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老匹夫
“盼能助君!”
舟已远渡,不知所踪。
此四字,却令苏伏一惊,此话中有话啊,不知李羽是否识破自己身份,他微微苦嘲,今番得来这线索,虽不费什么功夫,却也历了一番惊险。好在李羽对他们无有恶意。
至于玲珑阁失了珍品,他可不放在心上。他是邵明轩的护卫,又非玲珑阁护卫,哪管得许多。且目今来看,李羽行事有章有法,心存仁善,不似一般盗匪,这从游廊道上晕迷的女修和对待罗丁丁来看就可知。
“丁丁,你无事罢?”
苏伏正要去扶罗丁丁,忽而身形略僵,却是一道庞然灵识扫将过来,他脸色微变,心知玲珑阁方面已察知珍品失窃,有真人出手了。
他忙扶起罗丁丁,郑重嘱道:“少待倘有真人细问,此间事切不可漏,只说敌强不能挡便了。”
罗丁丁对他信服,楞楞点头。叶清秋收了刀,自也无有意见。
果其语罢不两息,三人之间兀然显出一个身影来,其着金缕鳞衣,气派森严,续一点黑须,高眼阔鼻,生就一副吓人模样。
他神情冷漠,身量不及苏伏肩处,身上气息,却令众人直欲匍匐下跪,乃真人修为无疑,真叫骇人。
苏伏心里就生出一股愠怒,他不知几番面对真人,如萧无极,姬玄清。如纪随风师尊,还有那闲云真人,细知真人势大,却不会随意拿来凌人。可此人没有一点得道之德,竟将真人之势拿来欺压,且一点容情之意也无。
“你等三人,贼人自此逃脱,居然不将挡之,该当何罪?”
这真人正是管守密库的张风月,其出面即问罪来,凌人之意尽显,却将失却珍宝之恼都发泄到三人头上。
苏伏何曾见过这般真人,只咬牙道:“绿林盗有两个真人在列,我等如何挡之?况某非你下属,敢问真人问的什么罪?”
“还敢顶嘴!”
张风月把眼一瞪,势气毫无保留释放,一股肉眼可见气场就将这偏门外的窄巷笼罩。罗丁丁只瞬息就晕倒过去,叶清秋未执刀,亦不曾反应而晕迷而去。
眼见二人都倒下,不知死活。苏伏神魂受损,本来难抵御势气,差些晕迷,然火气往胸中聚,几要炸裂他胸膛,当即又清醒:“真人枉得道,不去追击贼人,却拿修为欺压我等!”
曼珠沙华毫不犹豫就探出,浩然气便涌出来。
能修到真人,自有一番眼界,张风月当即认出来是剑斋根本传承。至今未曾流落在外,此子必是剑斋弟子,他心神一晃,又有些恼,旋即想道:剑斋又如何,胆敢对真人出剑,就要有死的觉悟。
他杀心一动,就要将在场三人都灭口。
然浩然气非同小可,他未曾与之交战,不知其锋芒,是以不挡不躲。
“嗤!”
一道轻声闷响,剑尖刺入他鳞衣,至体表,破了层皮,再不能入。
张风月脸色霎时铁青,他随手一挥,就有一道鞭影‘啪’地一声将苏伏抽飞,‘砰’地撞于窄巷石壁上,一阵土石纷飞。
“小畜生,不要以为你是剑斋弟子本真人就不敢杀你!你这是自寻死路!”他尖声的说。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数道穿破烟尘的剑气激射出来,划破了虚空,骤然爆发剑光。
苏伏本就属顽石,此时生就一股怒气,就难为性命计而忍下这股气。
“雕虫小技耳!”
张风月微微冷笑,果然这些剑光,就只晃动了一下他的气场,没有丝毫作用。
“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苏伏嘴边挂着血迹,灰袍多处破裂,受了不轻的创伤,然其手边却高举一物,见此物,张风月冷笑戛然而止。
“老匹夫,你敢再动一下,便休怪我玉石俱焚!”
他手中正是得自剑斋的‘天威令’,此符有着莫大震慑之力。
张风月心里忌惮,心念疾转:此符怕有真人剑修一击之威,凭我难挡。这小畜生竟有此家底,莫非是剑斋真传弟子?不对,剑斋真传,修为绝不至如此弱。不过,即非真传,亦有莫大来历,杀是不杀?
“小辈!你手中符,得自何处?”
苏伏料他不敢轻举妄动,先自查看叶清秋二人生机,见二人无性命之虞这才松气,却不去理会张风月,正欲想法救醒二人离开此处。
“九叔公,这是?”
正此时,偏门又急急出来一人,他身形才显,周遭就呼呼喝喝围满了金阙卫,正是张敬青。
张敬青略一扫眼,当即明白自家九叔公又在欺侮低弱修士,不禁腹诽:贼人不知何踪,他还有这般闲情,无怪修为停滞不进,料长生已是尽头,真乃张氏之哀,徒费了资源。
他看不起张风月,嘴上不敢言之,只道:“九叔公,贼人踪迹可曾探知?”
张风月见是他来,心里不悦,这个侄孙儿一点没有侄女张凌雪贴心,虽显毕恭毕敬,却是假作。
他冷笑道:“贼人踪迹何须探,必是绿林盗无疑。绿林盗统共有三十一路盗匪,皆听命九公寨公颜良,城主与微烟尚且不能奈其分毫。怎么,孙儿你敢带人去要回珍品么?”
“蠢物!”张敬青不由心底大骂:谁不知是绿林盗所为,目今当抓紧,莫待盗窃珍品之贼逃回老窝,那时就真难取了,这个蠢物,不知是谁犯下大错,致珍品失窃,还不如教我管守,气煞我也!
张敬青脸色难看,还得躬礼,道:“便不搅九叔公逸致!”
语罢便带人扬长而去,其气得两眼发晕,哪曾细心留意苏伏手中法符?且这法符,没有真人修为,绝难感知。是以便连盘问苏伏等人的心思,都尽了却了也。
苏伏趁着这插曲,忙将二人唤醒,各各推于身后,细声嘱道:“你二人速走,我自有法子脱身。”
两人亦不知苏伏仗恃,担忧不去。
孰料张风月见张敬青对他一点敬意也无,兀自微恼,望向苏伏眼神就冰冷:“将法符与我,饶你性命,否则……”
真人势气再将发出,此次更比前次汹涌。好在三人皆有防备,仍能勉强维持。
苏伏这时将怒气尽数压下,脸色沉静,心内虚空,把赵云唤来一番吩咐,遂淡淡道:“好教你个老匹夫知晓,这法符乃是剑斋长辈与我,一经用之,必引其感应,你大可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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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第二枚太渊令
在这时刻,苏伏心里仍然想着是,倘剑斋知道自己打着剑斋名号行事,不知有何说法。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边要与剑斋撇清关系,边要借其威名震慑敌手,即便剑斋不在意,他心下仍是过意不去。
可撇开曼珠沙华不谈,这一身修为,都与剑斋牵连甚深,只要出手,就难免被识破根底来,又有谁信他只是区区散修?
他有些不明自己身份如何定位。
张风月沉眉冷笑:“小畜生,今日就教你知道真人威仪不容冒犯……”
杂思仅仅盘桓一瞬,苏伏见他果强要下手,想也未想,就要激发法符。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突而有一团火光落下,这火光使得苏伏不能动弹,传导入法符的灵气复又退回气海。
张风月亦未幸免,二人身形都短暂僵滞。
“月明,本座命你追贼,怎还逗留不去?”
那道火光落在众人间,缓缓化形,变了一个老者模样,浅色长袍,鬓发皆白,眉间生就一道火样印记,正是城主落日。
“堂堂真人,与几个小辈为难,日曦城的脸都教你丢尽了。”
教绿林盗摆了一道,城主正自不悦,张风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令城主对他颇有微词。
虽分统属,可张风月毕是真人,他心胸狭隘,没有器量,能修到此境也是侥幸。
受着**责骂,颜上过不去,便淡淡说:“城主说的什么话,贼人自此出,此些小辈身上无伤,必与贼人勾结,抑或便是贼人卧底也未可知,我盘问他们又有何错?是否敬青孙儿教城主拿侮言来折我,好杀一杀我这九叔公的威风?”
“不知所谓!”
城主眉间火样印记微动,厉声道:“你再不听命行事,休怪我不给你情面,届时整个张氏为你求情亦无用!”
知他非戏言,张风月好不气恼,恨恨把眼一瞪,如刀一样剜着苏伏,遂一语不发冲天而去,径去追贼人。
城主见此,脸色微缓,客气说:“老朽落日,愧为此城城主。此非絮话地,望请剑斋高弟移驾则个!”
苏伏敢不应么,只得拱手:“在下浮尘,现为邵氏天品护卫,不敢当剑斋高弟称。多谢城主解我等危难,敢不从命。”
便随之而去,来到一个小厅堂,分宾主而坐,侍从端来茶水,苏伏坦然接过,并未因主人家是个大修士就有怯场。
叶清秋同罗丁丁分立左右,前者一如既往迷糊,后者则战战兢兢,从未想过,竟能一睹落日城主之颜,宛如梦中一样。而方才种种,令他知道苏伏身份,更教心神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城主见苏伏坦然,宠辱不惊,心下暗赞,却藏肚里,只道:“适才月明所言,亦为老朽心中疑惑,不知浮尘小友可否解惑。”
苏伏知此言意,便放下茶盏,道:“此中倒有几个缘由,城主权且听听罢。一则在下非金阙卫,亦非征召之修,亦非邵氏派给护卫,实无情由抵御贼人。二则我两个下属修为不济,受不得真人势气而晕,更莫提阻贼人。三则,在下非计较之人,倘贼人力弱,在下或可阻之,可贼人中有二个大当家,料想城主不陌生,凭我等如何阻拦?非是不阻,实无力而为。”
罗丁丁羞惭地要钻入地里。
城主听后沉吟,须臾道:“小友可否将那二人模样形容与我知?”
苏伏仔细回忆,遂详而备述。
“果是绿林盗两个当家,一唤鬼谷子孙士羽,九宫山护山神阵便出自此人,乃阵道天才。一唤法剑符师孟骁,在剑道与符道皆有所擅,是个后起英秀。”
城主忆起方才查探密库,分明有‘苍月珠’遗留气息,他记得此法器乃微烟老人所有,贼人正是借此混入,至于如何瞒过张风月灵识,他心中还有一个猜测。
猜测自不好对苏伏三人言,得到想要情报,城主分身无暇,当即起身道:“此事只怪本城守备不利,却与小友几个下属无干,玲珑阁不会为难。倘三位不嫌弃,可在阁内盘桓几日,玲珑阁定将三位作贵客相待。
苏伏亦起身,道:“多谢城主盛意,但浮尘另有要事,无法耽搁,倘无他事,请城主准允我等离去。”
城主自无不可,三人就出来,寻了一番邵明轩未果,许已归去,便径往邵府复命不题。
……
话表孟骁操舟疾行,不两刻就渡出数千里外,来到一处贫瘠山地落下,四人自舟上下来,向四处张望。
待了约莫半刻,罗炼蹙眉说道:“两位当家,西都魔门好不晓事,莫非不知我等多逗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目今未来,不若先行回转九宫,待其来讨,再把之给予便是!”
“罗统领,且稍安勿躁。”
孙士羽神情微动,笑着拱手说道:“足下既已到来,便现身一见罢!”
待了两息,虚空有淡淡声音:“我道绿林盗无人,鬼谷子孙士羽,名不虚传。”
声音使虚空泛起波纹,就见虚空缓缓显出一人;其约莫二十**年纪,一头黑发用缎带束在脑后,剑眉下是一双冷峻双目,高鼻,厚薄适中的唇,与人一种邪异魅力;其身着黑色罗纹锦缎,围着黑羽肩披,胸前别了一个不大亦不小的灰色骷髅头作装饰。
孙士羽见到他,颇是讶异:“不想是魔剑珞羽亲来,久闻其名,今见教人心折!”
来人正是魔剑珞羽,他道:“废言勿要多说,快将东西与我罢!”
孙士羽只得捻决,就见虚空抖落许多物件,原都是日曦城窃来珍品,张凌雪与四个金阙卫尽在,他们此时人事不知,为防万一,孙士羽亲自一一查验过,这才罢了,向珞羽言道:“珍品尽在此处,道友可依约先行择取。”
珞羽也不客气,择取半数,收入储物袋中,又道:“太渊令在何处?”
孙士羽望了一眼孟骁,后者一脸不情愿,把手入怀,取将一枚巴掌大令牌出来,只见其色如古铜香薰,材质似灵玉金石,共有五角组成,前短后长,前窄后宽,上有金钩铁划书就古体‘渊’字。
正是进入太渊秘境钥匙,太渊令。
珞羽将之取来,掌中把玩数息,遂收起,淡淡说道:“绿林盗还算守信,不枉两枚幻魔铃!”
其语罢,身形就消失不见。
孟骁巴巴望着,叹道:“就如此将太渊令送出去?大哥到底在想什么!”
无人知道,绿林盗手中有一枚太渊令,乃是公颜良亲去西都魔门交易,换取两枚幻魔铃来,就为今日行动。
西都魔门也算冒了天下之大不韪,要知与绿林盗合作,恶了可不止日曦城。
不过,只需无人知晓,谁也奈何不得西都魔门。
孙士羽淡淡笑道:“老孟,方今真界,大势趋向在于秘境归所,莒州不必言,妖族即便眼热秘境,亦争不过人族。倘落于青州,天下顷刻大乱;倘落于魔门,自得数劫鼎盛;倘落于佛门,锦上添花耳;倘落于天道盟,不消说,就有几个大门阀要陨落,不要忘记,天道盟背后,可是三位道祖!”
“秘境如此着紧,绿林盗胆敢沾染,必死无疑!大哥慧眼看透,才将之换取眼前利益,你又何以恋恋不舍,倘是不要命,你可以自己名义,往那太渊城去,淌一淌浑水,若能安然归来,举寨欢庆半旬月,如何?”
孟骁当知此中利害,只得叹而不语。
罗炼与许四维,沉默着收拾地上珍品,各各清整,以储物袋分类堆放,须臾功夫,交给两位当家。许四维在珍品之中发见一个蒙尘巴掌大小盒,本欲留待最后查看,可孟骁已发出小舟,催道:“追兵将至,速速上来。”
他只好收起,两个当家对一个小盒也不在意,便消失在天际,往九宫山去了。
……
“哈!”
