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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白衣     玄衍神术txt下载     玄衍神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六章:奇谲诡谋,太渊令现(六)

    ‘死’字才出口,苏伏法体蓦地涌出浩然气,所有附着在伤口上的‘死尽气息’霎时湮灭,几乎不是一个层次的较量。

    与此同时,淹到了膝盖的积水底下,有一抹暗沉的死气正蔓延到他的脚底下,这时随着浩然气覆盖体表,所有死尽的气息尽都灰灰。

    此时苏伏也已借着与凌远寒缠斗之机,将《死尽术》的奥妙堪透,自然不再与他纠缠。

    眼见对方势如破竹般破开自己攻势,凌远寒才知苏伏能杀掉如此多的人并非只是运气,死尽气息对苏伏丝毫无用,他反而放弃了取巧,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短剑蓦地吐出数尺寒芒。

    “嗯?”

    苏伏感应到剑气的气息,有着少许的惊讶,这竟是一个领悟了剑心的少年,且凭此短剑发出剑气,殊为难得。

    “嘭!”

    那剑气便击在了苏伏伸来的手掌之上,却发出一道轻微的爆响,凌远寒笑意虽然不变,却多了一丝苦意。

    因为他望见苏伏的手掌内,赫然冒出一截剑尖来,仅仅肉眼望去,便知此剑绝非凡俗,原来对方从始至终都不曾尽过全力。

    “先生技高一筹,远寒心服口服……”他微微失神说着,笑意终于渐渐敛去。

    苏伏恍如未闻,倏然跨前一步,似乎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复回到赌坊门口,其身后雨幕蓦然出现断层。

    仅仅持续一瞬,凌远寒身形便缓缓软倒,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留下了遗言,倒下之后再也不曾站起来。他的脸上失去了一贯的笑意,或许他觉得自己应该憎恨这个世界,是以不愿留下笑容。

    苏伏想了想,忽然隔空一摄,便将少年的尸体摄进了心内虚空。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便去将赌坊的门推开,令他感到些许意外的是,赌坊里头没有天罗地网,没有多到让他心惊的杀手,甚至没有任何恶意的波动。

    这个赌坊,几与凡俗赌坊没有两样,有高脚四方桌做赌台,依次有序地排列着十数张,每一张都留有供给赌徒足够的空间,只是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赌具的痕迹。

    唯独最中间的一张桌台上是例外,上面放着两副骰子,一副共六颗,不大也不小,用着普通的瓷碗装载。

    “今日‘赌坊’迎贵客,是以不曾开门营业。可是我没有想到,贵客小医仙没有迎来,却迎来了医仙堂的护卫浮尘公子,更没有想到浮尘公子的实力如此强大。”

    在这张有着赌具的桌台后面站着一个人,他似乎站了很久,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想必许多人都很意外,浮尘公子有如此的剑道修为,行事却如此低调,甘愿缩于小坊市内替一个炼丹老头贩售丹药,虽然很冒昧,在下却很想知道原因,浮尘公子可愿透露一二?”

    此人长得尖嘴猴腮,却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衣裳倒也齐整,可不正是李魁。

    苏伏没有回应,将这‘赌坊’扫视了几遍,才淡淡道:“阁下是李魁李龙图?”

    李魁微微行礼:“正是李某。”

    “倘我没有记错的话,真界唯有神州大康国的读书人才有表字的习惯与资格。”苏伏又道。

    李魁笑道:“浮尘公子好见识,确是如此,李某乃是大康国李氏一族旁支,在大康国的凡俗间,李氏还算小有声威。李某自小便有野望,欲借读书考取功名一途来实现胸中抱负。”

    他笑容未变,声音微微一顿,继言:“可是,族中嫌我相貌难登大雅之堂,令我弃文从武。不瞒浮尘公子说,李某生性凉薄,家族于我无恩,便一气而离家,于今已二十六载矣。”

    苏伏眸子微眯,意味莫名地说:“那么阁下杀的人,可谓多如牛毛,否则如何活到现在?”

    李魁自失一笑,道:“远寒同你说了罢,《死尽术》确有如此缺陷,不杀人难以存活,我亦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苏伏缓缓踱步来到赌桌前,与李魁相对而立,他望着两副赌具,不以为意道:“那么阁下所谓的摆施龙图,莫非便是先让我杀一杀人,再与阁下赌两把,倘赢,阁下便将花音交还,最后皆大欢喜各回各家?”

    未待李魁答话,苏伏自顾自又道:“想也不可能,阁下不如划下道来,如何才肯将花音交还。”

    李魁寡淡一笑,这副笑容显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古怪,他说着:“青衣小姐的性子淡泊,看来对待下属也是淡泊的很,还是说,青衣小姐认为浮尘公子一人便能对抗整个赌坊?”

    “浮尘公子应当清楚‘赌坊’的目标乃是青衣小姐。看到浮尘公子出现后,李某便知今日行动已然失败。既然注定失败,李某为何要拼上性命与浮尘公子为敌。”

    “当然,愿不愿非李某能作数,还要取决于浮尘公子的决议。”

    苏伏淡淡一笑,说着:“依阁下看,觉着如何?”

    李魁笑道:“在下有两个提议,其一便是浮尘公子与李某赌上一场,便已骰子赌大小,只要浮尘公子赢,李某便将花音姑娘完好无损地交出,倘浮尘公子输,只需应李某一件事即可。此骰子乃是经由秘法特制,即便修为通天亦不能作假,且你我掷骰子,无须遮盖,掷出多少便是多少……”

    苏伏不置可否道:“其二呢?”

    李魁眼眉轻轻一挑,眸子隐隐显露红芒,道:“其二,仍是掷骰子,你我赌命,谁输谁死。”

    苏伏微微牵动嘴角,毫不犹豫地说:“那便赌命罢,谁先开始?”

    李魁有些意外,却也不悚,轻轻一拍桌案,便见骰子蹦起,而后落回碗里滴溜溜地转着,不多时便得出了点数。

    却是两个三点,四个五点,统共不过二十六点,

    苏伏冷淡一笑,正欲如法炮制,李魁却忽然开口道:“浮尘公子,在你掷骰子之前,李某有一个疑问。”

    “李某自问已开出了最大诚意,只要浮尘公子赢下,便能将花音姑娘带走,倘是输,却只要答应李某一个条件而已,为何要选择赌生死呢?”

    苏伏淡淡应道:“很简单,我看你不太顺眼。”

    他语罢,忽然轻轻一拍桌案,他身前的瓷碗里的骰子便蹦起,旋即落下,却诡异的没有动弹,它们尽皆嵌入瓷碗,皆是六点朝上,在赌界,此乃六六满堂红,通杀庄闲。

    当然,在赌界,也没有控制骰子定住不转的规矩,此乃逾越赌规,要被唾弃,并且被判负。

    然而重点并不在逾矩,而是骰子上有问题。

    这时便冷冷道:“我知道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可是阁下的身上,缠绕着与死气不同的怨,那是不同于一般的怨,牵系了如此多的怨,那个李氏家族,怕是已经灭族了罢!”

    李魁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古怪,仿似终于不再压抑掩饰,古怪说着:“他们嫌我丑,便不让我考取功名,这是什么道理?我入道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回转神州,在以仙师的身份享足了礼遇之后,就在他们以为李氏可以更上一层楼时……”

    他笑地肩膀都抖动,桀桀的声音,异常古怪,这时声音微顿,仿似酝酿着戾气,脸上便显狰狞,尖嘴猴腮的面上便愈发丑陋。

    “就在他们以为李氏可以更上一层楼时,我忍不住就将他们杀了个尽……”

    李魁说完这一段话,身上蓦然有浓烈的死灰夹杂着黑气冲天而起,其内有怨、死、咒、煞四大负面之力,怨是其杀死族人与杀死无辜之人续命而留下的,死则是他的功法,咒来自于法则对他的诅咒,剥夺生灵之灵性,换取生存所需,此条不在自然法则里,煞则为此地地底生出。

    苏伏借着那一丝感应,模糊感觉到花音的气息便在这底下,既有煞气透出,底下绝非善地。

    这时那些负面之力混杂的黑气狂涌,在李魁古怪的笑声中,霎时填满了整个赌坊,空气都是粘稠的灰黑的负面之力,李魁整个人都化作了由负面之力构成的恐怖存在。

    “浮尘公子,你可知李某平日绝难醒出这副面貌,多谢你助我……”李魁宛如望着鲜嫩可口的羔羊,丝毫也不将苏伏放在眼里。

    其声音未落,便有无数道死灰黑气将苏伏整个人都缠绕,仅仅露出了头脸。

    苏伏神情淡漠,扫了一眼赌具,道:“虽然我早就知道赌具有问题,可仍要感谢阁下,因方才杀戮尚未缓过气来,真是多谢你了。”

    这是实话,对方利用言语让苏伏一步步入套,而苏伏同样利用这段时间恢复。

    李魁面孔狰狞,森然着说:“我看你嘴硬到几时!”

    他忽而仰天咆哮,其身蓦地涨大,随其涨大,整个人都化作了恐怖的怨的集合体,法体尽被死灰黑气不规则地扭曲,同化,其狰狞大口一张,咽喉处顿时涌出一股更为浓烈的死灰黑气。

    苏伏丝毫也无惧,只是缓缓闭眸,轻声念道:“水龙吟!”

第四百七十七章:奇谲诡谋,太渊令现(七)

    “水龙吟!”

    惶惶的音声响彻了整个赌坊,束缚苏伏的死灰黑气蓦地爆裂开来,苏伏身形冲天而起,撞破了赌坊的梁顶,来到半空处。

    雨幕中,在以苏伏为背幕的天穹,忽然哗啦出一道撕裂天穹的闪电,随之是‘轰隆隆’的巨响,映出了苏伏苍白的脸。

    他右手作撑天状,左手则不断变幻法印,就见着周遭的雨幕仿似受到了冥冥中的召唤,向着苏伏的掌心聚集,先是一团水蓝色的球体,在逐渐变幻中,仿似被拉长,而后是龙头、龙爪、龙鳞,愈发的灵化,随着苏伏对此先天神禁的熟练掌控,这一条水螭龙愈发的栩栩如生。

    无声的龙吟令李魁脸色一变,他感受到了那至高无上的威严,几乎要令他匍匐在地。

    然而他是怨、死、咒、煞的集合体,己身神智其实已有近半被吞噬,本来是为了对付青衣才摆了这阵仗,没有想到青衣没有迎来,来了一个恐怖的剑修。

    这个时候,他已无暇去思考拥有这么一身剑术的苏伏的身份来历,他只想撕裂那条令他感到恐惧的水螭龙。

    “吼!”

    所有的死灰黑气感受到了它的意志,居然发出了一声非人怒吼,便见着所有的死灰黑气都聚集起来,逐渐演化,居然形成了一条死灰黑的龙。

    苏伏望着这一幕,不禁暗暗摇头:“怨、死、咒、煞,集无尽的负面之力而成的力量,他倘能清醒着利用,实力必能更上一层楼,可惜了。”

    下一息,水色的螭龙与那死灰黑气聚成的黑龙便撞在一处,没有惊天动地的剧烈动静,水色螭龙势如破竹般破开了黑龙的阻扰,其目标赫然是赌坊的地底。

    而黑龙被破开,处于黑龙底下的李魁便首当其冲,水螭龙正面撞上了他,旋即便见以他为中心,整个赌坊的土地都裂开,李魁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水螭龙一头撞入了地底。

    见路已破开,苏伏缓缓撤去了法印,雨幕便又恢复,他深吸一口气,灵觉探入地底,没有发觉异常,身形便一跃而入。

    落地之后,他却微微皱了皱眉头,周遭的视线很暗,许是在剧烈的震荡中,将那些火光都震灭,而被螭龙撞下来的李魁却踪影不见。

    “不见!怎么不见了!”

    耳边传来微颤李魁的声音,苏伏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石室,石门紧闭,尚能隔绝灵觉探查,他不知里头情状,而青衣给他的巫印指引里,花音却在地底的更深处。

    他想了想,也不去管那李魁,便径自向着地底深处行去,行不多久,他忽然感应到脚步声,有深有浅,不像是一个人。

    “花音?”

    那道感应居然向着自己靠近,他稍显意外,却没有放松警惕,灵觉缓缓向前探去,复行不久,灵觉却探到了一副景状。

    由心内虚空成象,苏伏将心神沉入一瞬,便肯定那是花音,只是她扶着的人是谁?

    他举走几步,眼前突然一黑,一道娇小的影子突然袭来,他连忙闪避,口中苦笑着说道:“花音住手,是我。”

    娇小的身影‘嘭然’撞在了石壁上,震得整个地底都不禁剧烈的颤动。

    这时她转过身来,于黑暗中努力定睛,发现确是苏伏本人,她脸上雀跃一瞬,却又不禁撇了撇嘴,道:“你怎么才来,害本姑娘受了那么多的苦……”

    苏伏没有应他,而是好奇地望着那个扶着石壁都喘着粗气的男子,问道:“此人是?”

    花音脸色微微一变,却少见的深沉道:“出去再说……”

    苏伏点了点头,便去扶人,他能够感应到的是,这是一位寿元即将到尽头的人,却非是老人,他身上的寿元与修为被人以秘法剥夺,仅仅残余的气息都令苏伏感到一些心惊肉跳,说明他未曾失去修为前,是个抱虚境以上的高手。

    三人来到被苏伏撞破的豁口,脸色却是忽然一变,苏伏带着那个人跃出去,就见赌坊周遭不知何时围了十数个人,而在半空处,有无数飞舞着的骷髅头,正与死灰黑气纠缠。

    可不正是李魁?与他对阵的又是谁人?

