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真相大白
“意剑,万世轮回……”
足以毁灭天地的剑招,就在这识海爆发开来。
对此剑招,魔灵怎么会陌生,当年他亲眼见证了神州大地在此剑招下四分五裂,不由尖声叫道:“不可能,你是谁……”
恐惧归恐惧,他怎么也不可能放弃抵抗,便将手掌一合,漫天血光像似合拢一样寸寸浓缩,眨眼就将那着浅蓝色道服的男子层层包裹,形成一个血色圆球。
随着魔灵脸露狰狞,双手用力,血球持续缩小,发出恐怖的‘咯咯咯咯’的脆响,好似有什么东西生生被揉碎一样。
“那是……师兄……”苏伏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呆望着那寸寸缩小的血球,那惊鸿一现的身影,竟酷似石泰的背影。
“就为今日,我背弃了大道,老魔你还不受死!”
就在血球浓缩至丹丸大小时,魔灵脸上狰狞笑容盛到极处,但这声音响起,瞬间就将他笑容冰冻。
“七彩你还不出力,等死啊!魔灵向着血海另外一边尚且寂枯的黑海发出咆哮,本来打算收拾了苏伏再收拾小沙弥,此时此刻再也顾不得许多,血海轰然压向黑海,将其吞噬为一体。
而下一息,一丝浅蓝的光蓦然自血球处生发,遂蔓延向识海每一个角落,所有血光与血海上空蒸腾的魔气尽都消逝,纯净得好像一张白纸。旋即就有一道惶惶的剑光将血球撕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斩而去。
“这……这是南离剑意……不……我不甘心……萧南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啊……”
“无量吾佛!善哉善哉!因果轮转,缘起缘灭。一念生则为祸天下,一念生则造福天下,一念思量竟至于斯,死在此剑下,亦算了了因果,小僧去也……”
识海被一道炽亮而刺目的光芒照亮,苏伏甚至不敢探出神念去探看,随着小沙弥与魔灵的声音分别落下,神魂突然传来被生生撕扯的痛楚,这痛楚他几乎难以形容,若不是那道暖光护着自己,他几乎就要痛晕过去。
说痛晕过去,实在不足以形容这痛的万一。这是寂枯剑意缠绕神魂以来所有痛楚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痛,饶是他意志坚硬如铁,都恨不得即刻咬舌自尽,脱开这痛楚。
但他明白,并且喜悦,虽不明白发生何事,可魔灵此次真是在劫难逃,这是将他与魔灵生生分开,将神魂撕裂的力量。
一息,两息,三息过去。苏伏知道自己忍耐力过人,但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忍耐力,兴许是因绝处逢生所带来的喜悦。
三息过去,痛楚渐渐减弱,魔灵的咆哮亦渐渐弱化了去。然这三息,对于苏伏而言,就好像渡过了无数春秋那么长。
他强忍着不晕过去,就是想要见一见那有着酷似石泰背影的人的模样,他如愿了,就在血海与魔灵飞灰湮灭时,那个身着浅蓝色道服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
“师弟,好久不见。”
冷峻的脸庞,严谨的发髻,一丝不苟的着装,认真的瞳孔,正是剑斋真传弟子石泰。
“师……师兄……”
苏伏不知是痛的,还是激动,声音有些颤抖,哆嗦着唇:“师兄……你怎么会……”
石泰微微摆手,身形轻飘飘来到他身前,淡淡笑道:“为兄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且听我慢慢道来。”
“首先,我确实是死了,这是连我也没有想到的事。”
一听到此,苏伏激动的心绪顿时一懵。是了,他亲眼见到石泰死去,法体不复存在,那不可能是幻术,石泰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石泰见他冷静下来,又笑着道:“你不用难过,这是我的劫难,与你无关。”
“先说说你体内的寂枯剑意罢!”
他神色微变,说道:“其实为兄早知剑主伤你,乃是飞仙老祖的主意,那是在你出使妖族时就定下之事。他老人家早已查知你体内魔灵,但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拥有在不伤你的情况下抽出魔灵的能力。”
“飞仙老祖示意剑主伤你,实是为救你……”
听到此言,苏伏忽然反应过来,不由翕动着唇:“飞仙老祖,是否是指点过我修行的飞仙师兄?”
石泰淡淡道:“倘是剑园那个,便是了,有史以来,你是第二个这样称呼老祖的剑斋弟子。”
苏伏默然,记忆就好像潮水一样涌现,第一次与魔灵爆发大战时,有一丝可怖的剑意探入识海,魔灵依稀就喊出了“飞仙”二字,原本以为魔灵被掩盖在“太玄封禁”下,但那时他就已经知道了,难怪会莫名的问自己是否知道七彩莲台。而被“罗刹魔祖”摄入焦狱界时,亦是他破界来救。想想真是可怖,不论是飞仙还是罗刹,没有无缘故的看重,自己早该想到的,飞仙指点自己修行,何尝没有探究自己根底的缘故,只不过此后渐渐排除了嫌疑,将他当成了真正的剑斋弟子指点。而罗刹更不必提,乃是觊觎无量宝典,要真以为他那么看重自己,就太天真了。
“你身染魔灵那么久,想也知他的来历了罢。当年觉缘那老秃驴被灵欲算计,七彩莲台被其分身染化,而后故意引觉缘于现今青州之地上空大战,引萧师叔祖现身。后来灵欲不知用什么手段,令萧师叔祖一剑斩了神州大地,应了纯阳法劫。”
石泰缓缓继言:“此后魔灵下落不明,不成想会在师弟身上。飞仙老祖曾寻过我……”
他将记忆中,与飞仙的谈话一一述说。那是一段非常隐秘的谈话,就连李道纯都被瞒在鼓里。
原来就在苏伏出使妖族时,石泰曾被飞仙单独传唤,告知他苏伏身染魔灵之事,且问他愿不愿助苏伏除掉魔灵。那时石泰自身剑意已近圆融,不消三年五载就能斩开长生大道,晋入玄真境。
可要斩杀魔灵,又不能伤害苏伏,条件非常苛刻,石泰必须放弃自己的剑意,融入飞仙保存的一丝萧南离的南离剑意。
石泰没有任何犹豫,毅然抉择融合萧南离剑意。于是他将自己的数分心神与南离剑意一起融入时雨剑。以至于对敌袭杀苏伏的真人时,为退敌而不得不施出自己根本没有掌握的剑招,《意剑,万世轮回》。
那一招将他的神魂,法体,道基,神魂等一切的一起都吞噬,唯独残存下了时雨剑里的几分心神。
石泰并没有说得特别详细,但就只如此,也已足够令人心惊与感动。
苏伏此时猛然想起,就在自己见石泰最后一面时,他曾拍了拍自己肩膀,原来时雨剑就是那时候潜入他体内的。而当时他身受重伤,且心神处于极度悲恸中,自然无法感应。想来之后气海重新启开,亦是因时雨剑的缘故。
他难过的说:“师兄……因伏之事,累你……”
石泰轻轻摇头:“为兄之事,你不用心存愧疚。其实飞仙老祖本来计划是用寂枯剑意伤你神魂,令魔灵沉寂。而在你流落他州,寻救治自己方法时,魔灵必会渐渐恢复元气。而当他元气尽复那一日,必是他爆发之时。飞仙老祖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枚‘神意元辰丹’,便是为你准备,只待魔灵爆发欲夺舍时,便服用此丹,由我祭出时雨剑将其斩杀。”
“而今计划虽有碍,却也不算太过偏离,魔灵已死,今后师弟再不虞魔灵威胁,可将心思放在修剑上。”
“原来是这样……”苏伏眼眶微红,“若是我能……若是我能……”
石泰神色蓦然变幻,厉声喝道:“休得做小儿女姿态。你要知道为兄并非白死,就已足够。日后,为兄不在了,剑斋就要由你守护……”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复又转柔,淡淡的说:“为兄的一份,就托付到你身上了,好好活着!”
“师兄……”
苏伏还没能回话,石泰的身形就轰然散去了,至此,石泰留在真界的最后一道印记,也彻底消散。
“师兄……”他紧紧抓着最后一抹残存的浅蓝色,无语凝噎。
“苏伏……苏伏……你怎么样……”
就在此时,识海响起声音,苏伏猛然惊醒,此时没有时间悲恸,便御使心神冲出识海,来到现世,灵觉探出去。
却发现来到一个不大不小,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自己则被一双柔润的雪白柔荑捧住,声音便是这双雪白柔荑的主人发出的,他下意识将灵觉往上扫去,却见是青衣,她的紧紧盯着自己,眼神中焦急,带着一丝难以辨别的猩红。
“嗯?这是……猎生者的标志,她死了……”
青衣似乎感应到了苏伏的灵觉,淡淡道:“你不用担心,我尚能抑制,现你只要将‘太乙玄都玉如意’内的最后一丝天道烙印消除,就可将永沦诅咒解开。”
苏伏不由将灵觉扫向自己,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一块青白相间的,散发着暖光的玉石,他不由恍然,方才护持自己的便是它了。
“怎么消除?”
语声方罢,又猛然醒悟:青衣变成猎生者,倘解开永沦诅咒,不就意味着她也会死去么?
第六百七十章:你想牵我的手么?
“你可将‘玉如意’想象成你自己,这件法宝先天蕴有一百零八个石窍,暗合大周天一百零八之数,若你能找到方法将之炼为己有,这就是一副新的躯壳。”
青衣语速极快道:“你的意识入主此宝,就能令天道的最后一丝残识消没,此后不需三年五载,凭‘玉如意’的先天太乙精元,定能助你将寂枯剑意完全驱离……”
“你快一些,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苏伏道:“那你怎办?永沦诅咒一解,你就会彻底死去……”
青衣美眸闪过一丝猩红,冷道:“事到如今,你只管自己性命便罢,还要妇人之仁到几时,我的命轮不到你来操心!”
苏伏心知不破不立,青衣死志已立,欲要与浮生界共存亡,她没有什么悔恨,自己却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识海内,他的魂体掐动法印,顿有两道灵光合而为一,化作光蝶显化到现世,复又扑入青白玉石里,心念微微一动,却来到一处雾蒙蒙的界域,像极了混沌初开,鸿蒙未化的模样。但这之中却有一抹灰芒与此地节节不入的存在,想必便是青衣所说的天道的最后一抹残识,却躲到了法宝里来。
光蝶在苏伏操控下化作人形,向那灰芒探去,许是天道已灭,残识无智无识不懂闪避,被苏伏捉个正着。他想了想,便将那灰芒带出了法宝,来到现世,识海魂体身上蓦地升腾起纯白色的道理之气,借由玉如意,化作隐隐的剑状轻轻一斩。
灰芒在道理之气下果然无法抵抗,毕竟只是残识,很快就被道理之气吞噬殆尽。
“轰隆隆——”
就在这一瞬,整个浮生界忽然电闪雷鸣,无处不在的永沦诅咒之力彻底烟消云散,青衣感受到此,脸上露出一丝淡淡解脱笑容:“苏伏,谢谢你,你我缘分到此也算尽了,只盼日后……嗯?你要做什么?”
于她法体寸寸化作飞灰时,自玉如意里探出一只手来,径自拉住青衣柔荑,虚空蓦地裂开缝隙,借由炼魂幡通道,苏伏将青衣强自拉入了心内虚空。而失去依托,往下落的玉如意便被突然现身的赵云接在手中。
“这是?”心内虚空内,青衣有些惊讶,扫了一眼周遭景物,“这是何地,为何我的身体……”
她的身体此时居然停止崩解,失去永沦诅咒的力量,她应该已经彻底死亡才对。
苏伏身形一闪而现,说道:“此地乃是心内虚空,你算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客人罢!”
青衣淡淡道:“我应该感到荣幸么。”
苏伏道:“不,我的意思是,你死了对于我,乃至于真界都是莫大损失,你不应该也不用为浮生界陪葬!”
青衣略蹙眉,待扫眼到轮回盘化作的杀生殿时,冷冷道:“你要将我囚禁在这里,以便为你所用么?”
她心里很明白,自己的神魂已不容于生界,转鬼修都不可能,倘使为了存活,就只能呆在这个能够掩盖法则之力的空旷地方,她怎么能够接受。
苏伏比她更清楚,青衣此时状态与宫月衣不同,后者乃是魂灵被炼制成剑心具象,魂灵是完整的,才能借《乾坤生肌术》完成‘复活’的举措。当然,这‘复活’也是有许多限制的,譬如必要时刻,苏伏看完全操控,这与被禁锢也没有两样。
“青衣,你认为我苏伏是那样的人么,你不要急,不需要很久你就知道答案!”
苏伏语罢,便将光蝶放出,由赵云捧着玉如意来到浮游宫外,他于其内便招来一面水镜。只见水镜内缓缓显化出现世模样,不知是否永沦诅咒解除的缘故,掩盖视线的迷雾尽都消逝不见。自高处俯瞰,前方数万里的白海正以一种可怖的速度冰消雪融,化作漫天的大水涌向两片陆地。
“彼方水镜?”
青衣读的典籍多,认出苏伏招来的水镜的来历,她美眸微闪,但很快就被水镜里的景状吸引,亲眼见着自己的家乡毁灭,她多少还是有点难过。
整个浮生界果然处处损毁,一片片的绿林化作一片火海,一处处的草原被突然裂开的大地吞噬,一个个山川,一条条河湖,尽都倒塌,倒流,所有幸存下来的浮生界人大多死在这一**灾厄中。
另有一道道冲天而起精华粉尘,那是猎生者毁灭的标志。
浮生界毁了,但浮生界亦算解脱了。除了个别几个极端强横存在,尽都不能逃过此劫。所有得到解脱的生灵,都不由发自内心的感谢做下这一切的人。
是的,这便是功德的由来,浮生界毁了,苏伏则相当挽救了整个浮生界免受沉沦苦海,这是最重要的。
于是,没有多久,浮生界各地就有金光向浮游宫方向汇聚,径自射入玉如意里。
“这是什么?”青衣再难保持平静,就算她读过再多典籍,也无法明白真界至今尚不明确的力量,那便是功德之力。
很快,这些丝丝缕缕的功德就汇聚到了心内虚空,形成了一个炫目却又不刺眼的金色大球,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势态持续扩大中。
“功德之力,我相当拯救浮生界。这其中自然也有你的大功劳,可你失去了承载的肌体,你的那一份也归到了我这里。”
苏伏很平淡的将功德之力的功用一一介绍,丝毫没有保密的意思,并提出解救她的设想。而对于能获得功德之力,他其实心里早就有数。
青衣听后黛眉一拧,看不出喜怒道:“是以你欲借功德,将我转化成魂幡第四主将?”