公颜良大笑着回身一道重击,复抵住微烟老人致命攻击,两人且逃且斗,已有两个时辰,两人皆是大修士,每动之际,都不同凡响。是以早已远离日曦城,却到了数百万里外的无尽海上空。
“老头子,你今日未免缠得太紧,莫非是要随老子回九宫山?我九公寨虽小,却也可容下你,与你一个大当家,尝尝作威作福之感如何?”
公颜良伊始还能保持心绪,渐渐不耐,出言试探。
微烟老人脸色沉静,不喜不怒,道:“你可知闯下大祸?倘珍品确在你手中,我劝你将之交出,否则不然,祸患无穷!”
公颜良避之不及,被斩出一道伤来,不由破口骂道:“老不死的东西,给你脸不要脸,倘老子施出奥义,大家脸面都不好看!”
他心细如发,作此面目,只是试探。
微烟老人却摇首道:“观来绿林盗必除名不可了!”
见微烟老人不愿透露太多,公颜良心里有不好预感,急道:“老头子,你究竟要说什么?”
“珍品有甚问题?老头子,看在九宫山数万凡人面上,你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罢?”
微烟忽而停下,微眺远方。
公颜良见其不似作假,回首一望,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五百五十二章:离开
公颜良回首一望,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远空涌来一片黑潮,定睛望时,却是扇动双翼的妖族妖兵,个个凶悍,装备精良,领头一个飞天雄狮,威风凛凛,煞是骇人。
那妖兵粗略一计,约莫有近万之数,每个气息都不弱,堪与阴神修士一较,更有近半接近凝窍,直教人心惊胆战。要知日曦城九阁金阙卫,统共不过一千零八十个凝窍修士。
且观军阵,皆是飞空妖兵,必是打前部队,后续尚有几许,不得而知,然公颜良心知事大了,妖族不远万万里遣兵往庐州,莫非是要开战了?
他一时忘却微烟老人话语,自顾自说道:“楚度那老妖,莫非亦要争太渊秘境的一杯羹吃吃?”
微烟老人观后沉吟,道:“恐怕不是,不论如何,须将此信传回。公颜良,今番我有一番警言交付你,你听是不听?”
公颜良见他不再出手,收了巨剑,郑重行礼,道:“老头请说!”
见其如此郑重,却仍将‘老头’二字挂在嘴边,微烟老人哭笑不得,只道:“我知你回护凡人心意是真。然此遭珍品确动不得,既你知太渊秘境凶险,安敢动太渊令?”
公颜良眼前一黑,几要栽倒落无尽海,失声道:“老头,你是说珍品里有‘太渊令’?”
他尖声说道:“不可能,尹玄素得之令牌绝不会把来出售,烟老头你休要欺我!”
微烟老人冷冷笑道:“你道太渊令只尹玄素有么,玲珑阁崛起数千载,暗中搜罗异宝不知凡几,太渊令便是其一,本待太渊秘境出世,取出赚一笔。唯恐引争夺,消息就没有传出。然又惧大门阀无人来,便暗里知会东都魔宫,想来东都魔宫不会吝惜灵玉拍下。”
公颜良心间骤觉苦涩,没有想到此次谋划,却给绿林盗带来莫大凶险。
他猛然抬首,道:“烟老头,倘你此言是真,我这便回转九宫山,将太渊令寻出亲自送还。异日绿林盗能脱险,全赖老头仗义,必令绿林盗所属日日烧香替老头祈福!”
公颜良话音才落,身形就消失无踪。
微烟老人微微摇首,再一远眺愈来愈近黑潮,自语道:“依落日性子,可不会吃下闷亏,此时定已知会东都,九公寨数万凡人,必遭池鱼!”
他沉吟良久,心中微叹,手中却取一枚传讯飞剑,神识录入,将此间事备述说了,遂将之发出,做完此些,他身形一闪,却循着公颜良踪迹而去。
……
苏伏回到邵府,见内外皆寂,不知情状,入内里,却见皆聚厅堂,原都是归来复命。然此次行进,迎来诸多敬畏眼神,少许钦羡。
邵明轩瞧见他来,连忙其身来迎,笑道:“苏兄归来了,今番多亏苏兄护持,才能在绿林盗屠刀下无虞!”
沈驰在旁,脸色微黑,心里腹诽:绿林盗就没来为难,且从头至尾,都不见苏伏几面,东家奉承未免太着痕迹。
苏伏心知身份使然,此乃常情,他道:“东家不需如此,今番倒是我欠东家一个天大人情。”
他左右望望,道:“东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着此言,一众护卫争先恐后,自发就出去了,竟较之邵明轩话语还要管用。
留下罗丁丁与叶清秋,同邵明轩少许心腹与邵允,亦在苏伏示意,邵明轩挥退,两人才各自落座。
苏伏道:“今番借这人情,异日必有报。然东家当知,在下此来日曦城,乃为尹玄素故,珍宝大会业已无法持续,在下自要告辞。”
邵明轩脸色微黯,说道:“这人情不提也罢,不过微薄小力,不要苏兄惦记!而苏兄身份,自然不能为明轩护卫,是我高攀。但数日相处,感佩苏兄为人,身而为大门阀弟子,却未有骄气,平易近人,实乃得道修士楷模,明轩心向往之,实是不舍苏兄就此离去。”
苏伏一笑道:“人情一事,我心铭记,不必东家烦恼。在下无法否认身份,然目今为命奔波,无有着落,异日倘得无虞,定来日曦城寻东家酣饮,不醉不归!”
邵明轩也笑,扫去黯意,道:“那就此说定,明轩静候佳音耳。至于人情,明轩倒有个不情之请!”
苏伏爽快道:“东家但说无妨!”
邵明轩道:“父母之仇,明轩自忖无力图报,我见苏兄对尹玄素恨之入骨,想有同仇耳,未知可否将我仇恨托付?”
“我知此事为难,我邵氏但有苏兄看得上之物,无论几许,大可取之,明轩概无怨言!”
苏伏转念一想,就知他心意,微笑道:“东家,尹玄素我必杀之,不取东家一物,在下只有一个小小疑问。”
“倘在下有一件材质未知之物,欲要损毁,修为不足,就近可有何地可利之?”
邵明轩微怔,遂沉吟半晌,继而眼睛一亮:“好教苏兄知道,日曦城往西北方向约数千里,乃举世闻名之沉佛战场,那儿尽是赤地,地火横行,或可利之,不过苏兄何以打探此?”
苏伏脑内忽而响起来罗丁丁话语来:鬼婴长大之后,便是尹玄素,他秉承了丧门遗志……
所谓丧门遗志,便是憎恶真界所有生灵,他心下确证,孙士羽之言无差。尹玄素所求不是外物,乃以丧门遗志行丧门之‘恶’。
太渊令身为秘境钥匙,必然不易损毁。尹玄素怕是要借之地火,不知他是否已将太渊令带去,不论如何,都不得再行耽搁。
想此苏伏便起身,拱手说道:“东家,天下无不散筵席,在下即刻要离开此城,尚有二事托付。”
邵明轩亦起身,正色道:“苏兄但言便是!”
苏伏道:“一则丁丁,他本性纯良,遇事没有主见,能否跟在东家身侧,学个机灵,只要保其性命无忧即可。二则清秋,乃在下故人子弟,我走之后,请东家施个障眼术,不曝其身份将之送出城去,就此二事。”
邵明轩拍着胸脯道:“此二事包我身上,定不教苏兄有后顾之忧!”
语罢,微一苦笑:“不过,苏兄可否莫要再喊我东家,倘苏兄不嫌弃,唤一声明轩即可。”
“如此,浮尘谢过!”苏伏再一拱手,“东家万望珍重!”
声音落下,身形就此不见,独留邵明轩一脸怅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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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恶地
日曦城,玲珑阁。
约酉时,珍品被盗数个时辰之后。这是一个不大的厅室,有宾主论谈,氛围略僵。
“玲珑阁将消息传来东都,未免没有诚意,何要举拍卖之事?大可报个数,魔宫付不起还是怎的?”
说话之人,有着一张邪气凛凛的俊脸,只是这张玩世不恭的俊脸,现今不太好看,反映其主心绪不佳,这是极少见的。因他姓柳,名无邪,乃紫夜真传,下一任宗主最热之选。
柳无邪,在真界出了名‘混账’,不将一切放在眼里。无人怀疑,哪怕紫夜灭门,他照能嘻嘻哈哈过日。
然此刻脸色却难看,真不知何事能气成他这样。
“落日老头,你应知秘境关我庐州千秋鼎盛之事,于玲珑阁不无好处,落到别家手里,玲珑阁还能分润不成?”
柳无邪面无表情道:“而今被盗,且未能追回,落日老头,你怎么尽养了一群废物饭桶?不若我替你清理清理,譬如那个不服管教的张风月?”
落日城主坐在上首,神情淡淡,任由他说。
柳无邪又道:“罢了,想知玲珑阁养出一个真人不容易,不然何以要外聘你为城主。本来以为,得了这枚太渊令,便作功勋,把头上宗主候选帽子摘去,落得一个清净。玲珑阁今番未能教我如愿,落日老头,你且说说,该如何是好?”
落日神情不变,心里想道:他人无不想方设法往上爬,就你柳无邪反而为摆脱宗门卖力,莫不是装模作样罢?
“柳无邪,虽你修为真人,却不能不敬我,贵门师长见我,都要喊一声城主,老头喊的谁?”
他终于开口,知其性子,语倒不重,遂又道:“今番你上门来问罪,有些可笑。玲珑阁不能守住珍品,乃敌强缘故,绿林盗倾巢出动,三个当家前后筹谋,各样算计,老朽年老智昏,不慎遭了算计。如今珍品,玲珑阁已是追不回。再且,玲珑阁未言太渊令必属东都,价高者得,你何以认为此是玲珑阁之罪?玲珑阁受了此害,尚寻不到去处诉冤,你要有本事,大可亲去九宫山讨要,莫来此讨嫌!”
柳无邪冷冷笑道:“就怕贵阁刻意导演此戏,落一落东都威风,成真界笑柄。”
落日闻此,眉心间印记骤然放光,整个厅室就被灼热侵袭,直将柳无邪逼得放出势气来挡,更心惊:老头真不能小看!
他道:“本座念你年幼无知,饶过这回。倘再口出妄言,下场须得难看!
声音铿锵,如利剑出鞘,蕴着不容置疑决心。
柳无邪只得拱手服软,嘻嘻笑说:“老头莫要生气,小子是见您气在头上,忍不住开个玩笑,逗您老开怀。”
落日淡淡瞥他一眼,道:“柳无邪,想你早将消息传回。不怕告你知道,珍品被盗,本座亦无真心要寻,敷衍了事耳!绿林盗胆敢来攻城,使本城丢尽脸面,怎么能不付出一点代价。你门师长当已往九宫山途中,公颜良亦要尝尝受人算计的滋味!”
柳无邪心道:真界也就这老头敢明目张胆利用魔宫,莫非传言是真?不知老头渡劫,推演出何等神通,这眉心印记究竟是何物?怎令我觉心惊胆战。怕是璇玑,也只有出剑才能败他,败又不死,真个大患!
“老头真个高算,都瞒不过老头!”
他笑了笑,道:“老头,今番来实非问罪,只图问你,有无见到一个疑似剑斋弟子的散修,知否他去了何处。”
城主听后,心间拿捏,少顷才道:“似有一个,姓苏,唤浮尘,今晨尚在。各方争相秘境,你怎打探剑斋弟子?”
他又暗暗忖思:那小辈虽出彩,可不见得能引柳无邪这样人物注意,想其身份莫非另有玄机?似还出任邵氏商行护卫,柳无邪行事无忌,遍寻不着,必为难邵氏。邵氏乃本座御下,岂可任其欺负!
想此,城主淡淡又道:“一个小修士行踪,不放在本座眼里,许已出城,你自个去找罢!”
柳无邪不疑有他,想又无他事,当即起身告辞,他自也不将小修士放在心中,且行且思,用个什么方法逼出这老头神通。此便是柳无邪‘混账’来由,只为当下意趣行事。
……
秘境,福地,洞天,方外界。
秘境太渊流于闻,福地琅嬛踞秽渊,法象洞天孕道祖,方外则瑶池仙界。
此首歌谣,流传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得是‘太渊秘境’只流于传说;北俱庐州往无尽海方向去,则是福地琅嬛,却为黄泉秽渊魔祖盘踞;法象洞天乃道祖居所;方外界则有瑶池,太乙圣地称之瑶池仙界。
此些便是闻名于真界,令无数修士向往的宝地。然而与之对应,又有数个令人闻风丧胆之恶地,其中之一便是‘沉佛战场’。
当年佛妖大战,致使生灵涂炭,将商州庐州交界数万里地域化作一片焦地,地火肆虐,生灵不见,已有数劫。
在这一片焦地,天穹永远一片黑暗,沉沉隐隐,有雷声轰鸣,但见地火冲天,就有雷霆来压,水蓝色如龙蛇一样雷霆,汹涌如凶兽一样地火时时碰撞,爆出无比绚烂焰火,此便是名列真界奇秀榜榜首之‘洛天图地’。
讲得是上古,有河洛水,细分二边,有二个水神掌管,一为河洛,一为河图,本为兄弟,却分水火,无法相融。借此名隐喻,天争地斗永不消止。
距焦地愈中心处,地火爆发愈是频繁,凡间生灵不能存,便是修士,没有抱虚以上修为,亦难在地火余烬下存活。
焦地受着地火炙烤无数年头,空气蕴含地火余烬,有地火之毒,倘无破障,解毒一类丹药或法器,普通修士都不能踏入。
在这地火肆虐间,却有一道法器灵光穿行而过,径往中心而去。
这灵光在地火之间,显得那样微弱渺小,然地火余烬,却不能侵,却是为法器阻拦在外。
在其距中心剩了个百余里时,忽然停顿下来,灵光散去一些,显出其身形来。
“咦!是你这小娘!道爷记着你唤作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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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洛天图地
此人话音落下,却见下空焦地,遗世独立一绝世女子,她身着青色长锦衣,约二十一二年纪,眉目婉约如画,两弯新月般的细眉下浓墨点睛,宛若黑色琉璃宝玉,神秘而又深邃,仿似有着堪透世事的智慧,眉宇间蕴着浓浓的书卷气。
其素手修长,于数步就有一小股地火裂缝之间,捧着一份书卷,读得津津有味。宛如身侧地火,尽都摆设而已。
驾着法器之人,‘桀桀’笑着落来,却见其面覆着鬼画面具,一袭黑色长衫,竟没有出奇之处。可勿论何人,见了他都要惊声的一叫。
他正是许多修士‘朝思暮想’的鬼弃道人尹玄素。
正于太渊城仍然徒劳寻他踪迹的修士,倘知他悄声来到此处,为的便是将太渊令毁去,不知要作何感想。
孙士羽推断无错,尹玄素确是来借地火之威毁令,便是不能毁,他也要借地火藏匿,保教太渊令出世搁置,牵扯真界各方势力,想象就令他觉得激动。
否则不然,他何以要大费周章,混入云氏商行,取这太渊令来?本来只差一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太渊令藏匿,任谁也休想寻到。
可尽都坏在苏伏手里,他尚不知苏浮尘便是苏伏,只将其恨之入骨。在日曦城算计苏伏一次,令其盲目,又要受人追袭,自顾不暇,便是未免其再来破坏。
可他没有想到,机关算尽了去,仍算不过这个女人。
“小娘唤作青衣罢?我见过你,在云氏,真不是一段好的回忆。我意想真界能算出我心思者,应当没有才对,观你模样,似知我必会来此,能否说说,凭的什么?”