    这时那十数个人感应到有人出来,不禁如临大敌,然而见到是苏伏,其中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便行近来,微微行礼道:“今日之后,浮尘公子大名将传遍整个太渊城。”

    温厚的声音,得体的举止,可不正是无量殿的管雨石么。

    苏伏眉头微挑,却又有人行近,却是无量殿的那位特使大人,她用着欣赏的眼神打量苏伏,道:“道友立了大功,我们接到传报,言活杀堂李魁暗地里背着师门做那苟且之事,居然将未足十四年纪的小姑娘捉来做成炉鼎……”

    “我等才赶到,不想此地早已为道友攻破,那李魁眼见事态不妙,便欲逃走,却被他的师兄拦下。”

    苏伏皱眉道:“特使大人如何知道是我攻破?”

    特使许是觉着苏伏有招揽的价值,便温和一笑,道:“方才那聚雨成龙的神禁,应是传闻中的先天神禁之一《水龙吟》罢?”

    “我们赶到此地,恰见道友大发神威,将此藏污纳垢之地掘出,倒省了我们探寻的力气。”

    管雨石微微一笑,道:“倘管某没有记错的话,壬水天一神禁之《水龙吟》,每次都只会出现在一个修士身上,除非这个修士死去,否则不会再有人能够领悟,并且每次出现都是以不同的形态,苏道友这‘水色螭龙’真是给人惊心动魄之感,医仙堂果然人才济济,人才济济啊!”

    “咦,苏道友身边这位是?”

    这时花音亦从地底跃出,恰闻着管雨石的声音,不禁厌恶地说:“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臭东西,你来干什么?”

    正此时,半空的战况落定,那无数细碎的骷髅头来者不拒地将李魁身上的死灰黑气尽数吞噬,李魁不甘地发出一声咆哮:“孙仲谋你欺我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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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奇谲诡谋,太渊令现(八)

    “孙仲谋你欺我太甚。”

    李魁的怒喝丝毫也没有引起对方的同情,孙仲谋阴森森地一笑,便见漫天的骷髅头吞噬了死灰黑气之后,又将李魁整个人包裹在内。

    没有两息,李魁的气息便尽数消泯于无形。

    待骷髅头复聚成孙仲谋模样,李魁整个人都消失在了真界,非常诡异。

    孙仲谋落下,冷冷笑着说:“诸位道友亲眼见着了,像李魁这种丧尽天良,消泯了人性的妖人,便当落得如此下场,活杀堂上下应当戒惧,绝不可再发生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他微微一笑,忽然转向场内其中一个脸色难看的老者,笑眯眯道:“武堂主以为然否?”

    被称为武长老的老者约莫六十来年纪,蓄着黑白相间的长须,他淡淡开口道:“仲谋说得不错,如此类妖人绝不可姑息,受害的姑娘都找到了吗?”

    苏伏眸子闪着异芒,他似乎将场内形势理清,却也暗暗庆幸,他领悟‘水龙吟’的事情并未声张,是以即便此神禁暴露,亦不会暴露身份,只是展露了实力有好处也有坏处。

    这时豁口忽然跃出几人,每一个人都一手揽住一个小姑娘,约莫有二十来个。

    这些人都身着活杀堂的服饰,师洛水见状,素手轻捻,便撑起一道隔雨的罩子,旋即微一蹙眉,檀口轻开:“她们都死了,神魂枯涸而死……”

    却不止二十来个,约莫半刻过去,陆续从豁口带出来五十来个小姑娘,尽皆是十二到十四的年纪,其中仅仅两个身上有着法力的痕迹,只是因神魂消散一空,修为也失去了大半。

    一个两个便罢了,五十来个小姑娘躺于一处,就有些令人心惊。

    花音眼眶一红,不忍去望,他已从‘那人’口中得知‘炉鼎’之事,媛媛死去已有多时了。

    从豁口出来的活杀堂弟子其中一个疾走几步来到‘武堂主’身前,恭敬地行礼道:“禀堂主,这些小姑娘尽皆被制成了炉鼎,供给人修炼所用,因是处子,年纪不大,神魂最是纯净。”

    “孽徒!”

    武堂主脸色异常难看,沉沉地喝道:“传我命令,凡参与此事哪怕不知情的弟子,通通严惩,罪节严重者,通通处死……”

    管雨石微微笑道:“武堂主真是雷厉风行,有此手段警醒,相信贵堂应当不会再发生此类事……”

    武堂主脸色更是难看,只是碍于‘特使’在场,他不好发作,便冷冷哼了一声,转向孙仲谋道:“仲谋,此事交由你来监管,但有丝毫差错,本堂主为你是问!”

    孙仲谋阴阴一笑,微微行礼:“弟子谨遵谕令!”

    花音这时微有疑惑,孙仲谋的声音她有些耳熟,苏伏却忽然出声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告辞。”

    语罢不由分说拉着花音,提着那人便向赌坊外而去,场内人慑于《水龙吟》的余威,竟也无人阻拦,经过已成为一片废墟的赌坊时,却踩到了几颗硬物,似乎是那几颗骰子,苏伏脚步微顿,忽而用力一跺足,便将那几颗骰子给踩成粉末。

    耳边好似传来一股惨嚎,眨眼即逝。

    师洛水若有所思地望着苏伏的背影,忽然说道:“管长老,能否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管雨石微微一怔,旋即喜道:“固所愿不敢请!”

    师洛水檀口轻动,却是一番传音,而后她淡淡扫了一眼孙仲谋,说道:“就如此罢……”

    ……

    这时雨小了一些,天色也已不早,是以浓重得几乎要压下来的黑云稀薄了一些之后,也不见天穹恢复光亮,一如黑夜。

    回到小院,苏伏首先将那个因受不了奔波而晕迷的人安顿好,这才向花音问道:“他是谁?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花音满是无辜地说:“我也不认识他,只是那个地牢里仅他一个活人,人家想着顺手也是顺手,便将他给带了出来。”

    苏伏微微眯眼,他敏锐地察觉到花音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加之方才地底密道里,花音表现反常,必有事情隐瞒。

    他想了想,倒也未有追问,只是淡淡道:“那个李魁心机深沉,你今日在云记的遭遇必是他的算计,否则他缘何无故到云记闹事,你也太不谨慎了。”

    “此事青衣尚不知晓,你切莫说漏了嘴。对了,那些个小姑娘是怎么一回事?甚是炉鼎?”

    花音本想吐出一句“不用你来教训本姑娘”,可一想想苏伏那么卖命地来救自己,就又感到不好意思,便撇了撇嘴,道:“她们都是以秘法炼制的‘炉鼎’,一种接近灵丹妙药的存在……”

    “炼成炉鼎后,修士可以一种半神交的方式汲取炉鼎的神魂之力,纯净的处子神魂之力最是浓郁,可助鬼修修复灵体,可助修士修复神魂,倘炉鼎有修为在身,还能晋入一种‘水乳交融’的境界……”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显出愤怒之色,又骂道:“活杀堂那群混蛋……以此来做买卖,太渊城暗中不知有多少此类交易……”

    她忽然意识到漏了嘴,连忙住口不说,悄悄观察了一下苏伏的脸色,没有发现异常,才悻悻道:“媛媛亦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可怜莲姨到处也寻不到她,若是早知赌坊底下有密室,本姑娘早就端了它……”

    苏伏微微蹙眉,道:“那你方才为何不将媛媛的尸体一起带回,给她娘亲带回去,也算是有一个交代,省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已被炼成炉鼎,且不知被多少修士……”

    花音复又怒火冲天,咬牙切齿地说着:“她的神魂早已枯涸,已是只听炼制之人命令的活尸,带去给莲姨,说不定还会给她带来危险……”

    她情绪变化极快,说着又有些低落难过:“媛媛我不能保护便罢了,不能再让莲姨受到伤害,就让她抱着一份念想罢……”

    苏伏笑道:“没有想到你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媛媛在天之灵,想必会很欣慰。”

    花音冲他龇了龇牙,哼道:“本姑娘本来便是温柔善良,善解人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苏伏笑了笑,过滤她一长串的自夸,又道:“方才情景你也看了,李魁就地正法,乃是活杀堂之人出手,也算是对她们有了一个交代,怎么听你语气,好似此事与活杀堂脱不了干系?”

    “李魁?”

    花音不屑地说:“就凭他也能做到此等事?这一切都有一个幕后黑手,就算不是活杀堂,也是活杀堂权柄极重的人物,那个孙仲谋最是可疑,李魁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我想罪魁祸首定是想借此次赌坊泄露地底密室的机会,将此罪状栽到李魁身上,他这一死,也就死无对证了,炉鼎之事便算一了百了……”

    苏伏听后莫名一笑,意味深长道:“我相信你是对的,那么你又是听谁说的?”

    “什么听谁说的……这些都是本姑娘自己想的,姓苏的你不要从门缝里看人……”

    花音楞了一愣,旋即气呼呼道:“你以为本姑娘跟在小姐身边那么多年,都白跟了?”

    苏伏没有搭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心里却暗忖:倘我没有记错,孙仲谋应是入过归墟的那一位北邙宗的入室弟子,他这一份《阴罗白骨》的修为,虽然不算很精深,可洛泽师兄对他的评价却是,极度阴狠狡诈。通常此类人都是极端的利己者,自己的性命看得比谁都重,是以很惜命,一有风吹草动的苗头,便会斩断一切危险的根源。

    “或许真被花音说中,孙仲谋便是幕后之人。活杀堂是北邙宗的外门,与黑虎宫此类的附属门派不同,北邙宗对活杀堂有更大的影响力。这就可以解释,那个姓武的堂主,为什么会对孙仲谋处处忍让了。”

    苏伏本拟自己即便救了花音,亦很有可能使自己陷入其中,不曾想‘赌坊’与活杀堂之间存在着问题,又有孙仲谋在其中搅局,居然如此顺遂,却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至于……

    他望了望床榻上晕迷不醒的人,想道:至于此人,身份或许有着讲究,不知他是如何陷入赌坊的地牢里。

    想了想,他现下已很疲惫,花音既然无事便好,其余她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倒也无须追究到底。而活杀堂之事,只要没有牵扯到自己身上,炉鼎之事,便交给那个特使去办罢,相信她既然感兴趣,便会追查到底,孙仲谋是真凶也好,不是也罢,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这样想着,他不欲再行探问,便轻轻地说着:“青衣去了黑虎宫,你便在院里候着她回来,莫要到处乱跑。我累了,需要静修,借你房间一用。”

    他语罢,便向着门外行去,耳边却忽然传来咳嗽的声音,原来是那个人醒了。

    “且……且慢……”

    他咳嗽着几乎不能将话说清楚,语声便有些断续:“她……有危险……快……快去救她……”

第四百七十九章:奇谲诡谋,太渊令现(九)

    太渊城,城南处中段位置的一条深巷内,有一栋高雅却又不失格调,古朴却又不失奢华的大宅院,那便是仅仅用二十多载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行,发展成了太渊城内颇有影响力的大商行,云氏商行的宅院。

    宅门宽且大,门口有两个硕大的镇院貔貅,貔貅在有些地方,乃是带来财运的吉兽。

    门下两个大红灯笼,将在因时近酉时便漆黑而看不清的,新漆涂就的大门朦胧地映了出来,门上贴着两张古怪的画像,依稀可辨是‘五方元气神’的模样。

    清冷的深巷内,本该因突如其来的暴雨而更冷清,此时却纷纷扰扰,吵吵囔囔,伴随着间杂的嚎哭与劝慰,真是一副空前的盛况。想必云氏落宅于此时,也没有如今热闹。

    “娘……呜呜呜……”

    “唉,顺子真是苦命,好不容易娘俩有了个安定的生活,却……”

    “你这小崽子,让你不要赌不要赌,就是不听,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也不能全怪顺子罢!倒是小姐怎么狠得下心来……”

    “怎么能怪小姐?小姐对顺子娘俩已是仁至义尽,要我说此事乃是云顺咎由自取……”

    ……

    在云氏的宅门前,拥拥攘攘聚了一群人,有几个修士,像似护院,更多却是着仆役装的小厮与老的少的女仆丫鬟。

    他们都将一个跪着的少年与少年侧边木板上的尸体围在中间,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令几个维持秩序的护卫苦不堪言。

    “尔等都回去……都回去……聚在此处,倘被二爷望见,都想被扣工钱?还有你云顺,小姐已然亲口将你赶出云氏,便不再是云氏商行的人,怎么还带个尸体堵门?我劝你速速带着尸体离开,否则莫要怪我……”

    一个护卫的话还未讲完,便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婢女怒道:“这是什么话,绿苹为云氏做了莫大贡献,到了中年染恙,二爷才特批他出府,接了顺子进府,如今绿萍却因小姐的狠心死在活杀堂手里,顺子还要被赶走,老娘第一个不服……”

    “对……我们也不服……二爷也真是的,将云氏这么大一份基业交给小姐……”

    “住口!”

    宅门内蓦地响起一个暴喝,因着暴喝,场内顿时噤若寒蝉,他们都认出了来人,正是云氏府宅的护卫统领刘宜。

    便见宅门内行出来一人,他轻轻跨过门槛,却重重落地,黑色的旱地靴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震颤人心的闷响,这一脚仿似重重踏在了众人的心坎上。

    几个护卫大喜,连忙排开众人去抱拳行礼:“刘统领,他们怎么劝也劝不走……还有云顺……”

    刘宜约莫三十五六年纪,满脸的胡渣子,身量高长,着明黄带黑的统领服,双眸闪着厉芒,缓缓扫了一眼这些丫鬟仆从,厉声道:“家主平日对尔等太过宽容,以至于尔等竟做出此等背主之事,是谁授意尔等聚众闹事?”

    众人面面相觑,迫于他虎威,气势一时歇了。

    “身为仆者,擅自议论主人是非,犯了云氏第二条铁律,给我将方才质疑家主的人统统抓起来……”

    几个护卫有了主心骨,登时虎威凶猛,不由分说就将那几人押下。

    “不,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那个质疑声最大的老婢女吓得脸色苍白。

    刘宜理也不理,旋即杀机盈眶,冷冷盯着云顺道:“此地乃云氏,外人胆敢再停留片刻,休怪我辣手无情!”

    云顺被他的杀机激得一颤,正自犹豫之际,半掩着的宅门忽然洞开,却见一个老者带着几个人出来,他望着宅门口乱七八糟的场面,微微不悦道:“尔等聚在此做甚?”

