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傲骨!
虚空恢复正常,那些白影便被迫还原成了白点,而后又聚集到了一处,变作了孙仲谋模样。他缓缓落地,不染一点尘埃,眸子定定望着缓缓出现在两人之间的鲁惇。
鲁惇没有去理会林宇图,而是面色冷厉的转向苏伏,厉声质问:“切磋而已,为何对同道下杀手?”
鲁惇身为真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苏伏方才就是抱着杀死林宇图的念头出手的。而林宇图傻傻分不清楚,还以为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能反败为胜。他不知道,鲁惇却能清晰感应到,苏伏并未尽全力,恰好路过此地的他,又怎会不恼怒?
倘苏伏将林宇图杀死,必将惹怒东都,这个时候去招惹那庞然大物,不是找死是什么?
苏伏心里微微不屑,这个鲁惇器量也就如此了。倘是剑斋长辈,便是剑斋势微,也绝不会在此时当他宗之人面严厉训斥自己。且鲁惇实在不够聪明,既都已开罪了,索性将其斩杀,而后毁尸灭迹,在这死亡沙漠上,又有西都余孽,死一两个东都弟子丝毫也不稀奇,届时祸水东引,又能碍到北邙什么事儿。
他中摇首,心觉北邙一个星宿长老都只有这个程度,无怪处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怪圈中,从未自拔过。
当然,他也没有必要因此恶了鲁惇,而失去体验‘孙仲谋’的乐趣。是以他连忙微一行礼说道:“长老明鉴,倘弟子欲要杀死林道友,早用了全力,怎会到最后关头方才加力?且《森罗万鬼阵》弟子尚未全然掌握,其时已收不住手,若非长老出现,以过人法力将神通倒转,弟子恐已铸成大错,多谢长老援手,弟子感激不尽!”
这一番话说得诚心诚意,令人无从反驳。
鲁惇被他这一捧,怒火稍歇,说道:“便是如此,亦不该对同道施放此神通,你给老夫记着,北邙与东都乃是永远的盟友,绝不可作出伤害同道之事,听清楚没有?”
苏伏当然恭敬应下,偷眼望林宇图,其暗中疗伤后,已然变得好看一些的脸色,随着二人对话,肺都气炸了,是以又变得更加难看!
林宇图终究是东都百年难得一见,秉性极佳的弟子,是以仅仅恼怒数息,就渐渐按捺住了。一来伤势会被这怒火不利于疗伤,在这死亡沙漠上,如何敢于以重伤之体应对?二来即便不冷静,此时此刻,鲁惇在场,也无法再行发作了。
他索性顺着鲁惇给的台阶,微笑说道:“倒是晚辈误解了真人,尚请原谅则个。另外,仲谋师兄,小弟自承技不如兄多矣!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弟随时会再向师兄请益,望请到时不要推拒才是!”
苏伏眯眼一笑,遥遥拱手道:“承让!”
“那么,就此告辞!”
林宇图深深的望了一眼苏伏,连北邙外门弟子也没有招呼,径自转身而去。
一众外门弟子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不该跟去。
鲁惇眉头一皱,喝道:“还不快跟林小友去?”
他们闻之,忙不迭地追去,但不敢离其很近,只在数丈外紧紧跟随,不像被调遣的人手,反像羁押着犯人的兵卒,令林宇图愈发的胸闷难当,步伐便愈快,很快就消失在风沙里。
苏伏望着林宇图远去背影,心里想道:比起仗着东都威风作威作福的弟子,此子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以后怕是更难对付。不过管他呢,反正他又不知我身份。
想着此点,他心情甚是愉悦。
鲁惇淡淡道:“仲谋,你亦去罢,务必要令东都满意。老夫另有一件要事要办,事后由你全权与东都接洽。记着,不要出了岔子,否则唯你是问!”
其语罢,身形便一闪而没。
苏伏眉头皱起,值此关键时刻,正与东都做这一笔‘大生意’,怎么会说走就走?要知道东都承诺的那些东西,是任何一个大门阀都无法忽视的。也就是得了太渊,又吞了紫山的东都,方才能出得起如此代价。
他微微凝眸,辨认了方向,发现鲁惇去的方向,似是沉佛战场。那儿数旬月前有宝光呈现,不知于此有无关联。回去后,或可探问一二。
想到这里,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孙仲谋那个师尊的身份地位,方才能接触到这隐秘,而想到那一位,他的头又不禁开始疼了。
……
苏伏来到燃焰处时,西都之人早已逃得没了影踪。这一路上遇到了数拨人马,统统都被他潜了玄灵引。不论哪一拨先遭遇西都之人,他都可以暗中提醒。总之不破了东都美事,他是决计不会痛快的。至于鲁惇事后的责难,反正事有不为,明面上看,与他干系不大,他只要不接近,惹人怀疑便足矣。
而随着玄灵引的扩散,他的视线也悄悄扩展开来,当然,为防暴露,他亦不敢大张旗鼓,只能寻隙悄悄观望,只要感知是否遇到了西都之人便可。
于是他索性寻了一个能够遮挡风沙的石壁处停驻下来,潜心观察着。
……
“西都余孽,哪里逃!”
在死亡沙漠上来回徘徊,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一个魔门弟子携带的小队终于探到了西都余孽的踪迹。但没想到,本来应该徐徐图之,却被一个北邙外门弟子破坏。
许是因徒耗了许多时间,又疲又累的北邙外门弟子骤见目标,精神大震,便断然喝出了口。
两方本不同方位,那魔门弟子早已感应到对方有四个抱虚,这时暴露踪迹,脸都绿了。来不及怒骂,他当机立断,身形向后一转,便没入风沙里,竟是逃走了去。
而就在这些外门弟子怔然时,脚下沙地蓦地化作流沙,眨眼就将他们吞没。而西都之人,甚至没有望过来就消失在远方。
……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道玄灵引被神通覆灭了去,苏伏眉头微皱,那弟子这一道叫声,破坏了他的谋划。没想到西都之人会如此果决的下杀手。
那东都弟子倒是知机,逃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都来不及将玄灵引撤回。不过玄灵引乃是《彼方水镜》的灵引与《天眼通》的灵应融合而成,只需耗费少许星力就能完成,倒也不甚心疼。
他略略一想,觉着应要主动出去,争取在东都之人带人来围剿前,提醒他们不要进入毒沼。
其实东都即便什么也不作,只消发个燃焰,就能将西都之人主动迫入毒沼。因为死亡沙漠不易飞行,想要走出去,便须往沉佛战场方向,尚有万里之遥,追兵影踪现时,他们怎敢冒险穿越死亡沙漠?必然要往毒沼方向而去,此去毒沼不过数百里而已,以他们脚程不消半个时辰就能抵达,届时没有死亡沙漠威胁,他们便可绕走飞行,那时便是真人亦再难寻他们踪迹。
苏伏定计之后便站起,但起身时神色却又一动。西都运气太差了,没想到又碰到一个小队,且还是陆游领的小队。
他定下观望一二,陆游的威慑力颇强,西都之人不敢轻举妄动。两方近了,借玄灵引偷瞅一眼,发觉果是玉溪生等人,而屠狂的左臂居然空空如也,他不由慨然万分。
随后才发觉不是陆游威慑力,而是队中竟有两个东都弟子,皆为抱虚修为,他不敢多看,想了一想,便向着那处赶去。
……
“三位,真是许久不见了。”陆游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笑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罢,不若加入我们紫夜,以三位的实力,东都还能亏待你们不成?省得跟着魔剑珞羽,颠沛流离,修为不得长进,何苦来哉?”
十载前,陆游乃是进攻紫山的先头,他口中的三人,自然便是玉溪生,屠狂,别亦难。
而张坤,显然未被他放在眼中。少年徐锦仁,更是直接可以忽视的存在。
两方遥遥相距数丈远,徐锦仁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的脸都涨得通红:“放你娘的屁,谁要加入东都……谁要加入东都?你们都没一个好东西,统统该要天打五雷轰!”
玉溪生将手一拦,阻止了欲要再骂的少年,故用低沉的嗓音说道:“陆游,这个仇,西都一定会报。而你,在西都眼中还构不成什么威胁,杀你不过是浪费时间!”
“呵呵……”
陆游脸上挂着讥讽的笑:“玉溪生,你倒是出手杀我看看!”
他没有办法不自信,他所修的《妙相玄气道》最是诡异难缠,想要短时间内杀死他,除非修为高过他一个境界才有可能。否则不消半刻,东都援兵就会赶到,那时才是真正绝境。
当然,玉溪生并不知东都就来了几个弟子,尚不足以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才求情北邙宗出手。而徐源不直接在死亡沙漠上截杀,便是怕西都之人太过烈性,一见没有生还可能便自我了断,那时还是白忙活一场。以他们对西都的了解,此事大有可能。
玉溪生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眼角余光悄悄不断的寻找着可能存在的,逃出去的路线。却隐隐发现,对方未将通往毒沼的路彻底堵死,这是怎么一回事?生性谨慎的他,心中很快起了疑惑。
“你们走罢!我来挡住他们!”
便在此时,因被同门怀疑,始终保持沉默的张坤,却忽然向前踏了一步,冷冷说道:“不要多说废话,我张坤一身傲骨,此生未曾做过对不起西都之事,又怎么能够容忍被冤枉的滋味?”
第六百八十五章:警示
“张师兄……”
少年热血蓦地上涌,往前踏了一步:“我也留下,亦难姐你们快走!”
别亦难眼神微一闪烁,忽捻法印,便有灵光没入徐锦仁身体里。就见他软软倒下,而后被屠狂伸手揽于肩背上。
“杀了他们!”
陆游冷冷一笑,大手一挥,声音未落,身形便化作粉尘消散。他命令一下,其余人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
“我说了,谁也别想过去!”
张坤神情愈发的冰冷了,他甚至早于陆游动作,伸手虚握的同时,左手便掐剑指,而后指腹轻抵剑脊处缓缓划过,就好像开了锋刃一样,那飞剑骤然光芒大盛,随着张坤重重一掼沙地,便深深没入。
随即无声无息的,以飞剑为中心,蓦地有一道莫可名状的剑气左右分开,‘唰’的一声响,就见一道沙缝倏然裂开,而后喷涌出沙土,竟于两方之间横亘了一道沙墙。
北邙宗外门弟子一见此,自然乐的停下。陆游与三个魔门弟子冷冷一笑,各自对视一样,眸中都有嗜血,同时想道:放几个过去给徐师兄,这个张坤就好好玩弄玩弄。
而就在张坤出手的同时,别亦难等人没有任何犹豫就转身奔走,她远远的歉意音声传来:“对不起……”
张坤咧嘴一笑:“有此言,死也足矣!”
他的眸子愈来愈冰寒,蓦地抽出飞剑,毫无犹豫的在左手腕上一割,热血几乎是激射出来,却被飞剑诡异的吞噬了去,剑身便渐渐泛红。
“只不过,你们要杀我,就要付出代价!”
他沉沉语罢,身形骤然闪没,扑入敌方阵势里。
……
玉溪生愈是走,便愈是感觉不对。在这风沙不断,茫茫的死亡沙漠里,欲要追寻自己一行人,是非常困难的,为何东都之人一点也不急切?想着逃跑前,陆游那诡异的冷笑,他的眉头就紧皱不止。
但这并不遥远的百里路程,还是在半个时辰以后越过了。可愈是接近毒沼,玉溪生心头的警兆便愈发剧烈,仿似只要一踏入毒沼,就会陷入死地一样。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毒沼会有怎么样的危险,令他心中会有这样警兆。毒沼他不是没有到过,在外围绝不存在足以威胁他们的存在,必然有什么是自己忽略了的。
“到底是什么?”玉溪生冥思苦想着,不由喃喃自语。
屠狂早就察觉到玉溪生异状,便开口道:“师兄,可有什么疑难?”
玉溪生轻轻摇首道:“总觉有什么是我们忽略了的,你说,东都既然早已查知我们动向,会否早已在毒沼布下了埋伏,等着我们上钩呢?”
别亦难惊讶的说:“不会罢,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往毒沼?再说毒沼那么大,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从哪个方向进入毒沼?”
屠狂亦微微皱眉道:“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东都便是再神算,也不可能算到我们会从哪个方向进入毒沼,便是有埋伏,只要脱离死亡沙漠,还有谁能留下我们?”
“话虽如此!”
玉溪生轻吐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或许是我多心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别亦难忽然顿住了身形,望着前方的风沙中,有一道隐隐约约行来的身影,幽幽说道:“师兄担忧或许并非无有来由!”
三人便停下,待那身影清晰显现时,玉溪生恍然一笑:“难怪!我说东都怎么会为了我们大动干戈,原来是请了狗腿子啊。”
他冷冷的一笑:“孙仲谋,许久不见了,不要以为西都势微,你就敢肆无忌惮出现在我面前,杀你不费我多少时间,你要试试么?”
那道身影来到三人身前数丈外立定,袖袍微摆,淡淡的说:“我不是孙仲谋,我是来救你们的。”
“嗯?呵呵!”
三人闻听此言,都不禁笑出声来,在他们以为,孙仲谋似乎将自己当成了傻子看待,如此明显之谎言,谁都可以轻易分辨。
但别亦难终究是女人,心细一些,她发现自己等人轻声嘲笑时,孙仲谋的神情都不曾变过分毫。
“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苏伏待他们笑够了,方才道:“如果你们知道毒沼中有一个真人正等着你们自投罗网,还能笑得那么欢畅么。”
玉溪生闻此,顿时止了笑声,身体微微一震,他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了。东都说不定是知道珞羽师兄所受的创伤需要猛毒蜥蜴的血液,是以在各地分布人手,只待他们踏入罗网,就会在死亡沙漠布下杀阵。
如今的东都,当然不会为了他们大动干戈。但如果是魔剑珞羽,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当然,东都死要面子,怎么会在明面上大动干戈,必然只出动了数个精英弟子,加之一个真人,再借北邙宗之力,将自己等人迫入毒沼,由真人出手,他们还能飞天遁地?到时自己等人即便咬紧牙关,怕也无法抵过搜魂之术,魔门这东西还少么?西都残余的同门藏身地,必然也会暴露。
想到那个后果,玉溪生心底微微一颤,良久方才咬牙道:“孙仲谋,你为何要救我们?”