尹玄素真个好奇,这女子倘能反来算计自己,这心计就未免令人惊吓。
捧着书卷女子闻此,翻手将书卷收起,其身一震,就将附身余烬震开,灰尘一样余烬,像似烟雾排开,女子从容捻决,那些个余烬,眨眼膨胀,遂化身大力兵将,个个黑肤黑颜,穿盔戴甲,手持长戟,看不清面目,却不知是人是鬼。
“我观之书卷,不敢言恒河星数,亦如此间尘沙。其中就有关于丧门,你以丧门遗志为趣,稍一推算,加之日曦传言,你会来此,并不难测。”
女子正是小医仙青衣,其早将尹玄素心计猜透,独身来此守候,便是抓他一个正着。
外界都在搜寻尹玄素藏身地,可青衣却另辟蹊径,传将出去,不知要惊呆多少个人。
尹玄素闻此,只觉受辱,便道:“小医仙,你之名头我亦有所耳闻,然不知你医术心计高明,是否手段实力也高明。”
他望着这些个诡异奇兵,杀心已动,遂出十指,划拉虚空,但见虚空溢出黑色液体来,各各凝形,或作妖怪,或作猛兽,或是人状,或作恶鬼,法相不一,却莫名骇人。
青衣呆此数日,早作筹备,哪能输他,素手一挥,大军就动。
两边色皆黑,混在一处,就难分辨。然而气息不均,且在二人十指如飞,操持之下,无声厮杀,异常惨烈。
青衣见势均力敌,分出心力,素手捻兰花轻拂,就见数道地火汹涌吞向尹玄素。
“此神通?”
要知地火桀骜,非人力可操,见对方神通较之丧门还要诡异,尹玄素心里大惊,惊这神通前所未闻,前所未见,真个教人骇然。
他面上不显,‘桀桀’怪笑,手亦轻拂虚空,就有更多黑色液体涌出,将地火挡个正着。
这黑色液体,乃是真界生灵对丧门无尽之怨,他所行恶事愈多,刀下亡魂愈多,这液体就愈强,修士触之,先崩其智,再坏神魂,乃是丧门累代传承,至今数百载,可想而知有多恐怖。
莫说被这液体沾染,便是闻其味道,都教人作呕,久而久之,道心必然不净。
两方各自斗法,奇兵各自厮杀,仍然惨烈,不两时就都化为乌有。
青衣法印再变,地火兀然散去,尹玄素身周焦地,骤然发生裂变,就见上下左右,四方突显土石巨手,各各按下。
“嘭——”
数道惊天动地巨响,就此生发。
烟尘未散,青衣隐约见土石巨手裂去,就露出完好无损的尹玄素来,土石巨手尚距其丈余,竟无力再进分毫。
青衣心中早有计较,法印再行变幻,就见尹玄素上空忽而凝来一片黑云,惊得他疾退,可那黑云,眨眼就变作甘霖浇下,浇在碎裂的土石巨手上,那土石里,竟生长一根藤,拳头粗细,眨眼长到人高,遂开出粉色奇花。她素手未停,微一屈指弹,就有飓风出,将那奇花整个粉碎,铺天盖地洒向猝不及防的尹玄素。
就见花粉所过之处,尹玄素后背,竟多出两只巨爪,好似骨翅一样,节次分明。
尹玄素气急败坏,操着巨爪甩动,却怎么甩不掉花粉,他道:“你这小娘皮,道爷最讨厌别人动我爪子,你竟敢拿花粉侮我,我要你死,给我去死!”
此一下,好似触了他逆鳞,其身形骤然突进,身后巨爪并未被花粉影响,于突进途中就划过虚空,发出尖锐‘兹兹’声音,将青衣身体整个粉碎。
然尹玄素心知不对,突进身形骤止,一双巨爪如拥抱一般将他身体护了个严实。
下一息,就见青衣粉碎的身体宛如花瓣飘零,来到尹玄素上空,复又凝聚,这时法印早已捻好,就有无数利剑一样雷霆‘噗噗噗’落下。
五行属水,是谓《水雷真剑》,亦是青衣早将布置。
那花粉,自然非是显出巨爪而用,五行属木,乃早已消失真界之植,剧毒之花,唤作‘魔葵’。
魔葵性热,长于地火畔,其瓣蕴有剧毒,可侵蚀一切实相之物。那花粉之中,便蕴此剧毒,在尹玄素不觉之中,渐渐侵蚀。
“嚓嚓嚓嚓——”
那巨爪在水雷真剑轰击下,竟寸寸粉碎开来。
尹玄素顿知花粉有异,此爪乃他此生最高杰作,由每个被他杀死修士的指骨制成,其内蕴含无匹怨毒之念,可挡真人数击,是他心头挚爱,今竟毁去,一时心痛如绞,发声嘶吼:“小医仙,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心绪失去控制,无数怨念生发,其体骤然异变膨胀,长成一个数丈高的怪物,双臂尽为浓浓液体缠绕,化作一类巨爪,扑咬之际,黑色液体横飞,竟将多处涌出地火之裂缝封得严实。
浓浓腥臭传来,青衣下意识蹙眉,身形在半空御风疾退,立于数十丈外,法印再行变幻,有剧烈罡风生成,却只堪堪将之抵住。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她身后数十丈外,有一处巨型地火口,地壳突就抖动,自那地火口处猛然喷涌,使得周遭大地尽都颤动,青衣一个立足不住,法印震散,罡风停歇,怪物就冲将过来,眨眼就要扑倒。
青衣只及转换法印,在颠簸之中,身前勉强升起一道土墙来。
此时此刻,地火肆虐,周遭灵气都在暴动,她操控不能得心应手,真个叫人算不如天算!
有这一瞬延误,她终得退去,却不再回身,径向前逃。
尹玄素已失理智,能挡真人数击的指骨之爪,被青衣设计损毁,此事太过突然,令其没有准备,以至于被怨气所控。
此时他只想撕碎青衣,哪容她逃。沿途地火袭来,竟都融入其体,使其身形更是庞然,步履之间,‘砰砰’震动。
青衣自然亦有漏算,譬如这地火,否则凭着她数日布置,仍可从容与之周旋。
然更糟是,这地火竟似有意志,见尹玄素能融地火,竟将之喷涌而去,那尹玄素受着地火滋补,身形以丈长,愈加庞然。
见此异状,青衣把眉头轻轻一皱,暗道:未闻怨念之气可与地火相融,选此作战场,不想作茧自缚。
她未有惊慌,心念急转,忽而抬首望向天穹,只闻雷声隐隐,便计上心头来,身形就停下,趁尹玄素受地火滋补不能动弹,当即取出一副画轴来,以兰花印顶着画轴中段,御风而起,待至高空,耳边雷声隆隆,她将兰花印反手一推,掣着画轴端,将之展开,依稀可见是一副行云图。
“风雷宝鉴,彼端深处,吞天云兽,为吾族祭……”
行云图倏然绽放灵光,遂自凌空悬浮而起,就见图中涌出白云,化作一只庞然云兽,发出隐隐‘风雷’之音,引得天穹之上,落下一道雷霆来。
这云兽将那雷霆吞个正着,见此,暗沉天穹竟也似有意志,便有无尽雷霆落下,将云兽染成水蓝之色,遥遥与其下地火对峙。
青衣御风在空,兰花印遥相对之,其身亦有灵光,源源涌向行云图,才能维持云兽存在。
不两刻,二方各自完备。一借地火势,黑红交映,怨气冲天而起;一借天穹之势,水蓝颜色,从头到脚,闪动雷霆。二人甚未超脱,却在此恶地,描摹出了前所未有,前所未见之‘洛天图地’绝景。
下一息,再演天争地斗!
第五百五十五章:青衣受伤
曾几何时,道理二字在苏伏眼里,就是强者的声音。
这个认知显得偏颇。不论前世世界,抑或真界,都不可避免有争斗。争斗核心,排开纯粹行恶,就是认为自己‘得理’。
这个‘理’字,许是义理,许是公理,许是道理。
苏伏得悟‘道理’,两世为人加之所阅典籍,在他心里形成一个独特界观,不同于前世,亦不同于真界,乃二者糅合,便是‘道理之剑’雏形。
他入道以来,要说顺遂,倒也算得。倘说坎坷,倒也算得。明悟自身剑道前途,此事甚幸,要说为何,但凡剑修,早早明悟自身剑道,就为晋入长生多做一分准备,许多剑修到得抱虚巅峰,都不能明悟本心,剑因此蒙尘,超脱不得,就只能泯然于众。
泯然于众,对矢志长生之途且抱着极大信心的修士而言,便是重击。而很多修士,长生途在开始就决定成就。
苏伏往‘沉佛’赶去途中,五分心神操控‘黑流沙’,五分则沉入心内虚空,静静体悟新领会之剑。
‘道理之剑’,虽得此称,其实不过将浩然气转成道理之气,使其显化真界,可克制劫魔等邪崇鬼魅之物。
虽粗浅运用,传将出去,还道剑斋又得一门传承,可克制劫魔的传承,那才是骇人。
道理之气核心乃是苏伏对此道领悟,能克制劫魔,就说明他真正领会了一些‘道理’。而此道,苏伏亦远远见到前景,即是‘道理剑意’,倘能走到那一步,但他剑意所到处,皆与劫魔无异,是可以净化存在。
当然,这只是苏伏设想,未到那一步,谁也不知究竟如何。
沉佛战场非常醒目,就在距其千里外时,些微异味传入来,苏伏睁开眼睛,恶地远在千里外,就有焦浪扑来,果真恐怖。
他将法器各自检视,遂立起身远眺,只能见得一片暗沉。
“希望猜测没有错……”
目今修复伤势,希望全然在太渊秘境,他说什么也要搏上一搏。
复行半个时辰,来到沉佛外围,渐渐发觉不对,远空似有什么正在生发,待得再近百里,就见到处腾出焦烟的恶地,间中有两只巨兽正在成形。见得此幕,他不由想起归墟里,于森罗幻境与莫孤寒生死斗,引天争地斗,领悟神禁《水龙吟》。
此时眼前场景,赫然是更为剧烈之‘天争地斗’。
他心思急转,却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何事,此时他距中心仍有百里开外,有黑流沙挡着热浪,尚且不觉,又行约五十里,就渐渐发觉此地异常。
“嗯?这气息是?”
苏伏本欲就在五十里外观战,忽而感应到一股熟悉气息,他凝目眺望,却看不清明,想了想,只好再进。
又是半刻过去,两只巨兽似乎整备完毕,各各发出无声怒吼。
“尹玄素?青衣?”
两兽发出意志,登时令苏伏感应无误,这时他距中心只有十里,《天眼通》望去,果见凌空悬浮一绝世身影,左近有一行云图,源源溢出白云,显然那水蓝巨兽是出于她手。
苏伏又惊又喜,惊的是尹玄素的模样,喜的是青衣竟在此地,那么料想其对尹玄素行踪早有猜测,这段时间不见,便是来此布置,好取其性命,抢回太渊令。
未待他细思,两只巨兽轰然撞上。
“轰——”
苏伏只觉一道剧烈白光,映亮半个天地,他下意识闭眸,脚下飞流沙几乎不能控制,被往外围推去。待好不容易止住退势,睁开眸子,肉眼可见,一阵阵余波无休无止地涌出来,飞流沙在这余波之中,宛如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舟,半分不由自己。
这还不止,因着这剧斗,天地都为此而变色,整个中心位置,天穹裂开,落下道道雷霆,大地裂开,复有地火涌出,整个好似末日一样上演,令人心神俱颤。
苏伏呆呆望着这一幕,半晌回神过来,再定睛望,哪还有青衣身影?便连她操持的画卷都不见,地火形成巨兽,似乎占了上风,居然发出了尹玄素的声音:“贱人,你以为躲在里面我就抓不到你?待抓到你,定将你根骨抽出来,教你看看无力反抗的自己,桀桀桀……”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些清明,许是剧烈碰撞,令他重将怨气压制。
然地火形成巨兽,却未散去。
苏伏大惊,飞流沙‘咻’地向里冲去。
这时尹玄素感应到动静,灵觉扫来,不禁放声大笑:“苏浮尘,居然是你,来的正好,教你知道坏我好事下场!”
巨兽身形转向,冒着浓烟的巨手轰然拍下来,其速竟如闪电。
苏伏躲之不及,飞流沙被拍个正着,他当机立断,自法器上冲出来,心念一动,赵云就使‘黑星’显化。
“唏律律——”
黑星似乎不耐,在赵云严令下,却不得不驮住苏伏。
“啪嚓!”
几乎是眨眼,苏伏才脱离法器,黑流沙整个就被拍得粉碎,眼见是修复都不能够,苏伏面颊微抽。
黑星再次长声嘶鸣,身形却忽而如闪电一样扑腾不见,再出现时已来到前方数十丈外,尹玄素另一只手恰拍来。
躲过这致命之击,黑星不敢再闹脾气,遂按苏伏指令,冲向了地火巨兽上方,那已濒临崩溃的水蓝巨兽。
在距十丈外,苏伏用手一拍马背,身形便如电窜入白云层,使尹玄素再拍了个空,因而发出恐怖怒吼,地火因得势,压得天穹一回,更自响应。
“青衣?”
