了动作,湿婆王座与金刚王座又动,左右夹击而上。

    那湿婆王座手中三叉戟突伸长,显是顾忌赵云手中长枪,抵制他近身。

    赵云一枪将金蛇王座刺得崩解,却见那金蛇王座崩解后化为丝丝灰蒙蒙气体,皆被赵云所收,就见其身银甲仿佛更亮了一些。

    龙胆枪左摇右摆,弹开三叉戟,旋身举起又是一架,恰挡住金刚王座的降魔忤,二者撞上,震得浊气层层颤动,翻涌间皆是浊气匍匐,叫人望着便觉着好生恶心。

    浊气无味,却会让人感觉心头压抑,因其本质乃是世间最恶之气,凌驾于煞气之上,惜没人操控,反而没有攻击性。

    可莫忘邪灵主将自主吸取了浊气,才会进化成那副模样,虽进化没有本质上区别,却盛了满满浊气便宜了才降生的赵云。

    他乃新生魂幡主将,可操控,却无法留住,今日即便不用,亦会逐渐消散,浊气岂是区区炼魂幡可操控?若真如此,魔宗征服焦狱界岂不指日可待。

    而浊气凌驾于煞气之上,金刚王座不过一丝分魂,怎会是其对手。

    下一息,赵云英目圆睁,龙胆枪散发灰朦朦光晕,下一瞬间便撑开降魔忤,复顺势横扫,正面砸中金刚王座,那硕大身形飞退。

    “嘭——”

    随之巨响,整个身形便狠狠嵌进天花板,赵云身形随之撞上,龙胆枪迅疾刺进金刚王座头颅,便见其化作朦朦灰光,又为赵云吸取,就见其身银甲愈发闪亮,

    底下纪随风看得目瞪口呆,即便《法相天地》亦不曾让他动容,不禁问苏伏道:“此……为何等神通,此人又是?”

    虽苏伏曾言此为“道兵”,可他并不知何为道兵,且丝毫不像“兵”,实与人一般无二,且强得不可思议,凡间将领哪个可与此人相较?

    苏伏正自坐着调息,他很清楚,过了今日,赵云实力局限于他,定不会高出太多,故只轻轻一笑说:“此人乃是我家乡一个家喻户晓的传奇武将,以忠肝义胆、文武双全著称,逝后英灵不灭……”

    苏伏顿住不言,纪随风了然点头,能主动曝露其根脚已是极限,便沉思不语。

    连灭两大王座,虽只有分魂,亦让荼毒心惊,不过人仙岂只这点手段,他开始调整心绪,修道几百年,从怀着对长生的憧憬入道,至转鬼道,又凭着莫大毅力修成人仙,全凭一己之力,是以道心绝非李芸芸可比,失了冷静亦是苏伏太过出人意料,此时冷静下来,端正面容复又恢复冷漠。

    纪随风见之,便知对方要动真格了,凝重说着:“师弟小心,此人怕是要动真格了。”

    九命闻言一愣,都打成如此模样,还没动真格?那动了真格,还有命在?

    “老爷,您…您您有信心吗?”

    他不禁结结巴巴问着苏伏,却让纪随风很是反感,就闻着呵斥:“你这妖货莫要聒噪,稍后有危险,你若敢弃我们而去,定有与你清算时,那时莫怪我取你小命。”

    纪随风性格便是这样直接,不喜欢就绝不会跟你绕弯子,说要杀你亦不会藏着掖着。

    苏伏却摇头笑笑,他心头有些底,赵云挡住荼毒不难,现关键是浊气,他冒险到此地的目的已然达成,按理说现在抽身而退,此行便算晋城功德圆满,有赵云在,荼毒还要守卫此地,应不会穷追不舍。

    方才借无量心内虚空,将功德之气算了个清楚明白,倘下个主将亦需如此多,或更多功德,哪里去寻得?

    唯有借此地大劫机会,破坏流冥坛或阻止浊气爆发,阻了大劫,许能获得大量功德,为下个主将做准备,而魂幡被他用新思路开创了一番新局面,日后魂幡亦是他主要法器之一,怎能不上心?

    那荼毒渐渐冷静,亦不再废言,仅剩的湿婆王座却不再冲向赵云,其身突发出红芒,其体构造一番扭动,竟化作了一只巨像,随之一声无声怒吼,此番变化仅在转瞬,赵云吸了金刚王座,正欲对其下手,此时骤见她变身,眉头微蹙,却转头望去荼毒。

    见其双手不断舞动,捻诀,依稀有令言发出:“指掌乾坤,御龙枢机,天令、地方、人息,法相显化于世,乃荒古象,三才之令,天罗象网,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乃是一种律言法术,修到高深处,可言出法随,极尽奥妙,荼毒偶然得来,他以绝大悟性将其与法相天地结合,创出以灵气为构造,以意念为凭依,以王座为物性,真实显化三才阵。

    随着他意念导出,但见好一副惊人声势,漫天浊气混在灵气里被其调动,层层翻涌,让人见之头皮发麻。倏忽又几息,就见大厅不知何时被一圈篱笆圈禁,呈紫黑色,正是以浊气还有灵气混合而成,连苏伏亦在其内。

    还不止,那紫黑篱笆持续蔓延,竟逐渐形成牢笼状,将所有人圈在里边。

    人仙已然还阳,可其法体并非真正意义上法体,只是他魂体的一个容器,故还需以意念调动天地灵气。

    苏伏微微感应,可不正是在绿竹山所见神阵,三才阵。

    赵云忙回苏伏身边,神情着紧道:“主公且当心。”

    纪随风亦皱眉道:“竟是神阵?”

    “无需如此。”苏伏冷冷一笑,盘膝而坐的身形突站起,又问着九命:“昨日你曾言,流冥坛唯有**力者破之,或吸尽它浊气,自会功亏一篑,是也不是?”

    九命正对自己处境担忧,闻言下意识点头,随着他视线转向苏伏,见其眸子闪着灼灼光华,心头突有不好预感:“老爷,您……您打算做甚?”

    “子龙!”苏伏却不理他,转而唤道。

    赵云忙抱拳行礼,恭敬道:“末将在。”

    “替我拖住此人……”苏伏紧紧盯着冲天而起的浊气,连那荼毒亦放在一边不管。

    赵云闻言微一犹豫,对他而言,苏伏的命令高于一切,可放着苏伏安危不管,更是他所不能容忍,略一思考,又有动作,便见其手挥动,身上便泛出紫黑浊气,又逐渐形成五个铁甲带刀卫士,以意念命令他们保护苏伏,这才向着荼毒冲去。

    那几个铁甲卫士皆被重盔包裹,见不到其面容,接了命令便重重围在苏伏旁边,反而让九命吓了一跳。

    纪随风摆动着胧月轮,忽出言道:“师弟莫非想阻止流冥坛?”

    苏伏没有否认,那荼毒远远闻着不禁冷笑道:“就凭你?”