苏伏冷冷一笑:“我说过了,我不是孙仲谋,你们就当我欠了你们西都人情的人罢!自此以后,我们的账一笔勾销。徐源的灵识无时不刻在扫视,我非本体在此,你们也赶紧逃罢,被他灵识扫到,插翅也难飞!”
“你不是孙仲谋,那你是谁?”
别亦难秀眉微皱,说道:“你怎么对东都计划知道得那么详细……”
但她的质疑没有说完就被玉溪生打断,他淡淡道:“这位道友说的应该是真的,这也解释了陆游为何装模作样,就是要将我们逼入绝境。”
他说着,又遥遥拱手:“这位道友不若留下名姓,西都必有所报!”
苏伏却转身,懒洋洋的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玉溪生,你甚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好自为之罢!”
他语罢,身形便于风沙中化作一粒小小的白点,混入风沙中消失不见。
留下玉溪生三人面面相觑,他苦笑一声:“没想到我们,还有被还人情的一天……”
三人没有犹豫,毅然返身钻入沙海,这一转身,就好像水滴落入大海,再也难以找寻他们踪迹。
第六百八十六章:毒沼,灵泽
亡城,北邙宗外门驻地大厅之内。
氛围死一样的压抑,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唯有一个华服被风沙吹袭的脏兮兮的英俊的青年一脸毫无所谓,眸子半睁半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呵呵呵……你们这么多人,居然都无法完成指定计划,要你们何用?啊?”
徐源说到后面,猛的一拍茶案,发出‘砰’的一声响,茶案便四分五裂的爆开。这声音好似重锤一样,重重的砸在所有人心底,真人的势,在这大厅里展开,令人颤栗不已。
而他的语声,更是几乎带着张牙舞爪,怒声的咆哮:“偏偏还有人,自作聪明,自作聪明,把一个留下断后的余孽杀死,还形神俱灭,形神俱灭!还死了两个师弟,两个东都精英弟子,废物,简直就是废物!”
他几乎每一段话都要重重重复一遍,似乎不如此,不能表达他冲天的怒火。
玉溪生三人得了苏伏提醒,重入无尽沙海,费了三日夜方才走出去,却成功甩脱了西都的追踪。
陆游闻此,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咬牙强自分辨道:“徐师兄,那张坤实力非同一般,且是魔剑修,能杀死他,已费尽了我全力。若是留手,死的便是我了!两个师弟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该!”
徐源冷冷盯着他:“你还有理了是么?”
陆游咬一咬牙,暗自忍耐,微微垂首道:“不敢!”
心中却骂道:偏要埋伏毒沼,没想到却被西都耍了一通,你没脑子,还要来怪老子?回去必定要告你一状!
徐源终究顾忌他是柳无邪的人,没有再行发作,而是来回扫视了数遍众人,厅中唯有数个是东都弟子,其余皆为北邙宗外门弟子,另有一个外门执事。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英俊青年身上,不轻不重的说道:“鲁真人临走前,是怎么和你交代的?”
英俊青年自然是苏伏,他见陆游被骂成狗一样,心底舒畅极了,便笑了笑道:“真人明鉴,鲁长老临走前嘱咐在下尽全力助东都行事。”
徐源仍然不轻不重的淡淡说道:“你尽了么。”
苏伏严肃道:“自是尽了,真人请看我这一身风沙,乃是不辞劳苦的穿梭死亡沙漠的证明,为了寻找西都余孽踪迹,在下可谓是呕心沥血,全心全意……”
“闭嘴!”
徐源几乎又压抑不住怒气,杀机凛然道:“身为抱虚修士,那些风沙怎么能侵袭你,你胆敢在我面前胡言,是觉着我不会动手杀人么?”
苏伏无辜道:“真人有所不知,在下身为北邙弟子,几乎每日里都要穿行死亡沙漠。死亡沙漠的危险只有常常行走之人方能体悟,是以在下不敢浪费分毫的灵气,以免遇到变故时,灵气不足以应对,真人切要明鉴啊!”
徐源揉了揉眉心,这个孙仲谋滑不溜秋的,想找个借口杀死他都不能如愿,心里非常的憋闷。但身为真人,很快就将这些杂思滤镜,心境渐渐止了波澜。
“罢了,替我转告鲁真人,此次北邙襄助之情,东都不会忘记的!”
他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苏伏,遂长身而起,且行且言道:“那枚玄英丹便赠予贵宗,且留一份情谊。今次东都未能如愿,虽很遗憾,但应承之物,只好带回去了。”
徐源这一动,其余东都弟子自然跟着动。待到门口,徐源忽然又回过身来,定定望着苏伏,希望能看到他悔恨的神情。哪知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在说什么,眸子复又半开半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复又噌噌的燃起,不由冷冷喝道:“好一个北邙宗,好一个孙仲谋,本真人记住你了,我们走!”
苏伏似乎被这喝声惊醒,眸子猛地圆睁,紧走几步:“哎呀,这就走啦?留下住几天,感受一下亡城的魅力再走也不迟啊!否则外人还道我北邙不懂待客之道呢!”
徐源身形微微一顿,他强忍着转身将整个北邙外门驻地轰至渣的冲动,索性就在门口,魔气涌动,犹若风卷残云,带着残余的几个东都弟子化作一道黑光消逝不见。
陆游与林宇图在临走前,不约而同的望了一眼苏伏,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深意。
而徐源因为怒极,丝毫没有保留实力,仅仅御空的动作,散逸的魔气便将北邙宗外门驻地吹得震动起来,整个大厅的摆设全然碎成粉末。
幸好仅止如此,否则大厅中无人可以活下来。
苏伏神态从容,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说道:“这位徐源真人好大的脾气!”
“有脾气的是你罢!”
一众外门弟子心底仅剩了这一个无力呻吟了。甚有几个修为不足者,已然跪倒在地,双目无神,面颊不断的抽搐着。
真可谓是劫后余生了,外门执事李凡擦着冷汗,来到苏伏身侧,哭丧着脸道:“孙师兄,这一下我们全完了,鲁真人决计不会放过我们的……”
众外门弟子齐刷刷的望向苏伏,期冀能从他脸上寻到解救方法。
苏伏清理毕了,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道:“我马上就要回灵泽,师尊大人可还等着我复命呢!”
“仲谋师兄,求你救救我们!”
一众外门弟子齐刷刷的跪倒,七嘴八舌的说着只要苏伏救他们,他们就会如何如何报答云云。
苏伏眉头皱起,这些声音被他自动过滤。他淡淡道:“此次我能救你们,下一次呢?修道之路,要自己去走,去体验,不要求别人。倘你等能够领会此,早已是内门弟子,又怎要惧怕鲁长老责难?既然事已尽力,仍未能办成,就不要想着怎么逃避责罚,而是在责罚过后,若是能留住一命,好生珍惜着,借此转成动力修炼,方才有可能出人头地。”
他说着,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向门外去道:“放心罢,鲁长老又不是杀人狂魔,你们只要将罪责尽都往我身上推却便是,他自然会来找我算账。”
语音落下时,他亦来到门外,也不管他们反应,身体便即化作无数的白点冲天而起,密密麻麻的较之风沙也不遑多让。
在死亡沙漠,外来的抱虚修士都不敢御空飞行。而苏伏,却早对死亡沙漠的风沙动向异常敏感,且《森罗白骨道》令他能够化身万数,分成万数个体,依附着风沙而行,他甚至不需要耗费魔气,便能穿越死亡沙漠。
……
毒沼的来历古已有之,乃是真界出产毒虫毒兽甚至毒禽品类最多,也最齐全的地方。毒沼原本是一片森林,占地极广,约有数万里。
苏伏御剑亦需一个多时辰才能从头至尾跑个遍。当然,毒沼处处遍布一种唤作‘独目鸟’的群居毒禽,它们与普通禽类不同,眼睛长在头的中间位置,且只有一只瞳孔,独目鸟之名,由此而来。
独目鸟自小时,尖喙的表层在进食时都会分泌一种毒液,而后渐渐凝固在喙上,是以他们的喙便有剧毒。而剧毒长期的贮藏于尖喙的里层,渐渐会化作一种‘红粉骷髅’毒烟,只要遇到不能抵抗的敌手,便会自喙里喷出,普通的猛兽,不消半息便会化作一具白骨。
‘红粉骷髅’之名,乃因其毒烟过处,几乎所有生灵的血肉都会被销蚀一空,真是倾国倾城的红粉佳人,遇上也只能化作一具白骨,此名便是由此而来。
独目鸟轻易不会放出毒烟,倘苏伏御剑撞上它们,那就说不定了,独目鸟的独目,那也不是摆设,它们能够探知比自己强大得多得生灵,倘是真人,或许就会避开,然而苏伏得修为又还没到足以令他们避开的程度,故毒沼他是不敢飞行的。
好在毒沼他已很熟悉,费了两日两夜之后,便来到了北邙宗核心地,灵泽。
灵泽,乃是天下有数的福地之一,不会比紫山差多少。只不过灵泽矿脉极少,被毒沼汲取了许多灵气,毒沼乃是天然屏障,北邙宗又怎么舍得让毒沼消失,是以常常需要外购灵玉使用。
……
“师尊在里面等你!”
灵泽,北邙宗山门,北邙宗山门分成最大的两个部分。而这两个部分分别由两个太上长老来命名。
一则风越山,一则夕月山。
两个太上长老的名字,便是风越与夕月。虽名字带有谐音,但两人素来不合,几可说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但风越山与夕月山,却只有一步之遥。
苏伏在一幢幢雕梁画栋的楼阁深处的一个水榭亭台外,被两个衣着不凡,且都长得颇是俊俏的青年挡住了去路。
两个青年其中一个虽开口着此言,眼神却极为不善的盯着苏伏,那个模样,好像苏伏抢走了他最心爱之物。
苏伏没有理会两人,站在这阁楼前,他的头便开始疼起来。
他在两个青年会喷火一样的注视下,微微叹了一口,随后不知怎么的就穿过了他们的阻拦,进入到了阁楼内。
“嗯?仲谋你回来啦,快过来让师尊瞅瞅,有没有变的更俊俏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朝夕月
听着这妩媚迷人的声音,苏伏的脸都绿了。
“弟子孙仲谋,拜见师尊!”
这是一个由青萝紫烟纱帐围成的女子香闺,梳妆镜台,洗漱台,桌案三体联合,摆设得恰到好处。在香闺的间中处,横吊着一顶五彩六色的水晶灯,由灵玉驱动着,缓缓炫耀着暖光。整个香闺都弥漫着清淡的紫兰香味,使人心幽如醉,即便沉沦在此,亦心甘如饴。
此香闺便是北邙宗太上长老朝夕月的屋宇,蕴含着浓浓的烟火气,使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渡劫宗师的大修为者的卧房。
整个北邙宗修为最高的两个,便是朝夕月与风越。只不过数百年前,风越先她一步跨越了渡劫,成就了渡劫大宗师,至此奠定了他在北邙宗至高无上的地位。
当然,同为一个师尊传下的弟子,两师兄妹还算没有彻底翻脸,是以风越山与夕月山仍然相安无事。
苏伏尚未见礼,一道香风袭来,就见隔着紫兰纱帐的内里四脚拔步床上那个朦朦胧胧的影子蓦地穿过纱帐,出现在苏伏的面前。
她居然真的轻轻的捧起苏伏的脸,仔细的端详着,并用纤细的柔荑轻轻揉捏苏伏的脸蛋儿,不顾苏伏的脸色,嘻嘻笑道:“哎呀,我的小仲谋,小心肝,死亡沙漠那地儿,也能养白你么,真是不可思议!”
苏伏的脸在她的揉捏下不断变形,偏偏他只能忍受着。
“师……师尊……”
朝夕月的身量在女子里,算是挺拔的。她有一双修长并且圆润的玉腿,包裹在紫色纱织的紫裙下,露出来一截的小腿,溢出淡淡的宛如美玉一般的荧光,莲足赤裸呈现,小巧纤细,盈盈一手可握。
她有一双很大很妩媚的眼睛,瞳孔是深紫色的,显得非常神秘。她的身材纤细瘦削,唯独胸脯宛如小山一样的起伏,几要将她上身绣着白兰的锦缎撑裂开来,为这瘦削且又修长的玉体添了一道曼妙曲线。
此时她的大胸脯就离苏伏不到咫尺之遥,这会令所有北邙宗弟子又羡又恨的一幕,对于苏伏而言,却同活受罪没有两样。
不要忘记,苏伏乃是借玄灵引操控其法体,虽占据了他的识海,却并不等同孙仲谋的法体能与他同步,这是不可能的。
孙仲谋的法体不会因此产生任何变化,因为他并没有死去,只不过同一个新生婴儿那般,甚么也不懂,自然不会对朝夕月产生任何感觉。
这也就罢了,苏伏顶多当做被调戏,也没有什么所谓。像朝夕月这样的女子,天下间想要一亲芳泽的人多了去了。
朝夕月无疑是个尤物,可就是她太过惹火了,且不分尊卑,肆无忌惮的与想亲近的人亲近,以至于每次见到她,本体都会不由自主的升腾起一股燥热,每次都不得不强行中断修炼,要待心境恢复古井无波,才敢继续。这就是他异常苦恼头痛的缘故。
当然,与你亲近那只是她的嗜好,你要真敢动手,瞬息便会灰飞湮灭!
苏伏不傻,否则又怎么能够成为朝夕月最宠爱的弟子,如今北邙宗,他的地位可今非昔比,绝不是孙仲谋以往能够相比。
朝夕月终于‘玩弄’够了苏伏,轻轻的松开他,转身入了内阁,慵懒的坐在四脚拔步床边上的一张兽皮椅上,意兴阑珊的说道:“事情没办成罢,遇到什么困难了。”
苏伏揉了揉微疼的脸颊,说道:“西都余孽颇是狡猾,识破了我们计策,被他们逃了。”
“如此说来,好处没拿到呀。也罢,如此一来,又有得东都头疼,就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朝夕月笑眯眯的说:“北地庐州,越是闹腾越好呀。”
苏伏心知她绝不是想趁此做一些什么,纯粹只是喜欢看热闹而已。他轻咳一声,说道:“师尊,是否应助西都一臂之力,若是他们恢复元气,必会图谋夺回紫山,那时……”
那时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朝夕月就喜欢苏伏为宗门着想的样子,她笑嘻嘻道:“哎呀,仲谋不愧是我的小心肝,这么快就猜到了为师的心思。”
她话锋微转:“不过,西都是瘦死的骆驼,即便十载前未曾覆灭,亦较之北邙宗要强上许多。更别论,秽渊老魔不愿与我们合作,我们身后没有强大到足以镇压一宗气运的大修士,拿什么来和东都对抗呢。是以北邙还是坐山观虎斗,不要忘记,极乐老魔可还没死去呢,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早早的站队,只会让北邙宗陷入被动。”
她大大的眼睛流露妩媚,俏皮的横了一眼苏伏:“还是说,仲谋你在西都有相好的,才会想着助他们一臂之力?”