苏伏没有掩瞒,说道:“正是如此,这是我目今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我不知回到真界后,心内虚空还能否继续阻碍法则,我不能赌。”
青衣似笑非笑道:“成了魂幡主将,我就永世不得超脱,且是以你属下身份,是么?”
苏伏笑道:“这只是一个活命手段,说永世不得超脱未免太夸张了,只要能转入鬼修之道,亦有成就地仙的一日。现今我们没有多少选择,不是么。”
青衣敏锐道:“为何是我们?这与你何干。此行你得获玉如意保命,收获大量功德,加之宝器轮回盘,可说是最大赢家,你还想将我也赢去么。”
苏伏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我没有这样想法。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去……”想想这一路走来,自己虽屡屡遭到青衣算计,但这结果,显然是自己获利甚多,青衣却成了陪衬。
想到这里,他就不禁想到那个吻,原本以为那就是奖赏,没有其他意思。不曾想还是被她算计了一道。
“青衣……”他举走几步来到她身前,定定望着她。
青衣淡淡回视:“你想牵我的手么?”
“咳!”苏伏好悬被呛到,哭笑不得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诚恳的请求你,活下来好么……”
青衣的小脸忽然绽开一个笑颜,顿时令苏伏有种‘一笑百媚生’的错觉,可惜的是她很快敛去,却轻轻执起苏伏的手。
苏伏微一呆,很快回神,有些讷讷道:“青衣……你……”
她的手柔嫩无骨,白如凝脂,手感甚佳
“不要说话……”她忽然偎入苏伏怀里,用她精致的侧脸,贴着苏伏的胸膛。尽管他现今是灵体,不能感受到任何温度。
苏伏心神俱震,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正自苦恼,她却已如精灵般翩翩舞动而去,怀中空落落的,同时空落落的,还有他的心。
但很快又因青衣的一句话被填满。
“来罢,让我见识见识,你要怎么让我活下来。”
苏伏大喜,忙将魂幡召入来,赵云一齐入内,见此便知商谈已毕,便沉声道:“公子,一切就绪,只要卑下放开限制,单由蛇妖的躯体就足以将魂幡推到三十六层禁制,千魂军业已就位。”
这就是苏伏的谋算了,魂幡既然要祭炼,就必然会诞生主将,而随着魂幡的加强,普通主将已完全不能够满足需求。总不能祭炼到法宝级,魂幡仍然只有一个赵云独挑大梁。
寻找合适主将,势在必行,青衣虽不是最适宜人选,如今却需要魂幡邪灵主将位格来活命,不论付出怎样代价,苏伏都不会让她死去。
“开始罢!”
……
不知有几家欢喜几家愁,真界形势瞬息万变。而大事件的发生,传播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云野游死后不到十个时辰,太乙圣地就得知此事。被人打脸也好,抢婚也罢,都无碍于圣地本身实质的强大,因为这份强大,他们可以不计较,就好像巨人俯瞰蝼蚁般。但候补圣子的死,就好像一颗天外陨铁砸落一方小湖,直接要将其掀翻开来。
想想石泰的死,剑斋的反应就知道,一个真传弟子的重要性。而候补圣子,又凌驾于真传弟子之上。
这一日,就在玄烨真人得知消息而震怒时,一座被七彩祥云包裹的仙园从天而降,玄烨被仙园召见,此后不知为何,云野游的死,太乙圣地选择了沉默。
第六百七十一章:报复(上)
“哼哧……吁吁……”
了尘忘记了自己逃了多久,踏入冰镜湖以后,虽甩开了师叔,却被南离宫的弟子感知到。身为真界唯一一个由女弟子组成的大门阀,南离宫可谓是独树一帜。倘若就此以为南离宫没有什么实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数十个南离宫女弟子对着他围追堵截,整整持续了数日。就这点耐性,就要胜过许多男修。
冰镜湖幅员辽阔,约十数万里,尽管沿着边缘逃窜,也费了了尘数日功夫,方才逃到冰镜湖的边缘,只差不到十里,就能踏出冰镜湖,他努力振作精神,手中宝印溢出微弱的光,托着他疲乏的身体向前飞行。
“呀,大和尚,不要走那么快嘛,跟姐妹们一起玩耍,来嘛……”
“嘻嘻嘻,是呀是呀,一起玩耍嘛……”
就在这时,十数个南离宫女弟子围追而来,只见各各肌有雪光,穿红着绿,娇颜绽开,莺莺燕燕,一起出现在视线里,实在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因为不能多看,代价是性命。
了尘苦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说着:“善哉善哉!列位女施主缘何要为难小僧,即要出冰镜湖,小僧亦不算越界。且小僧尚有必做之事,不能死在这里,倘列位女施主仍要为难,说不得小僧要出手自救了……”
“咯咯咯咯……大和尚你快来嘛,人家都按捺不住了,快嘛快嘛……”
为首那个长得娇俏,细眉粉颜,狡黠无双的姑娘,可不正是精灵古怪的潇湘么。她不紧不慢缀着了尘,数日前发现了尘踪迹,可把她高兴坏了,遂率众弟子出来追杀。
说是追杀,实则戏耍一样。此时说着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话语,顿时惹得一众南离宫女弟子纷纷笑出声来,一个长得狐媚的女弟子妩媚的说:“嘻嘻嘻,潇湘师姐那么美艳,这大和尚都不动心,莫非真是了断尘缘,视红粉如骷髅……姐妹们,不若咱们一起脱光光,看这大和尚定力如何!”
此言一出,不管了尘反应,潇湘先笑骂道:“你这小骚蹄子,回去再收拾你,了尘大师我见过,乃是真正得道高僧,咱们还是不要为难了。”
说罢,她果真停了下来,笑的眯起了眼,好像一轮月牙儿,她说:“不过,了尘大师,南离宫可以放任你不管,但要确认你与圆觉寺已没有干系,你是否真的叛出了圆觉寺?”
“嘻嘻,好有勇气,居然背叛了师门……”
“大师大师,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勇士,快带人家私奔嘛……”
她一停,一众女弟子自然也停下,故意搔首弄姿地卖弄,说着逗弄他的话。那了尘听着此言,不由顿身回转,见此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幸好他定力甚佳,平淡的说:“此是他人对我定义。于小僧而言,小僧仍是圆觉寺弟子,这一点不会变。”
潇湘杏眼倒竖,冷笑道:“那便是假的,大师要知触犯我南离宫疆域,需要付出怎么样代价。圆觉寺素来与我宫不睦,说不得就要大师到我南离宫做一做客,喝杯热茶再走不迟!”
“且慢!”了尘见一众姑娘从嘻嘻哈哈变得肃然,气息凝合,是要出手征兆,忙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吾佛无量,小僧可随列位女施主回贵宫,面见青华夫人,当面说清此事可否?”
“哈!”南离宫女弟子夸张笑道,“宫主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竟敢提出此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等等!”然而潇湘却忽然道,“宫主说了要见他!”
“什么?”
一众嬉笑的女弟子不由面面相觑,心底嘀咕着:这大和尚有甚么好见,戏耍够了杀掉便是……
这样想着,却也不敢忤逆,便懒懒对着了尘做了一请的姿态。
了尘行了佛礼,便被这些女弟子簇拥着向南离宫而去。
此后约数个时辰,了尘复又回到此地,面上无悲无喜,在即将踏出冰镜湖时,回首一望,却轻轻一叹,遂大步向前去,步伐甚是坚定。
……
“孙仲谋,你确定是这里?”
与此同时,就在太渊城交战双方尽都离去后,天宫山却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其中一个是一袭大红的纱衣,薄裙,锦缎抹胸,诱人处若隐若现的女子。穿得这样妖娆,秀靥偏又纯真无暇,白里透红的脸蛋,似乎时刻处于羞涩中。
“雨凌菲,你以为我是谁,一线渊我也呆过好几年了,不要太小看我!”
另外一个颇是英俊的男子,一身锦衣,相得益彰。但脸上挂着邪魅的笑,破坏了他整体的英俊。
两人自然便是火云洞入室弟子雨凌菲,北邙宗内门弟子孙仲谋。那一日孙仲谋冒死救了雨凌菲之后,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是色迷心窍,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去得罪剑斋的剑修。
后来渐渐沉迷在了雨凌菲的温柔乡里,雨凌菲本就擅长取悦男人,一段时间相处,非但将他服侍的舒舒服服,甚还自主出力,要帮雨凌菲报复剑斋。
自那一日苏伏的身份暴露,此时苏伏的身份已是人尽皆知。孙仲谋就在太渊城,有心一打听就知道了苏伏与医仙堂的关系匪浅。
“嘿嘿,只要抓了青衣的两个下属,我们就可以从容布置陷阱,至少要先将那苏伏杀死,替你师兄报仇!”
孙仲谋冷笑着说:“至于水洛泽,总有机会的!”
雨凌菲轻轻捏了孙仲谋的手心,柔情似水的说:“仲谋,你这样待凌菲,凌菲无以为报,事后必将一切都交由你……”
孙仲谋心思大动,将雨凌菲紧紧拥入怀里:“不要说这样话,我孙仲谋别的都不算太好,唯独承诺过的事,必然会做到……”
“嗯……”
孙仲谋却没有发见雨凌菲的眸子夹杂着丝丝嘲讽,但很快就敛去。
两人没有亲昵太久,复又出发,半刻后,医仙堂若隐若现时,孙仲谋冷冷一笑:“到了,待我去叫门!”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周遭竹林蓦地自主移动,就在医仙堂外忽然有一只特别大特别大的狗挡住了去路。
“这是,狗妖?”
第六百七十二章:报复(下)
狗妖,或者说得青衣赐了一面赤金神鉴的‘屠龙’挡在医仙堂外,龇牙咧嘴,发出低沉咆哮,一双眼睛本来慵懒无神,此时却尽是锐利锋芒,冷冷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嘿,医仙堂果不是善地,竟有此异类守门!”
孙仲谋古怪笑着:“就怕长成这样,却架不住魔爷一招……”
他话音未落,伸手一招,就有一片阴风吹袭而来,透着森然骷髅头幻影,诡笑着冲向屠龙。
屠龙动也未动,小山一样的身体蓦地溢出金灿灿的神文,于他身周盘旋缭绕,将这骷髅头幻影无声无息的挡下。
孙仲谋眼睛一亮:“这气息波动,竟从未感应过,莫非这妖物身上有异宝?”
他与雨凌菲对视一眼,两人好生兴奋。而此时孙仲谋猛然想起雨凌菲在归墟的所作所为,使沉浸于喜悦的热切心绪骤然冷却,不由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距离。
“仲谋,你怎么了……”雨凌菲何等精明女子,很快就发现他的异常,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孙仲谋未见这表情便罢,一见就想起火云洞惨死的两个弟子,冷却的心绪便凛然,一股深深的寒意侵入心脾,他淡淡一笑:“无碍,你我先收拾了这狗妖再入医仙堂不迟。”
可怜这二人尚未确证异宝之事,就开始勾心斗角。
然而就在雨凌菲应下时,虚空蓦地裂开一道缝隙,自里闪出一道黑影,定睛望时,却见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银甲将士。两人这一定睛,就在也转不开了。因这将士手中捧着一方青白玉石,只见这玉石体表荧着一层暖光,单单观其质地,就知绝非凡品。
“道友来得巧啊!”
孙仲谋眼露贪婪,紧紧盯着玉石,嘿然笑道:“不若将那方玉石借我瞧瞧如何?”
这自虚空裂缝中跃出来的银甲将士,除了赵云,还有谁人。
自那之后,魂幡晋入三十六层,诞生了第四个主将位。而没有意外的,因青衣修为极高的缘故,功德消耗半数还多,顺遂保住她性命后,又费了半日功夫助她转了鬼道修习。
此后不消说,真界与浮生界的通道彻底启开,待魔修涌入来时,才发现此方天地神力都已归于混沌,只收获了一片残骸。
当然,就在通道启开的第五日,莫羽冠亦曾入来,敏锐找到了无法损毁的五彩神晶,遂所有东都弟子就收到传令,挖掘五彩神晶,可换取贡献,一枚五彩神晶换取一个贡献。于是,轰轰烈烈的挖掘行动就此展开。
而因浮生界的崩塌毁灭,加之两方界域的连通,浮生界多出许多通往真界的小缝隙来,浮生界幸存,强大一些的高手便借着这小缝隙悄无声息混入真界。
苏伏便混在这之中,悄悄回了真界。亦是他时运到来,越界之后,便发现竟是妖兽山脉左近。遂便由赵云显化躯壳,执玉如意去往天宫山,哪曾想还未叫门,就发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
“子龙,现今我于真界状态是陷入秘境生死不知,此事暂不要外传,就让他们以为我死在了秘境也好,想这二人也认不得你,我会暗中出手,能杀则杀,不能杀就打发了……”
苏伏一见孙仲谋很快就联想到了他的目的,他知道自己出的风头太多太大了。单说第一个踏入秘境之人,不管是否取得了最大利益,必会引起天下人眼红的。更不论自己于秘境有无得到宝物,都会陷入众矢之的的下场。
遑论他确实满载而归呢!
唯一转移视线的方法就是消失,如此一来,时间一久,想必就会渐渐淡化。
赵云很快明白苏伏意图,略一点头,就取出龙象枪,遥遥指向孙仲谋冷冷道:“天宫山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踏入,念在你初犯,速速退去不作计较,否则,就不要怪本将不客气!”
孙仲谋能自赵云身上感应到灵修巅峰,接近人仙的气息。可他与雨凌菲联手,怎么会惧怕一个连人仙境都不到的鬼修?