    刘宜一惊,连忙行礼道:“见过二老太爷,禀二老太爷,这些仆役聚众闹事,卑下正处理。”

    老者乃是云氏二老太爷,云氏前家主云中天父亲的弟弟,云素素的二叔公云太甫,他约莫七十左右年纪,身上是裁剪得体的锦衣,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背负在身后,他望了一眼尸体,颇有威严地说着:“什么时候,云氏成了义庄,这尸体是怎么一回事?”

    他摆手打断了正欲言的刘宜,指着被押下的老婢女,道:“你来说。”

    那老婢女大喜,连忙添油加醋地将云顺的事说了一遍,而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哽咽着说:“二老爷,大老爷在世时,绿萍还是他的贴身丫鬟呢,如今大老爷与老爷相继过世,这云氏渐渐没了我们这些老人的位置了,您说说,要我们这些一辈子伺候云氏的老人何去何从啊……”

    刘宜面显怒色,道:“你这老妇不识好歹,家主哪次逢年过节不是对尔等嘘寒问暖,且不嫌尔等粗鄙,亲自送去御寒与年节之物,你……”

    “让她说完。”云太甫不悦地打断了刘宜的话头。

    刘宜心里骤然一寒,忽然惊觉云太甫与平日不太一样,不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待人的态度,就好似他成了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老妇哀切道:“死者为大,我只希望绿萍能够入土为安,二老太爷,恳请二老太爷向家主说一说情,让顺子能够回到云氏,让绿萍能够瞑目,求求您了……”

    她这一说完,便见场内所有的丫鬟仆役皆跪倒在地,皆哀声道:“二老太爷,求求您了。”

    云太甫温和一笑,亲自上前去将她扶起,道:“起罢,都起罢,诸位放心,此事老夫定会酌情办理,诸位宽心便是……”

    “谢二老太爷……谢二老太爷……云氏有二老太爷,真是福气啊……”

    众人欢呼着,刘宜面色铁青,此时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是云太甫收买了一些人在作秀,云氏是要变天了。

    “哟呵呵!都歌功颂德了,家主位置看来是跑不掉了。”

    便在这个时候,已渐弱的雨声里遥遥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与话语。

    “家……家主?”

    所有人齐齐循声望去,便见雨幕中有两道身影缓缓行来,其中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人儿,不是云素素,又是谁人?

第四百八十张:奇谲诡谋,太渊令现(十)

    只见她的脸色苍白,在风雨呼啸之中,身姿显得愈发单薄,尽管刻意隐藏,还是有着一份柔弱的无助感隐露。

    她来到门庭檐下,众人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道路,尽管背着她大肆埋怨与诉苦,然而当她出现在自己等人眼前时,却又不禁暗自愧疚。

    就是这个未足二十年纪的姑娘,撑起了云氏的一片天,令他们这些凡人可以躲在云氏这课大树下遮风避雨,她在外头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痛,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从未向谁哭诉。自从双亲纷纷离开她身边,众人再也没有见过她脸上露出过难过的神情。

    可此时,云素素的脸上却露出了难过,她来到云顺身侧的木板前,一双美目闪着涟涟的泪光。

    “萍妈在我小的时候总是喜欢抱我,她还说我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她缓缓蹲下,纤细的玉指抚着绿萍已不年轻的脸庞,那些岁月的痕迹,此时却透过她的玉指,传入到了她的心里,便有一种被箍住的感觉。

    “她担心我不习惯别的姆妈,为了照顾我,宁愿不嫁,错过了嫁龄……三十年纪才得以成家,年叔却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

    原来这些她都记得,众人只有沉默。

    唯有云太甫眸子微微一冷,道:“素素你怎么什么人都招来,像这种尊卑不分,老幼不分,不曾心怀敬畏之人,怎么能招入云氏,我看你是愈来愈糊涂了。”

    此言颇是诛心,整个云氏敢当着云素素的面指责她‘糊涂’的,也就只有云氏辈分最高,资格最老的二老太爷了。

    云素素身旁之人自然是玉溪生,他仅仅用一句话便让云太甫对他怀恨在心,可见云太甫没有什么容人之量。

    玉溪生微微哂笑一声,却也不语,心里暗忖:这小妞手段颇为高妙,仅此三言两语便令方才对她心怀怨怼之人心怀愧疚。

    他如此想着,却忽然怔了一怔,云素素对于云太甫之言宛如未闻,苍白的脸上却落下两行清泪来。

    玉溪生忽然醒悟,云素素并非伪装,是真的难过,悲伤且痛着,好似失去了一个亲人,这不禁令他心底对她又多了一分怜爱。

    “小……小姐……对不起……”云顺声音颤抖着,蔓延到全身,不是惧怕,他看到了云素素难过的表情与眼泪,不知怎么的,忽然萌生一股罪恶与自我厌弃之感,不禁开始拷问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吗?

    他的眼神与云太甫对上,对上他那冷漠的眸子,不禁又打了一个哆嗦,此时他才开始恐惧,关于死亡,关于事情的真相。

    云素素终于缓和了情绪,她缓缓站了起来,接过了由玉溪生适时递来的手巾,拭去了眼角的泪光,旋即敛去了所有难过,淡漠说着:“厚葬萍妈,以‘附家’待遇,但凡萍妈三代血亲,皆要重重抚恤……”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在真界,其实并非只有妖族才分氏族,恰恰相反,在很古远的时代,人族便是从氏族聚居逐渐发展成家族聚居。

    所谓氏族,便是千百代同姓者聚成的一个大的族群,随着岁月变迁,仙道于人间尚只是传闻,天下亦只有统一一个神州时,因氏族不断有内乱与争端而产生了一种大趋势,那便是‘家族’诞生的契机。

    所谓家族,便是由同姓十代内的血亲聚居而成,以嫡长为尊,十代以后便须迁居,且分不到主家的任何物资资助,必须自食其力。

    而首代嫡长的兄弟分出的支脉称为分家,分家亦有嫡长,分家的嫡长的兄弟发展成的家族,便是‘附家’。

    云素素此言,无异于将绿萍及其丈夫三代内的人都纳入了云氏的‘附家’体系,即是分家的支脉,这对于一个奴仆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而云顺身为‘附家嫡长’,在其父母逝后,自然就成了云氏‘附家’家主。

    云顺被此天降馅饼砸得晕眩,这已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一时有些云里雾里,然而云太甫的声音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素素,此事不妥,你虽是家主,可‘附家’兹事体大,怎能随意定夺,老夫欲召开族会,就商讨此事与其他几件事宜,地点便定在天麟阁。”

    云素素嫣然一笑,说着:“二叔公有备而来,素素还能说些什么?”

    “刘宜!”

    刘宜一惊,连忙抱拳施礼,应道:“卑下在!”

    云素素淡淡道:“你即刻带人去萍妈家,细细探问左邻,活杀堂何时派人捉走她,何时死,如何死,死在谁手上,给你一夜功夫,明晨倘不能办到,提头来见!”

    刘宜热血一涌,梗着脖子几乎吼出口:“敢不效死命!”

    云顺登时如遭雷击,他本来以为一切都在今夜便能尘埃落定,没有想到云素素对此事如此着重,他求助地望向了云太甫。

    云太甫冷冷道:“且慢!如此大动干戈,定会恶了活杀堂,云氏乃是一个商行,怎么能够冒然喊打喊杀?此事须由族会来决议,素素,你近来行事糊涂,族里已有诸多非议,望你自重才是。”

    刘宜身形一僵,沸腾的血液不禁又冷却下来,他险些忘记,云氏即将变天了。

    云素素冷冷一笑,说着:“喊打喊杀?是谁在我的归程埋伏了死士?是谁背着我做一些见不得人之事?我这个家主,尔等究竟还放不放在眼里?”

    玉溪生心头微叹,小姑娘终究太年轻,轻易付出信任,却得来背叛,那几个死士他不认识,却可猜到与云氏有关。

    刘宜咬了咬牙,突然挥了一挥手,不顾云太甫杀人的眼神带着人便冲入雨幕之中。

    云素素见此,也不多言,径自穿过云太甫,入了云宅。

    玉溪生正欲跟上,跟在云太甫身后的两人忽然拦在他身前,冷冷道:“云氏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外人?”

    玉溪生颇感好笑,道:“我可是连云街掌柜玉溪生,倘我是外人,你们两个连外人都不是,都给我滚开!”

    云太甫打断了正欲发作的两人,意味深长地说着:“年轻人,老夫劝你莫要太张扬,才能活得久一些。”

    玉溪生淡淡瞥去一眼,在这个年纪才堪堪晋入阴神境,这样的人连触怒他的资格都没有,是以他并不将此言放在心上,然其三番两次同云素素作对,他早也看不惯,这时便淡淡道:“老东西,我也劝你不要太张扬,才能活得‘更’久一点。”

    他语罢便扬长而去,留下气得一脸铁青的云太甫。

    “竖子!”

    ……

    疏乎几刻过去,云氏大宅,天麟阁内,云氏几个掌着实权的族老与各街坊的掌柜,都齐齐聚到了此处。

    云氏除开云太甫,老一辈并掌有些许实权的族老不多,他们都只是分家,尚无法触及权利核心,另外便是云氏本家,云中天只有云素素一个女儿,她当之无愧是身份最高贵的人,没有之一。而她的二叔云岳,便是云氏权利仅次于她的大总管。

    云素素坐在首位的左侧,这是一个略长的厅室,首位往下是排着长龙的太师椅,左侧坐着族中族老,以云太甫为首,参杂了分家子弟。右侧则坐满了太渊城内各个大小掌柜,首位的右侧便是云氏大总管云岳,他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坐着。

    玉溪生被云素素特意安排在了右侧第一位,是以备受瞩目,要知道他加入云氏不过才短短半旬月。

    “今日召诸位来,有几件事想请诸位一齐商讨商讨。”

    这时人都到齐,坐于左侧第一位的云太甫轻‘咳’一声,不轻不重地发言。

    众人都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味道,要知道以往族会皆由云素素首个发言。

    其实今日已不算族会,场内许多掌柜都不姓云,与云氏商行亦只是雇佣关系,应称为商会更恰当一些。

    众人未见云素素有任何表示,众人便也不敢先开口。

    “这第一件事,在说之前,老夫希望诸位莫要失了方寸。老夫窃以为,云氏在云素素的带领下,已然步入歧途,为将云氏拨回正道,老夫提议罢黜云素素家主之位,另委贤能……”

    云太甫的话语重重击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上,众人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凭甚提出罢黜?

    未待他们心底疑问得到答案,云太甫又沉重说着:“诸位心里应当有数,近几载,云氏的收支与开支非但无法持平,已渐渐入不敷出,如此下去,莫说维持云氏商行,便是诸位掌柜的月俸都发不出,老夫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云氏没落……”

    他神情伤感,道:“当年一道打拼的几个老兄弟,如今就剩了我们几个,老夫不敢厚颜挑起大梁,可云素素再任家主,恕老夫不能答应。”

    “此事确实需要斟酌!”云太甫话音才落,那几个族老便缓缓附和着说道。

    然除开几个族老附和以外,其余掌柜皆面面相觑,旋即不约而同望向了云氏大总管云岳,后者的脸上没有丝毫异常,这不禁更令众人狐疑。

    玉溪生微微皱眉,莫非此事真与他有关?我还道这几个老家临到老时,脑袋一热,生出夺权之念,如今看来背后还有人。

    沉默半晌,云岳突然开口:“二叔不是还有事要论论,此事先放一放罢!”

第四百八十一章:奇谲诡谋,太渊令现(十一)

    云岳称云太甫为二叔,巧的是,云素素称云岳同样是二叔。

    云太甫微微点头,便道:“云氏的景况想必大家都清楚了,现下来说说云氏在太渊城的处境。”

    “首先,云氏如今处境是群狼窥伺,城中各大势力无不想吞下云氏这块肥肉,云氏商行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否则,哪怕只是一个牵强的借口,只要有利可图,各大势力便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云氏。”

    他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而如今云氏行事,处处透着锋芒,稍一不顺,便遣人喊打喊杀,这成何体统啊?老夫这颗心,日日悬在高处,不得清净啊!”

    此言明显针对云素素,有着门庭处的不愉快,云太甫已然不欲掩盖,**裸地争锋相对起来。

    “父亲说得极有道理!”

    这时云太甫的大儿子云鹏沉声道:“云氏是该整顿整顿了……”

    这个云鹏约莫三十左右年纪,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透着阴狠。他乃是西城一整个坊市的小总管,手底下有着数个掌柜,他这一发话,登时有掌柜的开始附和。

    场内人渐渐摸清了形势,云太甫只是被他身后之人推出来打擂台的饵,一来引出云素素的死忠,令他们站队,二来同族操戈,未免难看,是以隐露不出,这便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然而这场‘变天’来得未免太快,太出人意料。

    玉溪生却觉着这里面有更深的意义,他望了一眼至今未发一言,宛如傀儡家主一般的云素素,这个时候,他发觉自己从来都不曾看透这个未足二十年纪的姑娘。

    云太甫见众人表情渐变,心头冷笑,忽然高声道:“抬进来!”