冲入这白云层,便见倚着云壁卧倒,其左臂不自然扭曲,动也不能动,她脸色苍白,额上尽是冷汗,右手仍捻兰花印,上方是行云图,维持着水蓝巨兽不散。
“青衣,你……”
此时她意识已近模糊,骤闻熟悉声音,下意识撑开美眸,却见身侧有人蹲来查看,略显怪异的脸,可不正是苏伏。
“呵!”
她略扯动嘴角,笑得无力:“没有想到,这一副狼狈样子,教你撞个正着。”
第五百五十六章:得令牌
“快不要说话!”
苏伏将她枕于自己臂膀,又取一枚百草丹,正要喂她。
青衣勉力摇螓,道:“我体质特异,受不得真界丹药,你不用费心救我!尹玄素得了地火势,我与天穹之势不能相融,敌不得他,伤好不好都要死!你不要说话,只管听我便罢。一则太渊令,你不要担心,地火还不能伤之,自有人来取这太渊令;二则你取我血数滴,好生保存,终有用途;三则我储物袋里,有锦囊数个,助你回太渊之后行事,切记按锦囊之言,当能如愿;四则……”
“嘭——”
她话语突被巨响打断,行云图发出颤鸣,似乎就要崩溃一样。
“桀桀桀……死亦要同死么?好一对鸳鸯,道爷就成全你们!”
动静就愈是剧烈,青衣语速加急:“四则花音花岩,各有异能在身,可收在身边做个侍立俸衣,替我好好照顾他们……少待我会再以秘法爆发,你趁此逃去便是。”
苏伏把眉一皱,说道:“怎么听着像似遗言!”
青衣婉然一笑:“你就当是罢,相识一场,倒也尽兴。死剑君怀里,不知天下多少女子艳羡哩。”
“呵!”闻此难得俏皮之话,苏伏不禁笑出声来,“青衣果然知我身份,不过你两番救我,我苏伏怎能弃你而去。”
青衣闻此,敛了笑意,道:“剑君当不是如此无智罢,凭你目今修为,如何敌得地火。不若按我所言,逃去便了,即便我死,亦不碍你伤势,何乐而不为?”
听着她话中恼意,苏伏微微一笑:“青衣小姐这副模样,才有人味,往后还是莫要作冷淡姿态,只会令人敬而远之。”
尹玄素咆哮愈发狂暴,苏伏却仍然笑得出来,青衣望见他的眼睛深处里,是坚定不移的决心,是无可动摇的意志,本欲出口之言,就噎在喉间。
酝酿二息,她只得道:“随便你罢,死了莫怨我!”
苏伏一笑,道:“不怨!不过,伏有一请求,倘今日能活,望青衣小姐回答我几个问题!”
“可以!”青衣淡淡笑道,“不过,作为交换,我回答一个,你亦要回答我一个,如此才算公平。”
苏伏笑着应下,遂心念微动,就将魂幡放出,赵云显化,躬身行礼后淡淡一瞥青衣,因不识,带着审视。
青衣见其身侧悬浮一魂幡,赫然是真界人人闻之色变的炼魂幡,她心里讶异:“魂幡主将,能得灵智,剑君怎么做到?”
苏伏不答,只道:“子龙,你好生照着青衣小姐,莫教她受到伤害!”
赵云领命应道:“公子放心!”遂将黑星唤出,分作左右,守在青衣身侧。
黑星又受召,老大不乐意,打了个响鼻,马脸拉得老长,斜睨着青衣,好生不屑模样。
苏伏又将青衣倚回云壁,将其捻决的手按落,使灵光中断,行云图就无力垂落下来,落在苏伏手上。
“借此图一用!”
行云图一断,云层就开始崩塌,尹玄素发出猖狂笑声,攻势愈加狂暴。
青衣好奇他所为,没有犹豫,霎时切断与行云图联系。
苏伏便捻道印,心内虚空,心神双手各有灵光,合而后作‘光蝶’,他眸子猛地一睁,就将光蝶导入行云图。
意识霎时就来到一个云雾界,朦胧之中,他不顾许多,就捻《水龙吟》法印。
几乎是光蝶出到心内虚空外的刹那,暗沉天穹突地更加暗沉,本来受着地火压制的天穹,倏然发出莫名之意,仿似天威觉醒,一切不符天道运转体系者,皆要粉碎。
下一息,行云图上骤然跃出一条‘云雾螭龙’,而器身亦再不能承受而从中裂开。
苏伏见此,忙将‘光蝶’招回,整个过程不过两息,那劫云来了之后,却又失去目标,将散未散。
“青衣小姐且在此少待!”
苏伏语罢,身形一纵上了螭龙,而此时这方云雾世界正在崩塌,在螭龙显出之后,却又缓缓凝聚。
虽然如此,却抵不过尹玄素破坏,眼见就要整个碎裂。
螭龙骤然发出龙吟,高昂龙吟直达天听,九霄之上天穹,那将散未散劫云,似乎受到感召,居然往下落来。
劫云动,天穹便动,就见暗沉天幕宛如一个莫大涡旋,卷作龙卷往下来,正此螭龙亦向上冲击,二者撞于一处,龙吟更是嘹亮,传遍整个沉佛,此次再非无智无识,更似远古荒兽觉醒,其威令天地皆寂,四方万万生灵俯首。
这还不止,底下行云图所出之水蓝巨兽,轰然向螭龙去融合,其上劫云落下,亦与螭龙相合,雷霆之光,照耀大片虚空,使底下人望得清清楚楚。
底下地火,居然迟疑一瞬,狂暴之中的尹玄素,亦稍稍清醒,望着吞噬了劫云与水蓝巨兽的螭龙,心神微颤。遂成恼,怒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道爷此时是最强的,啊啊……”
他不管不顾,将压制了的怨气尽都爆发,神智被掩埋,开始汲取更多地火。
“不够……还要……还要更多……”
地火似升起不屈之意,就见大地寸寸龟裂,本来只有一道大型地火口,却兀然出现数道来,皆涌向尹玄素,使其身躯愈加庞然,几要与天穹接壤。
天穹之上,苏伏沉沉一笑,他怎会等尹玄素蓄力,这时座下像似荒兽般的螭龙,在他强硬意志下,尚未吞噬完满的躯体就轰然往下撞去。
“轰轰——”
此是力与力最直接较量,黑星将青衣驮着躲开,魂幡紧紧护持在侧,然他们都无法直视,只闻着耳边远古荒兽的声音,势愈沉,愈强。俞强,尹玄素气息就愈弱。
青衣勉强睁开眸子,就见余波将虚空都推开,那是彻底将虚空洗净的观感,而在中心位置,隐见虚空断层,每一粒灰尘,都在余波下化作更细碎之尘,几近虚无。所有灵气、余烬都不见,唯有乱窜的雷霆,宛如浪潮一样铺盖整个大地,地火痕迹彻底消去不见,竟被天穹压回地底,这一幕诡异又恐怖,传将出去,不亲见绝无人相信。
余波都尚未消去,却哪还有尹玄素的影子。
青衣只觉眼前一幕,颠覆了她踏入真界之后的所有认知。若非她性沉静,早迫不及待问询苏伏,究竟是如何做到。
“你家公子,总能令我惊叹。”她淡淡说着。
心里却笃定,这一份伟力,就连长生真人都要望尘莫及。虽然借了天穹之势,而方才那‘螭龙’,虽像传闻中姬玄清的剑意,可她知道不是,此是壬水天一神禁之《水龙吟》,是在天道运转体系里,天成的神禁,才能借助天威,才能造成如此局面。
典籍有载,《水龙吟》每回只会显在一个修士身上,倘有修士得之,真界就再无人可以领悟。此是‘神禁’规则,唯有少数如此。而像赵云自花怜影夺来的《土岩巨人》就没有限制。
神禁拥有无限可能,是以大门阀才对拥有神禁的散修垂涎。一件法器倘蕴有厉害神禁十分之一威能,就足以毁天灭地。
惜真正成功者极少,更多是累至死去都未能完成一件法器。
赵云浮在她身侧,闻此便道:“公子的根骨不甚好,可说极差。公子的运道谈不上好,常常面临生死。不过,公子有着非凡创造力,譬如我,譬如此幕。他对几道没有迷惑,坚定向前,这也是他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因由。”
“我早前为剑斋封印,公子曾提过你,多谢道友两次救护公子。”
青衣见其神清智足,更觉讶异,道:“你身为邪灵,怎么还有灵智?剑斋弟子,怎么会炼此法器?剑君莫非便是因此而流落在外?”
赵云摇摇首,显然不便多言。
青衣未再追问,方才因见无生还可能,连伤也不理会,此时形势急转之上,她便将左臂治愈。
费去半刻,那余波好似才渐渐消去,螭龙亦不见所踪,焦地在水色雷霆浪潮肆虐之后,更是向下坍沉数尺,地火都不见踪迹。
她御风而起,来到中心处,细一定睛,就见苏伏脸上带着一丝余悸,微微苍白,手中握着一枚令牌沉思。
“尹玄素死了?”她向四周张望。
苏伏见她到来,便将令牌递过去,道:“尸体储物袋都不见,只见此牌,不知死活。”
青衣取来一望,确是太渊令无疑,她道:“今番如此恶他,倘若不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苏伏苦笑道:“虽说如此,可我却无法再动手。”
引动如此天威,绝不是没有代价。那劫云虽顺遂与螭龙相融,可身处其间,苏伏承受着劫云的洗刷,绝不是一丁点疼痛了事,那是较之神魂创伤发作都不遑多让的疼痛。
否则他何至于如此按捺不住,尚未凝成就突袭。
好在结果殊为可喜,令牌寻到,尹玄素连尸首都不见,料来已死得不能再死。
青衣道:“尹玄素太过狡猾,不会没有后路。不过目今令牌已取得,就此回转罢。”
“善!”
第五百五十七章:分赃
庐州以东南方向,距一线渊约十万里,有一片绵延的大山,称琅邪山脉。
相传此山曾有山神琅邪守护。其时龙族分管四海山河,神道大兴。但仅仅数劫,仙道崛起,神道渐渐没落,早已没有修士再修神道。
琅邪此神,对花草树木护之,对野兽精怪护之,对山河大地护之。你道为何,原这琅邪,性甚私利于己,但有好的,美的,都要收归,整个琅邪山脉,都受其盘盘剥削,苦不堪言。
然琅邪亦是护短,受着外敌侵扰,便势必要杀尽进犯之敌,但有御下死去,十倍百倍还之敌人,数千载间,倒也相安无事。
后来此山脉便以‘琅邪’为名,神道没落,琅邪亦陨落,渐渐为人遗忘,琅邪山脉之名,却再未改易。
此山脉一年四季,每季当得三旬月,一日不差,一分不误。
春花妍妍烂漫,夏扶箐箐桑木,秋根落落意浓,冬雪皑皑新装。其外飞禽走兽漫布,各样林木,藤蔓交杂。偶有精怪异虫,珍宝稀味,奇花异草,天灵地宝。偶有飞禽走兽误食天灵地宝,侥幸诞得灵智,懵懂之际,就在此山修炼,待得被人发见,便将莒州妖族聚居事告知,为其筹舟渡海,似山河水流归入大海,是以琅邪山脉,并无妖族。
这山脉走兽飞禽,遵循自然法则,各相克异,繁衍不息。山中多猎户,以猎兽为生,与世无争,在这方安逸山林,世代绵延。
山脉呈半圆拱形,靠上位置,称左岭,因地势平缓,每座山头高低一致,由一十二座山构成,又称左岭十二道岗。每岗皆有一伙盗匪聚集。
山脉靠北位置,仅低于山脉核心,称高岭,又因奇石嶙峋,各有异状,又称高岭乱石峰,只一伙盗匪世代绵居。
山脉靠南位置,有一十八座山峰相偎,便学着剑斋阎浮十八峰,称南岭十八山,沾点光亮。
山脉核心,背倚无尽海,便是绿林盗核心,九公寨领地九宫山。
九宫山地势陡拔,云雾缭绕,如笔插云峰。其由三根巨大石峰组成,三根石峰皆分三段,活像人指,亦得九宫,九宫山之名,如是而来。
这一日约酉时,一道灵光穿过山脉,顿在九宫山上空,有一道灵光往下落去,其间云雾如大手拨开,只见三根石峰,各有别舍,居中为尊,有一大殿。
石峰上人,感得神阵异动,热枕望去,果是孟骁扁舟落入来。
“见过两个大当家!”
三峰有数万声响齐齐,山呼海喝,好不惊人。
落入主峰,才见别有洞天,只见绿原沃草,一望无际,种着诸般灵值谷物,有着许多凡人忙碌。此正是春耕时分,农人正下禾。
一幢幢民居围田而居,尚闻得稚儿无忌嬉闹之声。粗略一数,约莫有着千数凡人,皆乃绿林盗高层家眷。九宫山三峰各有所居,此略过不题。
孟骁按落扁舟,四人自上下来,双手下压,笑道:“诸位,今番大功告成,绿林盗得获匪浅,今夜举庆功之宴,通宵达旦,诸位可尽情欢耍。”
他的声音传遍三个山峰,便使得一众海呼:“万岁!绿林盗万岁!大当家万岁!”
孙士羽眉头微蹙,说道:“战船不知到得何处?”
孟骁且行且言:“担忧什么,扁舟本来就快,战船迟两个时辰便自归来,有甚好忧!”
四人登上长长阶梯,就来到峰顶大殿,只见殿前地板用花岗岩铺就,殿梁悬一幅匾,上书:公正严明。
九公寨司辖三十一路盗匪,必须做到‘不偏不倚,公正严明’,才能令其诚服俯首,否则各各异心,散沙一盘,唯有任人拿捏。
是以此殿便称‘公允殿’。
大殿早有值守统领出来见礼,孙士羽微微一笑,向领头一个道:“管统领,我等离山之时,神阵可有异常么?”
守卫九宫山的神阵,尽都在孙士羽掌控里,是以他回来,无须通报便可无虞穿过神阵。
管统领是一个六旬老者,花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亦是一丝不苟。身上着甲,头上戴盔,气度沉稳,老将之气扑面而来。
他抱拳拱礼道:“大当家,未有异常。”
孙士羽对其放心,便笑着点头,簇拥入殿。
殿里有司座数十,以为首三座为尊,孙士羽与孟骁各踞一座,许四维等统领则立在殿首下。
孟骁有些乏,便道:“他们回来再唤我!”