    虽苏伏一再让他意外,却无法掩盖其修为低下的事实。

    赵云已然冲至他眼前,荼毒冷哼一声:“在我神阵里,我就是无所不能的,区区邪灵主将而已。”

    就见其伸手划动,紫黑浊气被拨动,那篱笆一阵颤动,便见其顶突有紫黑浊气降下,且是以雷霆形式,直直劈向赵云。

    雷霆之速何等迅疾,只眨眼功夫,赵云便被击个正着。

    纪随风见之微微色变,说:“神阵竟能自孕天地,演化雷霆,且无需任何媒介,简直闻所未闻。”

    “咔嚓——”

    他话音方落,便闻着一声闷响,又是一道雷霆击来,目标却是苏伏。

    那带刀卫士,反应不知为何无比迅疾,便见他突跃于苏伏面前挡住,就见其身形被那紫黑雷霆劈散,五个卫士便剩了四个。

    纪随风冷哼一声,胧月轮忽悬于头顶,便有一道盈光落下,缓缓形成一个罩子,如同神禁石形成的光罩,其色泽更深,且隐约有符文流转,非常玄奥。

    “师弟,你且安心试法,这拟化的雷霆还难不倒我。”若之前苏伏和他说想阻止流冥坛,他可能会觉得苏伏在开玩笑,然而亲眼目睹他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手段,却反而有些期待。

    苏伏却已将意识沉入心内虚空,九命战战兢兢望着,又似想起什么,自储物袋拿出一个铃铛。

    “好胆!”

    那被雷霆劈个正着的赵云毫发无损,自紫黑浊气里冲出,龙胆亮银枪对着荼毒就是一顿刺,但见枪影如龙,银光闪烁,大厅顿风卷云动。

第六十六章:无双乱舞(上)

    无量心内虚空。

    苏伏意识完全投入,他曾试图与宝典本身沟通,却没有任何回应。他会想到要阻止流冥坛,便是昨夜与李芸芸生死相斗时,宝典自主吞噬了大量血海,现存于心内虚空,缓缓被青光炼化成纯净灵气。

    宝典既能吞噬血海,为何不能吞噬浊气?

    这便是他的想法,且心内虚空空间似有无垠大,容放浊气应不成大问题。

    虽有此言,仍是极大冒险,因无量心内虚空承载的是他的道基,与他法体、真灵息息相关,稍一不慎便会被浊气染化,且是根本,那时爆发几无余地。

    且事后亦不好解释,若被人发现“太玄无量宝典”,以他修为凭甚保住此物?

    利弊各半,却看机缘如何,他思绪有些纷乱,便将宝典取出,那宝典在他识海内,自然可进心内虚空。

    翻开第一页,《紫薇玄术》的经义仍历历在目,其下乃是测算结果,“机缘”二字仍未消散,倘按常理,便是说机缘未尽。

    见状,苏伏才真正下定决心,富贵险中求,世间无坦途,若无冒险勇气,何必苦苦修道,既有半数可成,自当一搏。

    思绪至此,便将炼魂幡拿出,若想掩人耳目,魂幡却是当前最好选择,届时只推脱魂幡,便是魂幡被夺了去,主将赵云有着他的烙印,随时可召回,待日后重炼便是。

    ……

    苏伏一番筹备按下不表,现世层面,赵云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却没能奈何荼毒,其身周不断闪烁着如龟壳般的图纹,亦有密集脆响随之而来。

    荼毒见之冷笑:“让你见识见识我所创的神阵。”

    言罢身形一闪,脱离了赵云攻击范围,落在那巨象上,那巨象无声怒吼间,便见紫黑色篱笆猛地聚拢,随着荼毒伸手,便形成一个巨大手掌。

    巨大手掌呈紫黑色,覆盖了整个大厅除流冥坛外的空间,乃是借古荒象物性显化,有着万象之力,却没有丝毫夸张。

    荼毒遥遥掌控着巨大手掌,带着惶惶之威铺天盖地砸下。

    九命吓得想逃,接触到纪随风冷冽视线,顿‘喵喵’着缩在原地,心头叫苦不迭:“该死的纪随风,该死的苏伏,你们想死为何拉着本大爷陪葬。”

    纪随风神情凝重,双脚微错开,右手连着作了几个法印,左手作剑指,指端轻触手臂内侧,缓缓划至右手手掌,随之虚引胧月轮,灵气急遽涌入,便见胧月轮溢出流光,节节高涨,一层又一层将两人一妖裹在里面。

    正欲唤那赵云进来躲,却见后者突将龙胆枪抛起,双脚微曲,用力一弹,便化作银色流星疾驰,随之有一声奇异大喝:

    “无双乱舞!”

    银色流星随之燃起浊气火焰,如同一个紫黑色的小太阳,炽亮而凶残。

    “嘭——”

    说时迟那时快,整个大厅突一静,随之有巨响接踵而至,但见那浊气被剧烈气流层层推开又补充,周遭火把皆灭,那怪物铜首更是被气流摧毁,大厅墙壁寸寸龟裂,正簌簌往下落着碎石。

    那手掌还是落了下来,层层破开胧月轮,纪随风顿时大惊,灵气再度加速涌入,持续了有五息,他面色潮红,其气机与胧月轮相勾连,被强行突破,已然受了内伤,不由暗自咬牙:胧月轮配着师门秘法,竟还挡不住它。

    再看那手掌,正节节消散,其间中有个破洞,正是被赵云撞破,否则就这一掌便可将他灭杀,这便是鬼修人仙境,让他心头凛然,再不敢小看荼毒。

    “你果有点本事,那散修不知从何处将你招来,与魂幡相合,真是天纵之才,惜今日便要死在此地。”

    虽有此言,荼毒勉强冷静的心绪再次掀起狂潮,这看似与凡间武将没二样的邪灵,竟有如此实力,虽借助了浊气之威,然与其本身有着莫大关联。

    “跟着他又有甚好处,不若转投我帐下,我可指点你修道,修成人仙还阳不难,你有着清醒神智,便是此点最为难得,待你还阳,便可回去与你妻儿团聚,岂不是美事一桩?”

    荼毒只当他乃真界哪个将军死后英魂,却不知赵云并非是真界之人,此言哪有丝毫诱惑力。

    《无双乱舞》正是苏伏记忆中,关于赵云的记忆,若非复制此招,怎会有如此大的耗费,而此招却是加持状态,方才他两次吸取王座,便是为此招做准备,自不会一招便罢手。

    是以赵云将荼毒之言当做了耳边风,身形浮在空中再度聚集浊气,复又向着荼毒冲去。

    荼毒见状,冷然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既如此,今日便让你英灵尽灭,永不存天地。”

    ……

    晋城已然化作人间地狱,呼救、杀戮、惨叫、哭泣、哀嚎、悲痛,便连官府亦难运作,因其有一半衙役被浊气喷个正着,化作了妖魔到处吞噬同类。

    县衙早便作了鸟兽散,却仍有一人在庭院内徘徊。

    云溪操控着‘诛仙刺’将最后一只妖魔诛杀,这才微微气喘着抹了抹额头虚汗,俏丽的面庞微微皱起,自语道:

    “修竹师兄到底去了哪里,怎都联系不上?”

    随即抬头望着那深沉的黑幕,便见其逐渐有着空间震动感,应是浊气渐充裕,通往焦狱界的大门将要打开,心头便愈发沉重,若让焦狱界大军踏上青州,便不止一城遭殃,那时整个青州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更让她心头担忧的乃是纪随风,此时亦不知他到底找没找到苏伏,且她已用飞剑传讯两次,仍不见师门回复,不禁有些烦躁,法决捻动,联络秘法再次展开。

    就这时,庭院另一端突跳出一个妖魔,其眸闪着嗜血红芒冲来。

    云溪灵觉刚有反应,那妖魔已然冲至眼前,手上正施秘法,若停下或抵御妖魔便会遭反噬,顿花容失色。

    “嗤啦——”

    却突有一道金色雷霆闪过,直接便将那妖魔打成齑粉,如此霸道的威能,便只有玉清宗《五雷正法》中的金气神雷了。

    云溪一愣便反应过来,转头望去,便见纪修竹浮于半空,面容顿现喜色:“修竹师兄!”