此言虽说得俏皮,然实则在敲打苏伏。
若朝夕月是纯阳大能,他或许会怕,可她不过渡劫,还没有那个能耐寻摸到自己根底,是以他就显得很坦然,无辜的说道:“师尊你误会弟子了,弟子一心向道,欲努力为宗门添个长生真人,还要向师尊多多请益才是。”
朝夕月眨了眨美眸,嘻嘻笑道:“可为何为师总觉着你掩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与目的,能不能说来与为师分享一二,说不得我还能为你参考,提供更大助力呢!”
苏伏镇定自若的笑道:“师尊言重了,在夕月山,谁不知弟子对北邙宗忠心耿耿,对师尊忠心耿耿,硬要说不可告人的秘密与目的,那自然是将夕月山发扬光大,将风越山比过一头去,为师尊出一口恶气!”
“咯咯咯咯——”
朝夕月闻此,笑得花枝乱颤,整个香闺都是她银铃一样的笑声,惹得守在外头的同门心中嫉妒,纷纷想道:为何孙仲谋这小子总能逗得师兄喜笑颜开,真是奇也怪哉,若是我也能如此,岂不大有机会一亲芳泽?
但一想到那些敢对朝夕月动手脚的弟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一寒,又纷纷将这念头掐灭。
“你去一趟沉佛罢。”
然而就在朝夕月笑罢时,苏伏却听到这一句令他感到无比惊讶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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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两个侍女
“你去一趟沉佛罢!”
朝夕月忽然敛去了笑声,淡淡说道,“前段时日,那些散修中有大半是天坛教之人装扮,沉佛要出大事了。不要相信什么异宝,那个鬼地方能蕴养什么异宝。仲谋,你要记得不要靠近核心地,只以观望为主,你要亲眼见着沉佛发生何事,谁出现了,谁与谁斗上了,谁死了,回来之后,都要一一报我知道!记着亦莫与别家势力起冲突,事有不为,就逃跑罢,反正这也是你极为擅长的事。”
她似乎恢复了长者模样,语重心长道:“仲谋,为师那么多个弟子中,唯有你与长风可堪一用。长风被为师遣去九重天替你收集罡气,只待你突破抱虚,前五重天元真罡不用你再费心。”
苏伏收起了玩笑,轻身躬礼道:“师尊栽培,弟子铭记于心,只是弟子晋入玄元之日遥遥无期,如此劳烦长风师兄,弟子甚感过意不去。”
长风师兄姓李,巧的是,他乃是青州大律皇朝的一个皇子。当然,他现年已有三百来岁,即是说大律崛起时,正是他入道之初。
李长风自小艳羡仙道,向往修士飞天遁地的神通。故于成年受封晋王,被调出律梁自由之后,便独身出门寻找仙源,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了北邙宗。他的资质颇为不俗,是以甫一入门便崭露头角,被朝夕月看中,收作了弟子。
其实整个夕月山,除了朝夕月的同门师兄师弟以外,就只有朝夕月的弟子,朝夕月师兄师弟的弟子,风越山亦如是。
北邙宗从上至下的结构,乃是一层层的长老,师徒关系,像似藤蔓缠绕老树一样,层层叠叠,密密缝缝,横竖交错难以滤清。
而只要是供殿长老以上,就能获得收徒权利,便可于两山中寻一地开辟洞府,亦可开枝散叶,或许千百年后,亦会变成主导北邙宗的主脉。是以才有供殿长老以上,才有出人头地机会。
倘苏伏晋入供殿长老,他亦收徒,独开一脉。当然,他这一脉,乃是以朝夕月为主,因其乃她这一脉祖师。倘千百年后,苏伏的徒子徒孙足够强大,他照样也能主导北邙宗,他亦会变成祖师级人物。
这便是北邙宗,由无数的枝节组成的参天大树,真正的核心弟子,其实往往只有主脉的几个受宠的人罢了,苏伏无疑是其中之一。
当然,苏伏可从没想过要在北邙宗‘开枝散叶’,至多不过利用这个身份打探庐州的动向,他很怀疑,既然剑斋曾经冒犯过魔门,如今的东都,又怎会不筹谋着报复呢?
……
朝夕月听着他谦辞,淡淡道:“去都去了,还能让他回来不成。待你修为突破,我便有理由将你提成星宿长老,像长风一样收徒,替为师这一脉壮大枝节。因为你的刻苦为师都看在眼里,日后你一脉倘若足够强大,为师便能安心隐退,将夕月山交给你与长风打理!”
苏伏心底惊讶,面上装作惶恐道:“这如何使的,夕月山当然要由师尊执掌,弟子愿为夕月山增添枝节,然夕月山,师尊还是请长风师兄多多费心罢!”
朝夕月美眸很隐晦的闪烁着莫名光芒,她当然只是试探苏伏,得到满意答复,她又嘻嘻一笑:“你们师兄弟都是一样的说辞,不愧是为师最喜爱的弟子。”
“罢了,你稍事歇息后,便出发去罢。仲谋,要记着好好保重,你可是为师的小心肝,伤了损了,为师会心痛死的。”
她妩媚的说罢,就将手一摆,重重的紫兰纱帐就层层叠叠的挡住了内阁,赶客之意,不言而喻。
苏伏施了一礼,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便转身出到阁外。
守门的两个弟子‘咳’的一声道:“仲谋师兄,师尊同你说了什么。”
苏伏淡淡瞥了二人一眼,说道:“师尊说了,你二人再不努力修行,就要废除你们修为,赶出北邙宗。”
“啊?”
两人见苏伏说的煞有介事,脸色蓦地惨白,待回过神来欲要细问时,他早已穿过他们,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这两个弟子提心吊胆了数旬月不提,苏伏回到自己的阁楼,便有几个侍女前来服侍。
孙仲谋在夕月山原本地位就不低,只不过因为自归墟归来以后,道基动荡不堪,识海已显魔怔,才会被朝夕月流放至太渊城。
是以属于他的阁楼,自然也是不差的。由灵脉源源不断提供着浓郁灵气,笼罩整个阁楼。孙仲谋喜奢华享乐,阁楼被妆点的无双非凡,另有几个自曦耀城购来的女侍,皆有阴神以上修为,非但可以双修,还能将之作为炉鼎。
当然,这些女侍皆为上品,价格可不低,一个就要一万多蓝玉,不是普通修士能够买得起的。
按以往惯例,他回阁楼自是先沐浴。侍女闻听他回来,自然懂得他习惯,便去做准备,不多时就来他卧房请道:“爷,热汤已备,可以入浴了……”
苏伏推门出去,其实这个沐浴乃是孙仲谋的习惯,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只好承接这习惯。
当然,在外奔波数日夜,侵泡于热水中,亦可起到解乏功效。
孙仲谋为他的浴池颇费了一番苦功,在四周的壁上非但有大师刻画的聚灵阵,浴池的水也不是普通凡水,乃是能够加强法体强度的一种药汤,绝不廉价。最早以前,孙仲谋花这心思,其实乃是为了将自己变成朝夕月心目中的完美男子,其对朝夕月早有垂涎之意。
朝夕月早就看出来,若不是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早就废了他。
如今反倒便宜了苏伏,他来到浴池里,两个侍女早已赤身**候着,待他下了浴池,便游来他身后,替他轻轻的擦背。
这两个侍女都有着如花似玉的容貌,姣好的玲珑玉体,她们脸上都带着一点羞涩,其中一个下巴较为尖锐的侍女眼神比较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另一个则较为迷糊,属于没什么自己想法的类型。
苏伏对于她们早已异常熟稔,两女一个唤作红袖,一个唤作红素,他并无多少兴趣同她们沟通,反正过段时日他就要借闭关借口,将两女送与早就对她们垂涎已久的同门,也算给她们找一条出路。
“爷……”
浴池里沉默的只有毛巾与苏伏后背摩擦的声音,下巴尖锐一些的侍女唤作红袖,她突然小意的轻声唤道:“今日也不玩么。”
孙仲谋在时,每次入浴,都会与她们‘玩耍’。但自从换成苏伏后,她们已有十载不曾受到‘宠幸’,红袖心中早就起疑了。
红素听到此,藕臂蓦地一顿,她的脸上愈发的羞涩了。
苏伏被打断自修,眉头微皱道:“师尊交代过了,现今我不宜女色,你们擦完了就回房歇着罢!”
两女面上羞涩立马变成了失望,遂默不作声的擦背。
不知过去多久,两女擦完了背,便穿戴齐整,出了浴房,回了自己屋舍内。
“红素,你说爷会不会不行了……”红袖拉着红素坐在床榻上,轻声的埋怨道。
红素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她嘴说道:“你不要乱说,爷修为通天,会被他听到的。”
红袖气恼的拉开她手:“那你说,爷为何都不爱碰我们了,每回都这样敷衍我们!”
“红袖,我们被选为炉鼎那一日,就已注定了活不长久。而今爷对我们仁慈,你怎么还不乐意了。若是如此下去,我们亦有希望突破凝窍,说不定还能拜入北邙宗呢……”
红素说着,一脸陶醉的陷入自我幻想里。
红袖气恼的说道:“你不要幻想了,我们是什么身份,北邙宗怎么会收下我们。若不是爷的身份,你我早就被驱赶出灵泽了。”
“只有伺候好爷,我们才有出路,你懂不懂……”
说到这里,她将灵觉微微探出,没有发见人偷听后,便悄悄的在红素耳边说道:“我怀疑,爷被夺舍了,他的好多行为都非常古怪,习性变幻太大了,凭我的感觉,他必然不是爷了。倘你我将此事一一报给太上长老,她核查过后,若是无误,或许会收我们入门,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啦,你愿不愿放手一搏?”
红素闻此,吓得脸色剧变,慌忙道:“你……你你……你怎么可以怀疑爷……不不……不是,我们是爷的人,你怎么可以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红袖秀眉皱起:“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不开窍呢,我们既然不能选择出身,就要为了更好活着而拼搏,加入北邙宗,将是我们重新开始的机会。现今我们还能仗着姿色活着,待日后容颜衰老,寿元不久,那时残花败柳能活下去么?”
“欲要活下去,就必须得到更多,然后修炼,再修炼,突破凝窍,我们才能增加寿数,继续活下去,你明白么……”
红素吓得说不出话儿来了,她的小脑袋怎么也想不到红袖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其实红素并不蠢,她早就怀疑孙仲谋不是孙仲谋了,只不过她本性温驯纯良,这十载以来多被苏伏维护,她心中反而更喜欢这个‘孙仲谋’呢。
她缓过了气,方才急道:“红袖,你不能出卖爷,不然你会死的……”
第六百八十九章:太玄经
“傻瓜,我不去告密,不用百载,我们也会死的,红素,你想想你甘心么?你还未见过你的父母,你甚至不知自家有几个兄弟姐妹,你就不想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红袖像只小狐狸一样,循循善诱道:“我们的出身低人一等,可你我的资质不差,加入北邙宗,修到抱虚境都不是虚幻,难道你就不想体会一下腾云驾雾的感觉?那九天之上还有三十三天外域,广阔无垠,无边无际,难道你就不向往么?”
“难道你就不愿为了自家的前程拼搏一次么,赌对了,你我携手共进,我定不会弃你于不顾。”
然而红素虽被说得颇为心动,却仍然执拗道:“爷待你我不错,近来常常关心我们修炼进境,红袖,你听我一句劝好么,不要抱有这些小心思,今日的这些话语,我不会对任何人谈起,也请你就此忘记了罢……”
她说着就起身,向外且行且言:“我去看看爷洗好没有,你先休息罢!”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红袖冷冷望着红素的背影,心里想道:这个贱人一心要讨好孙仲谋,我可不要跟她绑在一起。不行!万一她为了讨好孙仲谋,将我这些话说给他听,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她的眸中便闪过一抹杀机,不知酝酿着什么诡谋。
……
翌日辰时,苏伏行到门口,两个侍女送了他出来,他身形微顿,忽然取出一卷竹箴,递给二女道:“你们跟了我十多年,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们的,这是我一友人编撰的《太玄经》其中有对于凝窍,抱虚二境的详细心得,你二人可以拿去参考。我此去不知何时才归,你二人要勤加修习,明白了么?”
《太玄经》自然是苏伏自己编撰,乃结合自己的修炼心得,与简易修改过的《太上感应篇》,《炼妖经》等等融合而成的一部修炼典籍,虽目前因修为缘故,只推衍到抱虚,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红素眼眉蕴着浓浓喜意,欢喜的接过来说:“多谢爷,我们一定会好好修炼,不会辜负爷的心意。”
苏伏赠予二女太玄经的本意,乃有以此打发她们的意思。他想了一想,复又道:“对了,门中若是有看得上的同门,你们可以提出来,我会做主,让他们与你们结为道侣,以此身份加入北邙宗,虽不能得根本经义修习,却也胜过在这阁楼内浪费寿数。”
红袖瞳孔微微一凝,心间闻此的第一反应便是:红素出卖了自己。
然而苏伏这一席言说的诚恳,她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她的眼神飘忽,一会凝在《太玄经》上,一会望望甚是淡然的苏伏,心头微微一松,想道:红素应当还未及告密,不过时日一久就难知了,且孙仲谋果然不是孙仲谋了,竟会为了我等着想,这是犯了什么病?
她的心思杂乱无章,以至于根本没有听清苏伏在说些什么。
然而红素却与她完全不同感受,她听着苏伏此言,泪眼朦胧的说:“爷,您不要我们了么?”