    天麟阁外便有人抬着一张木板进来,云顺卑微着身形,一同缓缓行近,待至堂中,便跪倒在地,哭着说道:“小人知道错了,求家主将驱逐令收回,小人从小在云氏长大,早已离不开这里……”

    玉溪生见了他,眉头深深地皱起,要知道云素素可是当场许了诺,云顺可成附家家主,便参入云氏的生意里,彻底脱离奴籍。

    “一个附家家主?尚不能满足?你到底有多大胃口?还是说云太甫这老东西许给你的东西比之附家家主还要令你心动?”玉溪生冷冷盯着云顺想着。

    本来以为云素素下了一招妙棋,没有想到对方棋高一着,云顺之事,应当有更深的隐情。

    云顺这时身体的几个部位都在不时地颤抖,因为在这段沉寂的时间里,他想明白了一些令他遍体生寒的事,那就是这个指令本身,就将他牢牢绑在了云太甫这一边,他决定下来的那一刻,便已没有了退路。

    倘这一切都是云太甫算计,他算准了小姐必会收买我,才下了这个指令,那么他的心机要有多可怕?小姐被夺去家主位,我真能获得我想要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禁令他开始胆寒,他有一种将一切都抖露的冲动,然而他心里清楚,倘若抖露所有事,他的性命同样很难保全。

    这时云太甫见云素素没有丝毫表示,便轻咳着开口:“绿萍乃是素素小时的姆妈,照料她有多年,可当云顺去向她求救之时,却被她拒绝,此事或许有隐情,可绿萍已然身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本来素素身为家主,此事略显荒唐便罢了,老夫无权置喙。可素素为了弥补过错,居然许下了将绿萍招为‘附家’的承诺,身为云氏家主,如此行事如何能够服众?”

    云太甫面目冷陈,说道:“绿萍尽管有功,亦只是于素素而言,于云氏却没有,如何能将其擅自招为‘附家’?如此行事,如何能够服众?诸位大小掌柜哪个不是为了云氏做出了莫大贡献,说句难听一点的话,绿萍何德何能?”

    玉溪生眉头皱得更深,这老东西果然借此发作,云素素形势不妙啊!

    想到这里,他望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云岳,灵觉微微探出,却不能探出对方实力深浅,他暗自思忖着:云氏前景不错,当可说服师弟与我一起对付他,实在不行,将云氏搅个翻天覆地也在所不惜!

    厅室内议论纷纷,很快,云太甫便命人将绿萍的尸体抬了下去,云顺自然没有资格再呆在此处。

    云太甫很满意自己造成的这份效果,他清了清嗓子,又缓缓说道:“依老夫看,此事没有再论的必要,老夫提议,废除家主的这条命令……”

    云岳这时缓缓道:“我附议。”

    此言一出,场内便有近半数掌柜纷纷附和,另有近半微微犹豫几息,便也附和。

    云素素苍白的脸,这才更苍白了一些,只是她的美眸,也更深邃了一些。

    云太甫冷冷笑望着纹丝不动的玉溪生,再次开口:“诸位当知,今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太渊令,对于太渊城有着多么大的影响,毫不夸张地说,此事很可能令云氏族灭!”

    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几乎要令场内所有人窒息,云太甫丝毫也没有因同族而对云素素口下留情,此言一出,更是令众人心神剧震。

    玉溪生淡淡道:“只要不牵扯其间,太渊令与云氏有何干系?”

    云太甫冷冷一笑,说着:“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这个小小的掌柜说了算的,家主,您说是吗?”

    云素素神情动了动,忽然嫣然一笑,顿使众人看得有些呆怔,非为丽色,尽管丽色诱人。乃为其事到如今都不慌也不乱,令他们深刻认识到了这个美丽姑娘的另一面,与今日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般,令他们措手不及。

    “二叔公莫非想说,今日太渊令之事与我有关?”云素素笑着说。

    云太甫冷笑不止,道:“有关无关,待见了他再说不迟!”语罢他拍了拍手掌。

    天麟阁外便进来一个少年,他来到堂前,咧嘴一笑,行礼说道:“小的楚小川见过家主,大总管,二老太爷。”

第四百八十二章:奇谲诡谋,太渊令现(十二)

    云太甫眼角的余光,细细打量云素素的面上表情变化,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她没有因楚小川的出现而表现出任何意外。

    他心底微微冷笑,面上不动声色,说着:“今日黑虎宫为何请家主去‘做客’,能否请家主替我等释疑一二?”

    “你莫要太过分!”

    闻着此言,玉溪生杀机盈眶,即便以他的心境修为,都不禁出离的愤怒,他冰冷冷说着:“黑虎宫之行,险之又险,家主的安危尔等可曾关心过?尔等能安心坐在此地高谈阔论,以为是托了谁的福?是自以为是的云太甫?还是故作姿态的大总管……”

    “住口!”

    此言令众人又是震惊又是愧疚,震惊于玉溪生的胆量,愧疚于家主遭了如此险境,才回来便又要受着这份对待,以其年纪而言,实在太过可怜了一些,他们心里都开始生出不忍。

    然而喝止玉溪生的却是云素素,她用着严厉的眼神望着玉溪生道:“此事休得再提。”

    云岳仍然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也不对此发表意见。

    玉溪生自然知道自己的话在此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引起反效果,可他感到一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愤怒,便是这股愤怒令他有些不理智,修道以来,还是首例。

    云太甫冷冷瞪了一眼玉溪生,道:“家主,老夫不得不提一下,云氏想要崛起,在选人方面,定要慎之又慎才是。”

    云素素淡淡地说道:“二叔公有事说事罢。”言下之意,自然是请你莫再废言。

    云太甫眸子微闪,点头道:“也好,既然家主不愿将黑虎宫一行之事明言,便让老夫来替家主说罢。”

    “家主受了神秘人所托,将假的太渊令放出,目的未明。试问在太渊城如今的境况下,家主还将云氏牵扯到太渊令上,如此行事真是理智而慎重的决定?不顾云氏上下数百条性命,犯下此险,倘届时各大势力以交不出真正太渊令而发难,试问谁来抵挡?”

    此言一出,天麟阁再度响起哗然,众掌柜脸色都有些难看,纷纷交头接耳,大部分掌柜方才对于云素素的那一点可怜之情登时化作无踪。

    “云素素这是要害死人啊!”他们心底不约而同地想着。

    自然也有人不信,其中一个掌柜暗怒,便质问道:“二老太爷,话可不能乱讲,您有甚证据证明家主与此事有关?”

    “没错,二老太爷,请将小姐参与此事的证据交出来!”

    云素素掌管云氏九载,其行事有章有法,法矩有度,奖惩公允,能者上位,亦算是贤明,是以尚有近半数掌柜认可她,只是没有盲目拥护而已。

    云太甫将其中喊得最大声的几个掌柜记了下来,冷冷笑着道:“证据,不就在诸位眼前?小川,将你知道的事情通通说出来,老夫保证你性命无虞。”

    众人一怔,纷纷望向楚小川。

    楚小川面显古怪,嘴角微微勾勒,以一种极为蹩脚的演技,故作茫然地说:“二老太爷,您要小的说什么?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厅堂内寂静一瞬,云太甫面上青气涌动,带着炽热杀意,沉声道:“小川,将你今日所行之事与出城躲避之事通通说出来,否则……”

    云岳这时面无表情地望向了楚小川,这是他首次异动,显见也有些意外。

    楚小川笑了笑,缓缓行到了云素素的侧后方,仍然卑微着身形,说道:“小的今日确实出城了,不过却是奉了小姐的命令,去了一趟天宫山。”

    “我就说嘛,家主不可能置大家安危于不顾的……”

    “确是如此,家主处处为云氏考量,我等怎么能够怀疑她……”

    这时便有掌柜的出言,他们都是一脸的如释重负,要知道,倘要与于他们有着知遇之恩的云素素作对,他们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太甫怒目圆睁,若非顾及自己辈分最老,他早便破口大骂,他的性子急,总觉一股怒气出不得,且是因楚小川这样的下人,更是令他无法释怀。

    “楚小川,你应当知道出尔反尔的下场!”他怒火冲天地说出了此言。

    楚小川却丝毫不惧,这时也不再伪装,冷冷笑道:“有些人以为利益可以收买任何人,小姐对我恩重如山,除非良心被狗吃了,否则休想我听你命令,陷小姐于不义!”

    “有些人越老,就越没有良心,楚小川,你不错!”玉溪生终于见到一个坚定拥护云素素的云氏之人了,颇感欣慰。

    场内人都不蠢,按此种种,便知云氏内部出了大问题,且斗争才掀起便进入白热化,双方可谓穷图匕见,各有手段。

    不过云素素仍然是处于被动一方,本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能够淡然处之都已是难得,遑论反击呢?

    石不二临终前所言,终在此时得到印证,他没有背叛,并且漂亮地替云素素扳回了些许劣势。

    云素素美眸轻闭,微微颤抖的眼皮,表明她并不平静。

    沉默半晌,云岳淡淡开口:“二叔,还有何事要议?”

    此言无异于下一波斗争开始的讯号。果然,云太甫敛了所有愤怒,冷冷笑着说:“尚有一事,便是上一任家主云中天临终之遗言!”

    “云氏崛起有望!”

    “这便是原文,老夫以为,中天此言并非应在云素素身上,其理有二,一则云素素身为女儿身,云氏的香火终究需要传承,云素素显然不具备令血统纯净的要素,倘招赘婿,如何能够保证对方没有野心?”

    “二则中天平日行事虽注重小节,却绝不是个不识大统之人,倘云氏能够崛起,即便他的后人未能继承家主位,他也绝不会有二言,在场诸位有许多都是跟随中天的老人,应当明白他的为人罢?”

    便在此时,天麟阁忽然闯进来一个守卫,他慌张地跪倒在地,道:“报……报家主,大总管,青衣小姐与主……主……主母闯进来了……兄弟们拦不住……”

第四百八十三章:奇谲诡谋,太渊令现(十三)

    “啊!”

    其话音才落,便又有两个守卫被击飞进来,就见着天麟阁外缓缓进来两个风情迥异,身姿曼妙的女子来,正是青衣与陆雪青。

    云素素面色一白,蹙眉道:“云氏族会,谁让你进来的!”

    陆雪青注意到了‘你’,而非‘你们,显然是针对她而言,她妩媚一笑:“我的好女儿,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云氏的一员。”

    云素素冰冷冷道:“你早已不是,请你即刻离开这里……另外,青衣小姐,虽您身份尊贵,可此地乃云氏重地,您擅闯终究不好,请您也离开……”

    陆雪青古怪着笑了笑,歪着头,用着微讽的语气道:“你请我来‘拨乱反正‘,看来我家女儿并不领情。”

    青衣细眉微蹙,淡淡道:“你不该那么早回来。”

    云素素心思转动极快,霎时便明白过来,青衣迟迟未至的因由,她必是从何处查知了云氏变故,便去了天翼庄将这个女人请来,可她却不知自己遭了怎样险况,更不知这个女人对自己怀着多么大的恨意。

    云太甫认出了来人,惊怒着喝道:“来人,将此谋害家主的贱人给我抓起来……”

    普通护卫不管用,厅堂周遭暗处蓦地涌出十数个黑衣人,与围杀云素素的黑衣人如出一辙,皆是手持短刃,有水蓝雷光闪烁。

    “住手!”

    就在青衣欲掐印反击时,坐在堂首右侧的云岳忽然喝道:“统统退下!”

    十数个黑衣人几乎没有犹豫,身形一闪,复又隐去了暗处。

    云太甫急道:“这……”

    云岳摆手打断了他的下文,不轻不重地说着:“既然来了,便请坐下一起议事罢,往日的账,稍后再算。”

    “来人,上椅!”

    青衣眉头向上拧,这已是她极微妙的表情,她淡淡道:“陆病痨死前,在地上划了一个‘二’字,我一直希望它代表的不是二爷。”

    云岳淡然一笑:“你想说什么?”

    “陆病痨死了?”众掌柜齐齐哗然,他们没有想到此次云氏变天居然有如此变故,陆病痨可是云氏两大高手之一,他这一死,觊觎云氏的各大势力,怕是要蠢蠢欲动了罢!

    陆雪青露出迷人的笑容,道:“老二,青衣这小丫头的意思自然是,此次叛乱你才是幕后主使,云太甫不过是你推出来的傀儡罢了。”

    “放……放肆!要叛乱也是你这个妖妇……”

    云太甫的老脸涨得通红,虽然是事实,可当众被揭开来,顿时令他老脸挂不住,可他的话语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这时几个奴仆抬了椅子进来,青衣也不客气,径自落座,道:“素素掌的雷殛部,大都被你调出了太渊城罢,我有一个疑问难解,你如何知道她今夜会被请去黑虎宫,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云岳微微一笑,眸子变得幽深,道:“真界不存在如此多巧合,多数的巧合集于一处,便是必然的结果,青衣小姐以为然否?”

    青衣点了点螓,说道:“二爷说得不错,就好似没有人能想到二爷会叛乱一样,二爷自然不是因巧合才会叛乱,想必亦是筹谋久了。”

    “可惜还是出了变数,青衣小姐能杀掉陆病痨,就出乎云某的意料。”

    云岳说着,望了一眼面色已不复从容的云素素,又轻声道:“素素,你莫要怪二叔,云氏是该到了崛起的时候,不能再任你胡来了。”

    “胡来?”云素素心头被重重一击,任何人的否定与攻击,她都可以不在乎,可这个亲手将自己扶起,心头一直敬爱又敬重的二叔,却直截了当地否认了她九载以来的努力与心血。

    她的手紧紧攥起,银牙紧紧咬着下唇,努力地使模糊的眼眶清明:“二叔,难道素素的一切努力,在您的眼中,就只是胡来而已?”

    云岳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又微微笑道:“也许你自己觉着挺好,可云氏确实不好,究竟哪里不好,你身为家主,站的角度不同,看的东西也不同,或许你卸去家主位后,便会看到不同的风景。”

    望着这一幕,陆雪青不禁笑得花枝乱颤,她的美眸蕴着妩媚,如丝如雾地望着云岳,说道:“人家就知道老二你不是个甘心为他人奉献一切的人。自从我嫁入云氏以来,便多次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莫名的**,你是不是做梦也想着得到我?”

    云素素身体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云岳。

    陆雪青却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她自顾自地说着:“方才我似乎听到你们在议云中天临死前的遗言?”

    她莫名一笑,继言:“其实知道此事真相的仅止我一个罢了,那遗言的意义,尔等可想知道?”

    云太甫冷冷道:“妖妇,你如今靠着云素素苟活,不外是想说遗言所指乃是云素素,你以为谁会信你所言?”