    随即面容拉下,娇哼道:“修竹师兄你太可恶了,让人家一番好找。”

    纪修竹落下来,闻言‘咳’一声道:“方才危险,师兄救你难道没有感谢么,罢了,怎只你一人,三弟在何处?”

    提到纪随风,云溪顿难过道:“师兄去找苏伏……修竹师兄瞒得我们好苦……师兄让我来找你汇合,可有办法救城中百姓?”

    此言有些无厘头,纪修竹却勉强听懂,不禁微微色变道:“你是说三弟去了流冥坛所在地?”

    他迟迟未与云溪汇合便是去了城中三处地方查探,恰错过了与纪随风着面。

    “胡闹,那三处地方皆有问虚巅峰修士守卫,他区区阴神亦敢去挑衅?”

    纪修竹怒道:“那苏伏早逃出城去,现下还不知躲在何地……”

    云溪闻言微喜道:“当真?那我这便通知师兄,让他与我们汇合。”

    “他去了哪个位置?”纪修竹哪还能等着纪随风自己来汇合,有些焦急道。

    随着云溪指点的方向望去,他咬牙道:“那里有个鬼修人仙守着,我虽可命令于他,可要逼急了他,玉清宗弟子又算甚,照杀不误,快随我去将三弟找回。”

    言音未落,一道灵光冲天而起,云溪自被包裹着,随着他御使法器远去。

    ……

    比之苏伏等人所在更深的地底,有个孩童高的椭圆形虫蛹,其无声亦无息,浊气气息亦传到了此处,似感应到浊气,此蛹悄悄地裂开一丝缝隙。

    随着缝隙蔓延,轻微的蛋壳裂开的音声传来,一只湿漉漉的小手伸出,周遭皆是土壤,没有空间让他伸展,其探了几次,皆伸展不开,便有莫名黑光闪动,那土壤突消失了整块,随着小手出来,才见一个六岁孩童爬将出来,其长得粉嫩嫩,只是眼瞳乃是红色,发色却是紫色,看去有些诡异。

    其背有着透明状蝉翼,便见其半个身子挪出虫蛹,稍事歇息,仿佛用尽全力,方才将整个身体爬出。

    一出来,肚子便传来咕咕响,其没有犹豫,回头猛地张开小嘴啃食残破的虫蛹,约莫两刻钟,整个虫蛹便入了肚子,小小的肚子却不曾凸起。

    其眸内带着迷茫,突皱起鼻子闻了闻,浊气的味道让他食指大动,便不断扒拉着泥土向着浊气位置而去,其位置正是苏伏所在大厅。

第六十七章:无双乱舞(下)

    话表荼毒恼怒赵云不识抬举,座下荒古象长鼻一探,顿有万千霞光映亮大厅,只见那万千霞光如布幅条条垂下,有着丝丝玄奥符文闪烁。

    而周边浊气皆被霞光带动微旋,如同雪花飘舞,构成神阵的紫黑色篱笆更是微微闪烁,似有莫名意味酝酿。

    底下纪随风心头突紧,似被箍了颈脖般无法呼吸,九命更是翻倒在地,眼眶内只剩眼白,显然已经晕迷。

    “咚咚——”

    倏忽两声似鼓非鼓的音声传来,纪随风顿遭重击,面如白纸,连维持胧月轮亦有些困难,强自一咬牙,翻开一瓶聚元丹服下,法决不停,捻了个《清心大神咒》才感觉好一些。

    苏伏紧闭的双眸亦颤动,忽然,他身前两个带刀卫士‘砰’一声炸裂开,化作了丝丝浊气。

    自此,纪随风终肯定猜测,不禁脸色难看道:“《无相天》……”

    《无相天》是神阵之名,乃是法相宗护宗大阵,荼毒费了极大心思与代价才得以借三才阵演化,其名“无相”,顾名思义,攻击无形无相,闯入此阵者,会遭到匪夷所思的攻击,灵觉无法感应,甚至不知被攻击过,且攻击有时会自法体内展开,叫人防不胜防。

    只是余波而已,便让他有些受不住,九命更是受了一击便晕过去。

    赵云欲靠近荼毒,却被霞光挡着,前方似有壁障让他不能前进,龙胆枪不断击出,却感受不到任何实物,更让他忍不住皱眉的是,那霞光逐渐凝聚盘结而来,几将他照得纤毫毕现。

    荼毒居高临下,法决捻动间,冷然说:“我最后与你一次机会,若再道半个不字,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赵云本来就不曾与他聒噪,此时闻得此言,英挺面容不屑撇过,答案显而易见。

    荼毒却不恼,法决一掐,那霞光顿节节收缩,又冷笑说:“《无相天》乃是我宗最高奥义,惜我宗被南离宫偷袭,门人尽数遭诛,否则过个一二劫,我宗亦可挤入大门阀之列,今日尔等有幸,便让尔等见识见识《无相天》的厉害!”

    言音方落,他端正面容一肃,捻诀一指,那已然缩成丈许的霞光倏然爆出刺眼的织亮光芒。

    “砰——”

    一声急促的剧烈响动紧随而至,且竟似延长一般,拉了老长,那巨响几要将纪随风耳膜震坏,他知道方才乃是无数次攻击合在一起时,所爆发出的动静,惜此时耳不能闻,眼不能见,却不知那赵云到底如何。

    到得此时他有些懊恼自己莽撞,这荼毒实惊人,若进来前有所准备,此时绝不至如此被动,最次亦可带着苏伏逃跑。

    “无双乱舞!”

    思绪正乱,却骤然有大喝传来,仍是那四个字,却好似有无尽魔力,让他心头突镇定起来。

    织亮光芒终散去,大厅浊气却如同被搅动一般,随着那喝声,漫天紫黑浊气凝聚于赵云处,如同虫茧一层又一层。

    “怎……怎可能?”

    荼毒站在巨象上,心头猛地一跳,脸色非常难看,有些语无伦次道:“你绝非普通凡俗将军英灵……你究竟是谁,你……该死的……”

    赵云任那浊气依附,冷漠盯着荼毒,却任他胡言乱语,他方降生,自己亦不知自己是甚身份,该如何解答?亦无需解答,于他而言,荼毒几次三番要害苏伏,乃是应处死的存在。

    那荼毒正迫使自己冷静,却见赵云已然冲来,心头发狠道:我不信你可挡两次……

    巨象长鼻再次探出,赵云见之漠然道:“碍事的东西!”

    其手中长枪突泛着红光,倏忽一息间,便见其化作了一把长剑,其样式与真界颇有些差异,赵云轻轻握着,心头有些恍惚:青釭剑,久违了!

    下一息,那青釭剑已然划破长空,‘唰’一声,便见空气被切开,连带着那巨象的长鼻亦被切落。

    未尽,赵云回身,身形浮于半空,突微侧身,青釭剑自下而上,又猛地划出一道半弧形白光迅疾地冲去。

    在荼毒未及反应前,巨象整个被切成两半,纪随风有些傻眼,这可不正是苏伏的剑术么?莫非便是得传于此人?

    其实并非如此,乃是苏伏赋予的,因赵云身上有着苏伏烙印。

    巨象崩散还原成煞气,又丝丝被赵云抽取,荼毒惊怒道:“该死的小辈,隐藏了修为?”

    “无双乱舞!”