苏伏略感头疼,说道:“你要愿意呆在此,我也不反对。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去谋个好出路,在我这里,你们永远也只是侍女而已。”
他很隐晦的提点着,见红素却仍然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只得无奈道:“我又不会逼你们,倘若没有适宜的,就罢了,都回去罢!”
苏伏正自苦恼,亦未发现红袖神色的变幻。他转身摆了摆手,径自去了。
红素挥了挥手,遂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道:“红袖你看,爷对我们多好,咱们快回去看看它罢!”
“嗯嗯……”红袖有些心不在焉的被她拉回阁楼,待红素将《太玄经》竹箴的玄文已法力呈现在眼前时,她方才回过神来。
“这是?”
她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这些玄文构筑的是一道几近完美的境界心得,她仅仅望了几眼,久久不动的修为就开始跳动。
红素看得如痴如醉,迷离的说:“这《太玄经》好生玄妙,爷怎么会有友人能写出这样经文……”
她虽对孙仲谋忠心不二,可她也清楚孙仲谋秉性,他怎么能够结交到如此道友?
红袖眼神迅疾闪烁,她轻轻的一笑:“不知,爷有许多是我们不知道的,还是不要打探了,咱们快修炼罢,争取在爷回来时给他一个惊喜。”
红素笑的眼睛都眯起,连连点头,便就地盘膝沉浸入感悟去了。
红袖眸子蓦然变冷,居高临下的望着一脸幸福欢喜的红素,杀机不由盈眶,森冷如刀。
“对了,我想起来还有一件事,红素你先修炼罢,我去去便回。”
红素闻此,笑应道:“那你快去快回!”
红袖深深望了一眼太玄经,眸中闪着莫名**,遂快步出了阁楼,左右望望,未见到人踪,便向夕月山外围而去。
行不多久,红袖便来到一个供殿长老所开的洞府外,轻轻敲响带着铜环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从里走出来一个三十许的男子,他见到红袖,眼睛一亮,探头探脑的望了望外面,遂便将她拉入洞府。
“红袖,我好想你!”
男子将她拉入洞府后,迫不及待的将她横抱起来,向洞内深处的寝榻去,而后将她温柔的放在石玉床上,俯身就亲吻下去。
红袖抱着男子的头,脸上微微迷醉的说:“你不会想我的,你若是想我,怎么不来找我。”
男子一边在红袖身上动作,一边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十载以来,孙仲谋在师尊身边的地位,我虽然是一个供殿长老,地位在他之上,可他只要在师尊耳边说上一句我的坏话,这地位随时都会倾塌,你认为现在的我们,敢暴露么?”
红袖在男子的动作下,罗衫半解,眼神迷离,早已是吁吁喘息,她娇媚的说:“现在你再也不用担心了,我敢打赌,孙仲谋就快要倒了,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第六百九十章:背叛
“嗯?”
男子不由停下动作,惊讶道:“你说什么?”
“死鬼!”红袖正情动,他这一停,感觉消退,她不悦的说道,“我说,孙仲谋完啦,我已经掌握了他的把柄!他再也不是威胁我们的存在了,你要是让我愉悦,我就把它给你!”
男子闻此狂喜,但很快感觉自己的要害被一股温润紧握,他心底嘿嘿冷笑:这娘们也不知多久没有被碰!
遂小腹升腾起邪火,他嘿嘿一声怪笑,就如饿虎扑食一样将红袖扑倒。
这对苟且的男女便在这石洞里缠绵起来,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罢休。
男子唤作高于世,北邙宗老牌抱虚修士,年纪已然不小,由积累内门功绩途径升入供殿,看似威风,实则地位比孙仲谋多有不如。
且因方才升入供殿的缘故,尚未开始收徒,故这石洞之中只有他一人居住,反倒方便了他们苟且。
两人的关系已维持了七载有余,就在苏伏入主孙仲谋躯壳后,红袖因久未得甘霖滋润,耐不住寂寞,与当时还只是普通内门弟子的高于世结识,两人一来二去渐渐熟稔,便发展成了现今这种关系。
红袖依偎在高于世怀中,脸上带着妩媚的晕红,她轻声的说道:“本来我一直不敢肯定,方才孙仲谋离宗而去,我终于可以肯定,孙仲谋早已非孙仲谋,他必然被谁夺舍了,此事太上长老知道了,必然不会放过他,你觉得呢?”
高于世闻此一怔,遂喜道:“红袖,我的宝贝,你有多大把握?”
红袖哼哼道:“你就知道关心这个么,你不知道我冒了多大风险才探来。先不要问我有多大把握,你说,若事成之后,要怎么待我?”
高于世笑道:“红袖,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保证能让你加入北邙宗,有这份功劳,太上长老还能亏待咱们不成?若是孙仲谋被敌对宗门夺舍,那更好了,我们立下的功劳不小,说不得还够你得以修炼《森罗白骨道》。”
红袖眼睛一亮,喜笑颜开道:“那最好了,不过你还要帮我一个忙,帮我把红素杀了吧。”
她嘻嘻笑着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语,令高于世眉头皱起,说道:“为何要杀她?她与你不是亲如姐妹么?”
红袖心中自有算盘,那《太玄经》她志在必得,但她欲独吞,就必须要让孙仲谋陷入死地,而让孙仲谋陷入死地,她与红素的决裂在所难免,不如将她杀死,免得威胁自己。
她眼珠子微微一转,嗔道:“死鬼,你老实说,是不是惦记红素好久了?”
高于世被说中心事,讪讪一笑:“哪……哪能啊,你多心了,红素那丫头,怎么能和你比。”
“你不用掩饰!”红袖幽声说道,“从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喜欢她更多一些,只是她从来不对你假以颜色罢了!”
高于世嘿嘿笑道:“冤枉那,我可只对红袖倾心……”
红袖按住他口,嗔道:“我早知你心思了,你还要掩饰。我又没有怪你,只要你应我,将她杀死,在杀死她之前,她便是你的人,随你如何可好?”
高于世心中微喜:“此言当真?”
红袖薄怒道:“你果然觊觎她已久了。”
高于世只得承认道:“你们两个我都喜欢,可惜不能一起拥有。我答应你了,但要在师尊决议处置孙仲谋之后,才能下手,如何?”
红袖一喜:“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找太上长老罢!”
高于世道:“红袖还是先将疑点说来,若你能说服我,才有可能说服师尊,若是连我也不能说服,还是不要去自讨没趣了,否则以师尊对孙仲谋的宠爱,你怕是无法活着回去!”
红袖心中微微一跳,她却忽略了此事隐藏的凶险,此时想了一想,便将孙仲谋先后的变化一一说来,又将《太玄经》一事告知。
高于世听罢,沉吟片刻后,说道:“众所周知,被夺舍的修士,最显著特征乃是识海的变化。以师尊的能耐,只要一探孙仲谋识海,就能发见异常。红袖,此事绝不是玩笑,你能否肯定的告诉我,孙仲谋已非当初那个孙仲谋了?”
红袖用力点螓道:“必然是了,其实不只是我,北邙宗上下哪个不怀疑?孙仲谋能有今天地位,与这变化不无干系。”
高于世也点头,微微一思忖便道:“也罢,我高于世便陪你拼上一把。”
两人说做便做,稍稍整理行装便往朝夕月所在的夕月阁去。在临过孙仲谋阁楼时,红袖又入去将《太玄经》先且自红素手中骗来,而后悄悄的与高于世来到夕月阁。
“哦?这个东西……”
夕月阁里,朝夕月接见了两人,在红袖呈上《太玄经》后,便用灵识轻轻扫过,她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感兴趣的神色,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修士能够编撰的,难得的是,还能掺杂许多自己对于天道的感悟,还有一些炼体法门,绝非一般经义可比,仲谋甚么时候能写出这样的东西了。”
红袖恭敬的说:“启禀太上长老,他曾说此经乃他一友人所编撰,红袖为北邙之故,不得已将实情告知太上长老,望请长老原谅红袖僭越则个。”
朝夕月淡淡笑道:“你不错,敢于承当这凶险,是为机缘故?”
红袖心中微微激动,恭敬说道:“红袖于北邙宗呆得日久,便对它愈是有感情,心中早已向往加入北邙,望长老成全!”
朝夕月其实根本不认得红袖,她把玩着秀发,淡淡笑道:“嗯,你为北邙立下这等功劳,自然足以加入北邙。不过,这还要确证仲谋是否对北邙藏了坏心。”
她很清淡的说着此言,并没有很精确的提点,是以处于激动中的红袖,压根没有怎么听明白。
“嗯,看在你有这勇气的份上,便让你先加入罢,我北邙一应内门弟子待遇,你都可以享受。”
朝夕月淡淡的说罢,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倘若仲谋并未如你想象那般,我可不会轻饶你二人!”
红袖此时实在太激动了,梦寐以求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又怎么能领会到朝夕月此时话语的意思。
高于世本能感觉不对,便道:“师尊,仲谋师弟这十载以来变化,确非同寻常,若是别个大门阀安插于我们北邙的卧底,那可不知有多少机要泄露!”
朝夕月似乎没有同他多说的意思,淡淡道:“你带红袖下去罢,领一些入门之物,再寻个住所。身为北邙弟子,她也自由了,自此以后,不必再伺候仲谋。”
红袖欣喜的拜倒:“多谢长老!”
她巴巴的望着《太玄经》,说道:“长老能否将它借给弟子观阅?”
朝夕月手腕一翻,便将《太玄经》收起,道:“此物紧要,与你作何?你好生修持我北邙功法便是,去罢!”
红袖心中甚感遗憾,只好遥遥一礼,便缓缓退出阁楼。
高于世与她远离了夕月阁后,嘿嘿笑道:“咱们这就把红素带回我洞府罢?”
红袖心绪甚佳,妩媚的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么,我告诉你,红素性子甚烈,你要是用强,怕是不能如愿!”
高于世冷冷一笑,自储物袋取出一个小瓷瓶,道:“有它在,再如何烈性,也会变作我的囊中之物!”
红袖佯怒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好你个高于世!”
高于世见左近无人,便伸手一揽她纤腰:“嘿嘿,红袖你不要不知足,师尊好处都给你了,我一点份也没有,总要让我尝点甜头罢?”
红袖冷笑道:“都是些入门的东西,这也叫做好处么?”
高于世连忙捂住她嘴,埋怨的传音道:“师尊或许还留意我们,我们在一起无所谓,可要是知道你背后说她坏话,有的你苦受的。”
“且,与呆在亡城的外门弟子而言,你应该要知足了!”
红袖当然知道此点,是以她便不再言语。当然,对付红素之事,在此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须得夜深人静时候,此时自然先去领入门之物与安排住所,登记造册等等。加入北邙,亦有不少琐事。
……
四个日夜之后,苏伏绕过死亡沙漠,御器飞行来到沉佛入口。
甫一落地,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沉沉的肃杀气息,他眉头微微一皱,忽然想起了尹玄素这个人。
像他这样的‘恶人’,实在很难不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尹玄素已经死了,死在了云水图与天穹之势加持的《水龙吟》下。他稍一转念,便想到了赵云描述过的,关于佛妖大战的诡异情状。
赵云仅仅发出几个简单指令而已,是以他对场上注意不曾松懈,而佛妖两方的尸体,似乎都被沉佛给吞噬。
苏伏摸了摸下巴,总觉此种诡事曾在哪里遇到过。
“再追我就要还手啦!”
但未及深思,就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只见自恶地内奔出来一个十**年纪的绿衣姑娘,苏伏见到她,不由一怔,遂脱口而出:“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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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法相宗
“嗯?她不定还记得我……先避避再说!”
苏伏心念急转,身形蓦然化作无数白点散去,没入周遭不见。
“咦?”
只见这十**的姑娘有一张坏坏的笑脸,两道弯弯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像被传染了笑意似的,又像似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嵌着两个可爱酒窝,樱桃小嘴儿并未合严,露出一点细密的雪白贝齿;她一袭绿裙曳地,裙裾在褶皱处用白色的丝线绣出白百合花儿,在风中摇曳。
她的两只雪白皓腕各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碧玉镯子,其上皆套着一枚小巧的铃铛,随着她的皓腕而动,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她的笑脸上略带疑惑,明明听到了有人喊自己名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她轻飘飘的落在苏伏站的地方,就见一抹异常浓郁的生机绿意自她身上溢出,令周遭的焦土竟受到丝丝的滋润,非常玄妙。
“想跑……臭娘们,看我不活剥了你!”
她方才落地,远空便有两个御器飞行的修士冲将过来,刺耳的破空音,带着他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就在半空处便有法决酝酿,晴空蓦地劈下两道火光与水雷,闪着恐怖声音,威势凛然。
着绿裙的姑娘嘻嘻一笑:“你们两个大男子,居然欺负一个弱女子,也不嫌害臊!”
她背对二人,其中一只皓腕蓦地竖起,小巧铃铛更是晃荡个不停,碧玉的镯子忽然自主的升空而起,有灵光绽放,眨眼在她背后形成一面光罩,将二人攻击尽都挡下。
“我说过你们再追我就要还手啦!”
她几乎在语罢的同时,双手便各捻法印,檀口中有娇音:“天法地,地法灵,灵法道,道法自然,万竹弑心……”
就在令言出口时,她身上的绿意生机疯狂向四周蔓延,眨眼便见焦土长出了绿竹,它们破土而出的瞬间,便节节疯长,撑天而起之后,化作利箭一样的袭向尚未落地的二人。
“臭娘们!还有点本事,不过就这点修行,也敢跟我巫王宗的人作对,真是不知死活!”
两个修士其中一个满脸桀骜,手中动作不停,取出了一枚非常玄妙的符篆来,他身上涌动剧烈灵气气息,却被那符篆吞噬大半。
遂那玄妙符篆便发出一声恐怖狂吼,一只溢着黑气的爪子便自虚空内探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向那姑娘。沿途所有绿竹都被弹飞,虚空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这符篆居然是一件法符,随随便便就能用出法符,可见这两个修士身家非同一般。
绿裙姑娘似乎吓傻了,竟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远远观望的苏伏心念微微一动:这法符气息怎么那么熟悉。
就在他正要出手救人的同时,耳边骤然传来一个声音:“法相天地!”