“哈哈哈,倒也好笑,小爷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将军出手。”他大笑着伸手一招,有无数森白的骷髅头幻影显化,“这位将军,你千万别对我客气……”
雨凌菲刚要提醒他不要大意,那银甲将士身形便化作一道残影,龙象枪不知何时像似毒龙一般向着自己的白嫩颈脖探来。
“此人不是修士……”
雨凌菲脑海猛地闪过这个念头,但凡修士,极少会在与人说话时,却无声无息对另一人下杀手。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修者尊严的。
她心念疾转,动作却也不慢,法印微一捻动,周遭就涌出水蓝色焰火,虚空过处,尽都被这蓝色焰火冰冻,龙象枪刺来时,亦被蓝色焰火冻个正着,而后寸寸蔓延向赵云,很快就将他整个人都冰冻。
孙仲谋冷冷一笑,蓦然举掌,推出,于半途却转作爪状,似有一道森白的白骨爪的幻影显现,抓向了凝定半空不得动弹的赵云。
但就在此时,两人脚下泥土突然松动,大地突然化作两个巨大手掌,将二人一举抓起。
雨凌菲面色微变:“厚土归元神禁!”
这还不止,就在二人被巨大手掌向上抓举时,头顶之上便各有数十道利刃‘嗤嗤嗤’的破空刺来。
“庚金洞灵神禁!”
只一个眨眼就将杀招布下,雨凌菲心里一寒,方才赵云手中的枪探来只是虚招,自己两人见他取出这有着法器波动的枪,就以为他的修持全在这枪上,殊不知真正杀招是两道神禁,倘《天魔舞》对此人无效,今日自己必死无疑。
雨凌菲有着这份判定,非是无由,她所擅并非斗法,于她而言,只要征服更多男子,就能替她开辟疆土,何用她苦苦去求呢。
“孙仲谋亦不知能否敌他,又不知他身份来历,尚有那诡异狗妖,说不得那天杀的苏伏亦在此处,情状未明朗,倘就此不清不楚的送命,教我如何甘心?孙仲谋,对不住了!”
她心念默默转动,寒潮轰然涌开,将土石巨掌震碎,将刺来的利器冰冻,就在孙仲谋面显喜色时,她身形翩然向后落去,足尖如蜻蜓点水,三两下纵跃,身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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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太渊终章
“雨凌菲……枉我孙仲谋诚心待你,你这个小贱人,婊子养的小贱人……”
孙仲谋当真是悔恨不已,明知道雨凌菲就是这样德行,偏偏还陷入她的温柔乡美人计里,此时警醒,他借着破口大骂的空当,寻着脱身空当。
当然,区区两道神禁,还无法为难他。
下一息,他的身形就化作漫天的骷髅头四散而开,两道神禁失去目标,便自主散去了。
赵云擎枪而立,冷冷望着细碎如小石子一样的骷髅头在半空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地胡乱舞动。
孙仲谋见赵云不动,心思灵透的他很快明白赵云必有不能出手的因由,却反而不急着走了。
“嘿嘿,这位将军生前怕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罢,居然还掌了两门先天神禁。”
无数骷髅头复又凝成孙仲谋模样,嘿然笑道:“在下孙仲谋,北邙宗弟子,不知将军愿否入北邙宗门下,只要将军愿意,北邙宗将提供真界一切鬼修之法!”
这是个了不得的诱惑,要真界极少能顺遂转入鬼道的修士,功法更是罕有,能适宜自己的,也就更少了。而北邙宗于真界虽不算什么,在北地庐州,也还算数一数二的大门阀,此言分量不轻,就是不知孙仲谋有几分真心。
但这诱惑对别个鬼修也罢了,对已得《鬼帝观想篇》的赵云而言,只是一个笑谈罢了。不过他却没有笑,反而认真的说道:“阁下要谈,不如下来谈如何?”
而其实他本不打算理会孙仲谋,可在心念里,苏伏却传音过来:“有必要对这北邙宗做一些了解,将他引下来,可以的话,将其迫入魂幡,提取记忆。”
苏伏对这个孙仲谋一点好感也欠奉,又几次三番的犯到他头上,哪会在乎他死活。
那孙仲谋一听有戏,遂想到赵云莫不是诓自己下去的罢?他嘿嘿一笑:“将军只管说应是不应便罢,又何要仲谋下去呢!”
赵云淡淡道:“那就是没得谈,阁下还是快请罢!”他语罢,故意调转身形,向医仙堂而去。
孙仲谋一见,果然有些急了,只是他生性谨慎,跟了几步后,忽又嘿嘿嘿的笑起来:“将军莫不是要引我入瓮罢,为表诚意,仲谋便在医仙堂外守候,直到将军应下为止!”
他满肚子的坏水,似乎明白了赵云并无杀意,只是想驱赶他们而已。自己不走,他又不能奈何自己,烦也要烦死赵云,这是他的想法。
苏伏开始确实是想驱赶他们离开,医仙堂不是久留之地,孙仲谋能想到他与医仙堂的关联,其他与他有仇怨,或觊觎他身上宝物之人又怎么会想不到,他要带走花音花岩。
没想到惊走了雨凌菲,孙仲谋非但不走,还死皮赖脸起来。他心底冷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了想,他便令赵云停步,而后将玉石对准了孙仲谋,自玉石内透出一只无形无色,无气无味的光蝶,眨眼就没入孙仲谋的识海里。
这是由信愿之力包裹住的光蝶,果然能够掩瞒天道感应。苏伏略一喜,定睛望时,却见此人识海一片乱糟糟的景象,本物飘渺难定,看了这些景象,他也终于明白孙仲谋为何会被北邙宗‘流放’到太渊城了。
若不出意外,孙仲谋的修为将止步抱虚,兴许抱虚都不能晋入,大门阀中有这样弟子,早就被驱逐了。
一个修者的识海反馈着本人的道心修为。孙仲谋的识海,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一点清净之地也无,想要滤清这些,不知要多少的苦功。孙仲谋显然是被师门抛弃了。
“可怜的人!”
同是进过归墟的人,苏伏不由感慨万千。
感慨归感慨,他却不会留情,心念猛地一动,光蝶的意念瞬间放大,在某个瞬间掌控了识海,孙仲谋不由发出一声怪叫,身体突然自高空摔落。
“你做了什么……”瞬息就恢复掌控的孙仲谋,于半空重又凝定心神,又惊又怒的吼道。
但很快,他就吼不出声音了,法体失控的持续时长随着苏伏乐此不疲的试探愈来愈久,渐渐的他居然连什么时候被带到了一处蕴含着浓郁煞气的地方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做什么……”
孙仲谋胆子本来就小,来到这一处莫名所在,连对手的影子都没见到,顿生恐惧。
此地自然是魂幡空间,随着炼魂幡祭炼至三十六层,整个魂幡空间焕然一新。再不是由蒙蒙煞气形成的虚无空间,而是一片宽广的校场,远方甚有青绿的植被之属的幻影,那是青衣修炼的地方。
“是你……”
孙仲谋正欲尝试离开此地,却见两个人影从天而降,都很淡漠地望着自己,其中一个是方才对阵的银甲将士,另一个他依稀认出来他的轮廓,苏浮尘的轮廓。现今谁不知,苏浮尘就是苏伏。
“你抓我想干什么!”孙仲谋心中微定,自己目前仅仅在救雨凌菲上恶了他,此事可大可小,说不得对方只是想要一些情报,给他就是了。
苏伏甚是惊奇,方才他还有些恐惧,怎么见到自己反而像定了心。
“仲谋道友,你我同入归墟,却未能着面,没想到首次着面,却是这样情状。”
孙仲谋冷冷哼道:“苏伏,你不要客套太多,说罢,你想要什么!”
苏伏淡淡一笑,就在方才,他找到了一件让他觉得更有趣的实验。于是,他的掌心轻轻一托,无量宝典蓦然显化,翻开记录着《补天》的第二页。
赵云不知苏伏要做什么,但他却懂得自己应该做什么,心念微动,伸手一招,便有煞气化作的绳索,将孙仲谋捆绑得结结实实。
随着魂幡祭炼三十六层禁制,赵云在魂幡空间里,已可按心念显化一些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东西。
“天衍五十,归去之一,称太昊玄天无量,化道而衍众生万物,万物化生……吾掌第三律令,谓离析……”
“你你……你要做什么……”孙仲谋正被宝典吸引住心神,当惊惧回神时,苏伏的左手不知何时按在他的脑颅上。
苏伏眸子情绪悄然消泯,不知过去多久,在苏伏眸子恢复正常时,孙仲谋整个人已瘫软在地,身体不时的抽搐中,证明他还活着,但也仅仅只是活着。
他成了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白痴。他所有的记忆都被苏伏暴力洗去,就好像将一张涂满了颜色的白纸,用神通剥夺了上面的所有颜色,还复成一张白纸。换言之,除了修为以外,孙仲谋此时就同一个婴儿般。
苏伏想到的更有趣的事,便是此事了。他可以光蝶操控孙仲谋,但又不能完全操控,很容易被高手识破。所以他留着孙仲谋的神魂,那样他便可光明正大潜入北邙宗,此时此刻开始,他就要为守护剑斋而出一份力,连带着石泰的那一份一起。
将孙仲谋身体放出现世,苏伏操控着光蝶占据了化作一片空白的识海,将新生儿接收外界信息的反馈层面尽都阻止,那样孙仲谋永远都只能是一片白纸。
借他身体活动了两下,略有些不习惯,尝试操控五官做出各样表情,又征求了赵云意见,总算调整到了不那么僵硬的地步。
“吼!你究竟是谁!”
就在他略调整好以后,正要往医仙堂去时,大狗屠龙却对着苏伏散发出了恶意。
苏伏苦笑道:“我是苏浮尘,医仙堂的护卫。”
借着孙仲谋的身体说出来此话,非常怪异,他想了想,便缓缓溢出一丝浩然气,令将信将疑的屠龙顿时伏首:“果是上神……小神不知上神归来……”
苏伏摆了摆手笑道:“我此次归来,乃是为带走花音花岩。今日以后,你便自由了,天宫山不再是限制你的地方,你可择地修行,但你持有赤金神鉴,切记不可为祸苍生,否则必遭反噬,此是警言。”
屠龙一愣,道:“上神,此事须得青衣大人定夺方可,且小神尚欠着花音小主人一份救助恩情……”
苏伏道:“此便是青衣意思,你且去罢。”
他语罢,不再去管屠龙。其实大狗要愿跟着他走,他也不会反对。只不过天下生灵都向往自由,既然青衣说了给他自由,他自然要尊重她的意愿。
屠龙怔然许久,最终只得前肢伏地,遥遥向医仙堂行了数礼,而后发出一声‘嗷’的嚎叫,身形一展,就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惊动花音花岩二人,对这二人自然不能那么糊弄,最后只得请出青衣来见,才令他们信了自己便是苏伏。
也难怪,孙仲谋可是给花音留下了极深的坏印象。
没有多做解释,苏伏就让花音花岩收拾了必要物件,带着‘玉如意’上路。因赵云那一日也是大出风头,难保不会被认出来,还是不要显露脸面为好。当然,‘玉如意’自是被苏伏动了手脚,掩藏了法宝的光芒,只要不是长生真人,还认不出它的奇妙。
此日之后,苏伏好似人间蒸发,谁也不知他的去向。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太渊篇,终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剑斋变化
时光荏苒,十载晃眼就过。
倘说时光与历史息息相关之物,那便是时代与时代之间的痕迹。这些痕迹或深或浅,像树的年轮。深的痕迹,令人深刻,甚是标记时代的痕迹。譬如上法劫末萧南离剑斩神州,就是一个在时光长河中深深的痕迹,那是永远都无法抹灭的伟绩。
而浅的,譬如剑君苏伏,十载过去,无人见他生还。伊始有人猜测他悄悄逃出了太渊,回剑斋以后闭关未出;有人猜被得了太渊的东都灭杀了,毕竟入口掌握在东都手里,剑君再怎么能耐,又如何逃得过东都的大修士。
这是较浅的痕迹,虽只在时光长河中掀起一朵小小浪花,却也让剑君苏伏之名,经久流传。他的许多事迹都被挖掘出来,譬如与叶璇玑的相识,有传闻苏伏能够进入太渊秘境,乃是叶璇玑暗中出力。当然,这个出力与事实相悖甚远。甚至有猜测叶璇玑色诱柳无邪,致使其放过苏伏。这等滑稽笑谈,落在稍微有点见识的耳里,不过是一笑了之;
譬如证道法会,今时今日,几乎所有人都已知道苏伏会出现在证道法会,全然是为了加入剑斋以前就结识的好友纪随风的缘故。纪随风与云溪这一对鸳鸯可是干系神州与青州的关系,自然引起许多关注。当然,苏伏不免会被赞一声仗义,更多却是被骂作蠢货;
譬如他曾出任过莒州妖族的妖王,此是目今为止,没有一个人族能够做到的事。
不论如何,剑君苏伏,历经十载,也到了淡出真界的时候了。就在数载以前,他就不再是许多修士与凡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十载时光,有些凡人历经了酸甜苦辣愁各种滋味;有些修士修为提了个大台阶,从此步上青云;而对于一些大修士而言,只不过是眨一眨眼的功夫。
……
青州,剑斋阎浮十八峰。
十载过去,剑斋可谓是气象大变。只见的五颜六色的剑光划过天际,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大阎浮玄天剑阵更是彻底开放,这可苦了各峰值守弟子,除要警戒闲杂人等外,还须防备从天外来的意外。
而无可置疑的是,剑斋之繁荣,几于仙宫。
十载前,就在太渊竞争落幕时,剑斋突地做了个大胆决定,大开山门,广招门徒。而择徒标准,从六岁至十七年纪皆可,但大异往日的是,却对根骨资质要求极高。饶是如此,剑斋招徒消息一出,天下震动,许多小门阀掌教甚将自己子孙辈没有修为在身的年轻人统统驱去了青州。
当然,考验不再是十万里的太元山脉与问心路,而是相对危险度不高难度却极高的考核,地点便在金鳞城。只要能通过考核,并能通过剑斋设下的道途三问,就能加入剑斋,成为外门弟子。
这里面又有讲究,外门弟子晋入内门弟子,又有别样考核,具体如何,唯有参与考核的弟子知晓,但似乎修为只是最轻的一项。
招徒大典持续了十个日夜,首次招徒,自真界各地聚来的散修,家族子弟,凡人等,几乎要挤爆金鳞城,约莫有数十万人。或许数十万人于巨城而言,不过尔尔。可要知道,任何一个城池,都不可能只由六岁至十七年纪的少年少女合成,大多是过了年纪的青壮,老人。是以这数十万人,已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目。
当然,这其中还有许多散修都是带着子孙辈来碰运气的,也有过了年纪却仗着脸嫩来浑水摸鱼的。前者还好,后者一经发现便驱赶出金鳞城,永不得踏入青州。
为此,金鳞城城守荀谦言特意将外城扩大近倍,此经费由大律皇朝全权承担,令剑斋大悦,因此增进了许多与大律皇朝的往来。
而收获却没有想象中丰厚,能通过考核的,还不到千数。其中大多是被淘汰在根骨资质秉性的筛选上,甚至未能获得考核机会。又有许多是未能通过考核,小部分是道途三问不能通过。错过此次考核便只能抱憾终身,因为剑斋下次开山门,将是十载以后。那时大部分人都已错过了年纪。
十载后,亦即今载,距招徒日尚有半载,就有许多人自各地陆续赶来。另外不得不提的是,玉清宗于五载前亦广招门徒,听闻条件还要苛刻一点,是以能入门的亦不多。但不论如何,青州两大门阀都改革,似乎像似风潮一样,引得其余诸州皆行此举。一时间,整个真界都被‘满满’的仙缘充斥,热闹不休。亦有许多像玲珑阁这样的大小商行崛起,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剑斋讲经院,现今规划非常完整,不再像以往那般,只有稀落的建筑。以辽阔有数里的辉煌飞羽宫为主宫,为内门弟子听经之所;乙巳宫为新入门弟子启蒙与居所;天韵宫则内外门功业考核与发放之所。
其余诸宫变化不大,只在要地譬如关押重犯的暗魂峰,有着剑园的七星峰,储藏法决经要与秘宝的天机峰等有禁制笼罩,避免新入门弟子不知轻重闯入。
戒律院因此制订了许多新的戒律,并编成戒律经,乃新晋弟子必看读物,否则一个不小心犯在戒律院手里,绝没有好果子吃。
太元山脉有十万里,这十载以来不知为何妖兽频生,外门弟子的功业愈来愈丰富。随着弟子增多,炼器坊、药园甚至戒律院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现今在每个剑斋不论是长辈小辈脸上,除个别几个外,都见不到悠闲二字。
但对于众多新晋弟子心目中的完美师兄李凌云而言,似乎什么事情他都能做得有条不紊,不急不躁。
而今日,乙巳宫西玄殿正是由李凌云讲经,一大早就有上百个外门弟子拥堵在西玄殿外,其中多数为女弟子,甚有一些曾是外门弟子,如今已是内门弟子,修为已然不低的弟子前来听讲。有此可见李凌云影响力非同一般。
自苏伏‘离开’剑斋后,剑斋最大变化的还是几个真传弟子,就连解湛兮都甚少现身人前,似乎正埋头苦修。
而萧无极的讲经,这十载以来,已成为一个传说。似乎有传闻他正闭关准备渡劫。
其余徐真卿自不必言,十载前所受之伤,至今尚未全愈。可见其在三个庐州新秀的围攻下,其实受了不轻的伤势。
姬玄清成道,与戒律法度有关,是以每日忙碌戒律院之事,便是她的修行。
最后便是两个新晋真传,罗明吉与水洛泽。两人同时入门,前者资质极高,但秉性不足,早早抵达了抱虚境,却未能因此得真传之位。水洛泽为剑斋积累下许多功绩,秉性上等,且爱护剑斋的心意,是做不得假的,是以其修为在抵达抱虚后,便自动列入真传。
众真传弟子对于新晋入门弟子而言,几如传闻般难以着面。是以以贾士羽与刘宇为首的一班老辈内门弟子,尚有李凌云这一批通过问心路的内门弟子,就显得举足轻重起来。
“嘿嘿!听说了么,今日凌云师兄要讲的御剑飞行……”
此时未至辰时,西玄殿尚未开启,一众外门弟子就在殿外热烈的讨论起来。
“御剑?不能罢!那可是真正凝窍以后才能做到的事……怎么提前讲解?会不会消息有误?”