    赵云第三次发出此言,正是荼毒所招来的三位王座之功,本来此招便需聚气,此时魂幡煞气皆为他用尽,哪还能发出此招?正是三位王座的煞气让其得以聚气。

    下一息,未待荼毒动作,赵云已然如鬼魅般欺上,长剑不知何时复化作了龙胆枪,在荼毒未及反应前横扫。

    “啪——”

    一声脆响,却是正中荼毒胸口,其身形竟被拍飞出去,赵云复踩破空气追上,“无双乱舞”下,加之前任主将所留浊气,简直如虎添翼。

    一时间,大厅充斥了清脆响声,皆是荼毒被龙胆枪击中的音声,一阵银光乱舞,叫纪随风看得有着怔然。

    “老爷新收的仆人如此厉害,真是太好了!”

    不知何时醒来的九命,突喜滋滋出声道,且兴奋暗忖:此人如此厉害,却要排在我后面,老爷不在便需听我吩咐,倒是不错,嘿嘿!

    纪随风转而望着苏伏,见其仍闭目,却不知他究竟准备做甚么。微有恍惚,不期下山一趟,结交一位散修,却连连让他心生赞叹,还有一丝连他亦无法明了的嫉妒。

    他甩甩首,将心内杂思排出,胧月轮便有感应,突微旋转动,法决捻来,令言随之:“彼岸红莲,吾命汝缠绕黑暗,葬于永沦之地,化作无尽宿世业火……”

    “噗嗤——”

    就见胧月轮突加速旋转,有着一声闷响,自间中显出空洞,一道黑炎便喷出,正是《宿世业火》。

    其乃玉清宗上等法决,但凡生灵皆有烦恼根,此火便针对此而生,然此“业火”非彼“业火”,不可相提并论。

    黑炎似认人,其绕过赵云,直奔荼毒。

    荼毒在空中每回欲回气皆被赵云打散,让他异常恼怒的是,对方似乎便是要让他狼狈不堪,实则对他魂体造不成任何伤害。

    这业火一来却让其大惊,这东西虽无法与天劫相较,却是唯一接近天劫的东西,若被沾上,对他神魂伤害不大,可定会提前引动地仙劫,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玉清宗的混账小辈,我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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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吞噬浊气(上)

    纪随风冷冷一笑,正欲不顾灵气消耗引诀再发,哪料荼毒突一声暴唳,其身突亮起光罩,正是神禁石的光罩,他不顾脸面使来,挡住赵云拍击,亦挡住了汹涌而来的黑炎,借着空当回气间,一双冷眸狠狠扫过赵云他们几个。

    神阵早随着巨象消散而消散了,若绿竹山那座神阵,顷刻便可压死几人,此时望着黑炎不断侵蚀着光罩,却不得不恨恨退避,其身形突一阵模糊,竟逃之夭夭了也,那黑炎循着感应追击而上,普通土石却无法阻其分毫。

    赵云一愣,本来苏伏命令是拖住他,是以他一直以缠斗为主,此时见后者竟被黑炎迫得离开,不禁对那黑炎上了心,他当知荼毒厉害,虽对其一副蔑视模样,心头实将之看做生死大敌。

    “哈哈哈!”

    纪随风忍不住大笑着说:“堂堂人仙竟如丧家之犬……”

    九命陪笑着说:“纪仙长英明神武,果不愧是玉清宗新代弟子领袖,相信再过不久,玉清宗将因您的光芒更上一层楼。”

    “啊呸!”

    纪随风骤闻此言,差点呛到,他没好气道:“甚狗屁领袖,甚狗屁光芒,还更上一层楼,你捡好听的说,可会挑些符实的?”

    就这时,苏伏恰睁开双眸,却不见了那荼毒,不禁疑惑道:“荼毒被你们杀了?”

    赵云单膝点地复命道:“主公,那厮被此人一道黑炎吓得落跑,末将幸不辱命。”

    九命有些不岔,这新来的竟敢抢着争功,岂有此理,正欲开口教训,却见其面无表情,其眸冰冷,心头不禁一抖,却又住口不言。

    苏伏忙将他扶起,又言:“子龙辛苦,且看我手段如何,却还需你相助,且回幡来。”

    言着取出已然彻底黯淡的魂幡,微一抖动,便见虚空裂开一道口子,正是通往“炼魂幡”的内层,赵云闻言恭敬应是,连带着剩下两个带刀卫士一起投入。

    主将一回魂幡,这魂幡立马有着灰蒙蒙光晕散发,又膨胀,少顷收缩凝聚,几如实质,苏伏心喜,知其已得五层禁制,面上却道:“纪师兄辛苦,你且带着九命退去,稍后如有危险,请速速离开晋城,到得此时此地,师兄情谊伏心领之,且待日后……”

    纪随风摆手打断苏伏道:“你既已取回落下的东西,往下想做甚我亦无法阻你,莫说甚报答,我这便去了。”

    言罢身形转去,九命忙不迭跟上,行至台阶,纪随风复转身道:“师弟千万莫逞能,若事不可为,便退罢,没人会怪你。”

    纪随风能跟着苏伏下来,有着朋友间的义气,更多却是内疚,此时既无危险,他留在此地反而会使苏伏分心,是以不用苏伏多劝便退去了。

    苏伏点头,示意自己省的。

    随即对着浮于空中的魂幡,肃穆道:“子龙需上心,少待有浊气涌入,切记莫随流,谨守本心即可,亦无需去理会。”

    魂幡传出音声来:“末将领命,主公且宽心。”

    苏伏将意识沉入心内虚空,见圆台被青光裹得严严实实,那十二颗明亮星辰亦有青光阻隔,此正是他方才一番筹备,青光才是他对于此计的最大底气。

    他不敢将宝典拿出真界,怕引起大能察觉,唯有借炼魂幡通道,单单炼魂幡装不下多少浊气,恐还会引起二者互斗,若只当个通道又不同,将其引导进心内虚空,有着青光镇压应可无虞。

    思绪定下,他视线转向那仍自喷薄不休的紫黑浊气,忍住头皮发麻感,咬牙跃起靠近,借巽风靴之能定在大厅半空,以意念遥控着魂幡。

    便见那魂幡突一头撞进浊气,硬顶着那喷薄之力,猛地张开一道裂缝,那浊气便径自进了裂缝。

    苏伏见之,忙将心神沉入心内虚空,炼魂幡亦被带入,便见心内虚空亦裂开一道缝隙,那沉沉的紫黑浊气便汹涌而入。

    “成功了?”

    未及喜悦,便见漫天青光突袭来,目标却是浊气,方进得心内虚空的浊气顿被打散,苏伏有种错觉,那浊气突有灵智,竟能感受到它在愤怒,如同巨兽被挑衅而苏醒。

    那浊气翻涌着凝聚,如同见了生死大敌冲向青光,二者竟在心内虚空厮杀起来。

    心内虚空迎来前所未有的风暴,不知为何有乱象纷纷,但见那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大作,随着他们一次次碰撞,苏伏终于明白,这是两个意志在碰撞,不是他这凡人可以领会。

    他意识躲在圆台上,有着青光护持虽暂时无虞,可浊气却是源源不断涌入,他忙退出心内虚空,欲将魂幡收回,哪知一连掐诀,魂幡皆无丝毫反应。

    “怎会?”