    陆雪青夸张地笑着,笑着笑着,不知为何就有泪光闪烁,尚有几分浓烈地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怨毒,这份怨毒是冲着云素素而去的,她的声音亦透着莫名怨毒,缓缓响起:“她有什么资格?今日我便将一切都说出来,尔等好好听着……”

    “九载前,变故发生时,我恰诞了一名男婴,尔等想不到罢?”

    她复古怪地笑着:“尔等皆谓我害了中天,其实他是走火而亡,当时产婆将这个消息报给他,才至他临死前说出了这句遗言……”

    “当夜我诞下男婴的消息被封锁,整个云氏没有人知道,事后云素素登位,非但将我锁在天翼庄,我那可怜的孩儿亦被她毒杀,说我是妖妇,我看她才是,彻头彻尾的妖女,罔顾人伦的妖女,她有什么资格成为家主?”

    陆雪青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语至末尾,几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云素素的脸色愈发地苍白,她那没有血色的唇,不断地颤抖着,颤抖着。

    云岳显得有些意外,他轻轻笑着说:“没想到这里面有如此隐情,那么素素确是犯下了大忌,更不能出任家主了,我提议,罢黜云素素家主之位!”

    “附议!”云太甫首个附议。紧接着便是他这一门分家的嫡系子弟,尽皆身居要职,亦纷纷附议,仅少数几个微微犹豫。

    众掌柜却不敢出声,一来他们没有资格,二来只凭陆雪青一面之词,谁会相信云素素真的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青衣的眸子首次透出淡淡的厌,她望着陆雪青不轻不重地说着:“我本来以为陆病痨在你心里的分量更重一些,你会惜命,留着命为他报仇的念想也会更深一些。”

    下一息,她的身上便腾起浓烈的气息,霎时覆盖整个厅堂。

    玉溪生冷冷一笑,同样将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两人这一动作,暗中黑衣人便纷纷涌出。

    “住手!”

    然而令青衣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云素素那颗看似坚强,实则柔弱的心灵已然被击溃,她的脸上无声无息地流下两行难止的清泪:“请你们住手,我退……”

    “砰!”

    便在此时,变故陡生,天麟阁梁顶骤然发出急促的碎裂声,旋即便见一道寒光直刺而下,目标直指云岳。

    云岳面色微一沉,其蕴着淡淡灵光的手掌忽而向上击去,耳边传来‘乒’的一声兵器折断的声音,旋即他眸子骤然凝缩:“《浩然度灭》”

    其掌猛地回缩,其身形同样骤退,便见着他座椅被一道无声无息的细丝刺破,那细丝透入地,深不见底,令将此幕望在眼中的玉溪生倒抽一口凉气,他霎时想到一个人。

    然自梁顶破洞却不止落下一人,确切地说,有三人。

    其中一个身着灰色的长袍,长得有些眼熟,手中持着半截断剑。另有一个小姑娘,搀着一个披头散发,脸颊清瘦见骨,穿着破烂的人。

    可不正是苏伏、花音与那个神秘人。

    花音甫一落地,便气哼哼地望着云素素说道:“云素素,你欺负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欺负的时候罢?本姑娘不计前嫌,来助你一臂之力,给我感恩罢!”

    三人莫名出场,令所有人都云里雾里,青衣自然也难以料到,便蹙眉道:“你们怎会在此?他是谁?”

    花音转首望自家小姐,颇是委屈地说:“小姐,您都不关心关心人家……”

    这时云太甫豁然站起,指着三人喝道:“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我云氏族人,雷殛部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苏伏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云岳的脸上,淡淡说着:“今日与往日同是十二个时辰,却碰到了很多或莫名其妙,或诡异,或令人愤怒的事,但都没有阁下给我的感觉那么莫名,那么诡异,那么愤怒。”

    云岳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微微笑道:“此话怎讲?”

    这时,云素素突然站了起来,望着那个神秘人,喃喃出声:“二……二叔?”

    “阁下究竟是谁?”苏伏如是问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奇谲诡谋,太渊令现(十四)

    “阁下究竟是谁?”

    一语激起千层浪,不大的雨丝自屋梁顶上破漏处落下,正当众人心神剧震之际,雨丝骤然化作寒芒,与苏伏的身形同时突进。

    云岳眸子微冷,双手忽然结了法印,其身上霎时有宛如细丝的线探出,每条‘线’都似乎长了眼睛,将骤然袭来的寒芒洞穿,使其化作虚无,余势丝毫不减地刺向其后的苏伏。

    苏伏早在突进之初,手中断剑便先行脱手,此时撞上那些线,居然化作了齑粉。

    “气御心灯!”

    他似乎早有防备,忽然捻了剑指,指端蓦地闪出半尺白芒,抵在前头,霎时化作一道由白芒构成的白幕,所有的线击在上头都被弹开,下一息,他的剑指便刺到了云岳的额处,致使其神情略一僵。

    “砰!”

    一声急促的爆裂紧随而至,居然将其脸炸裂开来,却未见血迹,令所有人大惊失色的是,在表层的面貌后边,却是一枚‘鬼’面具,面具的嘴角居然微微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鬼弃道人尹玄素!”几个上了年纪的掌柜脸色大变。

    “快退!”

    耳边传来青衣的警醒声,苏伏想也未想,身形猛地往后退去,然心头警兆陡生,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及双手互架,挡于门面之前。

    “嘭!”

    一声重击闷响,苏伏的身形‘砰’地嵌入后方的石壁内,使得整个天麟阁都发出震动。场内除青衣外,竟无人看到他出手。

    此时所有人终于明白苏伏出手的用意,这个方才还与众人谈笑风生的人居然是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鬼弃道人尹玄素,深知他恐怖的一些人不禁打了几个哆嗦。

    尤其是云太甫,他几乎是瘫坐在椅上,一双老眸变得昏花无神,四肢不时抽搐着。

    而场内此时最清醒的却是雷殛部,他们虽然被抹去了大部分的感情,此时却无来由感到一股愤怒,所有的黑衣人便尽都扑向尹玄素。

    尹玄素轻笑一声,法决轻轻拂动,虚空蓦地有诡异的风划过,‘嗤嗤嗤’的闷响中,十数个黑衣人的身体尽皆分作三段,诡异的是,鲜血尚未涌出,便被一股莫名之物抽吸一空,血肉霎时无踪,只在转眼间,就变作了三截套着黑衣的枯骨,散落了一地。

    天麟阁内寂静一瞬,旋即便是惊悸与惶恐的呼声,云氏的旁支族人与各街坊掌柜们争先恐后地向天麟阁外逃去,面临生死之际,有多少人可以正面直视这份恐怖?

    他们或许不怕死,可倘若死便能一了百了便罢了,落在尹玄素手里,那可真是想死都难了。

    “你们扶我一下……老夫动不了……扶……”乱糟糟的厅堂,云太甫的声音显得那样的无助,许是他平日便不得人心,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扶他。

    尹玄素的鬼面具上溢出淡淡的笑容,他似乎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任由他们逃跑。不过,或许更多是因为他知道挡在他身前的青衣与玉溪生不好对付。

    苏伏自石壁上下来,吐了口血沫,他右手剑指变幻成法印,数道灵应聚于双眸内,只见虚空隐约有一道爪影,那爪影散发着一股气息,令他极其不舒服。

    而令他心头微喜的是,方才剑指击中尹玄素,其体内果被自己种下了一道灵应,这道灵应关键时刻或许可以影响他的决断,不失为一道杀手锏。在对手体内种下灵应,得益于‘光蝶’的启发,既然它可以瞒过人的视觉、灵觉,或许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剑修,我挺喜欢剑修。”尹玄素望着苏伏,轻轻笑着说,“有些人天生剑心,却没有根骨,而有些人根骨上佳,却无法领悟剑心。于是我将天生剑心者炼成剑心具象,使其魂魄成为承载剑心的载体,而后与有根骨的修士融合;或是将凡人的根骨抽出,以秘法注入天生剑心体的凡人体内。”

    “道心体者亦如是,我做了如此多善事,怎么你们还是那么怕我?”

    他清清淡淡的话里语间,真实无虚地演绎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恶,花音仅仅闻着就面色苍白,她扶着神秘人,往日伶俐的口齿此时却失去了作用。

    玉溪生面色凝重,冷冷道:“丧门最后一个人憎鬼厌者,尹玄素,真是好手段,将云氏商行所有人耍的团团转,若非这位道友出手揭破你面目……”

    尹玄素摊了摊手,用着无奈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很喜欢剑修,你看看,我几载的图谋一朝丧尽,都是败在他手下,这位道友,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苏伏拭去嘴角的血液,走上前去,与青衣二人并肩而立,认真地说:“听说你很可怕,我可不想被你惦记,阁下还是忘了我罢。”

    “呵呵,你这个人挺有趣,不过今日……”

    神秘人这时突然一挺身,在云素素又惊又喜的眼神里,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清瘦见骨的侧脸,依稀可辨几分刚毅,他的眸子充满不屈,用着虚弱沙哑的声音打断尹玄素,道:“我是云岳……尹玄素,老实说,我不恨你!”

    “这三载以来,我不断在想,你留着我的性命究竟意欲何为,如今我懂了,你用秘法从我身上剥夺生机烙印,使你能将云氏二爷这个身份完美演绎,直到今日之前,都无人能勘破你的真面目……”

    云素素这时终于确信这个有些眼熟的人正是自己真正的二叔云岳,不禁喜极而泣,而听到他竟被关了三载,不禁心痛如绞,她急忙上来搀扶,哽咽说着:“二叔,您受苦了……”

    尹玄素大方地承认道:“不错,我用了丧门一种秘法,一点点吞噬你的神魂与意识烙印。我用了三载筹谋,本来想取了那件东西便离开,没有想到云氏竟研发出‘云清一气散’,我便想取你而代之,既可隐藏身份,又能坐享其成,倒也是乐事一件。”

    青衣察觉到他话中有话,便用着清冷的语声道:“那件东西是何物!”

    云岳咬了咬牙:“太渊令!太渊令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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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掩埋的真相

    此言一出,青衣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出手,法决捻动的瞬息间,其身前地面蓦地形成土石大手,狠狠抓向尹玄素。

    尹玄素轻笑一声,其臂微前倾,‘嘭!’便闻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凝实的土石巨手居然碎裂开来,而后便见土石碎片化作锋锐的劲矢激射而回。

    玉溪生脸色微变,其一拍储物袋,便取了一张符篆贴于掌间,其双掌一合,口中发出惶惶令言:“幻法无疆!”

    其身涌出难以言状的气息,顿使虚空扭曲,而因着虚空扭曲变幻不定,那些土石碎片竟都疲软,失去了所有气力后,便落了地来。

    他双掌分开,皆作法印,眸子微光闪烁,口吐令言:“幽冥幻灭,九重天罡。”

    扭曲的虚空霎时延伸,肉眼可见的将尹玄素整个人撕裂,玉溪生法印再行变幻,虚空即将凝定之际,他面色突然一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嘭’地倒退飞回。

    花音正处在他飞退的方向,她小手运力,将玉溪生稳稳接下,后者微微定神,轻轻道谢。

    那边厢,扭曲的虚空霎时还原,化作的碎片的尹玄素复又完好无损,他笑着说道:“《幽冥幻魔道》,尚欠火候,魔剑络羽亲来还差不多。”

    玉溪生眸子微凝,讥道:“未得超脱便敢口出狂言,师兄在此,你挡得他一剑么?”

    《幽冥幻魔道》乃是西都魔门的根本传承《极乐宝典》其中一门直指长生的大道,既已被道破,他便不欲再行隐瞒。

    他说着,望了一眼云素素,却见后者心系自家二叔,未曾听到自己所言,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伏眸子蕴着淡色的金光,这时身形蓦然突进,待至尹玄素丈前的虚空处,骤然定格,在他眼中,那几近透明的巨爪狠狠抓过来,余波划过自己脸颊,居然有隐隐的刺芒之感,这时避开巨爪,他身形一翻,果穿过了眼前的巨爪,一如他所料,巨爪没有实体。

    只是穿越之时,他感受到了一股比之李魁死灰黑气的怨气要浓烈数十倍的怨,短短一瞬就令他头皮发麻,心神都受到莫大影响而难以宁定。

    这一切都只在转瞬之际,他身形落地的同时,手中变幻的剑指便吐出三寸锐芒,划过了尹玄素所处的虚空。

    尹玄素早在苏伏定格半空之际就知不妙,身形微侧的同时,法决捻动,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左边臂膀整个被削去。

    而他的法决同时完成,巨爪无声无息地划向苏伏。

    便在此时,青衣法决变幻,苏伏脚下土石倏然上涌,将他层层包裹,下一息,只闻着恐怖的撕裂声中,苏伏自土石碎片中飞出,狼狈地砸向成排的太师椅,余势不止,一阵‘噼里啪啦’的木椅响声,不知坏了多少太师椅才止住了滑行的身形。

    花音眼见尹玄素左边臂膀被斩裂,面色微微一喜,然而诡异的是,其臂膀尽管被削裂,却没有丝毫血迹,亦无分离的痕迹。

    尹玄素的声音响起:“今日还有要事,改日再同诸位玩耍……”

    其音声落下,身形诡异的化作粉尘,消散去了不知何方。

    玉溪生撇了撇嘴,说道:“居然只是分身,丧门的功法果真诡异的很……”

    花音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尹玄素的大名她可不是首次听闻了,她连忙去将苏伏扶到了椅座上,先后受了尹玄素两次重击,后者脸色非常难看。

    青衣行近来,素手轻拂,便有甘霖般的清光落在他身上,她好看的眉头轻蹙,道:“你怎如此莽撞!”

    “尹玄素潜入云氏三载,该得到的东西,早也转去了别处,之所以恋栈不去,当是看中了云清一气散的前景罢。”

    说着,她淡淡瞥了一眼花音,道:“没有想到被你们两个误打误撞识破。”

    花音吐了吐小香舌,嘻嘻笑道:“小姐,人家可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救了云二爷呢,你瞧,人家的修为都突破了……”

    许是尹玄素不在,她恢复了一些活力。

    云素素同样将云岳扶去了太师椅坐下,道:“二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至始至终静坐不动的陆雪青这时娇笑道:“原来是假的老二,难怪之前他来看我,都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模样,哎呀呀,今日莫不是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人家岂不是要被他玷污?”