几是同时,绿裙姑娘的身前就有一尊大威天龙金刚破土而出,其作叱咤明王状,一手持念珠,一手握降魔忤,有惶惶之光,在这晴空下,亦无比的刺眼。
那黑爪击在金刚上,非但没能破开他防御,反还被降魔忤扫飞出去,在半途失去灵气的支撑,便还原成法符。
“绿竹师姐,你没事罢!”
场间复又落下一个御剑的少年,约十七八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束着玉冠,深蓝锦衣加身,真真个风流少年。
他落在绿裙姑娘身侧,关切说道:“师尊嘱我好生看着你,不让你闯祸,你怎么又得罪了同道!”
少年说着,伸手一摄,便将那法符取来,而后散去法相金刚,歉意的拱手道:“两位道友,实在对不住,我家师姐虽然调皮了点,但却没有恶意,望请原谅。此法符还请二位收回去,就当赔罪了!”
“哼!”
自称巫王宗的两个修士落下地来,左边一个满脸桀骜的修士哼了一声,举走两步过来,一把夺过法符,阴测测道:“原是法相宗的人,你们宗主荼毒都不敢对巫王不敬,你们两个小辈倒有点胆气,就是不知死活了一点!”
少年淡淡一笑:“师尊是否惧怕贵门之主尚未可知,然我等皆为神州新近崛起门派,理应相互扶持才是。我师姐性子便是如此,既未对贵门造成损失,不如就此揭过的好!”
两个修士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想了想,便借着这台阶下来,说道:“也罢,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只要这姑娘以后不要再坏我们好事,今次事便就此了结,若有下次,巫王宗绝不会再轻轻放过,你等好自为之!”
两人语罢,冷冷瞥了一眼绿裙少女,身形一展,便各自御器而去。
少年轻舒一个口气,无奈的转向正向周遭扫视的姑娘道:“师姐,师尊说过多少次了,咱们才立山门,不宜得罪同道。咱们好不容易才挤入天道盟的行列,可别因风评不佳缘故,又被扫出天道盟,那时师尊可就要万分头痛了!”
“知道啦!真啰嗦!”
绿裙姑娘撇撇嘴:“主人真是的,那天道盟有什么好,要我说就留在青州最好!”
少年闻此,心中一酸,涩然道:“师姐又在想那个人了?”
他语声微顿,继言:“青州虽好,两大圣地却不会放任法相宗重新立门。师尊就是知道此点,才毅然回到神州的。”
“为此,师尊先后替太乙圣地做了多少事,方才得到立山门的许可,师姐可莫要白费了师尊一番心血!”
说到这里,少年轻轻一叹:“那么多年过去了,剑君苏伏要出现,早就出现了。此次你执意要来庐州,师尊已经很不高兴了,回去对师尊说一些好话,他一定能原谅师姐的!”
绿裙姑娘眉头微蹙:“江河,这十载以来,我为法相宗做的,难道还不够多?还不够买来我的自由么,你们要监管我到什么时候?”
被称作江河的少年,眉头更苦了:“师姐,怎么是监管呢,这是师尊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啊!”
第六百九十二章:小狐狸
苏伏远远闻听,眉头紧紧皱起。法相宗与巫王宗,二者皆是新近立门的宗派,他本体闭关,能时时收到一些真界的消息,却仅仅只听过这宗门名字,无更多记述。
但关于法相宗,他一直有所怀疑,没想到今日确证了。这姑娘确实是江绿竹,亦就是晋城结识的竹儿。而那法相宗的宗主,自然是已然晋入地仙的荼毒。
荼毒侥幸渡过浊气劫数,归去之后便潜心修行,仗着宗门破灭前的底蕴,九死一生的渡过雷劫,彻底还阳,恢复法体,晋入地仙真人之境。
鬼修极难渡劫,因雷劫乃是灵体克星。是以能渡过雷劫的鬼修,都已不惧雷霆,与普通真人无异,甚还更强大。只不过失去进境之道,终身只能止步长生,与纯阳无缘,反而被人瞧不起,甚被戏称为伪真人。
苏伏心下颇是感叹,若非竹儿与自己结识,自己又怎会替荼毒解去浊气,现今又怎会又法相宗崛起。
他心头想道:竹儿怕是认不出来我,既然知道她在神州,日后总有机会再见。且观她模样,应已脱离本体能够独存,必是度过了化形之劫。
“主人爱护我,我无法否认,可能不能给我一些自由,我不喜欢也不需要被保护……”
竹儿坏坏的笑脸都收了起来,淡淡的说道:“就算你不出手,我亦能杀了那二人,在这恶地,谁知是我动手?即便知道,巫王宗还能与我们开战不成?”
少年颇是苦恼,很隐晦的说道:“师姐,法相宗得罪的宗门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再竖立敌人了。”
竹儿冷冷笑道:“那我退出法相宗好了,不就与你们没有了关系,法相宗该怎么崛起,照样怎么崛起,我也碍不到什么事!”
少年江河脸色愈发的苦了,他只得揖礼道:“师姐快莫如此说,师尊倘知是我逼得你生出此念,师弟安有命在……”
竹儿似乎也知道此为事实,脸色便渐渐缓和,说道:“罢了,你先去探看异宝,我随后就到,不会再惹事了,放心罢!”
江河闻此,也不敢忤逆,便驾驭法器离开。
竹儿停驻原地约莫半刻,忽然向着正欲悄悄离开的苏伏的方向嘻嘻笑道:“你还没走罢!”
正要离开的苏伏怔了一怔,遂将本体凝起,遥遥望着长大了许多的竹儿,笑道:“姑娘好道行,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存在的?”
竹儿身形一闪,便来到苏伏身前,仔细的凝视苏伏,说道:“方才我将气机探入地底,便循着你的气息追踪到你啦。原本以为你想要偷袭我们呢,看在你没有恶意的份上,就饶了你了!”
她打量了半晌,又失望的说:“原来你也不是他,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认识我么?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伏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道:“在下北邙宗孙仲谋,受师尊所嘱,前来探看恶地情状。”
竹儿失望的说:“果然不是啊,你们有一点很像,他也跟你一样喜欢摸鼻子。”
苏伏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暂时不愿暴露这具躯壳的根底,轻咳一声道:“竹儿姑娘,方才我听到了你们谈话,你们莫非是法相宗的道友么?”
竹儿很快又将失望扫除,喜笑颜开的说:“是呀,我们法相宗有数百个弟子了。对了,既然我们都是为了探看恶地而来,不如同行罢!”
苏伏欣然应道:“固所愿,不敢请。”
两人一点也不像才认识的‘道友’,边走边谈,好像认识了好久好久一样,很自然的天南地北的聊开了,聊得甚是欢畅。
“哎呀,听闻北地庐州的宗门都很坏呢,没有想到北邙宗还有你这样的人。”
原来竹儿并非不懂得北邙宗的含义,她笑嘻嘻的数落道:“你看东都魔宫那些坏蛋,得了太渊不算,还要把人家的宗门灭了,坏的很呢!还有散修盟,常常跟我们抢弟子,也很坏呢!”
苏伏笑道:“难道神州就没有坏的宗门?”
竹儿摇摇螓:“天道盟的宗门,也都坏透了,从上至下都已腐朽。若不能重组,已经不成气候了!”
苏伏惊讶道:“恕在下眼拙,竹儿姑娘还能分析神州大势么?”
竹儿嘻嘻笑道:“当然不是啊,这些都是主人告诉我的。啊对了,我的主人叫做荼毒,他也坏死了,老是不许我这个,不许我那个。不过他对我很好的,我很喜欢主人。”
苏伏可没有忘记,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就领略过了她那高妙的演技,就连云溪都能骗过。如今过了那么久,退化的可能几乎没有,他心念微动,嘴边忽然挂了一抹莫名笑意,道:
“竹儿姑娘,你应只是出来散心罢,为何对恶地感兴趣呢?”
竹儿道:“只要是修士,异宝谁不感兴趣,说不定还能让我修为更上一层楼呢!只要我有足够让主人放心的自保之力,就不用他为我劳神费力啦!”
她说着,眼神微微闪烁,说道:“你说,你认识苏伏么?”
苏伏很快反应过来,这姑娘变着法子来套消息了,可是她怎么知道自己知道自己的消息?他淡淡一笑:“认得,归墟见过一面!但我也不知他的下落。不过,亡城曾有过他出现的传闻,姑娘可以去碰碰运气!”
竹儿眼睛一亮,笑颜展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就爬上脸颊:“孙仲谋,谢谢你,我问别人,他们都对我不怀好意,还想骗我去和他们做坏事呢。我问了好多好多人,就只有你愿意告诉我,你是个好人!”
苏伏这才恍然,她找遇见过的人都问过了,反应不一,像方才那两个修士定是想打她的主意,却吃了一点亏,这才紧追不舍。
“原来如此,你欲寻苏伏,所为何事呢?”
竹儿脸现迷糊,她似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说道:“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们很要好的。可惜那之后我们再没有见过,主人带着我为了法相宗东跑西奔,我都没有空闲去找他。现法相宗进入正轨,我已经不用再跑来跑去,就出来找他啦!”
“其实我听过好几次关于他的消息,比如证道法会夺下天辰榜首;比如剑斋发出来的,因魔劫而死的消息;比如与小医仙合伙算计两大门阀,先他们一步进入太渊;他不计前嫌,帮我将主人治好了,我很感激他,一直想回报他,可惜找了许久都没有他的消息!”
她又笑嘻嘻的说道:“对了,现在你也是我的朋友啦,北邙宗也不全是坏人嘛。前几天有个老头好凶的,还想抓我,还好我跑得快!”
苏伏心头好生慨叹:她乃木属化灵,如今化形而出,也不虞被识破根底。法相宗的建立,她一定见过不少黑暗血腥,难得的是,心性还能保持这一份天真无邪。
有些事情竹儿说不定比他还懂,其实对人心的洞察早已炉火纯青,却仍然一副天真烂漫模样,不知要引得多少人上当受骗。
说到惹事,看来就是如此惹来的。
而提到老头,他马上想到鲁惇,便笑着将鲁惇模样描述一遍。
竹儿瞪大眼睛,愤愤的说:“就是他,原来他叫鲁惇,真可恶,我一定要叫主人帮我出这口气!”
苏伏笑道:“你不要去招惹他了,鲁惇这个人睚眦必报,就算你有《土遁术》,亦不定能再度逃过。落在他手里,那你可就难堪了,他对像你这样的姑娘可感兴趣了。”
“啊?”竹儿吓得花容失色,“那他要是来找我怎么办呀!”
然而话一说完,她忽然眯起了眼睛,像个小狐狸一样的上下打量苏伏:“哎呀,孙仲谋,我都没有告诉你我会《土遁术》,你怎就知道了呢?”
苏伏怔了一怔,遂心中苦笑,他想起来了,竹儿会土遁术,这是在第一次探流冥坛的时候她亲口告诉自己的,没想到嘴一快就暴露了,正不知如何开口呢,竹儿却又开口了。
“莫非你有秘术能探知我所习的神通?北邙宗果然名不虚传啊!”竹儿自作聪明的替苏伏解释了。
苏伏心头微松,却故作神秘道:“这个自然不能告诉你了,本公子只要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了。”
他却没有发现,竹儿像一只小狐狸一样,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笑容愈发的欢喜了。
“嗖——”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青光自二人头顶迅疾的划过,眨眼就不见。苏伏眸子微微一凝:那是《太阴玄星锁星劫》?
感受着熟悉气息,苏伏有些不确定的想道:似是璇玑真人?她来此地所为何事?莫非这异宝真有其事?
“苏伏……苏伏……快醒醒……”
“嗯?”正自出神,猛一听到有人唤自己名字,应答声差些脱口而出,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心头狂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古怪的望向竹儿道:“竹儿姑娘,我叫孙仲谋,不是你要找的苏伏!”
第六百九十三章:宝幢
“哎呀,一不小心就喊错了。”
竹儿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说道:“孙仲谋,你同苏伏很熟罢,我怎么感觉你们说起话来好像!”
苏伏笑道:“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我认为这便是我们能成为朋友的因由,竹儿姑娘以为呢。”
竹儿嘻嘻一笑:“哎呀,孙仲谋,你真聪明。”
两人且行且谈,不觉已来到恶地中间位置,渐渐能发见一些修士的影踪。他们或是三三两两,或是十数个成群,独行亦有之。各自之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在这之中,苏伏就见到好几个曾在亡城出现过的修士,而且修为都不低。
他们就好像一道道幽灵般徘徊在恶地,并都瞪大眼睛,一遍遍的搜寻着焦土,另有半数心神则用警惕的眼角余光打量周遭修士。有些高谈阔论的,呼朋唤友的,一群群一簇簇相拥而行,也都警惕着身旁的同伴,生怕异宝出世,身旁之人对自己下杀手。
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苏伏二人的闲庭信步,就造成了极大的反差,修士们便都把注意放在了二人身上。
利箭一样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的剜,但两人似乎没有望见一样,仍旧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谈笑风生。
“师姐?”
就在此时,江河自人群中出来,他的身后跟随着数个衣着一致的修士,皆为法相宗弟子。
“怎么?找到什么异宝的线索了么?”竹儿一点也没有掩藏的意思,笑嘻嘻的问道。
闻听此,周遭修士不由纷纷竖起耳朵。
江河苦笑一声,微微行礼道:“师姐,此地能人如此之多,小弟何德何能,能先他们一步……”
竹儿撇撇嘴:“你很自信,就不要装模作样,我最看不惯你这样。你快走罢,不要影响我们论道!”
江河轻咳一声道:“师姐,还未请教您身边这位是?”
苏伏淡淡道:“北邙宗孙仲谋。”
“北邙宗?”
苏伏的声音并不大,但周遭修士便是隔个百丈也能清晰听见,闻此不由面面相觑,暗想:北邙才来个真人,又来个修为不可测的核心弟子,看来是对异宝志在必得啊!
想此都不禁心头凛然,警惕心愈发的重了。他们在暗中的面面相觑中传递一个讯息,若有异宝,先且联合,杀死北邙宗的人!
苏伏很快感应到满带杀意的视线,他把眉头一皱:沉佛异宝还未见到,就已经引起这些人的斗争之心,怕是异宝出世,形势即刻便会恶化。此时他们按捺性子,见到仇人也不发作,这一份压抑越积越多,爆发出来就会愈可怕,怎么好像有暗手在推动?