    而在地底更深处,还有一个自蛹中爬出的孩童正往这里来。

    ……

    话表荼毒逃出了地底,难看脸色却阴沉一笑,但见那黑炎穷追不舍,他放开神禁石,光罩顿消失不见,黑炎如饿狼扑食,荼毒任其灼烧,面上微显痛苦之色。

    “玉清宗、剑斋、天坛教……桀桀桀,便让尔等吃个哑巴亏,让你们知道我荼毒手段!”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便暗自兴奋不已,果不过一刻,在晋城上方黑幕,还要往上,有着丝丝不详气息凝结。

    “兹兹——”

    倘听觉敏锐,甚至隐隐可闻着雷电发出的轻微动静。

    荼毒大喜,便径自捻诀,人仙之体逐渐变得模糊,却仍可看清,便见其体有一道光冲天而起,径往绿竹山方向而去。

    若穿过黑幕,便可见得更上空的地方有着劫云凝聚。

    ……

    万里高空处,闲云与石泰正静坐,突睁眼,抬头望去,皆面色难看道:“渡劫?”

    闲云皱眉道:“怎会有人仙这个时候在城中渡劫?他看不见浊气?”

    “怕不是!”

    石泰面色难看道:“城中唯有一个人仙,便是那荼毒,若他提前引动地仙劫……”

    “提前引动?他有何本事?”

    闲云言着,心头一突,似想到什么,又言:“你是说,宿世业火?”

    “随风这孩子难道与其打起来了?”

    石泰却摇首道:“那日我与荼毒交手,那厮发觉不是对手,便马上逃走,是个颇有决断之人,当不会认不出玉清宗内门弟子,定是故意逼其动手,若能逼出宿世业火,他便引动天劫,只是我不明白,他如何在天劫下保命?”

    闲云面容恢复沉静,却说道:“莫耽搁了,你且先离开此处,若不小心引动魔劫,反而得不偿失,此地有我便够,快去罢。”

    石泰当知其中利害,便稽首道:“便请真人上心,石泰告退。”

    正言着,下方却突有动静,那西城处的浊气却突然断了,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内看到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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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吞噬浊气(下)

    话表纪修竹赶去寻纪随风,正好见着纪随风自底下上来,见其并无大碍,不禁暗松一口气,那劫云的气息他当感应到了,不及斥责,只是冷冷说:“你二人去寻闲云师叔汇合。”

    言罢身形便一闪,不见了踪迹。

    云溪见自家师兄平安无事,忙挽着他手臂,喜滋滋道:“师兄,担心死我了。”

    转头又见了九命,不禁疑惑道:“苏师弟妖仆在此,怎不见他人?”

    纪随风反捉着她手,一顿好言抚慰,又道:“我下去一探,只见了他妖仆,却不曾见到他人,许已然逃出城去了。”

    九命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却不敢拆穿他。

    云溪不疑有他,便欢喜道:“师弟果吉人天相,修竹师兄方才说的没错,他果是逃出去了也,太好了!”

    “浊……浊气没了……”

    正说着话,突闻九命结结巴巴音声,循声望去,便见喷薄的浊气突消失不见,纪随风心头一震,却不言语。

    云溪心头更是欢喜,却疑惑道:“这浊气怎么就自己停了?通往焦狱界的大门还未开启呢,不会与师兄有关罢?”

    云溪只是一时欢喜,却并非无脑,见九命与纪随风虽惊异,却没有意外,似乎知道可能会有这个结果。

    纪随风闻言回神,却只是笑笑说:“师妹,我们快去与师叔汇合,待日后有时间详细与你说。”他心情不错,苏伏成功,意味着城内数万百姓得救了。

    ……

    晋城上空涌现劫云,城中还有两位问虚巅峰修士,便是冷武生与陈有为,后者一有感应,没有丝毫犹豫,径自逃出密室,直接便远离了晋城。

    修为到了他这层次,已然可压抑心头**,那玄英丹再怎么好,能比自家小命重要?而自始至终亦没人发现他身份,这才是他放心离开的缘由。

    若玉清宗没有谋算,定有一场好战,在强大的地头蛇前哪能讨好?遑论他并非过江强龙,充其量不过一条虫,故此人亦算有运道。

    冷武生却无法逃离,灵觉里,陈有为远去他自然一清二楚,却无暇顾及此人,因灵觉里,西城处那道浊气突消失。

    本来一切还顺利,天劫他亦可硬着头皮接下,可浊气出了问题,焦狱界大门打不开,致他前功尽弃的话,却怎也无法接受。

    是以他没有二话,直直向着西城去,到如今已然无需守卫,且他已然察觉一丝不对劲,玉清宗早发现他们动作,为何迟迟不见相阻?而那浊气消失是否玉清宗所为?

    带着满腹疑问,近了西城区,那感应中的劫云便是冲着此地而来,显然与其有极大关联。

    细细感应,他不像纪修竹急着离开此地,是以发现残留有人仙味道,他又惊又怒道:“荼毒,你个该死的东西,原来是你在捣鬼。”

    循着踪迹寻去,果见荼毒立于半空,见了冷武生来,便冷冷道:“你不逃?那就是在找死了。”

    “轰隆隆——”

    就这时,晋城上空突传来震响,便见一道如龙蛇般雷霆直直袭向荼毒,后者瞬间化为虚无,那劫雷显然并无料到只一击就击杀目标,却无处发泄,便冲着冷武生而去。

    冷武生哪还不知荼毒这厮算计了所有人,口里咒骂着:“该死的荼毒,该死的人仙。”

    动作却不慢,法决掐动,毒灵火倏然涌现,正与那雷霆相抵消,冷武生仍自咒骂,却有第二道雷霆降下,这地仙劫共有七道雷霆,若能渡过却还有地火,如今主要目标已然被击杀,聚起的劫云却不会消散。

    冷武生不顾心疼,拿出一件盾形法器,乃是此行前,为防玉清宗与剑斋强行突入,方才与教内人换了此法器,唤作‘岩龟盾’。

    祭炼有八层禁制的‘岩龟盾’只被这雷劫一击,便出现一道裂口,冷武生咬牙输入灵气,勉强支撑下第二道雷霆。

    第三道雷霆紧随而至,那蓝色的弧光映亮了整个晋城,又一霎闪灭,如刹那花火。

    “嘭——”

    一声炸响,‘岩龟盾’被天雷炸成碎片,心疼与憋闷快让冷武生吐血,不禁怒吼道:“该死的荼毒,我与你没完!”

    虽心头愤怒,却再不敢挡这天雷,复拿出法器,御使了便化光而去,那第四道天雷落下紧紧追着目标而去。

    ……

    绿竹山,此地还不曾受到影响,是以仍一片静逸,竹儿百无聊赖地坐在竹屋围栏上。

    “嗖——”

    突耳边传来破空声,便见巨岩金光闪烁,一道虚影降下来,起初一惊,随即大喜道:“主人,你回来了。”

    荼毒心情甚好,便张开手抱住扑来的竹儿,柔声道:“想我了吗?”

    竹儿抱着荼毒,嘻嘻笑着点头道:“当然想拉,主人主人,晋城如今怎样拉,是不是安全了?竹儿欲去玩耍。”

    荼毒摸了摸她头发,言道:“今日不行,改日,改日我带你去玩可好?”

    竹儿闻言有些失落道:“为何要改日?主人是否有事瞒着竹儿?”

    “自然没有,莫要胡思乱想,竹儿一直都最听我的话,这几日主人都在这里陪着你,过个几日便带你去玩……”

    荼毒说着,轻轻放下竹儿,又道:“那紫芝灵液不好寻,我们需离开此地了。”

    “啊?离……离开?”