他们自是参与攻城的绿林盗,其下数十座,便是三十一路盗匪头目位置。
孙士羽微微点头,心里想道:不知大哥甩脱微烟老人未有,最遭情状,便是将微烟引来,苍月珠势必不能保住了。
他也所耗非小,亦自沉修。
约莫一个时辰,孙士羽神情微动,便起身出到殿外,此时天色已暗,隐约瞅见一庞然大物自远空来,果是战船。
他略掐诀,就使灵光生发,护山神阵裂开一道容得战船入来的缝隙。
他又去唤了孟骁,战船上绿林盗各自下来,于殿前聚首,整列成队,各盗匪头目鱼贯入了大殿,各自落座。
“孟大当家,公大当家尚未回转,是否等候?”
各自坐定之后,便见上首位置空了一个,其中一个头目当即问道。
孟骁淡淡开口:“不必,大哥交代了,不必等他回来。”语罢便取出装了珍品的储物袋,将其内珍品铺陈出来,登时宝光流溢,充斥整个大殿。
各各统领双眼放光,流出垂涎之意。
“此次行动,出力最大者乃我九公寨,自然取最大一份,众位没有意见罢?”
底下有头目便道:“孟大当家所言极是,某等未有意见。”
孟骁便把眼神示意,许四维与罗炼早将磨拳霍霍,这时便上前择取,约莫过去半晌,方才将择取珍品收入储物袋,交予孟骁后退去。
即便如此,地上珍品仍是目不暇接。
底下群盗早在物色所需,待孟骁摆手之后,便各各前来择取,吃相倒也斯文。
孙士羽对此全然不管,然就在地上珍品件件减少,快要均匀之际,他眸子微微一凝,身形倏然不见。
再出现时,已来到殿外上空。
几是同时,神阵外便传来冰冷声音:“好个绿林盗,胆敢虎口夺食,今日便称一称尔等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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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第三枚太渊令
孙士羽下意识就觉不好,对方语声未落,神阵外头,霎时升起一道苍古气息,朦胧之间,一双莫可名状的眸子兀然睁开,虚空传来尖锐的颤鸣,引得神阵亦同颤鸣。
“点睛苍龙道!”
孙士羽失声惊呼,孟骁等人自后出来,闻见此言,尽皆变色。
“灵神御阵,主灵归位!”
孙士羽即刻做出应对,他双眸紧闭,双臂交叠,作了三才法印。遂见其法体绽出毫光,下一息剑,一道金灿灿灵光自他天灵跃然而出,转眼与神阵相合。
覆盖整个九宫山的云雾倏然倒卷,颤鸣的神阵便即稳定,孙士羽正待与来人交谈。
“哼!区区小神阵,安敢阻我!”
岂料下一息,神阵就遭着重重一击,孙士羽法体毫光登时散去一些,其眸未开,口里‘噗’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登时苍白如纸。
“住手!”
孟骁见此,身形腾起,左手是符,右手则持一柄镌刻玄妙符文的法剑。
“老孟!不要出手!”
却是神阵发出惶惶声音来,原是孙士羽感应到他出手,喝止了他。
又道:“九宫山哪里恶了东都,足下何不给我等一个机会弥补,倘真有错,必设法补救……”
“嘭!”
语未说完,神阵再度遭着重击,孙士羽心头好不恼火,借此神阵,他能够还击,不会逊色一般真人,可对方来头可怖,凭绿林盗挡不住,他只能忍气吞声,将方才言语再叙一遍。
“哈哈哈!徐源,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连个小神阵也破不开,无怪真界流传邪公子,却未有你的大名,哈哈哈……”
神阵外头,骤然传来这猖狂笑声。
孙士羽暗暗叫苦,来者竟不止一人,他借神阵之眼,已然看清攻击神阵之人的模样,却是个二十几许的青年,面容英挺,束高冠,着锦袍,非常贵气。
随着笑声,他又望见一个人影显现,却是一个踩在一面布幡之上的诡异少年,瞅见此人与此人脚下布幡,气息就不由一窒。
“莫九幽!炼魂幡!”
二者来头都不小,尤其是‘炼魂幡’。目今真界已知,唯存一面矣,为灵欲魔宗所有,少年莫九幽,便是灵欲魔宗真传弟子,地位在莫孤寒之上。
庐州之地,虽魔剑、邪公子、千幻魔女为真界熟知,以至于令许多后起英秀都未得光华。然此少年,虽未闯出来别号,却也是庐州人人闻知色变的大魔头。
而那布幡,从头到脚,萦绕邪煞之气,惨呼隐隐,呜呼怪声不绝,其强度,更是令孙士羽心肝俱裂,只觉末日来临。
原来这炼魂幡,已有九十九层禁制,只差得九层禁制,就是圆满,变作法宝。其内已有八个邪灵主将,倘将邪煞之气放出,莫说神阵不能挡,整个九宫山,怕是无人挡得下此器。
“徐源,你瞅瞅,连我莫九幽都有人识得……如你这般不受人待见,不如趁早回去便罢,告诉你家师长,就说我莫九幽一手包办,没有你什么事了!”
“少要废话!”
那徐源被挑得恼怒,说道:“莫九幽,你是要与我先做过一场么?不要以为炼魂幡了不起,我紫夜未必就放在眼里!”
“呀哈!老祖宗亲手所炼,你居然不放在眼里。老祖呀老祖,您听见了,此孽畜丝毫不将您老放在眼中,还请您老降下劫魔,将此厮亦化作劫魔,供我赏玩……”
莫九幽煞有介事地向着虚空拱手,他们的老祖宗,自然便是东都灵欲魔祖。
当然,倘拱一拱手就能招来劫魔,万化魔宗就不必如此费心修炼了。
徐少杰眸子微寒,正待发作,神阵却又发出声音:“二位真人莅临,九宫山蓬荜生辉,只是不知九宫山何处恶了东都,还请示下,定设法补救……”
莫九幽约莫十六七左右年纪,长得唇红齿白,颇是清秀可人,可若被他外表所惑,定要遭个不明之祸。他修道愈今亦有三百余载,只因早年修炼走火,外貌返成幼童,百载以前,长到这副模样便未能再变。
是以其年纪,亦有三百开外,较之魔剑珞羽,都要长出一辈有余。
不过真界以实力定辈分,魔宗自然没有例外,大家都是长生,自然不可能唤他一声师叔,而况东都西都向来不合。
“呔!绿林盗好大胆子,胆敢劫走东都所需之物,限尔等十息之内放开神阵,教我二人通行,否则不然,神阵毁去之际,便是九宫山受劫之时,莫怪爷爷言之不预!”
莫九幽清秀脸庞,没有丝毫狠色,然其脚下炼魂幡,却忽而涌出来邪煞之气,一道身影凝聚,赫然是邪灵主将模样。
邪灵主将盯着神阵内里,眼神透出垂涎。
徐源乃是紫夜魔宗真传弟子,其在师门不受宠爱,勉强修到长生,却连宗主候选都未能排上。当然,他自家心里清楚,便是排上,亦争不过柳无邪。
此番受着此任务,没有想到却同莫九幽一道同行,一路上没少受他气,此时却不好再行发作,却暗暗将其惦上心头。
见神阵没有动静,他冷冷喝道:“尔等没有听到么?给我速速放开神阵!”
“大……大当家!”
底下群盗面面相觑,怎也想不到东都会突然打上门来,没有一丝防备。
许多歇下的凡人,尽都起身,掀开窗台偷偷瞅着,虽他们什么也望不见,然心底就是充斥惊惶之意。
孙士羽缓缓睁开眸子,与身侧脸色发青的孟骁对视一眼:“大哥不在,一应事由,你来做主,放是不放?”
孟骁咬牙道:“你还能撑多久?”
孙士羽应道:“倘邪灵主将全力出手,顷刻就破!”
孟骁摇首苦笑:“那我们还有什么抉择?”
孙士羽亦报之苦笑,旋即将神阵缓缓放开,炼魂幡气息肆无忌惮放出,引起底下群盗纷乱不止,众皆惊惶,却又不知逃去何处。
莫九幽二人便缓缓入来,扫了一眼底下群盗与孙士羽,冷冷笑道:“你们手段不错,竟能盗取了日曦城珍品,爷爷不管怎么做到,即刻将盗窃珍品与我,一个不许落下,倘敢私藏,绿林盗今夜就要除名真界!”
“你……”
孟骁气得脸色发青,怒道:“东都贪图珍品,怎么没有本事去抢玲珑阁?却来为难我等方外之人,庐州一大门阀,不觉羞耻么?”
徐源冷冷瞥他一眼,真人与玄真之间差异,就此体现,孟骁只觉一股死亡危机笼罩,他强忍着心悸,不屈不饶与其对视。
“给……给,形势不由人……我们给便是了……”
孙士羽涩然着说,当先取了九公寨所得珍品,递给过去,而后又令许四维等统领将方才分发的珍品又都收回。
盗匪头目尽都惜命,哪敢说个不字。
须臾功夫,就又集齐一处。莫九幽嘿嘿笑着,与徐源一起,将所有珍品倾倒出来,一一清点,所有可藏物之珍品都一一查过,尤其锦盒之物,更是翻个底朝天。
一众绿林盗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在寻找什么。
半晌功夫过去,莫九幽像似垃圾一般丢掉手中一个锦盒,脸色已变得极其难看,道:“爷爷说过,倘谁敢藏私,莫怪我言之不预了!”
他眼神犀利,扫了一眼孙士羽,厉声说道:“将太渊令给爷爷交出来!”
孙士羽身体一震,顷刻之间就明了,此二人所来目的。
“莫非?”
他与孟骁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猜测:“莫非此次珍宝大会,珍品里头竟有太渊令?”
东都绝不知绿林盗手上有一枚太渊令,否则早就来抢。那么他们未寻到太渊令,问题有三:一则玲珑阁谎言相欺东都,只为报复绿林盗盗窃珍品之仇;二则魔剑珞羽对此心知肚明,暗将太渊令取了去;此是最遭情状,他们甚至不能透露太渊令去向。
三则场内中人,有人偷藏了珍品!
孟骁想此,当即发作:“你的奶奶的,现下谁还敢偷藏珍品,教我搜出,定教你生死不能!”
就在此时,许四维猛然忆起方才未及查看小盒,他的脸色微变,心下微怯。
沉吟几息,而今整个九宫山死活就在他一念之间,他咬了咬牙,忽而高声说道:“大当家,我这里还有一个小盒子,不知是否装着太渊令!”
孟骁闻言,怒目道:“许四维,你好大的胆子,当我不敢杀你么?”
孙士羽较为冷静,且心觉孟骁行事长了他人威风,莫论许四维有意无意,总落了他们面子,就此点上便不能责怪,遑论许四维为人他心知肚明,绝不会贪图小便宜。
他忙劝住孟骁,取过许四维的小盒,掀开了看,果见一枚令牌静静躺着,他心里一喜,心念微动,便道:“果在此处!二位真人得了令牌,当不会再为难我等了罢?”
徐源未曾开口,莫九幽嘿嘿笑道,伸出手来,道:“爷爷当然不会再为难你们!”
孙士羽此时又不知太渊令材质如何,怕是无法威胁对方,权衡片刻,无奈一叹,硬着头皮将之送到莫九幽手边。
莫九幽取过令牌把玩,少顷脸上闪过奇异笑容:“东西到手,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第五百五十八章:第三枚太渊令
孙士羽下意识就觉不好,对方语声未落,神阵外头,霎时升起一道苍古气息,朦胧之间,一双莫可名状的眸子兀然睁开,虚空传来尖锐的颤鸣,引得神阵亦同颤鸣。
“点睛苍龙道!”
孙士羽失声惊呼,孟骁等人自后出来,闻见此言,尽皆变色。
“灵神御阵,主灵归位!”
孙士羽即刻做出应对,他双眸紧闭,双臂交叠,作了三才法印。遂见其法体绽出毫光,下一息剑,一道金灿灿灵光自他天灵跃然而出,转眼与神阵相合。
覆盖整个九宫山的云雾倏然倒卷,颤鸣的神阵便即稳定,孙士羽正待与来人交谈。
“哼!区区小神阵,安敢阻我!”
岂料下一息,神阵就遭着重重一击,孙士羽法体毫光登时散去一些,其眸未开,口里‘噗’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登时苍白如纸。
“住手!”
孟骁见此,身形腾起,左手是符,右手则持一柄镌刻玄妙符文的法剑。
“老孟!不要出手!”
却是神阵发出惶惶声音来,原是孙士羽感应到他出手,喝止了他。
又道:“九宫山哪里恶了东都,足下何不给我等一个机会弥补,倘真有错,必设法补救……”
“嘭!”
语未说完,神阵再度遭着重击,孙士羽心头好不恼火,借此神阵,他能够还击,不会逊色一般真人,可对方来头可怖,凭绿林盗挡不住,他只能忍气吞声,将方才言语再叙一遍。
“哈哈哈!徐源,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连个小神阵也破不开,无怪真界流传邪公子,却未有你的大名,哈哈哈……”
神阵外头,骤然传来这猖狂笑声。
孙士羽暗暗叫苦,来者竟不止一人,他借神阵之眼,已然看清攻击神阵之人的模样,却是个二十几许的青年,面容英挺,束高冠,着锦袍,非常贵气。
随着笑声,他又望见一个人影显现,却是一个踩在一面布幡之上的诡异少年,瞅见此人与此人脚下布幡,气息就不由一窒。
“莫九幽!炼魂幡!”
二者来头都不小,尤其是‘炼魂幡’。目今真界已知,唯存一面矣,为灵欲魔宗所有,少年莫九幽,便是灵欲魔宗真传弟子,地位在莫孤寒之上。
庐州之地,虽魔剑、邪公子、千幻魔女为真界熟知,以至于令许多后起英秀都未得光华。然此少年,虽未闯出来别号,却也是庐州人人闻知色变的大魔头。
而那布幡,从头到脚,萦绕邪煞之气,惨呼隐隐,呜呼怪声不绝,其强度,更是令孙士羽心肝俱裂,只觉末日来临。
原来这炼魂幡,已有九十九层禁制,只差得九层禁制,就是圆满,变作法宝。其内已有八个邪灵主将,倘将邪煞之气放出,莫说神阵不能挡,整个九宫山,怕是无人挡得下此器。
“徐源,你瞅瞅,连我莫九幽都有人识得……如你这般不受人待见,不如趁早回去便罢,告诉你家师长,就说我莫九幽一手包办,没有你什么事了!”
“少要废话!”