“璇玑真人来此,又不知所为何事!他不知我身份,冒然去探听,怕是还未靠近就被灰灰了去。”
江河略一拱手笑道:“原是北邙宗的道友,失敬失敬。在下乃神州法相宗江河,这几位是我同门师弟。道友好高妙的手段,我这位师姐轻易不会对人动色,却能与道友相谈甚欢。”
苏伏正自思忖,被他搅扰,又闻听此言,瞬时反应过来,这少年虽然满面笑容,可着实不友好啊。
“手段?这说法我不敢苟同!”
他略一转脑子,便即明白过来这份敌意来自何处。
“将心比心,人与人最大的障碍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淡淡笑了笑,“我第一眼见到竹儿姑娘,就觉得她不会害我,是以很自然便卸去防备之心。自然能够相处得轻松愉快,相信她也如是。若你能坦诚一些,就会明白,不必我来提点!”
此言无异于教训了,竹儿身为大师姐,教训一下他便罢了,区区一个外人也敢如此,江河脸色微微一变,他身后的师弟亦都不善的盯着苏伏。
“不错,孙仲谋你说得真好,我也是这种感觉,却无法准确描述,你真厉害!”竹儿笑颜绽开,毫不吝惜的赞美。
江河淡淡道:“或许如此,或许不是,又有什么紧要。北邙宗家大业大,不像我们法相宗新立门,怎么也来图谋异宝么。”
苏伏实在懒得应付这故作姿态的死小孩,他撇了撇嘴:“宝贝谁嫌多,脑子有问题么。”
他语罢,转向竹儿道:“竹儿姑娘,在下想起另有要事,后会有期,告辞!”
竹儿笑眯眯的挥挥手道:“孙仲谋,有缘再见啦。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是苏伏么?”
苏伏身形微顿,转过首来,神秘一笑:“或许是,或许不是,又有什么紧要。最重要的是,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竹儿歪着螓首,美眸都笑成了月牙状,欣然道:“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苏伏再不停留,身形蓦地化作无数的白点冲天而去。他可没有忘记朝夕月的交代,只要在外围探看即可,虽然很好奇异宝为何物,却暂无心思去谋夺。就目今所拥有的,他都无法全数掌握,图谋更多有何益处?
“师姐,师尊交代过,不要与北地庐州的魔门任何人有瓜葛。”
江河在苏伏走后,冷冷说道:“这个孙仲谋满口的大道理,不定心底怎么坏,定也是心怀别样目的的接近师姐,师姐千万要小心!”
竹儿不悦道:“开口师尊交代,闭口师尊交代,其实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意思罢!若你能在孙仲谋面前说出这话,我还高看你一眼呢,不要在人家背后说坏话,真是坏死了。”
“江河,我不想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了,你们探看毕了,就自己离开罢!”
她语罢,挥了挥手,身形就腾空而起,向着恶地外而去。
江河仍然稚嫩的脸上有些阴沉,他在法相宗立门后就入门,那时他还小,竹儿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疼爱,心底早就种下了她的身影。
只不过愈是长大,竹儿对他愈是冷淡,他满心认为这全都是剑君苏伏的错,从不曾反省过自己,暗里将其恨个半死。好在十载不曾有消息,世人都道他已死,他自然也是如此认为,即便没死,他也很有自信,能将其斩杀。
当然,他的修为也确不是虚假,五岁入道,至今修道不过十六载,已是堪堪晋入抱虚境,进境颇是骇人。许是年纪尚幼就增寿,他的面貌便维持在了十八左右的年纪。
也为这进境,他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一般修士他是不放在眼中的。而平常做这一副谦恭的姿态,都只是为了迎合竹儿。且若不是碍于荼毒的恩情与竹儿,他早就被大门阀收纳了去,怎么会留在法相宗。
“师兄,要不要去一个人看着师姐?”
江河在法相宗的地位,是仅次于少数几个人的,门下这些弟子都恨不得天天巴结着他,这时便有一个弟子献殷勤道:“至少要破坏那个孙仲谋与师姐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以为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江河冷冷瞪了他一眼,“师姐有师姐的分寸,不要你们来操心,都给我打起精神,盯着恶地,出了异宝才不会落于人后!”
“是!”
一众法相宗弟子轰然应着,那个开口的讨了个老大没趣,悻悻的暗中咕哝:你巴的师姐那么紧,又要故作大方,难怪师姐不喜欢你。
就在此时,恶地的核心位置蓦地有一股宝光冲天而起,处于恶地的所有修士,静止一瞬,遂好似炸了锅一样的沸腾,‘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敢来恶地争夺异宝的修士,皆为凝窍以上,整个恶地少说也有千个修士,这一声势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江河怎么会慢于人后,他祭出一件法器便向宝光冲去,其余弟子则取出御风舟紧随其后。
待到那地,只见得焦地裂开,天翻地涌,绽出无量刺目的宝光。
所有人眼睛都瞪大了,随着修士愈来愈多,遮天蔽日的将这宝光给团团围绕,所有修士贪婪盯着宝光的同时,都不忘警惕身边。
约半个时辰过去,大地忽然一阵阵颤动,只见的焦土四分五裂,而后冒出一点浓郁宝光的端倪来。
所有修士尽都哗然,无比眼热的盯着那宝光,没有多时,土地开裂,便缓缓显出一个异常巨大的金华宝幢的檐沿轮廓。
待过数息,便见一幢魁伟无比的建筑缓缓破土而出!
“这……这是?”
奇异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修士能够认出来这建筑的真面目,而就在暗处,鲁惇面色带着诡异变化,将身形藏于所有人之后,显对这宝光有一份非同寻常的忌惮。
“哼,朝夕月那个女人,竟如此不知死活将孙仲谋遣来此地,他倒知机,懂得躲远……”
鲁惇冷冷笑着自语,他本身乃是风越山的人,师尊便是风越,只不过他的年纪与朝夕月差不多,素来也不将那娘们放在眼里。
“不想死,就全都滚开!”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像似炸雷一样响彻在所有修士的耳边,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以为有人要独吞这宝幢。
然而待一个着雪白宫装女子缓缓从天而降时,他们神魂都不由为之颠倒。
很快便有人认出她来,颤抖着唇,激动的说:“叶……是叶璇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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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罗刹影现
“好……好美!”
在一道青光中徐徐降落的叶璇玑,甫一出场就震慑住了所有人,那一袭雪白的宫装,恰到好处的飞仙髻,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庞,较之十载前,稚嫩之气已然尽去,只是显得非常淡漠。
“叶仙子好大胃口,宝幢在前,见者有份,叶仙子莫非想独吞不成!”
而就在众人尚未回神之际,耳边突然又响起一个并不买账的阴测测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五十来年纪左右,长得有些森冷的修士,黑的披风绣着水一样的纹路,将他包裹严实,看不出来是胖是瘦。他于虚空伫立,似乎并不惧怕叶璇玑,冷冷笑望着她,说道:
“宝幢如此之大,说不得有惊世异宝出世,叶仙子要独吞,就不怕引来群起而攻之?”
这话说得有理,众修士都是求机缘,与机缘相较,叶璇玑这样惊人且只能远观不能亵渎的存在,就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他们纷纷按捺心中的萌动,敌意大露。
其实他们也只敢装模作样,给他们吃一个龙胆,亦不敢对她动手。
叶璇玑淡淡蹙眉:“尔等以为此是宝地么,其实是害死你们的劫狱,若果不听劝,后果自负!若非陛下嘱咐,本宫才懒得搭理尔等死活!”
她语罢,就要挥袖而去。岂料那长得有些森冷的修士蓦地挥手探出一道黑光。
叶璇玑细眉一拧,只转眸的瞬间,那黑光就湮灭无踪,她淡淡望向那修士道:“你想死么?”
那修士嘿嘿一笑,身形一展,就向远方遁去。
“好,胆敢挑衅本宫,本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天罗地网的仗恃!”
叶璇玑把眉一挑,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星光追去。
就在她远去的瞬间,宝幢不住的震动着,突然加快了显现,只见这宝幢真是无匹庞大,随着它破土,所有挤在前头的修士都不得不往后退去。
“这是什么?”
他们很快就将叶璇玑的警言抛之脑后,巴巴的望着宝幢的出土。
“我们走!”
然而这约有千数的修士里,却有一个非常清醒,那便是法相宗江河。他怎么会没有听过叶璇玑这个宛如神话一样的名字。
这样的存在,若是要独吞宝幢,只需降下一个神通就足以将他们全部杀死,何用如此下策?
“走……师兄你开什么玩笑,宝幢近在眼前……”其中一个弟子诧异的说着,然而见到江河神色的郑重,忙又住口不言。
江河冷冷道:“你们想想,若真有异宝,怎只有北邙宗的人出现,远的不说,东都去哪里了?散修盟去哪里了?难道他们已经资源富裕到不用外求了?他们没有出现,这宝幢问题大得很,不要被这外相蒙蔽,速速离开此地方为上策!”
他语罢,身形就向后退去,见这些人都未动,便冷冷警醒:“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传闻十载前,恶地自佛妖大战后,有诡异情状生发,所谓异宝恐怕只是诱饵!看在同门一场才提醒,尔等若不要命,大可进去一探!”
说完,再不顾他们,御器冲天而起。
几个法相宗弟子面面相觑,望了望已然快要窥得全貌的宝幢,又望了望江河的背影,万分无奈之下,只得祭出御风舟,紧随其后。没有江河在,他们还真不敢去闯这宝幢,只要看周遭那些红了眼睛的修士,就能知道若参与进去,多半不得好死。
……
早便显露端倪的宝幢仍然顽固的与焦土连结,甚至半个时辰之后,形貌都才显露半个。
仅仅这半个,便约有百多丈的高度,若是完全显化,完全能够构着天穹。然而过去半个多时辰,宝幢下半部分,却仍然不见出土,一众修士等的异常心焦。
“吱呀!”
而就在此时,宝幢上半部分的大门蓦然向两边敞开,有无量宝光溢出,吸引着所有修士。
“开……开了!”
千多个凝窍左右的修士,尽都一齐冲入去,远处的鲁惇望着这幕,冷冷一笑:“如此一来,交易便算完了,流冥坛做出这样大手笔,看来真界快要不太平了!”
那宝幢好似一个无底洞,源源的吞噬着这近千的修士,诡异处已显,却没有一个修士能够警醒,因为他们的眼底已被这宝幢的宝光彻底掩盖,再容不下其他。
仅仅半刻,宝幢便将这千数修士吞噬殆尽。
鲁惇见此,对于即将出现的存在有着莫大忌惮,他脸上晦然道:“时隔数劫,那老魔来到真界搅风搅雨,也不知对北邙宗有什么好处,师兄到底怎么想的?”
他有些想不通此事,见宝幢异变在即,他想了想,也不管许多,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
“嗯?”
苏伏远在宝幢数十里外,远远见着宝光冲天而起,但在他眼中,却可以见到一些非常隐晦紫黑色的气息。而这颜色,他非常的熟悉,那是浊气的颜色。
下一刻他便确证,玄灵引依附的修士,竟在冲入宝幢的瞬间被分解成最原始的精华,其恐怖程度,绝不下于《焦狱天方流冥坛》。
他心底蓦地一寒,忽然有一种强烈预感:罗刹魔主会在今日出现!
“原来恶地早就被他侵占,那些消失的尸体,尽都变成了流冥坛的养料!可这宝幢是何物?怎么如此堂皇?”
“焦狱界与真界不能相融,按真界法则而言,罗刹本体尚不能来到真界,这是对他在数劫以前对真界造下的孽的惩罚!”
苏伏想到此,略略感觉安慰,若是其本体来此,怕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自己,好谋夺宝典。即便分身,恐怕惦记的也是宝典罢。
不过,既然让他看到了此幕,他心中反而略略安定。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将本体隐于暗处,若是在外招摇,怕是被罗刹再度盯上也未可知,日后定要小心行事了!
“轰!
就在他心念急转之际,远空蓦地有一道炽亮的星光冲天而起,苏伏微微凝眸:“《太阴玄星锁星劫》叶真人?”
他微微一动念,身形一闪,便向那处去。
第六百九十五章:孰轻孰重
若说叶璇玑的安危与朝夕月的吩咐孰轻孰重,在苏伏心底,显然是前者。
朝夕月无疑是个很有想法的女人,亦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此点单单自她修为来看就可窥见一斑。想想北邙宗现今为风越一脉与夕月一脉把持,风越也至多压夕月一头,想要完全压制,那还早得很。
当然,朝夕月对苏伏很好,自从苏伏操控的孙仲谋秉性完全展露后,她对其愈是加倍宠爱,这一点无疑挺让人受用。不过,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二者完全不在一个等量上。
方才爆发的剧烈波动,已令苏伏感到担忧,错非面对强敌,叶璇玑怎会出力?而借玄灵引的缘故,他亦见到了叶璇玑与挑衅她的那个修士。真界大概还没有人敢在没有底气的情况下去挑衅她。
苏伏一路疾行,不得不说,《形念》用于赶路是极为便利的。法身化作万数的小骷髅头,轻若浮云,甚至可以依附在游离于虚空,无处不在的灰尘,以此飞遁,其速绝不下于御剑。
是以百里距离眨眼就飞遁而至,他远远的落在一处熔岩壁后,前方斗法的余波甚是剧烈,一时竟不能观探。
待得烟尘消散一些,苏伏敛藏了所有气息,将《水幕天华》以玄灵引为通道,本体结印,与冥冥之中的神禁结构相呼应,从而降下一道甘霖,化作一层透明的薄膜裹身,宛如洗去铅华,烟尘之气尽消。
玄灵引实在是非常玄妙,他发现可以借玄灵引在分身上使用一些神通神禁。具体到什么程度,他还未探明,只知他所掌的《壬水天一神禁》尽都可借分身施展,只不过代价极大,且所耗费的,皆为信愿之力。
做完这些他方才悄悄探去观望,只见场内不知斗了几场,焦地到处都是坑洞,地火涌动,濒临爆发,天穹亦翻涌着,似乎很愤怒他们的所作所为!
而叶璇玑的身形亦于半空中渐渐显化,她的发髻不知何时散落,如墨一样的乌发迎风飘舞,只是除此以外,她仍然一尘不染,精致的面容此时挂着淡淡的嘲讽,说道:“火云,你敢与天坛教勾结,是否做好了与妖族开战的准备?”