    竹儿有些茫然失措道:“为何离开,这里是竹儿的家,竹儿……竹儿不要离开……”

    前言还说要带她去玩,此时却突言要离开此处,是以她一时懵了。

    “竹儿,竹儿不用害怕,主人怎会害你?随我离开此地,主人答应你,不用半年便回来,可好?”

    荼毒当然要离开,留在此地等着玉清宗他们来算账么?

    又是一番抚慰安哄,才渐渐打消竹儿顾虑,自打点行装不提。

    ……

    话表苏伏借炼魂幡作通道,将浊气源头堵截,那源源不断的浊气便流入“无量心内虚空”,看似轻松,实则绷紧了神经,那心内虚空已然化作两个意志的战场,若非青光护持,圆台早崩散开,道基损毁,修为不复,魔灵岂会坐视?

    现世层面,苏伏浮在大厅半空,眼见着浊气源源不断涌入,却无法封闭通道,不禁万分郁闷,他心知原因应是浊气撑开了裂缝,想合上,须有比之浊气意志更为强大的实力才行,他明显没有。

    就这时,他心头忽有警兆,自浊气洞底下,灵觉里,突感有物接近,一股让他心悸气息涌来,比之浊气更有侵略性,他正自提高警惕。

    就见喷涌的浊气中间,夹带了一个孩童……

    “孩童?”

    那血红色的瞳孔望着自己,便让他心头凛然,凡人小孩能在浊气里游行,心头不详,眼睁睁见着裂缝将浊气与那孩童一同吞噬。

    “不好!心内虚空!”

    暗自叫遭,心神一沉入,便见那小孩背后竟有蝉翼,正急速挥舞着定在空中,苏伏进来便有感应,一双血红眸子望来,便朝着苏伏飞来,口唇微启合:“……瞳……一起玩……”

    她赤身**,飞近了苏伏才瞧见,原来竟是个女孩,粉雕玉琢的模样非常可爱,只是诡异的瞳孔与发色,还有让他心悸的气息,无不让他心生忌惮。

    他心念一动,便有一件衣服落下,径自套在她身上,又警惕道:“你是谁家小孩?”

    那小孩好奇地摸了摸身上衣料,‘咯吱咯吱’笑起来,因在心内虚空,是以苏伏只意念一动便生成衣服,恰将她背后蝉翼露出,让她觉得很舒适,方才混进浊气里吞吃了个饱,正想休息,有了这衣服,感觉暖和和的她便迅速睡去了,竟对浊气与青光相斗视而不见,亦无丝毫警惕心。

    她这一睡,蝉翼便缓缓止了挥动,其身形落下来,苏伏心头一动,上前接住,见她已然熟睡,虽仍有心悸感,可见着她粉雕玉琢的面容,安详恬静的睡颜,便又觉得不是很可怕,他想了想,便先将其放进圆台内,心神再次退出心内虚空。

    恰此时,那浊气似已消耗完毕,那喷薄的势头渐渐止了,只剩一丝丝,苏伏见之哪还犹豫,立马便收起了魂幡,将其扔进心内虚空,这才微微松气。

    “轰隆隆——”

    这浊气刚停下,一阵阵地洞山摇传来,大厅便支撑不住,要知整个地底皆被浊气穿透,那近百丈的深度,失去浊气支撑,直接便开始坍塌,且是整个坍塌。

    苏伏调头就跑,虽收了小部分浊气,能否阻止焦狱界大门开启,却还要再看机缘如何。

第七十章:异变(上)

    无量心内虚空。

    十二颗明亮星辰已然黯淡,整个无量界充斥了风、雷、雨、火,那风与雷互斗,雨与火厮杀,此为两个意志敌对而产生的乱象。

    但见青光突化作‘一颗颗’青色流星,在虚空划出一道绚烂的轨迹,落在那一堆紫黑色的浊气层上,霎时迸发炽亮光芒,一层层浊气皆被炸散,被净化。

    浊气层内便有一阵阵恼怒波动,下一息,漫天浊气凝聚,逐渐形成一只巨兽,巨兽约莫二十多丈高,其硕大头颅上有着三只角,如灯笼般的双眸闪着毁灭、冷漠、吞噬……等负面气息,其四肢着于虚空,有着四团紫黑之炎缠绕,其身有着层层浊气流转、翻涌。

    那青光岂会示弱,自那十二颗明亮星辰复降下丝丝青光,难怪那星辰如此黯淡,原是被青光抽取了大量星力。

    青光速度极快,转眼便化形,乃是一只青羽凤,其头冠高高竖起,尾羽拖得极长,双翅每每扇动,便有飓风生成,复形成涡旋,盘绕于旁,好一副惊人声势。

    “瞳……玩……一起”

    二者正要厮杀,岂料骤然有音声传来,皆转眸望去,便见一个六岁孩童正朝他们过来,那青羽凤双眸竟人性化地一惊,本能便发出一道青色流星。

    那流星速度有多迅疾?

    “啪——”

    下个刹那,那孩童一挥手,便将青色流星拍飞,方向恰是浊气兽。

    “嘭——”

    那浊气兽被击个正着,恼怒的它裂开大嘴一喷,便有一道圆滚滚的浊气球喷出。

    “啪——”

    岂料浊气球再度被这孩童拍飞,落点却是青羽凤,那青羽凤未及反应,其身便被浊气球撕开一个口子,随即炸裂,半边翅膀皆化为青光消散。

    “咯咯咯!玩……好玩……”

    那孩童竟高兴地拍起手掌,小脸满是兴奋,肉嘟嘟的小手伸出,便见两道黑光闪动,下一息便聚成两颗小球儿,其奋力一扔,两颗黑球晃悠悠地浮去。

    二者摸不着头脑,竟生生楞在当地,又两息,那黑球正中它们。

    “兹兹——”

    一触目标,那黑球便发出古怪音声,且不断涨大,而后……它们身体便无声无息瓦解,随即分解还原成丝丝浊气与青光,却肉眼可见消耗了不只一半,这一幕若传出去,实悚人耳目。

    漫天紫黑浊气占据了半边天,可闻着那孩童笑音,竟不敢再凝聚。青光亦无丝毫动静,两个意志的争斗,竟因一个孩童而休止,那漫天的风、雷、雨、火,亦渐渐消散,便见心内虚空一边为青色占据,一边为紫黑色占据,竟偃旗息鼓了也。

    “玩……玩吗?”

    那孩童本来还兴奋,哪知二者被她一吓,竟不愿跟她斗了,倒教她有些茫然。

    作为目睹全过程的苏伏,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算甚?青光便算了,勉强受他操控,可浊气在外间没有丝毫攻击性,一进来便和疯狗似的发疯,这二者互斗便算了,又进来一个非人生物,那两颗小球可还敢再逆天一些?

    此地乃是他的心内虚空,不是他们三方争斗的场所。

    然而惊吓逐渐过去,他望着那小女孩茫然的神情,知其方才只当做与那二者玩耍呢,只是她究竟是何来历?她这小小身体里究竟蕴含了甚伟力,若她亦在此地发个疯,这无量界岂不立马崩塌?

    思绪至此,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形却飞去她身边,努力挤出温和笑颜:“小鬼……咳,小姑娘,你唤甚名?是哪里人士,父母呢?敢莫是与家人失散了,不若我送你回家如何?”

    小女孩正茫然那两个玩得好好的为何不玩了,闻了苏伏之言,不禁歪头想了想,却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疑惑说着:“鬼……瞳?”

    “鬼瞳?”