那徐源被挑得恼怒,说道:“莫九幽,你是要与我先做过一场么?不要以为炼魂幡了不起,我紫夜未必就放在眼里!”
“呀哈!老祖宗亲手所炼,你居然不放在眼里。老祖呀老祖,您听见了,此孽畜丝毫不将您老放在眼中,还请您老降下劫魔,将此厮亦化作劫魔,供我赏玩……”
莫九幽煞有介事地向着虚空拱手,他们的老祖宗,自然便是东都灵欲魔祖。
当然,倘拱一拱手就能招来劫魔,万化魔宗就不必如此费心修炼了。
徐少杰眸子微寒,正待发作,神阵却又发出声音:“二位真人莅临,九宫山蓬荜生辉,只是不知九宫山何处恶了东都,还请示下,定设法补救……”
莫九幽约莫十六七左右年纪,长得唇红齿白,颇是清秀可人,可若被他外表所惑,定要遭个不明之祸。他修道愈今亦有三百余载,只因早年修炼走火,外貌返成幼童,百载以前,长到这副模样便未能再变。
是以其年纪,亦有三百开外,较之魔剑珞羽,都要长出一辈有余。
不过真界以实力定辈分,魔宗自然没有例外,大家都是长生,自然不可能唤他一声师叔,而况东都西都向来不合。
“呔!绿林盗好大胆子,胆敢劫走东都所需之物,限尔等十息之内放开神阵,教我二人通行,否则不然,神阵毁去之际,便是九宫山受劫之时,莫怪爷爷言之不预!”
莫九幽清秀脸庞,没有丝毫狠色,然其脚下炼魂幡,却忽而涌出来邪煞之气,一道身影凝聚,赫然是邪灵主将模样。
邪灵主将盯着神阵内里,眼神透出垂涎。
徐源乃是紫夜魔宗真传弟子,其在师门不受宠爱,勉强修到长生,却连宗主候选都未能排上。当然,他自家心里清楚,便是排上,亦争不过柳无邪。
此番受着此任务,没有想到却同莫九幽一道同行,一路上没少受他气,此时却不好再行发作,却暗暗将其惦上心头。
见神阵没有动静,他冷冷喝道:“尔等没有听到么?给我速速放开神阵!”
“大……大当家!”
底下群盗面面相觑,怎也想不到东都会突然打上门来,没有一丝防备。
许多歇下的凡人,尽都起身,掀开窗台偷偷瞅着,虽他们什么也望不见,然心底就是充斥惊惶之意。
孙士羽缓缓睁开眸子,与身侧脸色发青的孟骁对视一眼:“大哥不在,一应事由,你来做主,放是不放?”
孟骁咬牙道:“你还能撑多久?”
孙士羽应道:“倘邪灵主将全力出手,顷刻就破!”
孟骁摇首苦笑:“那我们还有什么抉择?”
孙士羽亦报之苦笑,旋即将神阵缓缓放开,炼魂幡气息肆无忌惮放出,引起底下群盗纷乱不止,众皆惊惶,却又不知逃去何处。
莫九幽二人便缓缓入来,扫了一眼底下群盗与孙士羽,冷冷笑道:“你们手段不错,竟能盗取了日曦城珍品,爷爷不管怎么做到,即刻将盗窃珍品与我,一个不许落下,倘敢私藏,绿林盗今夜就要除名真界!”
“你……”
孟骁气得脸色发青,怒道:“东都贪图珍品,怎么没有本事去抢玲珑阁?却来为难我等方外之人,庐州一大门阀,不觉羞耻么?”
徐源冷冷瞥他一眼,真人与玄真之间差异,就此体现,孟骁只觉一股死亡危机笼罩,他强忍着心悸,不屈不饶与其对视。
“给……给,形势不由人……我们给便是了……”
孙士羽涩然着说,当先取了九公寨所得珍品,递给过去,而后又令许四维等统领将方才分发的珍品又都收回。
盗匪头目尽都惜命,哪敢说个不字。
须臾功夫,就又集齐一处。莫九幽嘿嘿笑着,与徐源一起,将所有珍品倾倒出来,一一清点,所有可藏物之珍品都一一查过,尤其锦盒之物,更是翻个底朝天。
一众绿林盗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在寻找什么。
半晌功夫过去,莫九幽像似垃圾一般丢掉手中一个锦盒,脸色已变得极其难看,道:“爷爷说过,倘谁敢藏私,莫怪我言之不预了!”
他眼神犀利,扫了一眼孙士羽,厉声说道:“将太渊令给爷爷交出来!”
孙士羽身体一震,顷刻之间就明了,此二人所来目的。
“莫非?”
他与孟骁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猜测:“莫非此次珍宝大会,珍品里头竟有太渊令?”
东都绝不知绿林盗手上有一枚太渊令,否则早就来抢。那么他们未寻到太渊令,问题有三:一则玲珑阁谎言相欺东都,只为报复绿林盗盗窃珍品之仇;二则魔剑珞羽对此心知肚明,暗将太渊令取了去;此是最遭情状,他们甚至不能透露太渊令去向。
三则场内中人,有人偷藏了珍品!
孟骁想此,当即发作:“你的奶奶的,现下谁还敢偷藏珍品,教我搜出,定教你生死不能!”
就在此时,许四维猛然忆起方才未及查看小盒,他的脸色微变,心下微怯。
沉吟几息,而今整个九宫山死活就在他一念之间,他咬了咬牙,忽而高声说道:“大当家,我这里还有一个小盒子,不知是否装着太渊令!”
孟骁闻言,怒目道:“许四维,你好大的胆子,当我不敢杀你么?”
孙士羽较为冷静,且心觉孟骁行事长了他人威风,莫论许四维有意无意,总落了他们面子,就此点上便不能责怪,遑论许四维为人他心知肚明,绝不会贪图小便宜。
他忙劝住孟骁,取过许四维的小盒,掀开了看,果见一枚令牌静静躺着,他心里一喜,心念微动,便道:“果在此处!二位真人得了令牌,当不会再为难我等了罢?”
徐源未曾开口,莫九幽嘿嘿笑道,伸出手来,道:“爷爷当然不会再为难你们!”
孙士羽此时又不知太渊令材质如何,怕是无法威胁对方,权衡片刻,无奈一叹,硬着头皮将之送到莫九幽手边。
莫九幽取过令牌把玩,少顷脸上闪过奇异笑容:“东西到手,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第五百五十九章:绿林盗之劫(上)
“杀了他们。”
轻飘飘的话语,宛如雷殛一样,直刺得众人汗毛倒竖。
“各自去逃!”
此情状,孙士羽早在心底推演数遍,是以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祭出苍月珠来,只见一道朦胧的气场以苍月珠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整个九宫山霎时笼罩在迷蒙里。
底下群盗,仓皇着四下里逃逸。而在大殿之下,左右耳峰统共数万凡人已知敌强,纷纷躲入避难所用地窖。
孙士羽将苍月珠独置虚空,捻了御灵决,心神旋又与神阵相合,神阵遂再启,几是同时,神阵‘兹兹’着发出尖锐声音,就有一道恐怖的巨大箭矢般模样的灵光刺破虚空,往其中一人袭去。
与此同时,孟骁手中亦现法剑与符篆,各有灵光,施法才毕,符篆便为法剑挑空,就见虚空倏然燃起青色火焰,‘唳’的发出一声异禽之音,几是同时,青色火焰凝成形,却是远古神兽青鸾模样。
“源古符箓,青鸾化身……敕!”
孟骁令言才落,身形就化作一道灵光没入青鸾,几与神阵所发箭矢一道,扑向另一人。
二人并肩已久,默契十分,各施雷霆手段攻向一人。
“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
徐源冷冷的笑,动作不慢,他掐印之间,就有一物凌空浮现。此物一现,就连莫九幽都露出惊容。
“今日便教尔等见识见识所谓大门阀!”
那物在朦胧之中,望不清明,然而苍月珠却自主发出微微颤鸣,此是因那物给它一种莫大压迫之感,使它不由自主发出警兆。
“轰——”
下一息,箭矢同青鸾就吞噬了二人,一道光亮冲天而起。
但诡异的是,剧响嘎然而止,因徐源放出那物骤有宝光显,竟使得那冲天而起的光亮倏然瓦解,分作二边,各向两边山峰而去,在孙士羽同孟骁目眦欲裂下,将两边山峰拦腰切中,‘轰隆隆’的震响之中,无数山石滚落来,将农田,别舍,民居等等碾压成泥,那些个躲于地窖的凡人,死伤惨重,哀声遍野,令人闻之色变。
孙士羽怒声道:“竟如此对待凡生,你们就不怕遭到天谴!”
在徐源放出那物影响下,苍月珠气场渐渐无法维持,遂被收起,视线逐渐清明。虽灵觉探去,已足令二人颤栗,然亲眼目睹,又别有一番感受。
只见那物在徐源手中虚托,像似一本厚皮书籍,其身满溢灵光,几乎不能抑制。
“广……广皇书!”
紫夜魔宗名震天下的法宝,广皇书,就如此堂而皇之呈现。
孙士羽二人,只觉一股绝望滋味涌来:“观来东都早有对绿林盗下手之意,今借太渊令借口,便顺带铲除,真个好买卖!”
他们声音未落,徐源就掐印,广皇书翻了开来,便见莫名的‘玄文’自书里溢出。
莫九幽不甘示弱,脚下魂幡‘嗖嗖嗖’出来三个邪灵主将,与先就出来一个,统共四个,‘桀桀’怪笑声中,携着漫天煞气扑向二人。
孙士羽想也未想,御灵神阵全力运转,有数道灵光自神阵生发,把来将二人守护。
然而无用,灵光受不得那几要实质化的邪煞之气侵蚀,顷刻就破。广皇经所发‘玄文’,击在二人身上,‘砰砰’地倒飞去,撞入大殿,恰将承重柱撞断两根,大殿便承受不住重量而倒塌,不两息就变作了废墟。
徐源尽管只对广皇书粗浅运用,那些个经文,却并非都冲二人去,有半数却冲着逃逸的盗匪而去,只见每个经文,尽都化作魔影来,无声无息往那盗匪喉间一绞,那盗匪就倒在地,气息尽覆灭了去。
莫九幽冷冷一笑:“莫要浪费,都给爷爷收入魂幡!尚有这二人,亦给爷爷活捉了,做魂幡养料,或可将魂幡材质提炼一遍,冲破百层有望!”
邪灵主将登时分开二路,两个冲入废墟里去,两个则去将逃之不及倒下的盗匪吞噬。
废墟里,二人尽都重伤,孙士羽感应到邪灵主将气息,情急之中,不顾伤势,连忙掐了法印,身上涌出来灵光,将废墟往外推挤。
又有雪丝生发,将其中一个邪灵主将寸寸包裹。
孟骁又怎甘就此伏首,他呸地吐出一口血沫,身形突进,手中法剑骤然发出光亮,狠狠刺入邪灵主将躯体,遂狠狠绞动。
毕竟是玄真修士,怎容轻侮?
这主将便发出一声惨嘶,而后在一声炸裂中粉碎,漫天煞气登时有近半消了去。
“还敢反抗!”莫九幽眼神一冷,脚下魂幡蓦地溢出黑色气场,整个九宫山登时被森罗地狱覆盖,煞气凝成无数邪灵兵将落来,眨眼成了一片汪洋,比之九宫山活的人都要多得多。
“嘿嘿嘿!我劝你二人还是莫要反抗,否则不然,九宫山寸草不留!”
事到如今,孙士羽二人哪还会信他,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不过早死晚死而已。
二人把心一横,理也不理,孟骁将法剑刺入被雪丝缠绕的邪灵主将,顿使其亦爆碎。
徐源冷笑着旁观,好似看戏。炼魂幡受二度创伤,气息未变,莫九幽却真个生气,他把眼一瞪:“你二人好不晓事,都是一副贱骨头,还装什么好肉?”
其语声未落,炼魂幡气场轰然下压。
孙士羽咬了咬牙,其双掌一合,顿有漫天雪丝‘咻咻’着显化,眨眼化成茧状,将二人都护在里头。
“兹兹——”
炼魂幡内里气息何等骇人,里头不知积攒多少修士怨气,加之邪煞之气一起,真界除开劫魔以外,无物不能蚀,遑论这雪丝?
就见那雪丝宛如冰消雪融,孙士羽源源不断幻化,然而雪丝却及不上消耗,眨眼茧就剩一层皮。
孟骁正欲将孙士羽往后推去,岂料孙士羽早有所察,竟先他一步,合身一扑,整个人就扑向了炼魂幡。
“老孟,绿林盗……交给你们了!”
孙士羽在半途中回身来,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晶状物,他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不!”孟骁悲愤的一声怒吼。
第五百六十章:绿林盗之劫(下)
“不——”
孟骁悲愤欲绝,老鬼这是要自损道基以逐敌。然而不说能否如愿,便是如愿,他从此亦如废人一般,修道不能,唯有一死了之。
“嘿嘿,爷爷早有防备,你当爷爷蠢呢!”
然便于此时,莫九幽声音传入来,而后便见邪煞之气骤然凝成一鬼手探出,将孙士羽抓个正着,漫天的邪煞之气登时灌入其身,护体灵光霎时碎裂。
“啊——”
孙士羽瞳孔蓦地睁至最大,法体受着煞气侵蚀,因着自家怨气冲天,二者相合,令他升起无匹剧烈之杀戮**,他只觉法体每一寸都在沸腾,那是杀意的咆哮,那是意识失去控制的征兆。
“东都魔宫……不要教我活着,此辱终有一日,定有厚报,定有厚报啊……”
冲天的怨气,使他神智逐渐沉沦,耳边传来孟骁急切的呼唤,却未能使他好转。另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杀罢,杀了他们罢,杀了他们你才能解脱,杀杀杀杀……
孟骁眼见孙士羽体表颜色竟开始变换,他再也按捺不住,复又冲上去。
徐源冷哼一声,其手轻拂广皇书,就见比之方才更恐怖的玄文生发,铺天盖地的变作一张网,将孟骁整个都笼住。
孟骁不管不顾,法剑蓦地脱手去,于半途轰然爆裂,化作漫天星点的火光,附在玄文之上,他脸色一白,本命法器就此损毁,他心痛,是真的痛,冷汗都溢出来,真界有几个修士敢于将本命法器自爆?
“砰砰砰砰——”
旋即就闻着密集巨响,那道道火光,都有孟骁心念,每道都相当真人一击,可广皇书所发玄文,丝毫无损,竟不能奈其分毫,直教人绝望。
“大当家,我们挡着,你快走!”