“胡说八道,凌云师兄今日要讲的是剑心,听说乃是他十载以前听了萧无极大师兄讲经以后领悟的……”
晋入阴神,便能领悟剑心。领悟剑心,便能晋入阴神。二者毫无相干,却又息息相关。随着剑斋法门的完善,现今外门弟子修炼,要快过以往许多。有着归墟这样丰富藏宝库支援,剑斋做出广招弟子的决议,显然不是没有来由。
要知道归墟与真界彻底连结后,有着灵气的滋润,再非以往那般死地。许多未发掘的矿脉被探知,异宝被寻出,统统被剑斋,玉清宗与东海龙宫瓜分干净。
“你才胡说八道,凌云师兄今日讲的是内门秘法,是只有内门弟子才能得传的剑诀……”
“嘿,听说你小子是从刘宇师兄那儿听来的消息罢。刘宇师兄与凌云师兄关系又不好,且刘宇师兄又怎能与凌云师兄相比……”
“你说什么?敢不敢与我上斗法台?”
一时间,西玄殿外好似闹市一般吵嚷不休,几个弟子争得面红而赤,甚而怒目相视,撸袖欲要往斗法台上走一遭。
不得不提的是,而今斗法台规矩经数次改易,已不可再随意伤人性命,只可点到为止。为此,戒律院特意将斗法台设下神阵,只要有人斗法,就有人监视,斗法台周遭亦有值守弟子随时阻止暴走的弟子。
“尔等干什么?西玄殿外喧哗,戒律经白读了?”
就在此时,蓦地有一声厉喝炸响,只见左侧长廊有几个面色冷厉,一看就知是老一辈的内门弟子簇拥一个有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着浅蓝道袍的俊美青年向西玄殿而来。
“嘿嘿,好大威风!”
与此同时,右侧亦有数个内门弟子缓缓行来,为首一个赫然是龙吟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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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被圈禁的小院
“吟笙师弟!”
俊美无俦的青年,自然便是李凌云。他望见龙吟笙眼睛一亮,笑吟吟的排开人群迎去,亲热地去挽他的手说道:“真是稀客呀,今日什么风将你吹来了讲经院。”
此言听在戒律院弟子的龙吟笙耳里,似乎在提醒自己,这里是讲经院的地盘,你一个戒律院的人来此做甚?
就显得分外刺耳,他面无表情道:“论年纪,我长你不知几岁;论修为,十个你也不是我对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叫我师弟?奉命拿人,给我闪开!”
“岂有此理,怎么对凌云师兄说话的?”
一个外门弟子怒喝道:“区区戒律院弟子,竟敢对讲经院师兄无礼,大伙同不同意?”
“不同意!”聚在此地等候李凌云讲经的大多是视他为‘完美师兄’的追随者,怎么能坐视他人侮辱师兄呢?是以齐齐的发出一声暴喝。
李凌云苦笑万分地按压双手:“吟笙说的没错,我年纪确实要小他许多,且修为也多有不如。你们不要如此,扰戒律院办事,时辰到了,都入殿去罢!”
他甚有威望,百多个弟子便鱼贯进入开启的西玄殿,各各落座,不再去理会龙吟笙。
龙吟笙与众戒律院弟子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即使被这些外门弟子批作‘区区’也没有反应。
李凌云待众弟子都入去了,方才苦笑着行剑礼道:“吟笙师……咳咳,吟笙,这些弟子五载前方才启蒙完成,言语若有得罪,请多多包涵则个。”
什么叫若有?明明已经得罪,还装什么样?
龙吟笙心底对他愈发厌恶,冷冷道:“李凌云,这里不是你的大律皇宫,剑斋不是大律朝廷,不是你结党营私的地方,不要教我抓着你把柄,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有说出口,却是不言而喻。语罢,他看也不愿再看李凌云一眼,便扬长而去。
李凌云眸子微微一闪,却不以为意笑道:“其实,与吟笙同令姐的初识,才令我觉着你年纪不大,这才占了你位分的便宜,请不要责怪。另外,我很关心吟瑶状况,不知她怎么样了?”
龙吟笙顿住身形,蓦地回首淡淡道:“其一,我最后重申一遍,在你未能于斗法台上胜过我前,记得要唤我师兄,这是看在同门的份上,对你的恩赐!其二,看在同门的份上,请不要再打探家姐,否则视为探听龙宫隐秘,我会报给父王,父王会派使者与剑斋接洽,你应该清楚后果!”
他半点面子也不给李凌云,有少许是因为归墟之事,大多是因为纠缠着他探问龙吟瑶的事情。本来龙吟瑶就非常厌恶李凌云,恨屋及乌,自然对他没好脸色。
语罢不顾李凌云变青的脸色,冷笑着转身离开。随同他而来的几个戒律院弟子,那眼神好像在看小丑一样。大律的九皇子,能和东海龙宫的太子,未来的龙王相比么?只有不知龙吟笙身份的小毛孩才敢得罪他。
李凌云面色转青,但很快恢复淡淡笑意,只是眸中深处那一抹寒意,却怎么也抹消不去。
他轻拢袖袍,转身入了西玄殿,开始今日的讲经。
……
紫菱峰,随着内门弟子的增多,房屋也愈建愈多。但奇妙的是,在一处许多小院围绕的一座小院,听说曾是剑君苏伏居住过的小院,左近方圆百丈,却被圈成禁地,不许任何弟子靠近。
可愈是隐秘,便愈是惹人好奇。不消三年两载,众新晋弟子便知里面住着三个女子,三个容颜都绝非凡俗女子可比的天仙般的人儿。一个是剑君苏伏的女儿苏瞳,一个是南离宫弟子紫儿,另一个听闻似是剑君的爱宠,原身为天狼蛛,于数载以前修成人形,似乎得了一个高人相助。三者来历皆非同一般,更关键的是,三女都是天仙一样的人儿,惹来无数的追捧,其中尤以苏瞳更甚。
本来数载前,苏瞳还曾现身人前,但因追求者众多,不胜其扰,索性闭门不出。
每日许多内外门弟子进食经过时,都会刻意来回徘徊,倘能一见大小女仙之面,足慰平生。
当然,那些曾见苏伏上过斗法台的弟子,是绝不敢打她们主意的。当年为了一只天狼蛛与一只小狸妖,生生死了两个内门弟子才止歇风波,苏伏却和没事人一样,试问谁敢惹他?虽他如今下落不明,难保不会突然回来。
而魔劫一事,剑斋几个高层已作出解释,苏伏乃是为了极隐秘的任务,以此偷天换日之法潜出剑斋,如今不论其在何处,仍是剑斋弟子。
……
“苏瞳苏瞳,咱们今日不出去玩么?”
这座小院并无许多弟子想象的那般神秘,只见得一尘不染的庭院,一个丈高的大岩石,道两旁栽满了菱花,此时开春,开得正盛。
丈高的大岩石上,坐着一个正吐纳的小姑娘,她的一头长长的乌发平平垂落,以脑后为交界,分开用紫色的缚发绑缚两束,而后柔顺地盘在她身后并不平坦但很干净的岩石上。
听着这声音,她缓缓睁开晶莹澄澈的美眸,长睫于曦耀下微微抖动,投下的剪影亦微微抖动,分外惹人怜爱。
一道惊人的灵光自她瞳孔一闪而没,她的眉宇间蕴着一股书卷清气。笑颜绽开,才见她面上青稚犹存,然肤润而眸清,有些澄清透明的丽质,脱俗而绝世的韵味,天生的美人坯子。
她缓缓立起,才发觉她身高不过四尺多一些,着雪白的长锦衣,剪裁得体锦衣套于她身上,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恰到好处之感。
“紫儿姐姐说,我已修出凝窍真意,只差十二个窍穴凝练,便能晋入凝窍。那时习得御剑,就能去找爹爹啦。爹爹说,玩物丧志,咱们可不能拖爹爹后腿!”
她的一头乌发随着她立起,长长的垂到小腿腹处,悠扬春风拂来,便微微舞动起来,美不胜收。
“笃笃笃!”
就在此时,小院的门却被敲响。小姑娘灵觉一探,脸上忽然露出些微喜色:“是刘师伯,会不会带了爹爹消息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叫我苏小白!
她飞快的旋身,长长的乌发打了个龙摆尾,于半空中飘逸出两道优美的弧线,遂轻轻一个纵身,便似百灵鸟儿般轻盈地落在小院门台上,将门闩启开,打开门后甜甜笑道:“元宇师伯,您来啦,快请进,是不是有爹爹的消息?”
门外一个三十来年纪,提着两个小纸包的男子,他的上唇蓄一线黑须,多了一份别致的儒雅,正是剑斋内门弟子刘元宇。现今为紫菱峰大执事,统管大部分没有职司在身的内门弟子,可谓是‘位高权重’。他也是少数几个能够进入这小院的内门弟子之一。
所谓居移体,养移气,随着地位日升,小有权柄后,他整个人都焕发出别样神采,眸中精光涟涟,举手投足间,就见风仪曲度,少了一份修仙之人的出尘,多了许多沉稳与威严。
但这份威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小姑娘面前摆设的。他微笑着说:“今日确有好消息,进去再说!”
他望着十载前就不曾再有变化的身形与不减当年分毫纯真的倾世笑颜,心底不禁有些心疼的感叹:万物皆可逆,惟有时光不能移!小瞳瞳,你为何不长大呢?十载过去,你这份笑颜的背后,藏了多少辛酸!原谅剑斋罢,这是保护你的唯一方法。
此时此刻,苏瞳的天赋异禀与根底,早已被剑斋高人探个一清二楚。不知怎么就泄露了一些隐秘出来,刘元宇是少数几个知道这隐秘的人。别看苏瞳现今方才开始凝窍不久,其实若不是她拒绝剑斋的任何形式的援助,凭她心境修为,就连徐明真大长老都断定,她随时可以晋入抱虚境。这是多么恐怖的资质,堪能与叶璇玑相较。而无可置疑的是,她与叶璇玑一般,都是钟天地之灵秀于一身的宠儿,甚无法引人嫉妒,唯有叹服!
而她不愿接受援助,乃是为了随时可以出发去寻苏伏,她冰雪聪明,明白倘受了援助,就会被羁绊在剑斋。尽管剑斋数次声明,乃是为了补偿苏伏。
“哼,刘元宇,你莫不是又来骗茶喝的罢,龙吟笙寄来孝敬主人的龙涎香,可大都被你喝去哩!”