“嗯?”
见她身上无伤,苏伏微微放心,但转眼望去与她对峙之人时,心中微微一跳:落日城主?
只见相隔叶璇玑百丈远外有一个负手而立的老头,着一袭鲜亮的橘红长袍,额间有一道火红的印记,脸上有几缕皱纹,阴邪之色极为浓郁。他毫不掩饰的,贪婪的盯着叶璇玑,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扫视。
“不是他!”
苏伏本能的对他这眼光感到厌恶,但很快就分辨出来,此人穿着外形长相虽然与落日城主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但此人却绝不是落日城主,因为落日城主身上那种惶惶的至高无上的真火无时不刻在体现,那是能够消灭一切阴邪存在的火炎,若此人是落日城主,早就**而死了。
“火云?”
他在脑颅之内迅疾的探索,很快就浮现出一段信息:火云洞掌控者,称火云老祖,渡劫大宗师修为,火系神通独步天下,无人能及。其自创《八荒南明离火》与《幽蓝冷焰》两门火系根本经义,一则阳,一则阴,非常玄妙。
目前火云洞弟子,唯有少数几个核心弟子方才能得传两门根本经义。
在真界,以‘根本经义’通称的经义法决,乃是对于能够修到真人境的长生大道之法的统称,火云老祖自创这两门无疑是异常惊艳的。乃是能够开创火云一脉,使他得以称道作祖的存在。
不过,无论如何惊艳,火云洞仍要蛰伏于百蛮山下,叶璇玑又怎么会惧他。
可火云老祖一点也不在乎她所言,阴邪的笑道:“十数载前,本座闻说南离宫抢了几个归墟名额,后来本座有两个弟子未能回转,都说是死在南离宫手里。本座此次只不过想与南离宫讨个公道罢了,说甚么与天坛教勾结,小丫头片子,再敢乱嚼舌根,让你知道本座厉害!”
叶璇玑淡淡抬眸,几乎没有见她动作,虚空骤然有青光落下,而后迸射成数道,分取数路袭向火云。
火云嘿嘿一笑,身上有火光涌现,可怖的火炎冲天而起,眨眼将星光吞噬殆尽。
“叶璇玑,他人惧你怕你,更多是怕青华,本座不惧青华,又何须惧你。便是青华,亦要称本座一声老祖,你竟敢直呼本座法名,真是不知死活!”
渡劫大宗师的气息轰然涌现,他微微一抬手,就见本已开裂的焦土纷纷破碎,无尽的地火喷涌而出,遂于半空渐聚,愈来愈大,愈来愈大,眨眼就化作一只庞然火炎巨兽,像似一个大猩猩一样形状,仰天狂怒一吼,便冲向叶璇玑。
叶璇玑眸子淡淡,玉手蓦然结印,她雪白的宫装忽然无风涌动,一道青光形成的环状自脚底下上升,当不止一道,只见一层层一圈圈的青环向上涌动,而后亦凝于她顶上,颜色愈来愈深,气息愈来愈可怕。
苏伏几乎难以抑制的惊讶:这是星辰?
以往他所见的无一不是星辰之力,即便观想彼方星辰,亦不过以心念感知,是以他不知那些星辰处于何处,肉眼又何曾见过呢?
那青环在上涌数个以后,便将冥冥之中的星力轰然聚起,就连远在数百丈外的苏伏都有种被吸扯之感。要知道玄灵引与星辰之力不无干系,有这感觉不足为奇。
下一息,那火炎化作的大猩猩就如泰山压顶一样的扑到她面前。
叶璇玑法印微一变幻,那颗星辰蓦地激射出一道浓郁到几乎要实质化星辰之力,非常轻易便洞穿了火炎,使其脑袋开裂成两半。
“嘿嘿,有点本事,《太阴玄星锁星劫》你也算走出了自己的路!”
火云老祖冷冷一笑:“不过,青华都奈何不了本座,你又凭什么?”
叶璇玑脸上仍旧淡漠,这是绝对实力所带来的从容。此时闻言,精致到无可修饰的脸庞便绽开一点笑意,她说:“你这老头怕了怎的,如此急躁,是要逼本宫出剑么?”
第六百九十六章:劫剑意
“笑话!”
火云眸子更阴邪了一些,笑意亦泛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位于他人而言是神话,于他而言却是小姑娘的叶璇玑早就垂涎万分。只不过一来确对其‘出剑’有着忌惮,二来叶璇玑身后的南离宫与妖族都非同小可,不是火云洞能够招惹得起。
而今却又有不同,他敢于对叶璇玑出手,自然是有着变故的,他的笑意愈来愈盛。
叶璇玑被冠以太多太多头衔,以至于她已不将许多人放在眼中,这火云自然是不被她放在眼中的人之一,尽管对方修为是渡劫大宗师。
其实渡劫宗师与渡劫大宗师,二者所差异的只是己道是否圆满。而火云老祖自创的阴阳二火,两种神通,其实便是他的渡劫法。但渡劫法与渡劫法之间,虽都能够超脱,基于领悟者的不同,悟性资质秉性的差异存在的不同,所领悟出来的渡劫法亦不同。
这份不同,在于层次的差异。譬如剑斋最核心的传承《剑典》中的《玄微炼形至真剑意》便是当年莫问剑主所创之渡劫法,一举将剑修抬上了‘同阶最强’宝座的渡劫法!
由此以后,天下剑修便以剑道四境为分流,以剑意为标记是否超脱的分水岭,十数劫以来,从未变过。直至今日,剑修仍是‘同阶最强’。而直到今日,仍然无人能将‘剑意’之道彻底堪透。
很早以前,所有人都以为创出《剑典》的莫问剑主能够勘破。然而他于某一日便彻底消失在了真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剑斋自己,亦不知。不知他死活,自然不知他究竟是否勘破此道。
而剑斋靠着莫问剑主留下的余威,加之法宝飞仙剑震慑,使许多对剑斋不怀好意的大门阀都转移了目标。
但至此以后,剑斋开始走下坡路,随后数劫时光,剑斋先后陷入几次大战,损伤难以预估,更是渐渐低迷。就在剑意之道将要没落,剑修不再为尊时,纯阳剑仙鲁洞云横空出世,以绝顶之姿,站在所有剑修的顶峰。
他的出现,是令剑斋能重新振作的契机。
然而他亦只是剑修的顶峰,剑道的顶峰,‘剑道雷音’他亦未修成,自然也未能勘破剑意本质。
再之后有剑道真圣,亦即是有剑圣之称的徐明真,其是继莫问剑主以后唯一一个领悟‘剑道雷音’的剑修,然不知何种缘故,其至今未曾渡四九重劫。不渡四九,即便渡过再多法劫,亦不可能证就纯阳,亦不可能勘破剑意之道。
随后便是惊才艳艳的萧南离,修道仅仅三百余载,便破开法劫桎梏,顺遂晋入纯阳。他任剑主时,真界所有大门阀都只能俯首,剑斋便是在他手中走向最鼎盛时期。
然而好景不长,萧南离身上的光芒太过闪耀,引起无数人的忌惮,于是他死了,成了上一法劫牺牲的纯阳。而天下分为五州,对于剑斋而言,却又是另一个崛起契机,坐拥富饶青州,各大门阀隔着无尽海相望,只要有举动,便瞒不过剑斋,试问谁敢堂而皇之对剑斋下手?
自此以后,剑斋才真正稳固了地位,尽管剑斋从两位纯阳剑仙变成一位,却没有大门阀敢于轻易招惹剑斋。
这三人每个都是能够引领真界时代变迁的大宗师,大修士,影响力与高妙渡劫法一般无二。
而《剑典》今日仍旧盛行,且愈来愈盛。这便是影响力巨大的渡劫法,能够传承百世,引领时代,使百家黯然失色,永垂不朽的渡劫法。它的存在,早已深入人心,每个剑修诞生时,都以修出剑意为目标奋发,由此便可见一斑。
不过,使所有剑修趋之若鹜的《剑典》一直被剑斋严密保护,且因心炼法火之故,《剑典》从未在外流传,极为神秘,目今都未有人知它具体是如何,亦理所当然的认为,剑斋能屹立今日,《剑典》占了大半功劳。
与《剑典》相较,《八荒》就要显得失色许多,火云老祖不过是开创了火云洞,即便真界火神通以他为尊,影响力比之剑典,却仍有天地之别。
而叶璇玑,她修的《太阴玄星锁星劫》,乃是青华夫人所创,比之八荒又要高妙许多。她只要将《太阴玄星锁星劫》修到圆满,就可以引动劫数,渡一次为渡劫宗师,自此便凌驾于许多真人之上。
她的修为正是渡劫,同修渡劫法,《太阴玄星锁星劫》又强于《八荒》,她怎么会惧火云老祖。
是以在火云老祖说出笑话二字时,她的玉掌便静静躺了一枚小巧的飞剑,在她的心念微动之际,寸寸的涨大,化作三尺青锋。
剑身是雪白的,剑柄亦是雪白的,溢着微微的荧光,若不是这层荧光,它‘美’的就像装饰品。单看禁制,约三十来层左右,然其锋芒与其主一样的令人凛然生寒。
“南离剑!”
苏伏心中微微一震,他于剑斋藏经阁的典籍中曾观阅过记录,这柄南离剑是在上一劫末所炼,由青华夫人亲手炼制,赠予萧南离的定情信物,没想到会在叶璇玑手中。
“嗯?”
然而就在此时,他眉头蓦然皱起,方才被星力击破的地火并未散去,而是四处散落在焦土上,仍然顽强的燃烧着,散发它们的余晖。
苏伏本能感觉哪里怪异,屏息凝望数息,瞳孔突一凝缩,他忽然觉着这些地火散布的太过均匀了,将方圆数百丈的焦土都覆盖,就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被掩藏了一样。
而随着叶璇玑的皓腕抬起,将南离剑遥遥指向火云老祖时,他心头蓦地升起心惊肉跳的警兆。这是第一次在性命没有受到威胁时而有这种感觉,他本体远在万万里外,即便孙仲谋死去,顶多不过失去这一身苦修的魔功与一道玄灵引,于本体没有半点滞碍。
是以这绝不是针对他而来,那不是他还有谁?他缓缓将目光放在了叶璇玑身上,必是真人无疑。
他方才的预感成真了,那个裹在黑披之下的修士果然有着挑衅她的底气,此地不知埋下了什么,火云老祖为何敢无视百蛮山与南离宫的威胁而对她动手?
叶璇玑淡眉微蹙,此时此刻,身为渡劫宗师的她,亦感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只不过‘她的剑’轻易不动,一旦动了,就无法停下。
整个天地似乎都寂静下来,不多时,恶地忽然起风,风卷残云,挟裹不知名的道意,丝丝的围绕在这百丈方圆天地,天穹颜色更深了。
火云老祖心头微微一跳,他是渡劫大宗师,对自己劫数不敢说了然于胸,然劫数每到之际,心念之中都会有所感应。此时此刻,他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渡劫时的情景,他蓦地抬首一望,心头微微一震,果然那天穹之上,雷云聚集,已开始酝酿雷霆。
“这便是劫剑意?如斯可怖!”
火云老祖暗暗倒抽一口冷气,暗想着:若非‘劫剑意’缺陷与其威能一样骇人,真界还有谁是她的对手!!
“不过,今日算你倒霉,落在老祖手里,定让你尝尽极乐滋味!”
想到此处,火云老祖心中无匹火热,眼中贪婪之色愈来愈浓郁,就在叶璇玑手中飞剑就要斩落之际,他蓦地发出一声大笑:“今日之后,你便是本座的女人了!”
与此同时,他将手掌一合,底下顽强燃烧的地火蓦地褪去,露出来焦土的面貌,只不过在这数百丈之地内,不知何时矗立起四道石碑,每一道都刻画着玄妙的符文与图,它们各据一方,在地火散去的瞬间,便有一道冷幽幽的光芒冲天而起,四道光柱便将叶璇玑与火云老祖圈在内里。
奇妙的是,两人顶上天穹聚集起来就要打落雷霆的劫云似乎失去了感应,竟缓缓散去了。
苏伏瞪大了眼睛,喃喃的说道:“这是传闻中的《天机劫锁大阵》,唯有阵道大师才能刻画的大阵,可锁天机,蒙蔽天道感应,天穹之上劫云必是因此而消散。这大阵早已失传许久,他是怎么得到的?”
未及多思,他的身形便化作万数分散,悄悄渗入大阵里。以他目今层次,尚不知叶璇玑是否火云对手。且火云那句话,彻底将他激怒,他都不知为何心底会泛起如此涟漪,是以再按捺不住,他要去将这大阵给破开!
“哈哈,为了今日,本座可着实下了好大一番苦功!还去求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仍然是火云的声音,他似乎认为锁了‘劫剑意’,叶璇玑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没有听到叶璇玑的声音,苏伏心中愈来愈焦急,再不顾掩藏形迹,万数白点蓦地于半空之中凝聚,几于身形显化的瞬间,手中便有飞剑斩落,一道细如蚕丝般的黑灰剑气便没入虚空,再出现时,已来到四座石碑其中一座左近,虚空被撕裂,便见可怖的黑灰剑光于恐怖的‘嗤嗤’闷响声中,将那石碑彻底化作齑粉!
“蝼蚁!你找死!”
第六百九十七章:劫剑意(下)
“蝼蚁!你找死!”
大宗师之怒,岂是寻常?其眸中邪火宛如实质化一样,瞬息之间,方圆百丈天地都被铺天盖地的恐怖的橘红烈焰填满。
一旦进入斗法状态,苏伏就会处于绝对冷静。此时已不及懊恼自己冲动,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做出自认为最佳的应对,只见他才一聚起的法体蓦地又散碎开来,化作万数的细碎白点,险之又险的自烈焰的空隙中穿行,寻觅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
“哼!”
火云老祖冷哼一声,就像是令言一样,那些橘红烈焰猛然收缩,虚空骤然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
“轰!轰!轰!”