    花音作呕吐状,嫌恶道:“你这老妖婆,多大的年纪还装嫩,也不照照镜子,什么德行……”

    “咳咳!”

    这时云岳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云素素脸色一变,连忙自储物袋取出小还丹,却被云岳阻止,他摆了摆手,说道:“药无用,青衣小姐都治不好我……接下来,我便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你,素素……咳!你……咳……你要好好听着……”

    “还有你……陆雪青……”

    本来应该是令他尊敬的嫂夫人,却直呼她的名字,云岳恨恨地盯着她:“你莫歪曲大哥在素素心中的位置……”

    陆雪青本来被花音一番讽刺,脸色就很难看,这时闻着此言,更是没好气道:“我怎么歪曲了?”

    云素素哪管这些争执,此时此刻,她都有一种感谢那个否认了自己一切努力的假二叔,这让她被击碎的心灵重又补回来,她眼中泪光涟涟:“二叔,您快别说话了……”

    “青衣小姐,您快救救二叔……”

    这时苏伏的伤势渐渐稳定,青衣便撤了法决,微微吐了一口浊气,便来到云岳的身侧,她的指间先是探出一丝灵光,钻入云岳法体内,一番探查之后,微微一叹,道:“二爷身上并非是伤,他的生机早已被剥夺殆尽,能撑到现在都已是不可思议,你还是趁着他还有一口气,听一听他想要说什么罢!”

    她说着,忽然屈指一弹,便见一抹清光没入云岳的天灵。

    云岳精神一震,也不再咳嗽,他感激地向青衣抱了抱拳,这才开口道:“大哥临终前遗言,其所指便是素素,自小聪慧且根骨上佳的素素一直被大哥视为心头肉,亦是振兴云氏的希望所在。”

    “陆雪青,毒死你孩子的人并非素素,而是我,她至今都不知还有一个弟弟。”

    云岳的话语令众人都是一震,陆雪青心神交织着复杂情绪,银牙暗咬,恨道:“云岳,你这个混蛋,你为何要毒杀我孩儿!”

    云岳冷冷一笑,说道:“陆雪青,原因你不是心知肚明?大哥怎么可能将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交给你同陆病痨的孽种?大哥临终前还给我下了一道密令,便是杀了你跟那孽种!”

    此言登时惊得众人说不出话儿来,云素素懵在当场,她心头像是打翻了五味,交杂着难以言喻的滋味。

    云岳咬牙:“惜素素心慈,定要保你不死,我拗不过她,便只好将你关于天翼庄,你能活到现在乃是素素一直维护于你,你不知爱护她便罢了,见面便辱骂,恨不得置她于死地,你枉为人母!”

    陆雪青怔怔着不知所措,她来到天麟阁至今,对什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此时此刻,闻得此言,她忽然发觉心里有一种唤作‘愧疚’的情绪滋生。

    “陆雪青,倘你还有一丝良知,至少在我走后,要好好弥补你犯下的过错,素素是无辜的……”

    云岳话未说完,陆雪青却忽然惨笑一声:“来不及了……”

    众人一怔,却见她的嘴角溢出了血液,云素素心神一震,只觉悲从中来,眼眶便泛红。

    “这便是你的选择么!”她强忍着不哭,说着。

    陆雪青眼神逐渐软化,她笑着点点头,道:“毒药是石老给我准备的,你不要怪他,他也没有多少日子了。想必你们都知道了,陆病痨便是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陆庆哥,云中天强娶了我,我有多爱庆哥,便有多恨云中天……”

    “可他很疼我,令我难以下狠心害他,就在我认命之时,形貌大变的庆哥找到了我……”

    陆雪青得知了真相,对云素素就再也难以提起恨意,似乎应验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将往事以一种叙述的方式娓娓道来。

    “中天走火而亡,其实乃是庆哥暗下的毒手,当时我便在场,庆哥受他反击,从此落下病根,才得了陆病痨的别号。”

    云岳平淡地接上话头:“我将一个女婢的尸体装扮成你的模样下葬,陆病痨信以为真,却留在云氏,企图谋算云氏家业,其时云氏受到各大势力的觊觎,我不敢大动干戈,便让他苟活。”

    “三载前,我带着一批香料送往日曦城,却被尹玄素暗算,他杀了所有护卫,扮成我的模样,并将我交给‘赌坊’,我被关押在‘赌坊’的地牢里,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来以秘法抽取我的神魂烙印,没有人知道他是假的,便连‘赌坊’之人都以为我只是云氏的一个仇家而已。”

    “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死,我一定要活着揭穿他的真面目,所幸花音姑娘与浮尘公子救了我。”

    云岳话语里,不知有着多少的隐忍,这三载以来,他不知承受着多少苦痛,却咬紧牙关活着,只为有朝一日回到云氏,将这消息带回来。

    “二叔……”云素素听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第四百八十六章:雷霆手腕(上)

    尽管不合时宜,玉溪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道:“敢问二爷,那太渊令又是?”

    云岳望了一眼含笑而终的陆雪青,虽觉便宜了她,却又无可奈何,他淡淡道:“太渊令本来便是我云氏家传宝物,代代由家主看护,只是素素当时还小,我便没有将此事告知。尹玄素不知从何处得知,取了我记忆,装扮成我,太渊令早就被他取走。”

    他说着,又转向云素素,淡淡笑了笑,道:“也好,如今太渊城不太平,云氏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守着太渊令。素素,你要记着,太渊令落于尹玄素手里之事,定要大肆宣扬,一来将矛头引到他身上,可令云氏脱开这大漩涡,二来只要他心里有着贪念,必然不会轻易舍弃太渊令,他便不敢再轻易现身,于云氏而言,亦是好事一件……”

    云素素哽咽道:“二叔,您放心……”

    云岳的眸子溢出些微柔情,他微微叹了口气:“云氏能走到今日,你功不可没。只是往后,会愈发艰难。本来这份重担就不该由你来承担,可身为云氏一员,你又必须承担。”

    他说着,又转向青衣,在他的印象里,青衣一直都是如此一副清淡模样,九载前如是,而今亦如是,这是个他都看不透的女子。

    “青衣小姐,往后云氏,云某不在时,还望你多多提携……”

    言至此,云岳脸色又变得难看,他的时间已无多,喘了几口粗气,他艰难说道:“此次多赖花音姑娘与浮尘公子救助,素素,这两位以后亦是云氏座上宾,绝不可怠慢分毫,要时刻谨记两位大恩,希图报之……”

    云素素咬唇,用力点螓,泪流不止。

    玉溪生见了微叹,云岳这一走,云氏往后有多么艰难,可想而知。

    “我累了,诸位请让云某一个人呆一会……”

    青衣微微欠身,便示意众人都出去,玉溪生将瘫在椅上仍然不能动弹的云太甫一起架了出去,只留下叔侄女二人,另有一具失去了生机的尸体。

    来到外头,业已深夜,而方才逃出厅堂的掌柜仍有不少逗留,眼见他们平安无事出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诸位,云氏今夜遭了重大损失,因尹玄素施展诡谋的缘故,便连云氏代代相传的‘太渊令’都落在他手里!”

    几人之中,除开云太甫,便只有玉溪生勉强算是云氏的一员,这时他带着些微沉痛的语声,缓缓说道:“家主有令,将此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出去,诸位莫在此耽搁,都去罢!”

    众位掌柜尽皆心惊,面面相觑,一时愣在原地。

    几个云氏族老与旁支子弟心有不岔,玉溪生是个外人,凭何对他们发号施令?

    其中便有一个族老冷道:“你不过一个新晋小掌柜,凭甚吩咐我等做事?”

    玉溪生面色微沉,他踏前几步,脚步深深陷入掺杂了花岗岩的门庭,语声带着冰冷杀机:“尔等再敢逗留半刻,莫怪我辣手无情!”

    冰冷的杀机宛如腊月寒潮,卷裹着庞然势气铺天盖地地压将过去,处于他身后的苏伏心头凛然,这才知道此人虽然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却绝非善类,其手上沾染的血腥,恐怕不会少于屠狂多少。

    屠狂号称屠杀百万凡人,玉溪生又能弱到哪里去?

    待那些个族老尽作鸟兽散,云太甫恢复了一丝力气,正想悄悄离开此是非之地,却在这时,云素素缓缓自天麟阁内出来,她的神情显得淡漠,音声渺渺难定,唤道:“二叔公留步!”

    云太甫身形一僵,讪讪笑着回身来,勉力使自己保持温和笑颜,道:“素素,老二他怎么样?”

    云素素淡淡地说:“二叔公,二叔的事不用您老操心。即刻起,取消族中族老会,旁支不可干预主家决议,这是我和二叔商议之后的结果,请您老将此事传达下去,素素不会再另行通知,倘若有犯,云氏家法处置。”

    云太甫身体一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说道:“素素,你虽然身为家主,可此事怎能任由你来定,应当召集全族共同决议……”

    “老东西,你再敢废话半句,我便让你永远说不了话!”玉溪生心头怒火尚未散去,这时再也懒得与云太甫客气。

    云太甫老脸微微抽搐,尽管迫于玉溪生的势气,可此决议事关他的切身利益,如何肯就此点头。

    “素素!老夫好歹也是族老,你手下掌柜就是如此敬云氏族人……竟……竟敢恫吓老夫……素素,你身为家主,当知奴大欺主……”

    云素素忽然冰冷冷打断了他道:“二叔公,我敬您老才唤这一声二叔公,您勾结尹玄素祸害云氏,我随时可借此屠灭你这一支脉,我劝你莫要不识抬举!”

    “你……”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如此锋芒毕露的云素素,突然展现了她的獠牙,就显得特别令人意外,继而是愤怒,云太甫便从心底感到一种愤怒。

    他的老脸颤抖着,愈发难看,浑浊的老眸闪过一抹怨毒,他权衡半晌,玉溪生太令他忌惮,最终只得躬身:“既是家主命,老夫听从便是!”

    语罢,他拢了拢袖袍,便离开了天麟阁,只是他的背影没有萧瑟,似乎做了一种艰难的决定,反而有些迫不及待。

    云素素经这一夜惊险、叛乱、死亡、悲伤、痛苦等各种经历,她的心志得到了无上洗练,望着云太甫远去的背影,她淡淡地说着:“玉掌柜,传我命令,云氏大总管闭关疗伤,即刻起,由你暂任大总管,辅我处理商行一应事物!”

    此言一出,莫说是花音,便连青衣都微微挑眉,不过她却没有多说什么。

    苏伏深深望了一眼云素素,这个女人得到蜕变之后,将会愈来愈可怕。倘云氏能撑过今夜叛乱所带来的影响,未来百载必将崛起。

    玉溪生淡淡一笑,微微躬身应道:“多谢家主提拔!”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院门外忽而传来‘蹬蹬蹬’齐整的脚步声,却是刘宜带着护卫疾步而来,而在他们的簇拥下,一个约莫四十多年纪的凡妇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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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雷霆手腕(下)

    “家主,卑下已查明绿萍之死因……”

    刘宜抱拳施礼,旋即冷冷向着院门外头喝道:“押进来!”

    便见两个守卫押着一个少年进来,他约莫十六七的年纪,脸色煞白煞白,可不正是云顺!

    云素素面无表情,漠然道:“说!”

    刘宜恭敬应下,便对着那个格外醒目的俗妇客气地说:“大嫂子,请将你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不用任何顾忌,在下保证你绝对安全!”

    云顺绝望地发现,这个俗妇正是他家隔壁酱油铺的老板娘,他的眼神流露出哀求。

    “今日约莫申时许,城内罕见下了大雨,我恰将铺子收拾停当……”

    俗妇犹疑几分,想到绿萍那一张惨白的脸,她终是避开云顺的眼神,将当时所见娓娓说来。

    其实并不长,不过寥寥几言,末了她又犹疑片刻,不确定地说着:“虽我午时才见过绿萍,不过却不敢肯定与顺子有关……”

    花音脸色一变,怒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拼了命救你,暗算我便罢了,还亲手将生你养你的娘亲杀害,像你这样禽兽不如的狗东西,留之何用?”

    小姑娘动了杀机,脸上闪过狠色,就要下杀手。

    云顺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他拼命摇着头:“不,我没有杀我娘……我没有……”

    花音是真的动了杀心,她冷冷说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花音姑娘且慢动手,这小子虽是混账东西,不过他说得没有错,人确不是他所杀!”

    闻了此言,花音怔了一怔,她冷冷哼了一声,便抱着膀子等着他的下文。

    刘宜向着云素素恭敬地拱了拱手,禀道:“好教家主知道,小的在现场勘查,发觉有活杀堂之人留下的痕迹,便去探问了几个朋友,他们告诉我,动手之人乃是‘赌坊’所属……”

    花音冷冷打断他,道:“你的什么朋友,居然敢得罪活杀堂,活得不耐烦了?”

    刘宜苦笑一声,应道:“在下朋友的身份自然无法与花音姑娘相较,都只是一些散修而已,不过‘赌坊’业已被铲平,是以他们并不惧……”

    玉溪生心念电转,他记着北邙宗有一个曾入过归墟唤作孙仲谋的弟子便驻于活杀堂,谁有这么大本事铲平赌坊?

    有着疑问,他惊讶地说:“谁动的手?”

    刘宜有些敬畏地望向苏伏,钦佩道:“小的听我那散修朋友说,此事乃是浮尘公子一人所为,便连动手取了绿萍性命,赌坊的顶级杀手凌远寒都是死在浮尘公子手中……”

    玉溪生闻言不禁恍然,笑着说:“原来是浮尘公子,难怪……”

    云素素向着苏伏微微欠身施礼,檀口轻开,说着:“今夜一再为浮尘公子救助,不胜感激,今后浮尘公子但有所命,云氏上下无所不从……”

    苏伏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起伏难定,这个玉溪生显然对自己身份有所怀疑,云素素之言更是令他惊讶,即便是救命之恩,亦不必如此郑重其事,这反而令他感到不解。

    “素素小姐言重了,没有甚么大不了,不必如此!”