就在这时,大岩石后转出一个十五六年纪的小妖,白皙的肌肤,红宝石一样的瞳孔,雪白的过肩长发扎成两束马尾,大红色的干练劲装外套一袭丝质的雪色蛛丝披。她的面颊左右各有三条象征着妖族的雪色条纹,非但不减她的魅力,反而平添几分可爱。
她身高约五尺左右,双臂互抱,反衬出小有规模的胸脯,用毫不客气的语声说道:“今次不给苏瞳一个好消息,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元宇似乎才发现他,连忙苦笑着拱手:“小白姑娘……”
“叫我苏小白!给你纠正多少次了,我是主人的小白,自然姓苏!”她用着骄傲的语声说着,言罢,红宝石一样的瞳孔微微一眨,小鼻子微微抽动,紧紧盯着刘元宇手中两个小包,遂欢呼一声,“哇!天蚕豆也,快给我快给我!”
小白是个吃货,这是公认的。
刘元宇笑眯眯的递给过去,只要抓准这一点,就能轻易通过她,便能喝到龙涎香了。龙涎香与天蚕豆,前者乃是龙宫特产,非常稀有的茶饮;后者却只是凡俗闹市间的小吃,不可同日而语。
苏瞳抿嘴一笑,便引着刘元宇入去,但见屋内摆设,十载几乎未变。唯一变化者,乃是木壁,居然没有一片空余,尽皆挂满了字画。有苏伏教过她的王羲之的《兰亭序》,以草就;有苏伏给她讲过的嫦娥奔月的故事而画出的嫦娥奔月图;有大气磅礴的万马奔腾图,有写山画水的写意图,近、远景皆有;有她自己构思的凡俗闹市图,仙山图,阎浮十八峰图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这些只是小数,大多数却是人物画,且观眉目,所画者皆为同一个人。有些有场景,有精细布局,有些则没有,整幅画里仅仅只有一个人。他或是盘膝自修,或是舞剑,或是凝眉肃目,或是含笑凝视,或是抱着一个稚龄女童眉飞色舞的讲着什么;而唯有这些,才是作者倾注了深厚情感的作品,饱含的深深的思念,几乎要破纸而出!
每一回望见这些,刘元宇都不由深深慨叹。
茶案上已有一个素柔静美的女子煮茶,显是知晓了他来。刘元宇微微凝视她的美颜,心思微微颤动,连忙行礼道:“见过紫儿仙子!”
那女子抬眼望他一眼,恬静安然的面容微露笑颜:“刘师兄,仙子之称,紫儿可不敢担,快请坐下说话。”
她自然是在剑斋一呆就是十载的紫儿,尽管如此,她仍然没有一丝不耐的神态。叶璇玑当初选人也是下了心思的,倘是潇湘或幽忧,怕早已按捺不住了。
一如此时煮茶,动作平稳有序,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待将水煮开,便取出一个金黄锦盒,打开之后,便有异香扑鼻。
刘元宇面色微喜,这可是他平日想也难想的龙涎香,乃是东海龙宫特制,只供给水族大族的贡品,就连剑斋想要也得不到。龙吟笙送来这些,完全是出于苏伏将龙角还回来的情义。可不代表他就此原谅了苏伏让龙吟瑶受如此重创的罪过。
龙涎香说是茶叶,实则乃是东海一种唤作龙葵种类的珊瑚的角质,切割下来后,呈椭圆形,经沉淀数日后,便呈乳白色。那种珊瑚极其稀有,唯有龙宫存活几株,每百年才能重新长成那种角质,而往往一株龙葵,就只能产数两龙涎香,又因其可助水族大幅度提升修为,即便他族饮用,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故极其珍贵,丝毫不下于迷迭香。
因其乃植属,故归属于茶叶一类珍品。
都说东海遍地是宝,单从此看,就可见一斑。
很快,龙涎香泡开后,浓郁的异香将整个房屋都充斥,使众人陶醉不已。刘元宇更是失了风度,口水都要流出来。他这辈子就好这一口了,倒是常事。
品茶过后,刘元宇方才神色郑重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在神州一个友人传来消息,沉佛战场于数日前曾显非同寻常宝光,引了许多修士赶去,这其中有一个剑修自称自己是剑君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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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叶璇玑的表态
苏瞳身体微微一震,却没有说话。
刘元宇望了她一眼,笑道:“消息并不确切,另有传闻,有人在北地庐州,沉佛战场以南北方向的‘亡城’曾见过苏师弟出手。那儿靠近毒沼,乃是北邙宗的山门所在。”
“如此说来,爹爹踪迹已有大半确证在庐州?”苏瞳轻轻的问。
她看起来好平静的模样,但说着话时却已立起:“我要去找爹爹!”
“等等!”刘元宇早就知道会这样,连忙安抚她坐下,好声好语道,“你勿要着急,其实以我判断,那个自称剑君苏伏与出手之人,未必就是同一个人!”
紫儿道:“苏伏此人,我虽只见过他数面,但他的谦逊是丝毫不作伪的。故我以为,苏伏未必会高调的自称苏伏,或许是他人,抑或是他传回来的讯息,表明他未死,只是不能亲身前来看你。瞳瞳,你不要急,苏伏定如你一般,时时念着你!”
刘元宇忙附和道:“是极是极,我的见解与紫儿姑娘是一样的。”他心池摇曳地望了一眼紫儿,暗赞一声:果是兰心蕙质!
“真的吗?”前一刻还是平静无波的小脸,此时却已是泪眼朦胧,她轻轻哽咽着扑入紫儿怀中,只要一闻到与苏伏有关的消息,她总是不能抑制自己。
紫儿轻抚她如墨的秀发,柔声说道:“当然是真的,你觉得你爹爹会抛弃你不管么。他忍痛将你留在剑斋,其实与你一样,忍受着煎熬呢!”
待她情绪稳定,刘元宇方才说道:“至于沉佛战场的宝光,听闻只是莫须有的,但亡城因此闹出许多死伤事件,这其中北邙宗非常活跃。忘记说了,北邙宗有分部设在亡城,亡城几乎可说是北邙城。”
紫儿道:“这与苏伏有什么关系么。其实紫儿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刘元宇请道:“但问无妨!”
“剑斋当有苏伏的魂引罢,为何不依传讯飞剑去寻?”
刘元宇闻此,不由苦笑道:“紫儿姑娘有所不知,苏师弟在外受了点伤,魂引虽在,传讯飞剑却无法对其生效,此时尚无法寻到方法联络师弟。”
他心底甚是苦涩,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十载前,水洛泽曾取心魂珠去取了苏伏的心魂火,但在十载前,亦即太渊一役即将落幕时,苏伏的心魂火便灭了。那时斗争方才落幕,东都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立即掌握秘境。是以苏伏很有可能已经死在里面,他很庆幸两女不知心魂,否则真不知要如何解释了。
事到如今,他心底其实与大多剑斋知情者一般想法,苏伏恐怕凶多吉少啊!
抱着拖一日是一日的想法,一直隐瞒着苏瞳。他也没有办法,倘若让小姑娘知道这个消息,剑斋除非用强,否则绝留不住她。但若是用强,失了情分不说,还对不起苏伏。且不要忘记,紫儿乃是南离宫之人。从此倒可发现,叶璇玑实有先见之明,将紫儿留在苏瞳身边,除了保护她以外,还代表着南离宫。剑斋虽不惧,但实在没有必要这样闹,到最后亦只能听之任之。
当然,暗中的调查一直未曾放松,包括石泰的死,两人都是剑斋最宝贵的财富,但凡发现凶手的一丝蛛丝马迹,剑斋都会降下雷霆之怒。
“是么?”紫儿淡淡的打量刘元宇,后者完全镇定自若,这十载处高位,锻炼出来的深沉,总算派上了用场。
苏瞳忽然道:“九命叔叔呢?他是爹爹的妖仆,灵魄在爹爹手中,他一定知道爹爹的消息。”
确实,苏小白在曾是天狼蛛时便跟着苏伏,一直不曾离弃,苏伏待她也是极好,且她单纯无知,懵懵懂懂,自然不用取她灵魄。九命却不同,他是被取了灵魄,才不得不依附的。
妖族失了灵魄,其主一死,倘能收回灵魄还好,倘不能,随其主灭亡,或是一道堕入六道界,那他也就要么一同灭亡,要么一道堕入六道界,非常可怜。
刘元宇苦笑万分,如实说道:“九命,本名阎文泰,现今乃妖皇座下,应囚大军的其中一位大统领,实力神妙莫测,人称狂战阎罗。这十载以来,佛妖的几次小摩擦,他几乎都有参与,死在他手上的秃驴,听闻能堆起百级浮屠!我们曾遣人出使过君山,召他前来问过,他说苏师弟早将灵魄还给了他,是以他也不知苏伏死活!”
苏瞳勉强的一笑:“原来九命叔叔也有不吹牛的时候,他好厉害呀!”
“说到亡城,其实我不是随意说说。有一个不得不提之人,唤作晁补之。我的那位友人与他结识,期间谈起过苏师弟与瞳瞳,听说他也在找苏师弟,不知所为何事!”
刘元宇方才说罢,苏瞳就笑道:“晁补之师伯,瞳瞳认得呢。”语罢便将出使妖族遇到晁补之与**之事一一说来。
说起苏伏的往事,苏瞳脸上就有了笑容:“爹爹好神气的,将那看丢了人的掌柜教训一顿,又一脚踩在那个可恶掌柜身上,引来了桑榆姐姐。桑榆姐姐好漂亮,好厉害的,但是爹爹一点也不怕她,可威风了!唉,瞳瞳什么时候能和桑榆姐姐一样漂亮呢……”
紫儿捂嘴笑道:“瞳瞳,即便以你现今颜色,也能与少宫主相较,这天下还有谁人能超过你们呢。”
苏瞳睁大眼睛,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只是觉得桑榆杀人或者说话的神态,都蕴着一种令人心醉的媚态。她本能觉得那是自己所欠缺的。
刘元宇悄悄松了一口气,轻咳一声,起身道:“要传达的消息便是此些,愧受了招待,这便告辞了。”
苏瞳甜甜笑着起身:“刘师伯我送您!”
紫儿亦起身笑道:“我来送罢,瞳瞳你今日做功课的时间到了。”
她语罢便送着受宠若惊的刘元宇往外去,待到小院外,刘元宇喜滋滋的开口:“紫仙子莫要远送了,到此罢,到此罢!”
“他的心魂火灭了罢?”
然而紫儿的话语,却令刘元宇血液瞬间冰凉冰凉,几乎冻僵当场,他瞳孔凝缩,遂深吸一口气,挥手放出禁制,用低沉嗓音道:“紫儿……姑娘是怎么知道心魂火的……”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是瞳瞳告诉我的道理。”
紫儿淡淡一笑:“紫儿不欲探究贵门隐秘,但心魂珠乃是剑斋弟子人手必备之物,每日都有许多弟子欲要亲近此地,探出此消息一点不难,也希望刘师兄能够理解。”
刘元宇心念疾转,他知道紫儿既然没有当场揭穿,必然顾虑着瞳瞳能否承受此事。他深深一叹道:“苏师弟的心魂火确实灭了!”
语罢,他振作精神道:“但师弟向来出人意料,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死去。”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告诉瞳瞳。但一开始就不应该隐瞒,十载已过,你们要怎么对她这份沉甸甸的思念交代?”
紫儿的脸色仍然恬静,但她很少发出这样质问,这只表明她是真的生气了。
刘元宇喏喏道:“是我们不对,此事应及早告知……”
“罢了,我再给剑斋半载时间,倘不能探到苏伏生死,紫儿便会将瞳瞳带回南离宫!”紫儿淡淡打断他道。
“这……”
刘元宇大惊失色,苏瞳现今可是剑斋必须要争取的弟子,怎么能被带走。
紫儿道:“瞳瞳不但是苏伏的女儿,亦是我们少宫主的女儿,她只是回到她应该回的地方。即便日后苏伏回来了,亦是我南离宫之人,少宫主可以忍受瞳瞳随在苏伏身边,却不可能让她加入剑斋,此是少宫主原话,请你代转贵门剑主屠龙真人。”
刘元宇心里凛然,瞬息清醒过来,这已不是个人问题,涉及到宗门与宗门之间的关系,都是非常敏感的,他清醒过后,忙行礼郑重道:“在下必定准确转达!”
紫儿微微点螓,盈盈一礼:“恕不远送!”
两人都没有发现,就在小院的屋顶上,苏小白恰好听到了他们开始的对话,不由一脸迷糊的说:“心魂火?什么是心魂火?”
她嘻嘻笑着一个翻身,像似蜘蛛般弹射向屋里,轻巧的落地,见苏瞳捧着一条心形泪滴状的项坠出神,她没心没肺的笑道:“苏瞳苏瞳,你又在想主人啦。对了对了,心魂火是什么呀?”
苏瞳被她惊醒,便轻轻一笑,小意的贴身收起项坠,说道:“我也不知,你去问紫儿姐姐嘛,我要做功课了……”
语罢,她便上楼去了。苏小白嘟了嘟嘴:“好麻烦啊!”她眨眼就将此事忘在脑后,跑出去玩耍了。整个剑斋她早已熟稔万分,并且大多数地方都对她解了禁令,可谓是恩宠有加。
苏瞳来到卧房,仍然是挂满了苏伏的画像,她摸了摸曾与苏伏共眠过的床榻,小脸黯然,复又变得难过。她取出一个锦盒,轻轻掀开后,便溢出一道直沁心魂的幽兰香味,正是晁补之所赠的驻颜丹。
“爹爹,你去哪了呢,瞳瞳每当想你就难过,一难过就长不大了。瞳瞳还想长大了,让爹爹看看瞳瞳长大后的模样,可是……长不大了……”
卧房里回荡着她的轻声呢喃,那是压抑不住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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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亡城
时局动荡,天下五州中,佛妖暧昧的你来我往不提。十载前,北地庐州轰动天下的大事件其实有三件,其一便是已经拉开序幕的佛妖大战,其二便是太渊之争,其三则是西都的湮灭。这三件大事件,第三件尤为惊人,绝非前二者可比。
那是一个大门阀的陨落,那是一个时代的变迁与推移。
东都以诡谋夺得太渊后,再以惊人手段,将早早埋伏在紫山的伏兵推出,此战就连灵欲魔主都出手,与极乐魔主的惊世大战,自地上打到九重天罡里,自九重天罡打到三十三天外域,最后极乐魔主落败,受伤遁走。至此,西都上下数千门人,半数不愿受降的魔徒惨死,添作魂幡养料,其中甚有两个大宗师修为与两个宗师修为的大高手,为掩护另外小半门人的逃亡而惨死,魂飞魄散,余者尽皆并入东都。
紫山本就是福地,东都占据此地后,展现了惊人的底蕴,由万化魔宗举宗侵占,耗时不过短短十数日,显见早有筹谋。所有受降弟子则由另外二宗择取,万化魔宗分毫不取。在足够分配至均匀的利益前,魔门亦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
而连续两次重击,东都彻底展现了庐州霸主的姿态,令北邙宗,散修盟,天工坊与玲珑阁尽皆蛰伏,一时风光无二。从此魔门弟子,再与西都无关,亦再无西都魔门,北地庐州,几乎可以横着走。
而魔门的招徒,更是在剑斋举行后的第二年就开展,声势亦不遑多让,闹得真界人心惶惶。尚谓不用几载,就会爆发大战。但似乎随着广收门徒的先河启开,各州之间尽管动荡,却维持在一个平稳的局面下。
而十载后的今日,终于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
“嘿嘿嘿!欢迎来到死亡与混乱的国度!”