就在此时,虚空骤然有数道御器之光袭来,却是已然逃走的九公寨五个押司统领,竟各各御器回来,挡在孟骁面前,面对那恐怖玄文,竟也丝毫不惧。
徐源冷冷一笑:“广皇书乃是我紫夜第二代宗主所炼,岂是你们这些宵小可以抗衡,乖乖就戮便了,兀自挣扎,何苦来?”
“魔崽子,我绿林盗的汉子绝不惧死,就怕见不到东都倾覆一日。绿林盗永不会死绝,大当家会为我们报仇……”
“嗤!”
徐源冷冷一笑,法印稍稍一变。许四维等人语声未落,无声无息的,那玄文就将他们化作了飞烟,是一点尘埃也不留的飞烟。
“小四……老莫……”孟骁凄然呼唤,眼中闪着泪花,
这些个统领,都是他看着长大,如今却死得这样凄惨,令其悲痛万分。
孟骁因这悲痛,心绪骤然翻覆,又因伤势,身形就难以凝定虚空,却往下落去,‘砰’的摔入废墟,显是最后一份反击之心,也随之消散了去。
不是谁都有无论何等逆境,绝境,都绝不会放弃的那一股执拗。
“哈哈哈!”
徐源不由大笑,今番师门为图稳妥,将广皇书让他带出来,着实耍了一把威风,明日绿林盗除名真界,传将出去,他的大名,亦会广为人知。
想此,心情就颇是愉悦。
然就在此时,他灵识内骤然有一股极强的气息传来,遂与莫九幽对视一眼,莫名一笑:“看来九公寨的正主儿回来了,可惜来晚了。”
“嗖——”
果不一刻,一道剧烈破空音倏然而至,待其凝定,就见一个身量伟岸的汉子,踩着一柄巨剑,望着底下残垣断壁,烟尘缭绕,死气沉沉。
“来晚了么!”
这汉子自然便是姗姗来迟的公颜良。
他冷漠的扫过这种种,灵光一闪,巨剑就到他手,他把着通红眸子,灼灼盯着两个魔门中人,平静说道:“二位尊驾可知毁人性命不重,坏人家园却是罪么?”
“桀桀桀!”
莫九幽见他模样,心底就舒畅,便发出古怪笑声:“家园?罪?死罪么,桀桀,死罪又如何,你能制裁我们?”
他复扫一眼已然被杀戮**吞噬的孙士羽,嘿然一笑:“啧啧,玩坏了,罢了,任其自生灭罢!”
魂幡气场缓缓收归,邪灵主将亦回魂幡内。孙士羽脱了束缚,满脑子杀戮,就冲向二人。
公颜良身形倏忽一闪,便来到孙士羽身后,大手一捏其颈脖,气劲微运,便将其震晕过去,而后将其随手一扔,便将之摔落废墟里,生死难知。
“大……大哥……对不起……都死了,都死了……”
底下废墟,孟骁感应到他来,失声痛哭。
公颜良没有理会,其将手中天绝巨剑一摆,默默念道:“剑致于心诚,致于剑诚,致于气诚。诚于剑,则成剑城……”
“剑城,万象归宗!”
其体骤然爆发漫天剑影,随着‘归宗’二字落下,剑影又都融入巨剑,下一息,他的身形就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便来到了二人上空,毫无花哨的一剑斩下。
“喀嚓!”
就闻着犹如雷鸣一样的脆响,虚空竟因承受不住而出现断层,一道剧烈气流生发,将漫天煞气吸入,不止煞气,便连二人身形都被吸扯过去,倘被扯入虚空乱流,那绝不是开玩笑的。
有些虚空乱流,极其狂暴,便是他们都已是真形法体,亦无法苟活。
那吸扯之力,亦将整个九宫山吸扯,无数飞石,巨石,碎石,房屋,废墟等等,尽都被吸扯了去。
东都二人方将九宫山碾压一遍,早不将绿林盗放在眼里,此时疏乎,便就陷入危机,倒教二人警了个醒。
“好家伙!”
莫九幽心头微微一震,眼眸微微一闪,魂幡便取到手,只一抹,就亦有一道裂缝生发,原是连通魂幡空间之裂缝,与那虚空断层相互作用,各各发出莫大吸力。
徐源将广皇书护在身侧,与那吸扯力抗衡,使法体动弹不能。尽管如此,他却被这吸扯力搅得不能施法,就见其可怖。倘无‘广皇书’在手,他怕是即刻就要逃之夭夭。
其心底惊讶不亚于莫九幽半分。这个公颜良,竟然有如此实力,就此剑招,已可开创一门剑修门派,归为宗师级。
倘其能渡劫,更是名正而言顺,是谓宗师。数劫之后,说不得亦是个大门阀。
二人各自心惊自保。当然,倘二人能将各各法宝法器祭炼多一些层级,就能掌控多一分,自然也不会就此陷入窘境。
公颜良见顺利拖着二人,天绝巨剑再行归置,莫名剑意渐渐生发,下一手自然就是杀手。
然二人早有计较,莫九幽冷冷一笑,魂幡突而大张,宛如一张巨口一样将虚空断层吞噬。
徐源得脱吸扯,登时将广皇书展开,玄文再度生发,此次乃是全力,又是不同光景。
“轰隆隆——”
却见那玄文,引得天地变色,无端有飓风袭来,将九宫山捣鼓得好似恶地一样,只见这三根巨大山峰,蓦地从中断裂,摔落下来,发出剧烈声响,幸存凡人更是哭爹喊娘,哀号一片。
仅仅受着玄文余波就如此,遑论公颜良正面相对?
然公颜良只微微蹙眉,其嬉笑不见,便说明他的怒意已到了极致,此时又怎会退怯?
“统统住手!”
二方各自酝酿,约两息,就要碰撞,却传来一个洪亮声音。
这声音使得众人一震,就见一柄细细的竹柄长剑,宛如一道闪电一样落在众人间中,居然发出雷霆来,化作绳子一样,将三人各各定在虚空,居然不能动弹分毫。
莫九幽活得久,自然见识得广,他把眼微微一眯,说道:“微烟老头,你胆敢管我东都闲事,是否活得不耐?”
非但三人,就连炼魂幡与广皇书都不得动弹,来人恐怖,可见一斑。
下一息,就见一个老者缓缓落下来,他却未理会莫九幽,而是把手一拂,就见压着许多凡人的石块尽都飞落九宫山去。
许多凡人见此异状,纷纷出来探看,他们不认得微烟老人,只道高人前来救灾救难,纷纷哭倒拜伏,叩得几首,才去救助同类。
见此,微烟才轻轻一叹:“造孽!绿林盗便罢了,此些凡人却不该遭这祸,你二人过了。”
徐源冷冷道:“东都行事,还要你来评判?识相的,速速放开我等,否则不然,有着你好看!”
公颜良轻躬上身行礼:“多谢老头仗义!”
而后才讥讽说道:“都沦为阶下囚,还敢将这无脑话说来,绿林盗不是败在你等之手,不过仗着法器犀利。没这法器,我这两个兄弟,还不定不如你等。”
“无怪庐州盛传魔剑、邪公子、千幻魔女,却独独没你二人份,真是可笑……”
微烟把手一挥,阻断他道:“都罢口罢!今番错已铸成,多言无益。我今就在此,你们不得再行冲突。眼不见心不烦,日后如何老夫懒得搭理,要怎么冲突,都与老夫无干……”
他身上势气,渐渐浓郁,渡劫大宗师气息再无掩藏,使得魔门二人心神俱震:这老头竟已渡过二劫,成就大宗师修为。
方今真界,渡劫大宗师各各有名有姓。皆为一方魁首巨枭,哪是他们可以比拟的。
语气便不由客气了些:“既是微烟老人调和,我等自无不从。”
第五百六十一章:密谈
“青衣小姐是否忘记什么了!”
晓光聚尘,陋室毕现。暖和的曦耀自窗门透入进来,洒在青帐,丹炉,书架上,使得这小小室内,好不明媚。
天宫山,医仙堂正室,苏伏坐在侧,眉头微蹙着说着。自‘恶地沉佛’归来,业已第三日,青衣却对约定之事只字不提,好似全然忘却脑后。今晨他忍不住就上门来,期冀她提起此事。
然家常话短嫌俗,就将典籍讨论,不觉过去一个时辰,差些将本来目的遗忘,这时忍不住,先就开口了。
青衣仍一副恬淡模样,青葱一样修长玉指,照例捧着书卷,读得甚是投入。虽然如此,却能够与苏伏对答如流,屡屡提出自己见解,丝毫不让于分心二用之能,令人膛目。
“忘记什么?”
青衣头也不抬,淡淡说道:“我记性素来甚佳,怎么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苏伏无奈提醒道:“沉佛里,我曾提了一个条件,便是回答我几个问题。青衣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乃修士之中翘楚之辈,当不会言而无信罢?”
“倘我是翘楚之辈,怎还赖剑君相救。剑君此言,莫非讥讽小女子么?”
青衣道:“而况,剑君当时,以小女子性命相挟,不知强要我应了什么龌蹉条件。这几日方才回转,许是不堪回首,尽都忘却了也!”
苏伏不禁目瞪口呆,半晌才讷讷说道:“青衣小姐此言倘不是玩笑,那便是我在梦里了。”
他有些拿她没有办法,又正色说道:“青衣小姐当知,形势只会愈来愈严峻。目今你我手上有一枚太渊令,倘被魔门知道,莫说保它不得,便是性命都没着落。说句实言,在下对于今后如何行动,一头雾水……”
青衣便道:“剑君是觉形势愈来愈严峻,就掌控不得。至少亦要掌控我们自己行动?”
苏伏苦笑道:“岂敢岂敢,在下这性命,多赖青衣小姐救助,不要谈掌控,在下只是不喜欢没有头脑一样行动。不论如何行动,虽料想小姐已有定计,在下自忖,能知之细节与个中情由隐秘,便能自己思考,以便做出一些应对来。”
“这话倒是极有道理的。”
青衣淡淡一笑,合了书卷,轻轻置于案上,说道:“然剑君胸中有着沟壑,不定然的说,小女子可猜忖不出剑君心中所想。倘剑君自己思考,却独独为自己思考,又将小女子置于何地呢?”
苏伏认真说道:“相处不短,青衣小姐在沉佛曾言,倒也尽兴。倘其时将死,想必无有谬言。既尽兴,当知在下当非私利于己之人,是以在下之心,日月可昭,否则不然,青衣小姐何以出此言呢?”
“我在条贱命,既因青衣小姐得以苟延,又得青衣小姐福音,言那秘境许能治好我伤。我不为哪般,便是为这伤势故,说不得要拼个全命。于青衣小姐而言,倘有何等算计加身,只要没有违背我原则底线,欲如何利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在下绝不会有丝毫怨言!”
说着这般那般,乃为知内中详情,虽有做作之嫌,可句句亦为肺腑,听得青衣陷入沉吟。
苏伏想了一想,又道:“青衣小姐自称小女子,想必是见了那一日伟力。其实在下如何能引得那般伟力,无有那副行云图,绝无法办到。倒是令那行云图损毁,伏甚为过意不去。”
青衣道:“那图倒也罢了,怪只怪我力有未逮,持宝器而不能利用,反要剑君来救。”
苏伏道:“青衣小姐还是莫要‘剑君剑君’地唤我了,倘不弃,直呼名姓即可。”
“那你也莫小姐小姐地唤我,既有薄名青衣,你也唤青衣便是!”
青衣起身来到门庭,将偷听二人揪出来,各自打发了去,又将门掩上,施了法禁,复回座位,她显是沉吟已毕,便道:“苏伏,你方才所言,可句句属实么?”
苏伏起身作揖道:“皆出肺腑,蒙青衣不弃,选作棋子,自觉幸甚。”
青衣微一笑,说道:“自觉为棋子,却未有棋子觉悟,问东问西,问长问短,好生令人厌。”
她旋即敛了笑意,淡淡的说:“罢了,既你已做好觉悟,我不妨告诉你知,此次乃算计两个巨大门阀,天道盟与东都魔宫,倘出一丝意外,便是身死道消下场,绝无幸理。个中凶险不必多言,你心底应当有数。”
“尤其天道盟,你之目的乃是‘太乙玄都玉如意’。我可以肯定,此宝定在秘境某处,我亦可助你寻它,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青衣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有犹豫,然她亦要最后确认,因计划之中,苏伏非常重要,可影响大局与她的谋算。倘出丝毫差错,十数载谋划尽付与流水。
“然你得此宝后,我没有法子助你掩藏。此宝出得秘境,太乙圣地料必有法可寻它下落,便是教你顺遂取之,亦会遭太乙圣地强抢,性命都不能保。”
苏伏眼睛一转,当即明白她意,心下想道:我有心内虚空在手,可隔绝炼魂幡气息,更可掩藏‘光蝶’不为天劫探知,遮掩一件法宝气息,应当不是难事。
想此他便道:“青衣不必忧,我自有打算。”
青衣得到确肯,当即道:“甚好,在你提问之前,我先说说目今真界形势。”
苏伏道:“愿闻其详!”
“前日我等归来时,绿林盗所在九宫山,毁于一旦。闻说是东都出手,最后微烟老人现身,止了干戈。而东都出手之因,已然确信,乃为‘太渊令’故。”
青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对此异常清楚,又道:“迄今为止,已有两枚太渊令现身,其中一枚在我们手中。此事为万重,不得外流。”
苏伏郑重道:“此事我省的。倒是绿林盗,目今又如何了?”
青衣不知他追踪太渊令,曾与绿林盗有过交集,却给他留下一点‘好感’,是以关心追问。
她淡淡道:“闻说自那之后,绿林盗再未显身。有许多散修,趁机搜罗入山,发见三十一路盗匪老窝尽都无人,其间财货之物,亦于原处,绿林盗尽都不知所踪。
“倒另有一个说法……”
“说法?”
第五百六十二章:密谈(下)
“什么说法?”