    花音斜睨了他一眼,哼道:“你这家伙真是可恶,功劳都被你抢去了,救云二爷,本姑娘可是首功……”

    云素素莞尔一笑,说道:“自然不会忘记花音姑娘,花音姑娘往后在云记消费,无须支付任何玉石,本店但有新品,将会提前知会花音姑娘,倘另有条件,皆可提出,素素定会全力满足。”

    花音微微欣喜,却捏足了姿态,轻咳两声,才淡声道:“这还差不多。”

    “刘宜,遣人备宴,三位贵客一夜辛劳,定已疲累,带他们下去休息……”

    云素素说着,又转向青衣,柔声说道:“姐姐助我解开心结,亦是辛苦了,来日必要好好谢谢姐姐,还请先行一步,素素稍后便来作陪。”

    刘宜躬身应是,便对着苏伏三人虚引道:“三位请随我来。”

    苏伏与花音便行去,青衣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道:“你做得不错。”

    玉溪生望着苏伏远去背影,蹙眉暗忖:倘他是苏伏,为何要隐姓埋名在此?看着样子是有些像,可总觉哪儿不一样。退一万步说,他便是苏伏,剑斋是否亦觊觎太渊秘境,遣他前来探查?其声名如今广为人知,恐难成事,便以其因魔劫而亡为借口,使其淡出真界耳目……

    他摇了摇首,总觉这一番忖测有着问题,却不知问题在哪儿,尚有一个他更为难解之事,那便是络羽的指令,指令中说护持苏伏安危为首要,太渊令都要次之,此子究竟是甚么来历?

    要说是他西都魔门放于剑斋的暗子,打死他也不信。像苏伏这个年纪便获得别号的修士,西都魔门只会将其当做宝贝一般藏起来,怎会放任做暗子。

    这时场内只剩了云顺,俗妇,几个护卫,云素素同他,天麟阁所在便安静下来,云顺喘息的声音便显得极为刺耳。

    云素素淡淡笑着说:“多谢大娘仗义出口,还请于鄙宅盘桓几日,让素素好好感谢大娘。”

    她正欲令护卫带她去休息,岂料这大娘摇了摇首,望着云顺说道:“素素姑娘,我仗义出口,是为绿萍,绝非为了贪图享乐,而况家中铺子需要打理,倘盘桓几日,便会有人买不到我家酱油,所以多谢素素姑娘好意……”

    “我只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饶过云顺……”

    云素素颇感意外,她柔柔地笑了笑,却不置可否,对着护卫吩咐道:“去账房取五十枚白玉给她。”

    那护卫应下,便带着微微叹气的俗妇去了。

    云顺这时终于知道自己难以幸免,他惨然一笑,脸上挂着如释重负,他双膝着地,抬首直视云素素绝丽的容颜,说道:“他们告诉我,只要能将您拉下家主位,便能许我一个掌柜,我年纪还轻,只要有这个掌柜,我便能爬得更高……”

    玉溪生冷冷道:“所以你放任活杀堂之人杀了你亲娘?如此说来,你仍是死不足惜。”

    “花音姑娘拼死救我,我却在最后关头下手暗算他……我不是人……我猜到他们要对我娘亲动手,却故作不知,我罪孽深重,我罪该万死……最后,我不奢望求得小姐原谅,只有一个卑微的请求……”云顺说着,将头颅深深地伏下。

    “我希望小姐将我葬在娘亲旁边,生前未能好好尽孝,惟愿死后做补偿……”

    云素素凝望着细丝一般的雨幕,难辨悲喜,语声淡漠:“我欠萍妈甚多,是以才对你多有纵容,无论你犯下何错,耍一些小聪明我便能原谅你,可唯一令我难以释怀的是,你居然害死萍妈,害死一个对你恩重如山的女人。”

    “你死之后,我会给你家三代设灵位,以云氏附家待遇……”

    云顺惨笑一声,原来云素素早已定了他的结局,或许他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下一息,他伏下的头颅再也未能抬起。

    ‘五方元气神’凭空而现,其中一只大手狠狠地按落。

    玉溪生眸子充斥着赞赏,身为一个家族的掌舵人,倘性子柔弱,优柔寡断,那便休提崛起,能守住家业便不错了。

    余下的几个护卫心头凛然生寒,他们都有感觉,家主今日之后,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家主了。

    “将他带下去罢,随便葬一个地方,莫要跟萍妈一处……”

    直到云素素的声音响在耳边,他们才回过神,急忙应下,抬着云顺的尸体退了下去。

    待他们走远,云素素才冲着玉溪生温婉一笑:“大总管,今日之后请你多多费心囖!”

    玉溪生心里一动,微微笑道:“只是暂代而已,在下会做好分内之事,小姐有事便请吩咐罢!”

    云素素也不客气,淡淡地说着:“即刻起,我会将一小部分的雷殛部交给你,替我盯着旁支与附家的动向,我这个二叔公不是个安分的人。”

    玉溪生笑着应下,忽然莫名道:“倘有异动,如何是好?”

    “杀!”云素素冰冷冷道。

    ……

    太渊令落在尹玄素手里的消息令整个太渊城彻底沸腾,各大势力当真是悔不迭矣,边又遣人搜遍了全城,几乎将太渊城翻了一个遍,最后没有寻到尹玄素,便气势汹汹地涌到云氏商行兴师问罪。

    当然,罪名是莫须有的,不过,却在其后不了了之,有青衣小姐出面作证,现任家主云素素对太渊令一事丝毫不知。

    各大势力未必便是给青衣面子,不过是寻个台阶下罢了,倒是‘赌坊’事件的主角,在云氏商行被奉为座上宾,此事一时成为热议。

    各大势力亦皆探出橄榄枝,欲招揽苏伏这位来太渊城半载多,却仍然‘低调’的高手,苏伏婉拒,自然是没有了下文。

    此后数日,云氏大刀阔斧地对商行进行了一系列的改整,能者上位,在云氏得到了充分的显现,所有没有能力,通不过云素素设下的考核的云氏子弟尽皆被剥夺了职司,云太甫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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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秘辛

    青州,剑斋,阎浮殿。

    鸩长老、顾青云与李道纯各自落座,另有一个着灰白色道袍,鹤发童颜的清瘦道人,他的座位仅次于李道纯的首位,可见身份尊贵。

    “今日急着请肖大师来,搅扰之处,还望见谅。”

    李道纯笑呵呵地说着:“不知对本座提供的两个学徒可还满意?”

    这道人原是剑斋专属的法符术师肖世倾,他神情不动,清淡道:“尚可。”

    鸩长老脸颊微微一抽,尽管知道肖大师的脾性,他还是忍不住腹诽:倘那二人只是尚可,那天下还有谁人能放在您老眼中?

    顾青云淡淡道:“那两个孩子倘若修道,不敢说超脱,抱虚巅峰还是稳妥的,可惜却如此铺张地培养成法符术师。法符术师无法破开晋天之道,此乃无数先辈用血泪换之之训诫,剑修便只要一柄剑即可,要甚法符?”

    他与肖世倾素来不和,是以对此颇有微词。

    肖世倾不轻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倘非屠龙真人脸面,你以为你顾青云能请到我?”

    顾青云哂笑一声,讥讽道:“莫说得你身价奇高一般,天工坊在我眼里,甚都不是……”

    “好了好了,你们二人吵了那么多年,也不让本座耳根清净清净,今日先议事,完了你们要怎么吵本座不管,现都给我止了。”

    李道纯打断了二人争锋相对,直奔主题道:“数日前,本座请了玉清宗净虚真人推算杀害石泰的凶手,推算结果却指向了石泰自己。”

    鸩长老皱眉,冷冷道:“石泰这孩子,以所有法力、修为、道基、神魂、血肉为燃料,才使出《意剑》,没道理他的对手还能活着!”

    李道纯摇摇头道:“倘他的对手死去,怎么可能连缠绕剑印之上的最后一丝剑心会散去,是以本座才请净虚真人出手探知,不想最后石泰是死于自己剑招下,可是‘神意元辰丹’怎会失踪不见?”

    “肖大师,此事亦是实在无法,才请你出手,不知你推算结果如何。”

    鸩长老心头一动,传闻肖世倾掌了一门已近失传的神通,可查探真界存在而又稀有的宝物,而发动条件便是它是稀有的,珍贵的。石泰身上那一枚,很可能是真界最后一枚,是以符合发动此神通基本要素。

    肖世倾却缓缓摇头,淡淡道:“没有神意元辰丹的踪迹,真人倘早说与老夫知,那小子使了意剑,何须探查。”

    “此言何意?”鸩长老微微皱眉。

    顾青云挑眉道:“他的意思是神意元辰丹无法承受《意剑》而毁掉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不过他说得有道理。”

    李道纯怔了一怔,这些日子以来,他的道心几乎难以宁定,石泰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倘能谨慎一些,便不会让石泰去,怀着这一份自责,他虽能照常处理事宜,却在心境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漏。

    剑斋修剑,同阶无敌。可却无法弥补一个缺陷,那便是运命,谁都有可能在不久后死去,人、鬼、魔、情、刀、剑、杀伐,一入长生路,各种劫数伴身,唯一所能持者,便只有手中三尺青锋。

    尽管知道生死皆是常事,以他修为,早也堪透,只是他绝难允许导致石泰死去的人仍然活着。

    便是这个缺漏,导致他遗漏了这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结果。

    是的,即便是顶级圣丹,亦难以抵挡《意剑》之威,要说为何如此笃定,只凭这天下五州,便是由《意剑》斩裂这一点,便有足够的说服力。

    肖世倾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他对剑斋也没有太多的认同感,剑斋死上几个人,于他而言,都没有研制一种全新的法符来得有吸引力。

    “倘无它事,老夫告辞!”

    顾青云淡淡望着他的背影,道:“真不明白,飞仙老祖为何要让师兄如此行事,即便苏伏锋芒过盛,难道偌大一个剑斋还护不住一个剑君苏伏?而况咱们那蹩脚的幻法,能将松涛那秃驴困多久?”

    鸩长老见他老话重提,话里似乎还有埋怨的意思,而石泰之死,这一切的因果也确是出在此点上,他缓缓道:“不论飞仙老祖有甚么安排,你我身为后辈,却不好妄自非议。”

    李道纯淡淡道:“鸩长老说得对,飞仙老祖如此行事自有如此行事的道理。本座只是担忧苏伏在外头受尽苦楚,会否心性大变,届时即便是引回剑斋,恐怕也不再是他。”

    股青衣冷冷一笑:“那小子看似老实忠厚,其实奸诈胆大得很,便连我都敢欺骗。以他的这份坚韧道心,除非你将他相好的杀掉,否则很难改变他的意志。”

    “洛泽不是去寻他了?怎么还没有音讯传来?”

    他话声才落,殿外便行进来两人,其中一个一身雪白道袍,其容之颜色,已无法用言语描绘,常年都不变的飞仙髻,永远都古井无波的美眸,举手投足间,无一不如仙女般,可正是韶华女仙姬玄清;另一个颜容英挺,带着些许不羁,眼神有着凌厉,浅蓝色道袍加身,身材欣长挺拔,举步之间,法矩气度隐现,正是已然渐渐有了龙宫之主风范的龙吟笙。

    二人来到殿前行剑礼,齐声道:“见过剑主,顾首座,鸩长老。未知剑主唤弟子来,所为何事?”

    李道纯淡淡问道:“玄清,洛泽可曾与你联系?苏伏行踪至今未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姬玄清复行剑礼,应道:“洛泽师弟曾发来传讯,说是受到一些事耽搁了,如今已到太渊城,只是太渊城近来因太渊令闹得沸沸扬扬,城中各方势力云集,风起云涌,苏师弟的行踪很难排查,洛泽师弟猜测,苏师弟很可能并不在太渊城内。”

    李道纯眉头一皱,正欲言,鸩长老却道:“没有剑印指引,确很难探寻,自从石泰这孩子遇难,便连他留在戒律院的剑心也已消散,我怀疑石泰与敌手遭遇时,他便在左近,且受了无法弥补的重创,才导致剑心淡去,这便可以解释,为何石泰要拼死。”

    “罢了!”

    李道纯闻听此言,沉吟片刻,说道:“传讯洛泽,令他小心行事,莫让太渊令风波卷入。”

    姬玄清应下,又言:“剑主,玄清有一疑问,这太渊秘境即将出世,剑主为何不早做筹谋?”

    李道纯淡淡笑道:“玄清,连你都看不透形势么?”

    姬玄清微微蹙眉,思虑半晌,仍是摇螓道:“弟子愚钝,虽知剑斋已处在风头浪尖,却也非是放弃太渊秘境之因,望剑主指点迷津。”

    顾青云却冷冷笑着接上话头:“青州得了归墟,不知眼红了多少人,本座敢言,商州那些秃驴倘不是争持着正统,又有南离宫与妖族牵制,早已挑起大战。那群秃驴……”

    说到商州,他脸上微显讽意,又道:“那群秃驴虚伪的很,从上到下皆是如此。”

    “许多所谓‘明眼人’便以为苏伏‘染劫’是做戏,目的是暂敛锋芒,真是可笑,剑斋怕过谁来?”

    “瞧瞧天道盟,被抢了个媳妇,到现在都不曾反应,不觉太过反常?”

    姬玄清一点就透,霎时明白他所言之意,只是却又有新的疑问,未待她发问,顾青云便自顾自说道:“太渊秘境正是令他们如此反常的因由,当然,天道盟自然不是因为眼红剑斋得了归墟,偏要去弄个太渊秘境好使心里平衡。”

    顾青云又冷冷一笑,说道:“天道盟有几个大门阀以前都是从太渊秘境脱离出来,这些都是典籍都不曾记载的秘辛,剑斋何必去参这一脚,便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他们?”