每一个初来亡城的修士或凡人都会被告知这一句话,就在亡城的城门外,几个守城的修士向着每一个入城的逃亡者收取着不菲的入城费,并且古怪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入城费实在不低,需要三枚蓝玉。这对于许多散修甚至凡人而言,几乎就是全部家当,甚至许多凡人都拿不出这家当。
不要怀疑,就是凡人。他们是逃亡者,从各地逃来庐州的通缉要犯,多是武师,或由散修护送的凡俗大家族的贵人。他们或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或是贪婪市侩狡猾残忍,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容不得当地之人,不得不逃来此处了此残生。
便是如此,亡城聚起了无数的恶人。当然,这其中亦有许多恶人掳来的好人,可在亡城这样环境下,谁能永远保持当一个好人?至于那些一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二不贪婪市侩狡猾残忍的凡人,甚至无法通过死亡沙漠。
亡城处在沉佛战场南北位置约万里外的一片沙漠上,骤热夜寒,伴随频繁的狂风沙暴,常将过路人折磨至死,故又称死亡沙漠。白日酷暑难耐,夜里严寒如寒冬腊月,常常飘雪,丝毫不以四季定论。
这一日,遮天蔽日的黄沙席卷了整个亡城。约莫酉时,空气已是冰寒得快要结冰,城门口的守卫见已无人入城,连忙瑟缩着身子,就要掩上城门,躲入城去。说也奇怪,修士已不惧严寒酷暑,在这严寒下,却显得很薄弱。
然而就在此时,一双手按在了就要掩上的门缝两边,紧接着便传来一个略显桀骜,张狂的声音:“给我开门!”
一个守卫把眉皱起,恼怒的说:“谁啊你?都甚时辰了?明日再入城罢,今日恕不招待了!”
“我劝你把门打开,再看看我是谁!”来人阴测测的说道。
这守卫本来想强行关门,但对方一双手并没有很粗大,却稳稳令城门不能动弹,想对方要强行开门,也不过是等闲,这才惊醒过来,忙启开城门,一见来人,冷汗霎时就涌出来,本就冻得冰寒的躯壳,更是几乎要被冻僵了一样,呆立数息无法言语。
“孙……孙前辈,快快快……快请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方才哆哆嗦嗦着点头哈腰。
只见城外站定一个约二十五六年纪的青年,剑眉星目,非常英俊。一头乌发随性的束在脑后,身上着玉兰色的斑斓锦衣,袖子口绣着森白的骷髅图案,一直延伸到下摆。
他嘴角略微勾勒起一道弧度,顿有邪气溢出:“总算你还认得出我,今日便罢了,日后再敢拦我,饶你不得!”
“是是是,孙前辈快随小的来,蔡长老已等候多时了……”
说着,便引着这青年入城。
甫一入城,便有几个衣着褴褛的乞丐涌上来:“大爷,赏点吃的罢!”
两人丝毫不理会,因为只要一打赏,就会有无穷无尽的乞丐前来乞讨,他们都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乞丐,非同一般乞丐。选择不理会才最明智,倘有外城人不知机,非但不给,还敢杀人,就等着倒霉罢。
不过这对于锦衣青年而言,都只是小事。几个散修远远的观察片刻,纷纷哆嗦着将身子缩起来,生怕被他注意到。这几个人都是‘黑店’出来招揽客人的,只要有肥羊入城,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将肥羊骗入黑店,下场不言而喻。
但对于锦衣青年,他们似乎很是惧怕。
与夜夜笙歌的日曦城不同,亡城几乎没有什么**。所有亡城人每日除了外出猎取一种唤作‘狂暴沙虫’的虫子带回来做食物以外,便只有换取修炼所需时才会出门。
在亡城,生存是一件异常苛刻的事。
故亡城显得非常冷清,修士交易的坊市,亦有固定地点,不会在普通街区出现。沿途所过大多是客栈与酒楼,因为风沙的缘故,幌子上都沾了厚厚的尘沙,几乎分辨不出字迹来。
一路走来,无人敢于阻拦或为难,显然都认得锦衣青年。
约行半刻,就在主街上,远远可以望见一幢气派的屋宇。屋宇门口有一个老者似乎站立多时,二人甫踏入街口,老者如鹰一样的眸子便望去,声音如这冰寒气候,遥遥说道:“仲谋,你怎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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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令人苦恼的馅饼
青年面色严谨,紧走几步,恭敬的行礼说道:“仲谋见过鲁长老,适才风沙略大,不得已步行,方才来晚,敬请原谅则个!”
“嗯。”
被称作鲁长老的老者见他神色恭敬,语态不曾轻慢,略显满意,脸色缓和道:“东都之人马上便到,你同我一道迎接罢!”
这位鲁长老,本名鲁惇,性阴暗毒辣,喜生食婴儿脑髓,好女色,且只对处子感兴趣。其乃是北邙宗星宿长老,在北邙宗,长老亦分层级,最高级者,自然便是太上长老,其下有星宿,再次有供殿。
在北邙宗,供殿长老尚有少许凝窍修为者,星宿长老则非长生不可。北邙宗施行以修为贡献定品级。当然,倘若修为不足,欲积累贡献至星宿,那可比登天还要难上百倍。是以才有星宿长老非长生不可一说。
而供殿长老以上,就有收徒权利。在北邙宗,要想出人头地,登上供殿长老是唯一出路。
孙仲谋自然便是苏伏以光蝶加之《离魂》操控的一具躯壳,虽名为孙仲谋,实则孙仲谋此人,再也不复存在了。
因即便苏伏不再控制他,失去所有记忆的孙仲谋,也不再是孙仲谋。
而光蝶,此时已被苏伏改了名字,唤作‘玄灵引’,此操控之术,亦将其分门类别,列入‘玄道’内。
玄道,乃是苏伏费时三载沉悟,将己身修炼体系划分四道,玄道便是其中之一。此道之玄妙,存在无数可能性,苏伏有预感,它将是堪与剑道比肩的存在。故才将之独列以区分。
得益于操控孙仲谋躯壳,如今苏伏已可将心神分作三份。每一份都能够独立处理事务而不会产生凌乱之感。此份殊才,全然没有神通痕迹,倘教玉清宗得知,只能慨叹而无法言语了。
闻听鲁惇之言,苏伏心中恍然,鲁惇身为真人,自不可能于外头等候自己,原是迎接东都来了。他心里微感古怪,东都没事跑到这个生灵绝迹的死亡沙漠做什么?前段时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沉佛出异宝之事,倒是令亡城闹腾了一阵子,明明沉佛距此地有数万里,不知为何结果都聚到了此处。
他略一拱手应道:“遵命!”
操控着别人的躯壳,似乎能体验到不同的滋味。早先他为了去北邙宗山门一观,于亡城可是苦心经营了半载方才被北邙宗召回。只不过毒沼并未有他想象中的新奇,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毒物,毒虫。这在毒沼中,乃寻常之物。而北邙宗弟子,修行的功法都与毒虫毒物有关。唯有像孙仲谋这样资质好,并且能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师尊的内门弟子方才能修习北邙宗的根本经义《森罗白骨道》。
苏伏举走两步来到鲁惇身后,静默不语。冷风没有间断,寒意侵人。一时无事,他便渐渐陷入追忆中。十载前,他觅地隐居修行,按青衣所言,欲将玉如意炼成己身法体。伊始颇为顺遂,他以玄灵引摸到玉如意的石窍,为求稳妥,便以水磨功夫缓缓打熬石窍,使其能够容纳承载自己神魂的一小部分。
忽有一日,他异想天开将《炼妖经》根本经义炼入石窍,勾动彼方星辰,使星力入主。因他曾勾动过三十六颗本命星辰,那星力灌注入来,自是携带他神魂印记。不想因此令水磨功夫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巨浪,一波紧接一波没有休止。
苏伏当然狂喜,一时没有去想后果,短短三旬月功夫,就将玉如意的三十六个石窍灌满,顺遂掌控了法宝的一小部分,已能调动太乙精元修复神魂伤势。
这个结果当然令他精神大震,便欲一鼓作气将一百零八个石窍化为自己的窍穴,成就人族修士前所未有的一百零八窍穴,且再不虞与《太上感应篇》的气海相冲突。石窍是石窍,待将其化成法体,气海却又是气海,与石窍没有半点干系。
然而好景不长,他忽略了自己并未凝练过第三十七个窍穴。亦即彼方没有属于他的第三十七颗本命星辰,他必须从三十七颗星辰开始修炼,直至一百零八颗完满。甚么时候他能将《炼妖经》修到完满,甚么时候他就能彻底掌握玉如意,恢复法体。
于是,苏伏惨了。《炼妖经》若是那么好修,真界早已是妖族天下。并且因为神魂已与石窍深深连结,他已经没有办法放弃。这一条路,他必须走到底。
本来他只打算用三载来修复伤势,三载后不论如何都会回剑斋接瞳瞳,再顺道往东海去寻龙吟瑶。但没有想到,陷入这个天上掉的‘馅饼’里,他没得选择,只好硬着头皮修炼。
好在石窍与人体的窍穴不同,承受力非同小可。他只要勾取到新的一颗星辰,就能源源不断的为石窍填充星力,直至圆满为止。此事要传出去,将会惊动整个莒州。要知道出身好,资质极高的妖族修炼《炼妖经》都需要耗费百载至千载不等的时光,方能修炼圆满。而苏伏不用提升窍穴强度,只管往里硬塞星力即可,可想而知的恐怖了。
尽管如此,这个过程亦费了他十载苦功,且尚未完成。此时此刻,他正为了勾取第一百零五颗星辰而努力着。
十载不能回去接瞳瞳,亦不能去东海寻龙吟瑶。甚至不知二人过得怎样,每每闲暇时,苏伏就会独自惆怅许久。
而神魂伤势,早在第四个年头,凝练四十七处石窍时,就已将寂枯剑意驱除,又费时一载时光,将被寂枯剑意侵蚀的部分神魂彻底治愈,彻底摆脱了因神魂损伤的寿数桎梏。
“嗖——”
就在此时,微弱的风沙声中蓦地传来一道破空音。
鲁惇的灵识似乎早有感应,没有丝毫意外的望去。只见一道黑沉沉的暗光‘嗤啦’的撕破夜幕,而后落在鲁惇左近,便显露出来这一行的身形。
“徐真人,想百载前一别,今又重逢,可别来无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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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死亡沙漠
“鲁真人才是,经载不见,风采依旧啊,哈哈!”
这一行人皆由为首者携带,显见修为深厚。这是一个三十来年纪的男子,穿着打扮得体,有着身为真人的不俗的风范仪表。然其眸内深处,却蕴着一抹讽意。也无怪他如此,这鲁惇长得是其貌不扬,甚有些丑陋,偏偏穿着打扮无一不精,宛如沐猴而冠。
倘绿林盗的三位大当家在此,定能认出徐真人,正是以广皇书使绿林盗覆灭的罪魁祸首之一,紫夜魔宗长生真人徐源。
徐源大笑着举步过来,亲切的挽起鲁惇的手臂,宛如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一番你来我往的嘘寒问暖,真可谓炉火纯青。
苏伏定睛打量他身后的数人,修为皆为抱虚,必是紫夜魔宗精英无疑。其中一个更是异常熟稔,正是与他有深厚过节的陆游。日曦城一战,结下了不轻的仇怨。
十载不见,陆游显得沉稳干练了一些,他的眼神只在鲁惇身上定了一定,就望向了场内北邙宗唯二中的一个,披着孙仲谋的皮的苏伏,淡淡的一笑,遥遥拱手说道:“仲谋兄,许久不见了!甚时再切磋一二!”
苏伏亦遥遥拱手,不咸不淡的说道:“看心情罢!”
“哟呵,陆师兄,这位孙师兄口气大得很那!”
陆游尚未开口,他身侧一个魔修就阴笑着开口:“孙师兄,小弟紫夜林宇图,未知能否赐教一二?”
陆游亦是微微惊讶,想前次‘切磋’,差些没将他打得求饶。虽知他就是这么一个脾性,可在现今东都的地位下,仍敢于做出这样一副姿态,不论是否逞强,都足以令他感到惊讶。
苏伏丝毫不惧,冷冷笑道:“就怕耽误贵门要务!”既然要扮孙仲谋,就要将他脾性模仿个**分,若是心性大变,不免被人怀疑。
提起要务,徐源方才止了嘘寒问暖,制止道:“都罢了,斗法随时有机会,现最要紧是不能让西都余孽脱逃。具体如何,还请入内详谈。”
闻听西都余孽,苏伏眸子微微一闪。虽同为魔门,西都于他反而有些恩义,且西都之人,便是屠狂,都与自己认识的东都魔修不太一样,至少他极为在意同门安危,这一点还是能够分辨的。却没想到落得如此田地,令人不胜唏嘘。
鲁惇见苏伏未弱了北邙威风,心里甚是满意,便笑道:“那便请真人随我来。”
语罢便带头向那气派屋宇行去。大门是敞开的,步上台阶,便见内里有外门弟子一字阵列排开,各各抬头挺胸,气息都不弱。
东都之人面无表情的走过人墙甬道,心底都不屑冷笑。现今的东都,早已不用此种形式来显耀实力,北邙宗已经不放在东都眼里了。
苏伏心底亦是此种想法,他性洒然,倒也不觉有甚丢脸之处。
约行半刻,便来到正堂大厅内,分宾主坐定,徐源开门见山道:“此次北邙宗慷慨解厄,助东都围剿西都余孽,我代东都致谢,事后必有重酬!”