遂便有异常剧烈的数声闷响,每一声闷响伴随的都是虚空的震荡,一层层的火光向四方扩散,每推一层,都能听到虚空碎裂‘喀嚓喀嚓’的恐怖脆响。
在如此可怖的威能下,方圆数百丈内,每一寸的虚空都被挤碎又重组,挤碎又重组,任他如何强横生灵,都要化作齑粉。
便是剑斋的《扶风歌》,亦躲不过这恐怖威能。遑论对《森罗白骨道》尚不算精通的苏伏?
不过,不要忘记叶璇玑还在侧。她眼见劫云散去,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然自苏伏现身时,她的美眸就蕴了一抹疑虑。其实在场两位,早在十里外,苏伏靠近过来的途中时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只不过对于一个不曾超脱的小修士,他们怎么会多加一分关注?
千万不要小看渡劫宗师以上修士的灵识,方圆百里不说洞若观火,但只要有人注意到自己,感应就会异常强烈。尤其此时双方对峙,且对方都是轻易不能压制的对手时,自然要凝神警惕对方。
叶璇玑本来不在意,然在苏伏施展《水幕天华》时,她就开始有点在意。那气息她曾从苏伏身上感应过,即便不是他,多少也会有点干系。十载以来没有他消息,她都不对苏伏活着抱什么希望,已开始着手准备将苏瞳自剑斋里头接回南离宫。
十载前,太渊一役。她曾想强行将苏伏带回南离宫,不单单只是为了苏瞳。可最后她放弃了,一如初见时,他执拗于己道,那是无论外界或他人施加于己身多重压力都不愿回头的执着。这是她第二次为了修为不如自己的人而放弃自己的意愿。非但如此,太渊一役最后,若非她出手助苏伏一臂之力,他能否顺遂进入秘境都还两说。
然而似乎,这又是一个火坑,他生死未知,风传已为东都斩杀。第一个是剑斋,自从魔灵暴露,一切都脱离了她原本的谋算,似乎正在走向无法挽回的结局。
眼前橘红烈焰的火光,令她恍然间回到数十年前,青州照央城苏家,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夜晚,若非她袖手旁观,他此时或许不用如此挣扎。
然而此时,感应到他一点踪迹,她忽然发觉自己心底竟泛起丝丝涟漪,那可是个敢在自己面前说出“你可以杀死我,但你不能左右我”的人啊!
苏伏的记忆被她封印,可她又怎么会忘记呢。
“轰轰——”
无匹剧烈的爆响将她拉回神来,她眸子微微一变,左手蓦地一挥,本已平复的天地再度变色,此次再不是一道道的青环腾空,承受着橘红烈焰轰击的虚空倏然静止,周遭场景蓦地一变,竟改天换地,化作满天星辉闪耀的彼方星空,脚下亦变作一片虚无的空。
火云老祖眉头一皱:“雕虫小技!”
其眉心印记骤然放光,遂变形,化作一朵红莲一样的形状,紧接着便有黑色的火炎自那红莲散发出来,仅仅巴掌大小的一朵黑炎,霎时将这彼方星空烧穿。
此乃最纯正的‘地狱黑莲业火’,绝非玉清宗《业火》可比。乃是火云老祖一身修为中最根本的核心。
由叶璇玑布造的‘势’便在业火下化为乌有!虽然她有着凌驾于火云老祖的传承,到底未能修到大圆满,亦未走出自己修路,与大宗师还是有着一段显著差距。
不过,她只要争取这一点时间便足矣!
彼方星空轰然消散,便又露出焦土与黑沉沉的天穹,而此时哪还有叶璇玑与苏伏的影子?
火云老祖面色微微一变,蓦地将灵识铺展,复又露出冷笑:“大宗师与宗师,差距绝非一点两点,叶璇玑,你以为能瞒过本座灵识?”
随着语声,他手中法印一引,尚未消散的业火便冲向焦土其中一处方位。
“我只能挡三息!”
就在业火将要抵达时,那处方位虚空突然显化星辰之力,将业火抵在外面。
“星剑……”
与此同时,一个身形冲天而起,似乎闻到了呢喃一样的令言,其一个翻身,以头向下,瞬息斩出无数细碎的剑气,铺天盖地的袭向剩余的三座石碑。
“嗯?”
火云老祖伊始不明,见在他眼中无比薄弱的剑气却非是朝自己而来,讥笑咽入肚中,遂勃然大怒:“小辈尔敢!”
然而此时又哪里来得及阻止,数百上千道剑气便将剩余的三道石碑斩成碎末。
“该死!”火云老祖面色一变,果然头顶复又传来劫云气息,他是大宗师修为,那么当引动劫数时,便会有大宗师修为的强度,渡过一次,已属侥幸,再来一次,他亦无把握,他闪电般的在心里权衡利弊,终不甘的收回业火,身形骤然化作一道火光消散。
“老东西,谅你也不敢再碰劫数!”
叶璇玑收了星力,一脸冷笑的显出身形来。她皓腕一抖,便将飞剑收起,她所修之剑意虽缺陷极大,然而收发由心。是以只是引而不发,火云老祖这一走,便很自然的收起。
苏伏又哪知这剑意厉害,他落地之后,赞道:“真人出剑,居然能吓跑大宗师,令在下耳目一新!”
叶璇玑这才转向了他,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细眉忽然蹙起:“语气是这语气,怎会变成这副模样?你夺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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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记忆(上)
“我……”
苏伏望着叶璇玑那稚气不再,风华依旧的精致脸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十载前若非她暗中出力,自己又怎能破开柳无邪的阻挡。在这生死一线之间徘徊许久,他非常懂得关键时刻给予自己帮助的人是怀着一份多么可贵的心情。若两人之间,果然只有那一份‘交易’的情谊,叶璇玑断然不必做到如此。
自己不过传了言到南离宫,她便赶来襄助,这是对所谓‘玩具’的态度么?十载以来,屡屡思及此,他都不知是个甚么样心情。
苏伏一点也不好奇叶璇玑知道自己身份,因为《星剑》火云老祖或许不识得,叶璇玑必然识得。
而既然在她面前暴露了《星剑》,孙仲谋之事,他也不想隐瞒。
他酝酿了言辞,便道:“说来话长!那一日得真人助力,顺遂进入秘境,几番辗转周折,侥幸自秘境得了玉如意,修复了神魂伤势。只是难料神魂入主石窍,却被其锁困,本体至今不得出,他人亦无法靠近……”
“此些皆拜真人缘故……”
他将进入秘境之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只瞒过心内虚空与玄灵引此类较为敏感的隐秘。
听到他的神魂伤势已然修复,叶璇玑美眸微闪,略一点螓,看不出喜怒道:“这也是你自家机缘,与我无关。你只要谨记曾应我之事,两件承诺不可少,许是你超脱之日,许是大劫降世之日……”
她说的非常隐晦,苏伏听得不太明白,似乎叶璇玑对自己的承诺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不重视,究竟以她的身份修为,还有甚么是要求到自己身上的?
此时他自然理不清此事,便道:“到时请真人尽管吩咐便是!”
“苏伏!”叶璇玑忽然轻声唤道,“既然你还活着,择日便将瞳瞳带出来罢!本宫不知你与剑斋目今是何关系,但本宫希望你能将瞳瞳带到南离宫。如此一来,可解你后顾之忧。你曾说过,瞳瞳是你拼上性命,且背弃承诺,道基崩毁都要守护的存在,那么何不将她交给我呢,难道本宫还不足以令她安危无虞?”
苏伏静默片刻,说道:“我知道真人怨我十载不去见瞳瞳,其实在下心里何尝不是万分煎熬!神魂为玉如意石窍锁住,他人不能靠近,我本欲闭关三载便出关去接瞳瞳,可万难想到玉如意会有如此特性。将其当做法宝御使,还可安然无事,秘境一战,我法体损毁,已然不能自主,非要将玉如意对应大周天之数的一百零八个石窍尽都凝练不可。”
叶璇玑神情微微变冷:“这是你的问题,若不是你坚持,我早将瞳瞳带走,又何要她在剑斋受苦。你可知她对你怎样思念,紫儿传讯给本宫,整个小院屋宇都挂满你的画像,皆为她亲手所画。为了不对谁亏欠而连累你,她不愿接受任何人的援助,灵玉不要,丹药不需,法器都没有一件像样的,你身为她父,就忍心?”
苏伏闻此,心底一震,喃喃说道:“我早该想到……”
他的心底思绪纷纷,有些悔恨的想道:一心想用最好状态去迎接她,没想到却反而苦了她。
不提他心中煎熬悔恨,其实他还是有手段可以去接瞳瞳的。玉如意虽锁困了他的神魂,且他闭关处被玉如意石窍在凝练时,溢出来的太乙精元层层包裹,而这由太乙精元形成的‘茧’,莫说是花音花岩,便是真人都无法轻易破开。然这茧却无法锁困宫月衣,他完全可以用玄灵引附在她身上,再派她去剑斋接苏瞳。
只不过这将暴露玄灵引的存在,叶璇玑于他有莫大恩情,他尚且不敢透露,遑论心里有一个疙瘩的剑斋。
石泰彻底死去之前的话语他当然没有忘记,操控孙仲谋的躯壳,亦有大半是为了剑斋探听庐州动向。然疙瘩便是疙瘩,很难轻易消除,他可以为了守护剑斋去拼命,却不会再回去。
且他亦不知自己有多大分量,区区一个‘分身’就想把天赋异禀的苏瞳带走?他也害怕事情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毕竟苏瞳的资质在真界,实在太过稀有了,一个大门阀得之,或许便是未来的纯阳大能,能令大门阀鼎盛千秋万载,不会像西都一样,沦落得如此下场。
本来他在心内虚空就已用《乾坤生肌术》与信愿,加之‘解救’浮生界所获得功德一起铸造一个资质强度都是上上品的法体,却没想到神魂被锁入石窍,他就无法入主新得法体,而愈是凝练石窍,锁困之力便愈是强,如此恶性循环下来,逼的他不得不将一百零八个石窍凝练完毕不可。
去接苏瞳之事,便因此耽搁。不过此时闻听叶璇玑之言,他已然决定,短期内必须要去将瞳瞳接回自己身边。而叶璇玑的提议,他不是不心动。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有自信,只要一百零八个石窍尽都入主神魂,与玉如意融为一体后,便能用太乙精元铸造一具完美躯壳。那时他的实力将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才是他一直不愿去将苏瞳接回来的缘由。
叶璇玑只观他神色变化,就已知他仍要自己做主,心底幽幽一叹,想道:早知如此,强夺便是了……
她面上没有显露,想了一想,淡淡说道:“罢了,反正你不能让别人左右,说再多也无用。本宫依着情分,不愿动强,即便强夺了瞳瞳,她也会怨我,反而不美。此后本宫会将此念暂时放弃,若果有一日,你改变主意,可随时将她送来本宫处。”
苏伏心生感动,认真说道:“蒙真人不弃,数次救伏于水火,已无言语可道感激,只望真人哪一日真有用到伏时……”
叶璇玑淡淡的摆手打断他:“会有用到的,你记着我的话,努力修炼罢!”
她本欲径自离去,忽身形一顿,定定望他道:“北邙宗与天坛教勾结,火云洞亦参与,这是罗刹要出世了,妖皇陛下已在赶来途中,你还是避避罢,免得受了波及!”
苏伏闻此,心中微跳,自己猜测果然无错,罗刹要显真界,必然筹谋已久,说不得在晋城开启通道失败后便已开始筹划此计,看来是铁了心要图谋宝典了。天坛教在恶地布置许久,不知吞噬了多少修士尸体,化作流冥坛养料,尤以佛妖大战为重,此役不知加快多少进程。而北邙宗介入此事,他居然不知,必是风越山所为。
风越山与夕月山素来不睦,无怪鲁惇会突然放弃到手的利益,巴巴的赶来恶地。恶地显宝光,看来便是风越山搞的鬼了!
他心中凛然生寒,忙道:“多谢真人警示,未知罗刹魔主可是本体?”
叶璇玑冷道:“那老魔头怎敢用本体,未成就无量,他就不能无视真界法则,至多不过分身来此。不过,即便是分身,亦非你能探看,还是尽早离开罢!”
苏伏心知此言是真,便揖礼道:“伏会尽早离开,只是在离开前,尚有一问,望请真人答我!”
叶璇玑一观他脸色,似乎能洞察他心思一样,却没有点破,淡淡说道:“问罢!”
此时此刻,她又不由心生奇妙,若换一个人,她绝没有这样耐性,早已一走了之了。
“真人是否将在下的一段记忆封印……”苏伏定定望着叶璇玑,说着,“不知是何缘故!”
叶璇玑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她缓缓背过身去,不咸不淡的说:“你那么想知道,就让你知道好了!”
苏伏怔了一怔,未及反应,心神蓦地被一道青光拉扯,不知穿越过多少时光。
……
寒流还未退却的二旬月时分,正是桃花开得烂漫时节。
青州,照央城乃是盛产桃果之地,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桃树,是以照央城的街道上,常常被粉色的桃花铺盖,使人心绪愉悦,情绪高涨。
承元十四年,方才开春,就有各地陆续而来观赏桃花的旅者,在这之中,又混杂了许多三教九流,仙道真人,只不过凡人不知罢了。
照央城城郊有一处庄园,唤作养心阁,乃是苏家老太爷苏元朗为孙儿苏伏添的一幢价值昂贵的养病之所。
照央城所有人都知道,素来一脉单传的苏家,今次出了个病秧子,不知寻访了多少名医仙师,却无丝毫效果,这令苏老太爷真是愁的夜不能寐,心病交缠,年纪不过四十五六,半头乌发都已染白。
养心阁素来值得称道的便是各种花卉,其中桃花自然必不可免。养心阁的桃花,开得那样欢盛,使许多驻客流连在庄外,屡屡求请入内观赏,都被以少爷养病为由推拒。
这一日约辰时许,苏家的少爷苏伏按以往惯例,准点出现在庄内的荷塘水榭畔,沐浴在暖和的曦耀下,使得年纪不过十二左右的苏伏那没有血色的苍白脸庞亦露出一点点舒坦之色。
这是他一天之中为数不多最轻松的时间,仆役们都知道他习性,不会过来搅扰。
苏伏的脸上显露出不符于年纪的忧郁,眼神有些空洞,望着荷塘中,躲在荷莲下的游鱼,忽然叹了一声道:“若我是你,该有多好!”
“若你是它,又怎知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