    苏伏还待细问,小女孩却直挺挺倒了下来,忙将其接住,才发现其已然熟睡过去,望着她粉嘟嘟的可爱面容,还微微打鼾,实难与方才威风相提并论,许是费了太多力气睡着的罢……若只这样还好,闹一闹便睡着了。

    将其放到圆台上,想了想,复操控青光形成一张床,将其安置好,这才叹着抬头望那十二颗黯淡星辰。

    青光补充原来皆在其内提取星力,那可是他凝练的十二个窍穴,其内自然孕有星力,而一旦损耗到一定程度,便直接作用到法体。

    他在辛苦逃出地底时,青光与浊气互斗便已呈白热化,窍穴内的星力被大量抽取,导致他竟不能动弹,幸已然逃出,否则定难逃被活埋下场。

    本来还觉得青光亲切,不想其发起疯来,不管不顾,若当时正与敌人争斗,岂不直接瘫倒在地,任人鱼肉。

    结果更是让他惊异,却被那小女孩给阻止了,挥散思绪,他暗叹着就地修炼,星力不比灵气,极难修炼,不过勾连成功了星辰之后,恢复起来却不慢。

    ……

    话表纪修竹、石泰、陈有为三个问虚巅峰修者避开了天劫,陈有为直接远离了晋城,而纪修竹与石泰汇合时,自他口中得知晋城异变,不禁目瞪口呆。

    他那时感受到劫云气息,却把浊气给忽略了,是以不知浊气竟被阻止,且还不知究竟谁人所为。

    “师兄可知谁人所为?”

    石泰闻言,淡笑着道:“你心中已有答案,何必问我……亦不尽然,或有高人潜入此城,却不欲我等察觉,师弟以为然否?”

    纪修竹勉强笑笑:“输赢如何还待分说,只是若真是那散修所为,师兄不觉他来历可疑吗?”

    “我不信你看不出他身上功德之气,以你《紫薇玄术》造诣,若有可疑之人定先望其气,以观根脚罢,那些功德之气却无法作伪,师弟觉得‘天道’可有一己之私?”

    “可疑与否不在我们,在于青州对其的眷顾,当年萧师叔祖一剑斩得天下五分,其神州大地意志亦分为五份,青州独得一份,方可孕育珍才稀宝、万物生灵,若此人对青州有恶意,功德之气早被剥夺。”

    石泰难得一气说了如此多话,与其平日风格不符,他复微笑道:“再者言功德之气,谁可曾钻研出它用法?几如鸡肋般的存在,那散修本来资质低下,何必苦苦去求,便只为一张护身符?岂非笑话。”

    纪修竹苦笑着道:“师兄所言极是,许是我个人偏见。”

    言罢眸子一转,似笑非笑道:“师兄对其爱护之心昭然若揭,可是动了收徒之念?可剑斋自萧前辈之后,便开设了讲经院……”

    “收徒?我可没这心思,只是其秉性上等,我欲荐之入门。”

    石泰言罢,心头一动,灵觉忽有感,与纪修竹一同望去,便见晋城上空劫云翻涌,第五道雷霆翻涌着落下,其已然如水桶粗,肉眼可见如同鞭子似的探下来。

    二人皆面目沉肃,入得玄真便时刻会有雷劫降下,渡不过便化作飞灰。

    复观半刻,纪修竹嗤笑着:“定是那天坛教之人在顶劫,荼毒那厮我有点了解,其定有脱身之法,此刻或已然逃离此地了。”

    石泰闻言反而疑惑道:“昨夜与其交手,我知他并未出全力,却仓惶遁走,这却是为何?再有,此人究竟是何来历,那法相宗十七年前不是已然尽灭?传闻乃是南离宫下手……”

    “我亦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根脚,却是十年前出现在青州,投了大律朝廷,做了个供奉,办事倒还利索。”

    “他此次正是奉朝廷之命下来调查,他言自己已然混入天坛教,而我正好在枢密院,李潜那厮便托我一同探查,在其位,谋其事,我便来了……”

    纪修竹摊手说着:“荼毒此人莫看其面容冷漠,心头实不知有多热呼,且其人贪生怕死,往往面显怒意时,实则开始惊惧,闲来无事时,常有心忧,与他共事几年才看清,他德行便是如此。”

    玉清宗每隔几届内门弟子,皆会遣优秀弟子进枢密院,一则枢密院有着全青州最完整的情报网,二则可就近监视李家朝廷,若安享皇位便罢了,胆敢生出些小心思,顷刻便改朝换代。

    而剑斋反而全然不管此事,于他们剑修而言,无论有甚阴谋,皆可一剑斩之,两宗理念不同,自然各行其是,互不干扰便是。

    石泰没有意外,点点头道:“当是如此,难怪此人一失利便遁走,全然不顾脸面,修到如此境界,此等人却还少见,此人为法相宗余孽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南离宫与我剑斋交好,放着不管却不太好罢……”

    纪修竹心说南离宫便是以萧南离之名命名,其宫主乃是你们师叔祖的道侣,这交情能差么,面上却笑着言:“此人胆小怕事,不虞他掀起多大风浪,便交我看管罢,亦省了师兄劳碌。”

    石泰闻言道:“那便有劳师弟……”

    其话音方落,便见晋城上空,那由浊气凝成的黑幕,竟开始散落,而另外两处浊气喷发点亦渐渐止了势头。

    “这是?失败了?”

    ps:因本书没有存稿,所以春节期间都只有一更3000字,年后我尽量恢复两更,以上!

第七十一章:异变(下)

    话表冷武生遁着天雷,心头又是焦躁,又是愤怒,恨不得将那荼毒千刀万剐。本来觉着此厮被流冥坛控制,才放心让其守卫,却不知用何法脱了身,竟可无视他命令。

    “那散修盟亦是一群鼠辈,趋利避害的鼠辈,该死的鼠辈……”

    连番失利让其道心动荡,西城那处流冥坛突现意外,让他异常惊怒,且被天雷苦苦纠缠,更是让他烦躁不堪,第五道天雷落下,便认准了他为应劫之人,莫看天劫乃人为引动,一旦引动,便定要损“有余”而补“不足”,除非劫云散去。

    “黄道天炎,无尽炙海,报以三生三世怨憎,洗练吾心,屠灵咒……”

    他位置正处城中心,已是被天劫扰得不胜其烦,其间又有两件法器损毁,虽皆属低级法器,可就这样损毁实让他心疼难当。

    随着令言,其法身突有毒灵火汹汹燃起,其身锦袍无风自动,散落的黑发亦向后飘扬,那毒灵火不曾伤他,却见他脸颊紧皱,似有着极大痛楚。

    说时迟那时快,第五道天雷倏然而至,如同水蛇卷动着庞大身躯落下。

    冷武生双眸闪着冷光,突结了宝瓶印,微转,指端发出白光,硬生生顶住了天雷,倏忽又一刻,那天雷竟无声息崩散,冷武生随之喷出一口鲜血,操控着法身落下地来,自储物袋拿出一瓶百草丹,服后立马静坐调息,脸色这才好转一些。

    《屠灵咒》乃天坛教传教秘法,威能几近神通,其可调动法身所有修为于一端,以本体最强状态对敌,惜绽放刹那芳华后,便会受到一定程度反噬,视敌方招式威能定轻重。

    正值此时,晋城上空黑幕突寸寸崩解,浊气散落,本来将凝未凝,此时却彻底崩落,这一幕落于冷武生眼里,顿让他心头狂潮再起,勉强平复的心绪如同翻江倒海,一番愁绪杂思纷纷闪现,本来清凉眸子便转作血红,此为入魔征兆。

    “不……绝非如此……究竟是谁破了流冥坛,我要让你万劫不复,万劫不复……对,万劫不复,损失如此大,我如何向教主交差?如何对得起吾主……万劫不复……”

    逐渐疯魔的他,开始语无伦次,少顷,便见他身形一纵,向着浊气层而去,那浊气此时正寸寸瓦解,迎面而上,可想而知有多少浊气,整个人没入,他亦是血肉之躯,哪能不受影响。

    且此时他被天雷击得重伤,神智亦模糊,否则怎会自寻死路,闯入这浊气层来?