“不敢不敢!”鲁惇笑道,“同处庐州,自要相互依附救助才行,此乃长存之道嘛。”
他非常诚恳的说出此言,却没有想想,西都同样是庐州的大门阀。不过在利益面前,这些都只是虚言罢了。对于东都而言,剿灭西都余孽是最要紧的事,其余都不过等闲,包括给北邙宗一些小恩小惠。
“鲁真人就是识大体,无怪北邙宗会将真人遣来。既然如此,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徐源说着,神情微变,继言:“据可靠消息,西都余孽将会出现在死亡沙漠,为了寻找猛毒蜥蜴的血液救治一个重伤濒死的同门。我希望贵宗能在死亡沙漠上广布人手,再借数队人手,我门下弟子各领一队,在贵宗寻到余孽时放出讯号,而后围追堵截,将余孽迫入毒沼,我将在毒沼埋伏,待余孽一入,我便会出手,与追兵一起前后夹击,但请不要赶尽杀绝,留几个拷问其余余孽下落!”
鲁惇面露难色,为难道:“这……此计甚妙,可死亡沙漠风沙连天,随时会有沙暴,且夜寒可怖,我门下弟子怕是不能承受啊……”
徐源心底冷笑:托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东西,这次真是便宜你了!
他想罢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锦盒,说道:“事后东都将赠贵宗五枚玄应丹,迷迭香若干,灵玉若干,补源丹百瓶共五百枚!此是定金,只要东都能够如愿,事后定当一一奉上!”
“嘶——”
周遭东都弟子闻此,纷纷倒抽一口凉气,这可真是大手笔,为了几个西都余孽,有这必要么?他们都将疑惑目光望向徐源,徐源淡淡道:“此是柳无邪决议,他断定需要猛毒蜥蜴血液救治的西都余孽,乃是魔剑珞羽!”
此言一出,莫说东都弟子,便连苏伏都惊讶凝眸,那个魔剑珞羽竟落得如此下场?究竟受了怎么样的伤,还需要毒液救治?
众东都弟子再无疑议。魔剑珞羽身份可不一般,为了他,代价即便再重上几成都是值得的。
那锦盒一打开,就有紫光四溢,一枚圆溜溜的紫宝石一样的丹丸静静躺在盒内。鲁惇笑眯眯的接过来道:“定教贵宗满意便是!”
苏伏心底冷笑:此事我不知便罢,既然知道了,说不得要管上一管了。
当年若非西都护持,柳无邪绝不会容他,此是大恩,他不会混淆。且能让东都不痛快,他就觉得挺痛快。当年在北地庐州步履维艰方才处处隐忍,现今没了生存威胁,哪还会在乎东都威风。
接下来没有任何迟疑耽误,鲁惇很快就安排数队精英外门弟子跟随东都弟子,而后将城中所有散修都聚集起来,加之所有外门弟子一起,尽都像鱼儿洒落大海般,融入死亡沙漠。
苏伏因实力较强的缘故,则被安排单独行动,只要见到西都余孽,即刻传讯。这倒遂了他欲从中作梗的心思,乐的如此。
一场围捕行动,就如闪电一般展开。
……
夜里的死亡沙漠,要比白日更危险,绝不单单只是严寒而已。狂暴沙虫乃是众所周知的群居虫子,大股的有数百上千只,小股的亦有十数只,数十只不等。而夜里,将是狂暴沙虫觅食的时间。没有散修敢在夜里出城,若非北邙宗的高压,即便报酬再丰厚,也不可能令他们动心。因为夜里出城,意味着很大几率的死亡。
亡城的居民,不论修士还是凡人武师,都要依赖这些沙虫生存。他们体表有一层坚壳,将全身都覆盖,强度几乎与神禁石差不离。想想随时都有神禁石守护,就知道狂暴沙虫的可怕。
但很奇怪的,能够抵御严寒的坚壳,却不能抵御酷暑。在白日,无论再怎么狂暴的沙虫,实力都会大降。是以白日里,沙虫便会躲入沙底避暑。而亡城的居民,便是白日出城,找寻掩藏不深的沙虫杀掉,拖回尸体。
沙虫的坚壳是铠甲的上等材料,销路极广。便是大门阀,偶尔也会有需求。然除此外,沙虫就只有肉值得称道了。许是坚壳的庇护,沙虫的肉相当柔腻,口感上佳,吃过一次的人绝难忘怀。可十数年连续吃,自然也是会腻的,甚至只要一闻到就会想吐。
便是如此,沙虫都只不过是死亡沙漠威胁程度最低的虫子。尚有凶兽毒兽,譬如成群的地行龙,任何抱虚以下修士撞见,绝对是一场噩梦。
死亡沙漠的地行龙不同于被驯化或被圈养的地行龙,异常的凶狠残暴,他们会撕碎侵入他们领地的一切能动的生灵。
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乃是猛毒蜥蜴。那是抱虚修士都谈之色变的毒兽,乃是妖兽一种,分布在死亡沙漠最核心地带。
曾有一个由数百头地行龙聚成的族群在迁徙途中遭逢猛毒蜥蜴,结果却是同归于尽。地行龙有数百头之多,而猛毒蜥蜴却只有一只。猛毒蜥蜴数量非常稀少,并且领地意识极为强烈,它们会游走在一定的范围内,在范围里出现的生灵,全是它猎食的目标。它们有着非同寻常的胃袋,觅食不分白日黑夜,是以路人最惧怕的便是遭遇猛毒蜥蜴。不过幸运的是,猛毒蜥蜴因为胃袋的非同寻常,一次进食便能够维持半旬月。只要在填饱肚子,猛毒蜥蜴就会沉入沙底休眠,除非吵醒它,否则就算你在它头顶上走过,也会安然无事。
这便是死亡沙漠的由来。
同日戌时,有数个黑袍罩体的修士踏入了一只猛毒蜥蜴的领地,这其中一个丈高身量,像似小山一样的身形,在这行人中分外显眼。
“都说了我自己来便可,你们还执意要跟来!”
这数个修士其中一个身量中等的修士冷冷开口:“倘消息泄露出去,东都必定不会放过我们,这是给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风沙拂面而来,将他黑袍吹开了一些,依稀可见是一张儒雅的脸庞,只是这份儒雅以外,却别有一份冷冽肃杀,显得非常突兀。
“玉师兄,要死一起死,我才不怕呢!”
第六百八十一章:猎杀
这个声音略显稚嫩,尚处变音阶段,乃是个不足十五年纪的少年。他说着此言时,满脸的不在乎,似乎生死于他而言,就好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少说胡话!”玉师兄淡淡呵斥道,“世人皆谓西都覆灭,但只要我们活着,西都便永远存在。锦仁,你一定要记得,不论何时何地,保住性命才是首要,其余大不过天,活着才有希望!”
“锦仁,你又多话了!”另一个黑袍人掀开头罩,露出一张很普通的脸,他似乎不太喜欢少年,冷冷说道,“以你的修为,跟来此地不过是送死!”
被称作锦仁的少年委屈的低下了头:“一想到珞羽师兄正受的苦痛,我就无法定心,所以只好跟来……”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欺负锦仁!”
这一行人共有五个,此语声是唯一一个女子发出来的,在呜呜的风沙声中,这柔柔的声音非但没有被掩盖,还清晰地传入众人耳内,众便都默然不语。
“已经到了死亡沙漠核心地带,都警醒一些罢!”女子提醒着道,末了转向身侧那个丈高身形的男子道,“巫师兄,探寻猛毒蜥蜴之事,便交给你了!”
这一行五人正是‘西都余孽’,玉师兄自是玉溪生,丈高男子自是屠狂,女子不必问,自是别亦难。十载前一役,他们赶回紫山时,战斗已临近尾声。魔剑珞羽为掩护三人逃跑,受数个真人夹击,伤得极重。此次为寻猛毒蜥蜴血液,便是救治他的灵药中有一味药引必须由其代替。为此,三人才甘冒风险来到死亡沙漠。
长得很普通的男子唤作张坤,其实外界并不知,早在百年前,西都的两个大门阀便已合并。只是对外,却没有明确此点。这个张坤亦是西都精英弟子,修为抱虚,比之玉溪生不遑多让。他平日在门中显得孤寡难相处,此次自告奋勇跟随而来,玉溪生明面上不说,心底还是很欣慰的。
而少年的名字叫做徐锦仁,入门不过数载,宗门就遭了大劫。原本乃是神州人士,因各国战乱,流离失所,父母于逃亡中死去,独留三岁的他被人贩拐走。魔剑珞羽路过时,见他伶俐,资质亦不差,便顺手带回来。他对魔剑珞羽别有一份感激之情,此次其落难,又怎么会不愿尽一份力,所以死活要来,拦也拦不住他。
对于方才开始凝练窍穴的他,死亡沙漠实在太危险了。若不是队中有四个抱虚修士,西都绝不会让他出来。
屠狂自宗门遭逢大劫后,就变得很沉默。但他不说,玉溪生与别亦难都知道,他无时不刻在压榨自己,无时不刻的处于修炼中,西都变成如今这模样,他很自责,非常自责,这便是他如此刻苦的缘故。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便伸手将黑袍脱去,露出来他完整身形。然而其左袖,却无力地瘫软下来,内里空空如也,竟是失了一臂。
十载前大战,他虽未接触正面战场,但遭遇的截杀绝不比正面战场要弱多少。得知西都落败时,他就疯了,而后疯一样的杀人。东都弟子最少近百个死在他手里,这是非常恐怖的数字,要知道他们都是凝窍以上的修士,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此战以后,彻底奠定屠狂之名。绝不是屠杀百万凡人所带来的虚名可比的,二者完全不同层次。
而若非同门及时将他唤醒,他也活不到今日。
屠狂心念蓦然一动,脚下便生发一层淡淡的火光。他的赤炎可以蔓延到沙底下,探寻可能存在的猛毒蜥蜴。
五人沉默着复行半个时辰,几将方圆数十里都探遍,却未能发见处于休眠中的猛毒蜥蜴。
他们没有丝毫气馁,仍旧耐着性子一一找过去。
就在此时,玉溪生脸色微变,蓦地顿住身形,摆手道:“等等……”
音声未落,他眸子微凝,沉沉喝道:“散开,张师弟护着锦仁!”
其余四人没有任何犹豫,‘唰’的一声轻响,身形便化作残影各向一方。玉溪生未动,他仅仅是抬起手来,漫天的风沙诡异的被聚拢于他手掌中,其五指一张,便有一只由风沙形成的,肉眼可见的怪物无声咆哮着扑向前方的风沙里。
“嘶嘶嘶嘶——”
下一息,众人耳边就传来一个可怖的声音,风沙怪扑入去,却无声无息的湮灭无踪。紧接着就见黑乎乎的风沙被撕裂开,一只有地行龙大小,长得异常狰狞的蜥蜴闯入众人视线。
只见这蜥蜴有着一条异于体型的庞然巨尾,拖在沙地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它的背部色彩斑斓,甚是光滑;它有着狰狞而丑陋的嘴脸,两个猩红的眼瞳闪着非同寻常凶光。像似鳄鱼一样的尖嘴,上下颚皆为细密而尖锐,便于它撕咬猎物的利齿;四肢都有长而锋利的勾爪,深深探入沙地里,紧紧将身形钉在原地。
“嘶嘶——吼——”
它似乎是饿到极点,以至于嘴边不断渗出蓝绿色又浓稠的口水,滴落在沙地上,发出‘嗤嗤嗤’的腐蚀声,很快就将沙地腐蚀出一个大坑,显出无匹剧烈的毒性。
这正是一只处于觅食中的猛毒蜥蜴。它受到玉溪生挑衅,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四肢瞬动,眨眼就扑到了玉溪生眼前。
与此同时,玉溪生的身前沙地蓦地涌出可怖赤炎。这还不止,别亦难纤纤玉指一勾一引一弹,溢出体表的魔气蓦地形成一柄箭,眨眼刺到猛毒蜥蜴的左侧腹部。
“砰!”
一声急促爆裂声,猛毒蜥蜴身形被略略炸退一些,就止了冲势而落地,便为赤炎彻底包裹。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可以杀死抱虚修士的赤炎,却未能对其产生丁点伤害。其背上有浓稠的液体溢出,竟反过来将赤炎吞噬。
屠狂眸中闪过一丝兴奋,蓦地脱离阵势,右拳握起,赤炎聚集,以不符其身形,奔雷一样速度侧面击中了猛毒蜥蜴的右侧腹部。
“嘶嘶——”
猛毒蜥蜴发出一声惨叫,再如何不惧赤炎,在此重击下亦会令五内震荡不休。然其四肢紧抓沙地,竟未能令它倒退分毫。剧痛与饥饿并存使它猛然做出反击,滴落剧毒液体的尖嘴便张开,闪电般咬向招式用老,且失了左臂的屠狂!
“巫师兄小心……”徐锦仁大惊失色,此时他法决方才准备好,而屠狂与猛毒蜥蜴,却已是第二回合的交锋。
便在此时,发出挑衅一击后,始终没有动作的玉溪生冷冷一笑,张开的五指蓦然合拢,只见猛毒蜥蜴周遭风沙似乎受到剧烈吸力般,化作一粒粒可怖凶器,骤袭向它。
“嗷——”
猛毒蜥蜴发出一声高昂惨叫,毕竟只是妖兽,没有智识判别敌方阵势,再怎么凶暴强悍,亦不懂得此时应要拼尽全力咬死屠狂,方才有一线生机。然其因剧烈痛楚,而将注意转向了玉溪生,尚未闭合的尖嘴内,闪电般探出黑紫色的长舌,携着恐怖腥臭袭向玉溪生。
“咻!”
便是此时,一道剑气蓦然划过夜空,将其长舌断了两截。正是处于玉溪生左后方,一直未有出手的张坤。他阴冷一笑:“畜生便是畜生,纵然给你真人修为,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不要大意!”
玉溪生沉声道,“师妹,玄龟壳!”
别亦难闻之心领神会,皓腕转动瞬间,就有一枚巴掌大小的青白龟壳呈现,而后轻轻一掷,龟壳被掷于猛毒蜥蜴的上空,且滴溜溜的变大,她娇声道:“师兄速退!”