青衣见他追问,美眸一闪,淡淡道:“东都之人,在微烟老人走后复返,将一干绿林盗杀尽,就连尸首都收去做了魂幡养料。”
“说到魂幡,你身上倒有一件呢,禁制不弱,观来你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苏伏心里暗叹可惜,孙士羽等人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不似一般盗匪。
闻魂幡之说,他微微苦笑,便将它来历简易述之,末了又道:“不违心而言,魂幡炼制至今,不曾取过一个无辜之人作饵料。”
青衣道:“你这魂幡能长得如此快,当是那主将神异。典籍载,魂幡可借生灵精血魂魄生就邪煞之气。然其主将,须得历一个轮回,即二个甲子时光,才能得以生就,否则魂幡便无法炼得禁制,倘强炼,必损之。”
“我不欲探你秘密,不过你这炼制之法与那神清智足之主将,皆要掩藏好了,否则不然,是灾不是福。”
苏伏再揖道:“谢青衣警言,伏自省的,言归正传,请继言。”
青衣便撇过此道,道:“两枚太渊令现世,秘境出世在即,各方已自紧迫。单说那莒州,万万妖兵渡海而来,目今已到内海,不日即要抵达庐州。各大门阀已做了抵御之备,太渊城更是人心惶惶,已有许多修士远走他城。”
苏伏这两日闭门静修,体悟新近领会剑意,哪曾知竟发生如此大事,他道:“妖族遣军渡海而来,却是为何?莫不是也觊觎秘境罢?”
他有些头痛,道:“如此,我们行动倒失了两分胜算。”
青衣却道:“倒也不然,你有所不知,商州和尚,三宗总和,有十数万僧渡过冰雪界域,亦快要抵达冰镜湖。我认为妖族当是闻此动向才出兵。个中倒有缘由,虽是猜测,却有着根据。你可知此次出征为哪个部族?”
经尹玄素之事,苏伏已知青衣慧性深远,绝非自家可比,心知所言必有物,便道:“妖族我不陌生。有腾蛇柳氏,三足乌古氏,龙雀庄氏,应囚黄氏。不知妖皇陛下遣了哪部?”
青衣略讶异,道:“乃应囚黄氏一族,不想你对此亦有了解。”
她言即略过此节,又道:“应囚乃上古神兽应龙与囚牛后裔。当年应龙,不知为何与佛门交恶,起龃龉于恶地,后陨落。今番妖皇遣应囚,许是为难那些个和尚而来。”
苏伏心头微的一震,疑道:“怎会如此,我听闻佛妖已签和约,两不进犯,莫非妖族要打破公约,引天下大乱?”
青衣道:“那倒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忘记,恶地沉佛,尚于庐州地界,与商州没有半点干系,妖族屯兵恶地,和尚过不得,便起冲突,也不算违了和约,不足为奇!方今真界,焦点聚在秘境。青州得之,说不得天下真就大乱;神州得之,各州怕要紧闭门户,不出五年,天道盟消化之后,便会主动挑起大战,以保证将天地大劫掌在手里;商州得之,锦上添花,那些个和尚只不过不想见他州得利,反来对付他们而已。西方圣界修法,已足自给,对外物所求不深。”
她语声微顿,又道:“再说莒州,妖皇是个识时务者,妖族是夺不得秘境的。便是夺,也夺不来。最后庐州,本土占着优势,胜算最足,倘得知,便可巩固元气,东都当得数劫鼎盛无疑。”
倘孙士羽在此,定将她引为知己。同是一番言论,居然相差无几。
青衣说着,嘴角微一扯动,显出个嘲讽弧度,道:“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秘境真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才行,倘是一毛不拔之地,倒是真个可笑了。”
苏伏听得话中有话,不由起疑,想道:她对秘境未免太过熟悉,好似自家一样。
他受伤之后,对天下大势就没有以前敏锐。更兼无人将真界令人瞩目之事说与他知,便只能埋头苦修,好似苦修士一样。
青衣不同,她深知情报重要,与云氏交好关系,也是为此。现下每日都有云氏传来消息,她取来细细分析,抽丝剥茧,取得真髓,倒将真界形势说个**不离十。
这句句真言传出去,小医仙青衣,怕要引起各大门阀觊觎。人才难求,遑论青衣这样人才呢。
说到秘境,二人不约而同沉默片刻。
苏伏心知秘境非同小可,青衣没有那么轻易就透露自己知道,便倒免于发问。
青衣则有自己打算,片刻沉默,她又道:“莒州商州,各各去斗,与我们无干。再说青州,剑斋玉清宗没有动静,想是得了归墟,不愿再冒风险去夺太渊,不提也罢。止剩神州庐州,此次斗争焦点,便要落在东西魔宫与天道盟之上。”
“散修盟依附东都,料想不敢有分心。北邙宗虽脱于魔宫,然其实力偏弱,亦无力争取,怕也要退居二线观望。”
苏伏闻此便道:“既然如此,天道盟此次将以何样形势来争,怕不是同妖族那样,数万修士挤入一线渊罢?”
青衣笑道:“确是如此,天道盟已整军待发,届时东西魔宫与天道盟,应当会以太渊城为中心展开角逐。而今之际,就要看最后一枚太渊令落在谁家。倘落在天道盟手里,不消说就有一番好斗。倘尽落东都,其可徐徐图之,按图索骥,将最后一枚太渊令引出,施个计谋独占秘境也未可知。而你我……”
苏伏闻此,精神一震,心知正题来了,便竖耳倾听。
“你我观望便了!”
岂料她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惹来苏伏白眼道:“莫不是如此便可罢,这要如何算计二大门阀,我怎觉心思惶惶……青衣不是曾说,有几个锦囊与我,却在何处,不若拿与我看。”
青衣轻轻笑说:“锦囊没有,诳你而已。”
苏伏只得心下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青衣如此恬淡人儿,善变起来,真个名副其实为‘女子’。
平日相处,因其慧性,常常忘了她亦是个女子。女子善变,翻脸比之翻书快。
“罢了,青衣既晦而不谈,想有情由,我不问便是。”苏伏淡淡瞥她一眼,以退为进,说着,“只是到时出了甚意外,却不要来怨我。”
青衣笑够了,便轻描淡写说:“既然选择与你合作,我便不会再隐瞒此事。然却不瞒你说,此次算计二大门阀,真未有计谋,只能到时随机应变。倘有计谋,我也想划拨一个。可二大门阀岂是那么容易算计,你要知人算不如天算,不论何等完美之策,都有不可预知变数。你我行这事,宛如刀尖舞蹈,一个不慎,全盘皆输。与其将之托付给按部就班之计谋,不如随机应变耳!是以计谋没有,届时以不变应万变便是了。”
苏伏略略沉吟,微一叹道:“你说得没错,倒是我着相了。”
青衣道:“既是合作,就要坦诚布公,互惠互利,情报共享。真界形势便是如此了,倘有异数我没能想到,你可补充,倘没有补充,便来谈谈我这情报价值几许,你要付与我同等之物才可开始提问,没有意见罢?”
苏伏想了想,点头道:“此是常情。有一件事,可话与青衣知道。我入道之前,曾与南离宫叶真人有过一段机缘。亦是叶真人之故,我才得以入道。我已托清秋传言去南离宫,倘叶真人愿意出手助我,我们胜算,就能多得一分。”
“可真人性子难测,我还不知能否请动她,倘她未来,亦是常情,不要过分希望。”
青衣眼神微闪,淡淡说道:“此倒可行,叶璇矶之名,如雷贯耳,有她相助,事有三分可行。”
苏伏好生惊讶,青衣对叶璇矶评价,竟如此之高。
他道:“此情报,总能与之对等了罢?”
青衣摇螓一笑:“还差一些,你能否将她请来,仍是未知之数。既是未知,便是个难料变数,很难付诸于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理得我所言之意。”
苏伏苦笑一声,说道:“青衣谈起生意来,较之奸商亦不差了。”
他想了想,却取一物,是一枚乳白之色令牌,好似羊脂美玉铸就,呈正方之形,正面刻有古体字‘太府’,背面却是‘太府’二字倒转过来,不知如何镌刻成如此模样。
它有些沉,约莫十来斤,青衣取过一望,心底微有波澜,面上不显,淡淡问道:“此物你从何得来?”
苏伏道:“乃一个师姐所赠,她今关在剑斋水牢,不知何时才能回去看一看她。”
他略过此节,继言:“我直觉它与太渊令有渊源,因其上字体,与太渊令如出一辙。”
青衣眼中隐现迷蒙,心里不由想道:太府牌竟落他手,莫非真是天意如此?
迷蒙很快掩去,她淡淡道:“好生收着它,必有用时。你可提出疑问了,可先说好,你之所问,我不定会答你。”
苏伏取回此物,当即问道:“你之实力,为何忽下忽上?我未来前,你是否欲要花音代替我之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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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巫咒之力
“哦?你何以这样认为。”
青衣恬淡眸子,蕴着直透人心的智慧,凝视苏伏良久,好似透入他心底,看穿了他的秘密。
苏伏并不惧,直视道:“现下是我提出疑问,青衣理应应答之后,才轮到我做出解答。便是青衣不对此作回应,亦应由我提出第二个疑问,不是么?”
二人对视良久,没有擦出火花,反倒使得氛围有些僵。
良久后,青衣轻舒口气,道:“你一口气提了两个疑问,已违反规则,我只能回应你第二个疑问。倘你不是机缘巧合出现在此,花音确有可能代替你。”
“轮到我问,你缘何流落至此?你身上为何有寂枯剑意?”
苏伏道:“此亦为两个疑问,且这两个疑问,恕我不能作答。”
青衣没有意外,又道:“如此也罢。那么换一个,你可知萧南离行踪?”
苏伏道:“师叔祖乃剑斋守护象征,闻说早逝,是以不知。仍是第一个疑问,你实力为何忽上忽下?”
青衣捻了一个法印,在其指间有一抹玄光生发,似灵非灵,似法非法。
苏伏眼睛一眯,此是他从未见过,亦未闻过之力,有着极浓的信念,与真界任何修法都不相同。
他不知青衣此举何意,问道:“此是?”
青衣散去玄光,道:“巫咒之力!我来到真界,无法适应此方天地法则,愈是修炼,就愈是受着巫咒之力反噬。伊始我还可借医治病者,来逐渐沟通此界法则,缓解反噬。随着时光推移,修为愈长,初始之法已渐无用,只好施了秘法,将大半巫咒之力封印,封印源头就在花音身上,她不能离我十里外,否则封印便不能维持。”
苏伏闻此心神剧震,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暗自忖思:无怪她医病不分病者,原是为缓解反噬!她竟非是真界之人?莫非同我一般,亦是他界穿越而来?巫咒之力是何物……想也非是前世之物。
未待他反应,青衣又道:“你是否亦非真界人?”
苏伏只觉心头‘咚’的一声闷响,行走真界至今,最大隐秘被揭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沉声道:“不错!”
“告诉我,你的图谋!”
青衣并未有吃惊样子,略带深意道:“倘我说,都是为了回家,你信不信呢?”
苏伏摇首道:“我不要模棱两可答案,倘你不能作答,可以跳过!”
“剑君貌似忠厚,却很狡猾呢。”青衣漾着一抹浅浅笑,说,“那便跳过罢!”
苏伏同样微微一笑,气氛回缓,密谈进入最后阶段。
自青衣之言里,已透露她根底,苏伏笑道:“狡猾是我,忠厚也是我,取决于外人如何看我罢了。”
“那么,青衣曾与师洛水言,进入太渊秘境尚须一物,不知此物是何物。对于与散修盟合作事宜,青衣又是如何考虑?”
青衣想了想,应道:“又是两个疑问,我还是只能应你第二个。那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师洛水那个样子,恨不得将我绑回散修盟,我不拿些话来震她,岂会甘休。倘日日来缠,我如何能抽身行事,说不得到时就要露出破绽来。”
“轮到我,苏伏可曾婚配么?”
苏伏正做足了心里准备,闻此问仍是怔了一怔,下意识楞道:“不曾!”
他只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管此问深意,当即道:“最后一个疑问,我于太渊城玲珑阁炼丹大师张严口中得知,青衣曾经杀过人,不知此事具细如何?”
“张严?”
青衣骤闻得此名,柳眉微微一拧,道:“杀人便是杀人,有何好说。剑君莫非以为,我小医仙就杀不得人?”
苏伏苦笑,微微作揖,道:“非是如此!只是有个忖测一直萦绕心间不去,若能得知详情,或可推测一二,此不为他,乃为青衣安危着想。”
青衣轻轻摇螓,道:“我不高兴提,不过我可将当年事,以秘法在你识海演化,你自观之便是。”
苏伏将心内虚空取了一些信愿之力,将识海掩盖,当即道:“便请青衣施法。”
青衣闭眸施法,嫩葱指间,又有玄光生发,遂轻轻点指苏伏天灵。
苏伏将心神沉入识海,就见眼前一片静悄黑沉,然自身所处,却觉熟悉,正是太渊城西城街道,他心头略觉怪异,便且行走几步,却宛如实境。
他心下疑惑,正踏步间,身后骤有警兆,遂疾步向前,待得几步开外,方才回转来望,眼前一幕,令他不由睁大眸子。
只见虚空兀然裂开一道口子,几无任何征兆。那口子里,溢出来与青衣一般无二,乃巫咒之力。
苏伏正惊异间,内里却有一影闪出来,‘砰’地摔落地,滚了数滚之后,却到了他脚下。
定睛望时,却见一个约十五六年纪小姑娘,痛苦蹙眉,依稀可辨其倾世容颜的熟悉轮廓,可不正是青衣模样。
“青衣?”
苏伏下意识要扶起她来,耳边却传来青衣声音:“此是记忆投影,你莫动,止观便是!”
他闻此说,便只好退去墙根,细细观量青衣小时模样,没有如今这般寡淡,眉梢之间,仍蕴天真无邪,稚气都未脱得,兼且长睫微微抖动,樱唇紧抿,好不令人怜惜。
“你不要盯着我看!”
苏伏望得出神,耳边又传来青衣声音,他轻笑道:“原来你小时就长得这般俊俏,难怪招蜂引蝶,最后还只得搬到天宫山来。”
正说话之间,他眼睛微微一眯,蓦地望去其中一道街巷,虽夜沉沉,仍可望见一个男子探出半个身子,远远窥伺。
“那是?”
他略觉疑惑,便趋步去,来到那巷道口,却见是一个长得甚是平凡的男子,约四十左右年纪,颔下有短须,宽袍未能掩其微胖身躯。
因此是记忆成像,这个男子哪能感应到苏伏,却自喃喃自语:方才感应到巫咒之力,此女莫非是从那处出来?鹿泉老人的秘密当在她身上,须思量个法子将她掌在手里,挖出秘密来……
苏伏见之闻之,不由悚然一惊,因这男子不是别人,却是天工坊驻此管事,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