    护体灵气寸寸瓦解,本来便有些疯魔,受了浊气染化,更是无法自拔,若此时他清醒,或可将自身转化修罗魔体。

    可莫忘却,那劫云还未散,尚有两道天雷未降,那劫云似对冷武生疯魔状态有感应,便突有一道如银蛇般的细小天雷落下,自冷武生天灵无声无息没入。

    其神情突怔住,仅存一丝理智告诉他,道基已然被天雷损坏,看似毫发无伤,那道天雷却专冲着他道基而来。

    而劫云在落下这道银蛇后便径自消散了,过了不到一刻,便见夜空突有密集黑点落下,冷武生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快逃!

    可法体却不受控制地迎了上去,待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个劫魔,密密麻麻的‘无念欲魔’、‘思念煞魔’,且伴有少量‘众妙相魔’。

    它们自三十三天外域有感修士陷入疯魔,便会降下吞噬你道基、修为、真灵、法体,直至将你转化成劫魔,万万劫魔皆由灵欲魔主掌控,乃是真界修士闻之色变之物。

    若在平日,冷武生定调头便跑,此时他眸里,那‘众妙相魔’正演化成天女,如谪仙临尘,使他迫不及待扑去。

    “闹剧落幕了?”

    如同炸雷之音声,骤然激醒冷武生,但见眼前乃是万千劫魔,仍是天女模样,却哪还有半丝欲念,关键时刻能清醒,且是在道基损坏后,果不愧其抱虚修为。

    正欲逃,却感应到一道惶惶之光落下。

    “天雷?”

    灵觉比之视觉快得多,事实却让他头皮炸裂、惊骇失声:“剑意!”

    这词便成了他最后遗言,那道惶惶之光已然落下,映亮暗夜天穹,但见天穹被撕开两边极端,才见了那惶惶之光真实模样,却是一道横亘天际的似雷非雷之物,因其光芒太盛,望不清具体颜色。

    自上而下斩落,连带着冷武生一起,劫魔亦难幸免,皆化作尘埃消散,未尽,那道似雷非雷之物,顺着轨迹继续斩落,漫天散落的浊气竟如冰雪被高温融得干干净净,待那道雷消散,晋城上空浊气已然尽数化为乌有,只剩了低空处仍自飘洒的一丝丝,却已不成气候了。

    纪修竹与石泰二人正离晋城有五十里远,勉强可感应动静,可这一幕却让二人惊讶道:“顾前辈(首座)?他怎会在此?”

    见那劫云已然消散,两人不约而同,身形一展便往晋城去。

    闲云真人早在剑意显化便感应到来人,望着这干干净净的一幕,不禁苦笑:“果有顾真人风格。”

    语罢亦降落身形,便见那晋城上空突现一人影,其一身玄黑道袍,四十上下年纪,乍一看平凡无奇,只是两道剑眉冲天而起,如有逼人英气勃发,其一头黑发垂落,经微风拂动,说不出的潇洒,他负手而立,脚下踩着一把飞剑,双眸没有其他色彩,淡淡望着底下晋城。

    闲云真人脚踩瑞云,徐徐迎去,至近前稽了个道礼,微微笑着道:“闲云见过顾真人,一别百载,真人风采依旧,如此特立独行,怕唯有真人这一家了。”

    顾真人乃是真界传奇,天下修者几乎没有一个不识得他,他名顾青云,四千多年前他强渡四九重劫,欲破开纯阳关隘,化作逍遥天地的纯阳剑仙,却不知何因失败。

    其强渡四九重劫失败,竟仍活着,且活得很好,只是修为从渡劫宗师降至长生境,至那以后便很少出手。

    “闲云,你这小鬼拐着弯骂本座胡来,当本座不明你话中有话?”

    顾青云早知他在此地,淡淡转眸,其修道近一劫时间,称其为小鬼确无不可,然真界乃是用实力说话,谁掌了实力便掌握话语权,是以长生以上修为者皆以真人相称,除非同宗,否则并不以辈分论高下。

    闲云却没生气,而是淡淡苦笑:“真人息怒,闲云不知真人亲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此言却好生有趣,此地非你玉清宗烟雨台,你凭甚以主人自居,本座问你,那污秽鬼王可找着了?”

    烟雨台乃是玉清宗祀礼大殿,亦是接待贵客之地。

    同是长生境,顾青云却丝毫不给闲云面子,颐指气使的语声,若换个真人在此,说不得便要与其分个高下。

    闲云真人却丝毫不怒,随着揭过那话题,正欲答话,然其灵识扫过晋城,心头却一突,犹自不信般扫了个来回,面容却变得肃穆。

    长生真人灵觉已然进阶成灵识,破障、悟妄、识真,方为灵觉之用,如九命这等修为使来《天狐幻月法》几无效果。

    “怎会如此?之前还在……”

    闲云微着恼,自家为这天劫与浊气异动拉扯了注意力,竟将本来目的忘个一干二净,若无顾青云提醒,他仍不知,那污秽鬼王不知何时已然转移此地。

    “牺牲如此多凡人,便换来如此结果?本座早有言,你玉清宗便是顾虑太多,哪管它甚鬼王,便是阴司鬼王来到青州地界,本座亦会让它吃不尽,兜着走……”

    玉清宗谋算当与剑斋通过气,剑主李道纯并无反对,亦无赞同意思,是以一直不曾派人襄助,哪知来的却是顾青云。

    顾青云冷笑一声,见闲云颇有无地自容感,便又冷笑一声,好半晌才转口道:“你们所查探到的东西究竟是否“污秽鬼王”还两说,那秽渊老魔万万里潜进青州,便是为诞下其分身?除恶了我们两宗,于他有甚好处?”

    “便不惧我等倾其所有报复?它老巢可挡我等联手?”

    闲云‘咳’一声,掩饰其尴尬,复唯唯诺诺道:“真人以为,不是污秽鬼王,却是何物?”

    顾青云未语,便在这时,石泰与纪修竹携着纪随风云溪还有九命而来,闲云见之,其身下瑞云倏然涨大,形成了一个可容人的平台,云端平台,俯瞰晋城,颇有一份随心所欲感。

    “此妖?”

    石泰见了顾青云,面容肃穆,行了剑礼,恭敬答道:“弟子石泰,见过首座。好教首座知悉,此妖乃一个散修妖仆,唤作九命,狸族出身。”

    顾青云点点头,却不再关注,九命顿松了口气,石泰在场,不敢献媚。

    闲云忙引荐,指着纪修竹等人道:“此乃纪修竹,纪随风兄弟,还有云溪,资质秉性皆是上等,我宗未来还需看这几位。”

    又虚引顾青云道:“此乃顾青云顾真人,强渡四九重劫不死,真人名号,你等应如雷贯耳才是。”

    云溪嘻嘻一笑,语出惊人道:“莫非这位前辈便是闲云师叔的偶像,顾青云前辈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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