屠狂早有准备,其身形蓦地化作赤炎流入了沙底。
而猛毒蜥蜴本来长舌断裂尚能重生,然它终究不聪明,手段用尽都不能杀死猎物,便如玉溪生等人所想,将杀手锏施来。
下一刻,它背上的五彩斑斓变得愈发鲜艳起来,紧接着就见浓稠的液体自它背上涌出,非常汹涌的涌出,遂涨成一个巨大气泡,‘砰’的一声轻响,气泡爆裂,那浓稠液体就向四方飞溅。
这便是猛毒蜥蜴能够杀死数百只地行龙的杀手锏,乃将体内所有毒液一齐爆发。它的毒液乃是真界有数的毒中,最恐怖的几种之一。莫说凡人,便是真人以下修士沾到,必然无法保住法体。且因其没有智识,幻术一类皆无用,更是非常难缠,单独抱虚修士遇上它,都只能调头逃跑。
但此招若未能杀死或杀尽敌人,它的体表失去毒液的庇护,就连普通的飞剑都能洞穿,防护力极其薄弱,只能等死而已。
玉溪生等人来此前,早将猛毒蜥蜴弱点洞察,玄龟壳便是为此而备。
“落!”
便在气泡爆裂那一瞬间,玄龟壳亦涨到了足以笼罩猛毒蜥蜴的大小。随着别亦难的一声娇喝,龟壳便落地,将猛毒蜥蜴严严实实的压盖。
“嗤嗤嗤嗤——”
下一息,恐怖的侵蚀声便不绝于耳,甚将坚固无比的玄龟壳洞穿。然而此时,毒液爆发却已结束,未能伤到他们分毫。
少年微微一愣,他手中掐的法诀尚未发出就已结束战斗,只得悻悻道:“死蜥蜴,你运气真好,小爷都还没出手呢!”
而就在此时,距众人不远处外的沙包后面,‘砰’的发出一声急促响声,只见得一团刺眼明光闪耀死亡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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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道友自重
玉溪生脸色骤然一变,身形蓦地一闪,再出现时已来到那处沙包上,只见得数个修士拼了命的向远方逃去。
“该死,暴露了,快取血液,马上离开此地!”他说着,眸中寒光愈浓,仍只微微抬手,就在逃亡的几个修士前面蓦地形成龙卷沙暴,霎时将骇然定身的他们撕成血沫。
那边厢,爆发的猛毒蜥蜴无力地瘫倒在地,只能发出微弱的‘嘶嘶’声。
玄龟壳已破破烂烂,显已无用,别亦难轻轻一挥手,就将之掀开。张坤见此,祭出飞剑,‘嗤’的一声将猛毒蜥蜴斩成两半。
它的血液是蓝色的,因此而迸射出来,落在屠狂早已备好的瓶中。屠狂将瓶塞一盖,收入储物袋后,冷冷说道:“我们行动非常隐秘,只有内部人知道,必定有奸细出卖!”
“什么?”徐锦仁闻听此言,登时暴跳如雷,“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出卖我们,回去非要扒他的皮,抽他的骨不可!”
少年虽已入门数十载,然心性纯良,他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刑罚,也只对于凡俗界而言。修士的手段,比这恶毒残忍千百倍的数不胜数。
别亦难亦冷冷道:“一路上我们已经小心再小心,应不会被人查知行踪。便是有人查知,亦不可能知道我们目标是猛毒蜥蜴,绝对有人出卖我们,真该死!”
她说着话的同时,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张坤。
“喂喂!亦难,你莫不是怀疑我罢?”张坤收回飞剑,苦笑说道,“珞羽师兄指点过我不少,我这一身剑术得益于他。此便是我来此的缘由,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昧着良心做出此事,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谁知道呢!”别亦难轻说一声,又向徐锦仁道,“锦仁,少待倘有阻敌,记着随在我左右,切记不可擅离,明白了么?”
本来出发时,就定议由张坤护着徐锦仁,这才引来张坤的不快,对这拖油瓶可从未有过好脸色。然此时别亦难发出此言,想是生疑后不愿徐锦仁处在未知险况中。
徐锦仁望了望别亦难,又望了望张坤,不由挠了挠后脑勺:“亦难姐,张师兄人挺好的,不会出卖我们啦!”
少年纯真,哪知人心诡谲。
屠狂什么也没有说,默然着踏步跟去玉溪生,一行再度出发。
……
“这么快找到他们了?”
苏伏遥遥望见百里开外那一抹极淡的白影,知道那是发现敌踪的讯号,不由惊讶的自语。那讯号唤作‘燃焰’,乃是极为珍贵的材料制成,价值不菲,一枚便须数百蓝玉。皆由东都提供,可谓财大气粗。
他想了想,脚微点地,便如电射般向燃焰处去。周遭风沙丝毫不能侵体,他的这具躯壳,早在数年前就已晋入抱虚。伊始修炼极为艰难,一来他不曾修过魔功,二来《离魂》将孙仲谋的记忆完全抹消,可不代表他就能获得孙仲谋记忆。是以对于《森罗白骨道》,他更是两眼一抹黑,甚也不懂。
于是他只好走老路,用这具躯壳修起了剑术。说来也神妙,他的剑道造诣极高,连带着这躯壳亦变得不低。虽不敢修《浩然度灭》与《少白帝印》,却已掌握剑气成丝,将魔气转成剑气,可着实费了他不小的苦功。
而随着他顺遂混入北邙宗核心地,讨得孙仲谋师尊欢心,将《森罗白骨道》根本经义阅览数遍,便重头修起。本来他大可不必如此,可为了掩瞒身份,却不得不如此。想想一个从来没接触过剑道的弟子,突然掌握了剑气成丝,那还了得?
但修《森罗白骨道》后,他渐渐发觉,此道确有异常神妙之处。譬如分心化念,他此时勉强可将心神分成四份,各为其事又不混乱,便是得益于《森罗白骨道》中的《形念》。
《形念》便是孙仲谋主修的根本,是以他只要一动念,法体就会化作无数细碎骷髅头,可伤敌,可护体。最关键是,见机不妙,可随时逃跑,这才是孙仲谋主修此法的根本缘故。
当然,益处不止如此,他也不过堪堪入门而已。
近来沉佛出异宝之光,他心思一动,便以玄灵引操控几个修士,到处去自称自己乃是‘剑君苏伏’。又在亡城出手,借因异宝之光聚来的修士之口传将出去一个讯息,他还活着。
只盼如此能让瞳瞳与其他关心之的人能够安心一些。
……
行不多久便遇上了一队亦赶向燃焰处,由东都弟子领的小分队。
偏巧领头的却是看不惯苏伏的林宇图,两拨人马分两个方向,皆往同个目的地,是以行不多时就碰到一起。
“仲谋师兄!”
跟着林宇图的若干外门弟子,一见苏伏登时眼睛一亮,齐声喊道。嗓音非常洪亮,一时将漫天风沙的咆哮都掩盖了去。
由苏伏扮演的孙仲谋,现于北邙宗,可有着不低的地位。可说只要加一把力,就能升为供殿长老,这便是有一个强大师尊带来的巨大好处。
不过,苏伏现在的这个师尊,却常常令他万分头痛。
“你们喊那么大声做甚?怕他听不到啊?”林宇图带人来到苏伏面前站定,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是‘实力过人’的仲谋师兄啊,真是不期而遇。”
苏伏向着一众外门弟子略一点头,看也不看林宇图,负手淡淡说道:“北邙门下弟子,何时轮到你来教训,道友自重!”
一众外门弟子闻听此言,顿觉一股热血盈胸,甚是解气,暗爽不已。一路走来,他们早受够了林宇图若有似无的高傲,目中无人的颐指气使。
但苏伏可没有替他们出气的意思,借着说话的同时,他的手很隐蔽的一动,便有一道极淡薄的微光悄悄没入其中一个外门弟子的识海里,而后便潜伏不动了。
此便是玄灵引,他曾实验过,只要敛藏大半波动,玄真修士都无法感应到。只不过他不敢尝试在真人面前使用,是以尚不知真人以上修士如何。
当然,玄灵引在修士识海里潜藏不动,是不会被发现的。但要强行操控修士,阴神修士的灵觉就会有所感应。
林宇图没有发现苏伏小动作,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冷笑挑衅:“请我自重前,能否请仲谋师兄证一证明有请我自重的本事?”
第六百八十三章:切磋!
苏伏哂然一笑,径将他话当做耳边风,并徐徐转身,说道:“你等自己小心。”
此言自是对那些外门弟子而言,一众外门弟子一点也不觉苏伏惧怕了林宇图,反对其淡薄的姿态感到与有荣焉。东都弟子又如何?仲谋师兄照样甩你脸色!
“是!仲谋师兄!”又是一声齐齐的洪亮声音。
苏伏语罢,脚尖一点沙地,身形便向前纵跃而去。在死亡沙漠,尤其夜里,倘无真人修为,御空飞行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
眼见对方全然无视自己挑衅,且一副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底的模样,林宇图眼睛微眯,心念微微一动。便于此时,前方沙子蓦地掀起一层,像似浪潮一样翻涌,而后铺天盖地的砸落下来,目标正是纵跃至半空的苏伏。
由沙子形成的浪潮,蕴含着非常恐怖的气力,只闻着虚空彻底将风沙声掩盖的颤鸣就可略知一二。
苏伏微一挑眉:“那就陪你玩玩!”
沙浪潮铺天盖地压下,却见他身体蓦然化作细碎骷髅头散碎四方,避过这重击。
林宇图眼神闪烁:尚谓此人非是孙仲谋,然神通无二,应是他无疑。不想十载未见,竟有如斯变化。十载以前他实力虽然不差,却没有轻松接下自己偷袭的余地。
他心下微微疑惑,但因十载不见的缘故,这点变化尚于意料之内,便很快排除,遂冷冷一笑:“想逃……”
与此同时,他的双手蓦地上下交叠,结了一个地动法印,便见那沙地受一股莫名巨力牵引,‘轰’的一声,竟拉起了一道由沙子围成的沙墙,将所有散碎的骷髅头尽都围在内里。
然而就在林宇图法印再变,欲要施杀招时,脑后忽然被一只手掌按住,耳边就轻飘飘的传来鬼魅般的声音:“逃?”
这手掌的主人可没有因为说话而耽误了杀招,几乎在手掌按到林宇图时,就狠狠的一抓,‘砰’的一声急促脆响,林宇图的脑颅以及躯壳于北邙宗一众外门弟子骇然中化成了粉尘。
苏伏眉头微拧:“《妙相玄气道》,碍事!”
下一息,便见那粉尘于苏伏丈外的虚空凝定,身躯渐渐凝实,复又化作林宇图的模样。
“仲谋师兄莫非一直在掩藏实力么。”
林宇图满面的笑容,然心底却是满满的凛然寒意。方才他法印变慢一瞬,此时便已死在苏伏爪下。他有些想不明白,苏伏究竟是感应到了他的法印变幻,方才下此杀手,还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
苏伏才不会在乎林宇图的死活,更不会在乎北邙宗与东都的关系。二者关系恶化,而后开战,那是最好不过。他至多不过放弃此躯壳,抑或操控此躯壳逃走。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呢。正好可以去看看一直没有空暇去游的海外三山岛,西海蜃楼群岛等等。
有着底气,他自然要显得肆无忌惮一些。这份肆无忌惮,那是以往怎么也体验不到的。哪怕是现今,他的本体仍然也无法做到这份随性。而此,便是常人难以体验到的一种微妙感受,扮演他人,也不尽是坏处。
……
“要打是你,废话也是你,究竟要如何?”苏伏脸上显出不耐,邪异凛然的说道,“不打就闪开,再敢阻路就死!”
此言一出,涵养再如何了得,拥着身为东都的傲然的林宇图,怎不火冒三丈。他气极反笑:“好大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有这个狗胆敢杀我!”
他这话说出口,就表明自承苏伏拥有杀死他的实力。
苏伏冷冷一笑,身形骤然爆碎,化作了无数米粒大小的白点。那都是骷髅头的模样,只不过因为太过细小的缘故,瞅着却像米粒。
见了此状,林宇图瞳孔骤然凝缩,骇然道:“以一化万,十载前你尚不足千,究竟怎么做到……”
任谁见了此幕都要惊叹。《森罗白骨道》之《形念》,能作为大门阀的根本经义,又怎会差到哪里去。
每一个修士在修习同一种法决时,都会不自觉掺杂自己领悟,走出自己修路,是以一百个修同一种法决的修士,便有一百种大同小异的变化。
但这些排除在外,却有一点是大同小异的,那便是散碎的骷髅头数量。愈是细密,便代表数量愈多,对于《森罗白骨道》的掌握,就愈深。这其中有一个极大分水岭,那便是万数与千数之间的差距。
而‘以一化万’的境界,就代表着孙仲谋,或者说苏伏已能施展《森罗白骨道》的一种神通,《森罗万鬼阵》。
林宇图心思迅疾转动,手中法印不断变换,就在他的身体兀然变得透明时,几近万数的白点就好像风沙一样以玄妙的位置排列。
此过程约莫持续两息,而就在白点形成的玄妙阵势堪堪完成时,那些白点蓦地化作一道道透明的影子,它们就好像亡魂一样发出‘呜鸣’。就在这些亡魂发出声音的同时,阵势落定,方圆百丈内的风沙骤然静止,遂虚空倏然受到巨力扭曲,好似有一双大手拽住了虚空,非常用力的拧,使虚空‘滋滋滋滋’的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
虚空都如此,处于内里的林宇图,又能好受到哪里去?
“啊——”
其只支撑两息,就发出一声惨叫。惨叫很快被他抑制,他紧紧咬着牙关,手中法印极其用力的变化着。
“到此为止!”
而就在快要完成最后一个法印,他以为完成就能反败为胜时,虚空蓦地传来一个阴冷声音。
紧接着虚空就受到一种反力,将扭曲的虚空寸寸的复原成原来模样。林宇图压力骤减,心头一松,最后一道法印居然没掐稳,便导致神通释放失败,神通之力顿将他反噬。
“噗!”
他无可抑制的喷出一口鲜血,脸如金纸,飞快的取出两枚百草丹服下。遂恨恨的望向虚空:“鲁真人,你插手小辈之间的‘切磋’,是否太失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