    姬玄清怔了一怔,冰雪聪明如她,自然很快反应,所谓自‘太渊秘境’脱离,自然不止天道盟,尚有其他大门阀,而此次争斗正是由他们展开,剑斋反而可以做个渔翁。

    李道纯淡淡道:“有许多秘辛已然随着时光泯灭,这些知道或不知道都没有所谓,不论他们欲要争夺太渊秘境之何物,都与剑斋无关,不妨坐山观虎斗,有些时候,贪吃地太多,反而无法消受,先将归墟彻底掌控再言其他罢。”

    “如此一来,亦可缓和日趋紧张的真界形势,玄清你要辛苦一些,近载不许再有弟子外出,所有内门功业皆不可涉及青州以外地界。”

    “谨遵谕令!”

    姬玄清恍然明白,不禁深觉自己眼界仍然不够开阔,无法如李道纯他们一般看待问题,淡泊如她,亦难免对太渊秘境动心,遑论他人?

    李道纯又转向龙吟笙,微微叹道:“吟笙,吟瑶情况如何?”

    闻得此言,众皆有些沉默,当日众人都不知李道纯出手是因飞仙老祖命令,可唯一一个拼死救护的却只有龙吟瑶。

    龙吟笙略略迟疑,还是缓缓开了口:“不甚好,我族龙角乃精元所在,她至今都未能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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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日曦城(上)

    北地庐州,日曦城。

    日曦城,因其地势陡高,处在铁叶山之巅,每日寅时与卯时之间,晨阳将起未起之际,便能观到一抹恍如星辰海一般的璀璨光芒,尽管只如昙花一现,却名列真界奇秀榜前列。

    奇秀榜,君山神树尚未枯败时,名列首位。

    因着那抹璀璨光芒,日曦城便有了日曦城这个名字,而与其名一般耀眼的是,日曦城是真界唯一一座限制凡人入城的修士大城,城中最低级的小厮,都有着气感境的修为。

    日曦城亦是真界唯一一座以交易闻名的大城,其中天工坊与玲珑阁的总部便在此处,另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商行,修界的商行,皆以入驻日曦城为荣。

    而日曦城,便在以玲珑阁为核心,众小商行为依附的形势下,经久不衰地运转着。每日都有大量的珍品自日曦城出现,而后被真界各地慕名而来的修士哄抢一空。日曦城便如此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聚敛着庞大的财富。

    一线渊的水域,出了一线渊地界后,河道渐宽,变作江域,便成为庐州著名的泪罗江。

    泪罗江两岸盛产枫树,许是地质与水质缘故,四季无论暖寒,其叶永呈红似血的颜色,它们以不规则的距离,分布在泪罗江的两岸,亦有些依此成林,在夜幕未降,天昏地黄时,那红似血的枫叶便与夕阳的余幕相映成辉,煞是壮观美丽,尚有一分如诗如画的杀意。

    而铁叶山,便在泪罗江左近,在其山顶,便有着一座巨城,那是日曦城。

    此处高来高往的是法器与剑光的影子,飞剑、渡云舟、黑雾纱、云木梭等等真界著名的飞行法器屡见不鲜,更有巨型的载客用渡云舟、载物用云木梭,上面载着满满的货物与修士,或是飞往各地,或是自各地运来。

    另有打造别致的大型飞行法器,造型奢华精美的飞楼船。搭乘者无不是身份尊贵,修为高深之辈,而往来修士便最为忌惮此一类人。

    倘于高空往下俯瞰,还能望见密密麻麻犹如蝼蚁一般,徒步而行的修士。他们都是自真界各地慕名而来,或是入城谋生,或是采购所需,或是贩卖多余珍品等等不一而足。因修为不足以御器,或是没有专用之御器的飞行法器,便只能徒步。而一般此类修士大都是来谋取生存修炼所需,是以最是被人看轻。

    日曦城外每日都是一副盛况,宛如凡俗间的赶集。

    时近昏黄,近日日曦城的修士比之以往多了几成,仍源源不断有修士赶来。其中一个缘由,便是因玲珑阁与天工坊联手举办,五载一度的珍宝大会即将举行。

    “嘿,听说了吗?太渊令出现了……”

    在赶路的修士里,有着许多三三两两,半路结识便结伴同行的临时伙伴,在赶路中,不免就生出闷感,唠一些修界趣闻便成了消遣的最佳手段。

    “出现又如何,反正轮不到我等,各大门阀岂会坐视不理,我等还是安分一些,入城寻个活计实在。听闻日曦城薪酬乃是真界之冠!”

    “此言有理,不想死的话,还是离它远一些……”

    “嘿嘿,闲着无事叨叨而已,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嘛。不过,我听闻持着太渊令的鬼弃道人尹玄素来到了日曦城,似乎是要借珍宝会将太渊令拍卖出去……”

    这一伙散修仅三人,首先发起太渊令之言的是一个二十左右年纪,身材矮小的修士。他的脸颊略胖,笑起来时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然其却是个话较多,闲不住的性子。

    三人默契地保持着一种既隔着一层,又不显得生疏的距离,行在通往日曦城的道路上,又与其他结伴而行的散修相隔了一点距离,然而行人实在太多,是以三人尽管很小声交谈,还是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当然,其实这个人反而更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因其是唯一一个独行的修士。

    他身上的气息波动并不明显,表现出来的约莫只有通神左右修为,与大多来此城谋生的散修没有两样;他身着灰色的长袍,乌发不长,随意地用草绳绑在脑后,束了一个短马尾,背后背着一柄样式普通的连鞘长剑;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脸上有些胡子拉碴,并且有些不协调,也仅仅只能看出不协调而已,怪异尚谈不上;唯独他的一双眸子最是吸引人,没有不安,没有焦躁,清清淡淡,宛如古井无波,逝水无痕。

    他显然听到了三人的交谈,便带着温和的笑意靠近来,且行且拱手笑道:“在下苏浮尘,见过三位道友。”

    俗语云: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三人小团体较为排斥‘外人’,却也不会无端将他赶走,其中一个年纪较长,显得稳重的修士微微还礼,道:“神州一散修,李羽,见过道友。”

    “我叫罗丁丁,苏兄唤我丁丁即可,庐州本地人士。方才一直见你独自一人,还想着你颇难相处呢,没想到却是相反,嘿嘿!”脸颊微胖的男子嘿嘿笑着,却是个自来熟。

    最后一个有三十左右年纪,蓄着短须,面相斯文,他笑着微微作揖,说道:“在下姓李名煜,字安之,神州大康国人士,见过苏道友。”

    “三位道友天各一方,却能聚在一起,却是莫大缘分,不知在下有无荣幸与三位同行?”

    他自然便是苏伏,那个雨夜已然过去半旬月,太渊城一日比之一日乱,各大势力几要城内掘地三尺,却未能发觉尹玄素丝毫踪迹,最终只能无奈认定,那厮早已逃出了太渊城。

    这就令人闹不明白了,得了太渊令,不留在城中钻研开启太渊秘境的方法,逃出城去又是为何?

    早在第二日,苏伏便带着花音回了天宫山,而青衣则独自不知去了何处。

    苏伏在天宫山修养两日,便循着冥冥中《天眼通》的灵应追踪到了此地,太渊秘境里头有着能修复他伤势的法宝,由不得他不热衷。

    罗丁丁闻着苏伏此言,大方地拍板道:“那岂不是正好,有苏兄作伴,这一路也不会太过无趣,嘿嘿,我等还可结伴去观一观日曦城绝景!”

    苏伏奇道:“何为日曦城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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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日曦城(中)

    “苏兄居然不知?”

    罗丁丁大吃一惊,道:“那可是真界奇秀榜前列的绝景,被称之为‘银月曦耀’,在庐州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嘿嘿,苏兄莫非是哪个隐世高人的徒弟,奉了师命出来历练,是以对外界一无所知?”

    苏伏闻听此言,不由笑道:“丁丁道友,其实在下并非庐州人士,虽无道友口中的隐世高人做师傅,却也是一心埋头苦修,是以孤陋寡闻,倒让三位道友见笑了。”

    “嘿嘿!”罗丁丁得意一笑,“那你可问对人了,我罗丁丁别的本事没有,对真界事物却了解颇多,苏兄倘有疑问,大可直接问我……”

    “罗丁丁,你就莫要卖弄了罢,身为庐州人士,倘不知‘银月曦耀’那才是‘孤陋寡闻’!”

    面相斯文的李煜冲着苏伏微微作揖,笑道:“孤陋寡闻,颇是贴切,倒是现学现卖了。”

    苏伏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在下确有一件事欲要请教罗道友。”

    罗丁丁得意地瞥了一眼李煜,说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我罗丁丁可是号称百事通,安之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苏兄有何事要问,尽管问罢!”

    苏伏也不客气,拱手问道:“敢问道友方才所言‘太渊令’之讯是自何处传将出来?”

    闻得此言,罗丁丁不禁与另两人对视一眼,尽皆笑出声来,罗丁丁笑了一阵,便释疑道:“此事自然是流于市井,市井流言众说纷纭,我不过是拿了一个稍微靠谱的说法,以供我等解闷罢了,苏兄可千万不要当真。”

    罗丁丁说着,又敛了笑意,圆圆的脸颊带着些许滑稽的肃然,说道:“苏兄,不瞒你说,即便是我等三人,亦对太渊令抱着垂涎之心,谁不想得此机缘?谁也不知太渊秘境里头是个甚情状,然唯一可以确信者,里头定遗留有许多太渊的秘宝法器……”

    “得之其一,或许便是摆脱当下困境的大机遇,倘能看到希望,与其就如此泯然众人,还不如拿命搏上一搏,是也不是?”

    李羽轻抚短须,微微笑道:“丁丁此言有理,不过,这不是你自家领悟罢,太渊令不是那么好碰的,你还是省省心,莫要诱苏道友误入歧途。”

    李煜笑着附和:“是极是极,我等闲时闲谈便罢了,倘真沾上此物,怕是会变作甩也甩不脱的劫数。”

    罗丁丁斜睨二人一眼,不屑说道:“要我说你二人就是太过死板,有的时候就需要变通,太渊令碰不得,那是因无有机缘,倘有机缘却不抓住,咱们何时才能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就凭你这小瘪三?”

    便在此时,两个不速之客突然拦下了四人,其中一个是身着锦袍,面如冠玉,乌发束着玉冠的年少公子。他执着一面折扇,扇面敞开,其上着墨点滴,缀着几朵寒梅,看去意境颇为不凡。然此公子,面色倨傲,眼神带着令人生厌的轻蔑扫视苏伏四人,仿似在打量自家的奴仆牲口。

    而另一个则是小厮装扮的随从,他的上身微躬,嗤笑着说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甚么德行,太渊令亦是尔等胆敢觊觎的?”

    苏伏微微蹙眉望去,首先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折扇,继而想到同样喜欢折扇的龙吟瑶,勾起了并不愉快的回忆,他心里微微不悦。倒非为那回忆,而是这少年执扇的动作,与龙吟瑶居然一致。

    少年公子约莫十七八的年纪,修为是阴神,资质确是不凡。那小厮则是通神修为,下巴尖细,显得刻薄相,嘿嘿笑着望着四人,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仿似欺压散修只是家常便饭。

    李羽见了少年出现,心里略微一怔,旋即敛去。

    罗丁丁受此数落,毕竟年少轻狂,哪里抑制得住脾性,圆脸便涨得通红,怒道:“谁是小瘪三?尔等才是小瘪三,尔等全家都是小瘪三!”

    李煜心头微跳,自己四人修为最高只有李羽,也不过通神巅峰,这少年气息隐隐在众人之上,必是阴神以上修为,加之通神修为的小厮,己方怕不是对手。想到此处,他连忙拉了拉罗丁丁的衣袖,又冲着他使眼色。

    少年公子略略扬起头颅,口里淡淡吐出二字:“找死!”

    折扇‘唰’地合上,旋即便化作一抹残影,‘啪’地一声脆响,正中罗丁丁脸颊,罗丁丁猝不及防地被拍倒在地。

    这一下惊呆了众人,便连过路的修士都不禁退开了些去,赶集般的队伍就此顿住,当然,他们非是怕,只是喜欢热闹罢了。

    望着同为散修的人被欺凌,他们虽会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更多却是愉悦。

    “你……混账,你怎么打人?”李煜是个读书人,侥幸入道,却也未曾遇到如此野蛮的修士,他带着薄怒,指着少年公子质问。

    李羽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手指按下,抢声道:“这位公子何必为难我等散修,不若高抬贵手!”

    这时被打懵在地的罗丁丁血气一涌,登时激醒,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勉强爬起来,却再没有与少年冲突的勇气,只能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瞪着少年公子。

    “你算个甚东西,我家少爷想做甚便做甚,不用你来干预,给爷爷滚开!”那小厮嘿嘿一笑,便一脚踹向李羽。

    “唔!”

    李羽退了两步,闷哼一声,却未有还手,他将头颅垂下,用着没甚情绪的语声说道:“公子身份尊贵,何必来为难我等……”

    小厮冷冷一笑,正欲下重手,那少年公子却忽然挥手拦下了他,道:“罢了,本公子亦非不讲理之人,六儿,告诉他们本公子为何要出手惩戒……”

    “嘿嘿,我家少爷乃是在警告尔等,莫要谈论太渊令之事,要谨记自己身份,不要做逾越自己身份之事。”小厮古怪笑着,说道,“要知尔等身份低贱,倘非少爷心善,担忧尔等祸从口出,才污了高贵的折扇,莫要不识抬举……”

    “嗯?你,速速给我醒神,我家少爷在训诫时,你居然敢神飞天外?”

    小厮指着苏伏,虽然在他眼里,苏伏是被少爷的出场吓到了。

    苏伏此时怔怔出神地站立,要说被吓傻,也不尽然,他的脸上未有丝毫的惧意。

    那少年冷冷望着苏伏,正欲发作,李羽连忙道:“公子,这位道友方出世,对于真界许多规矩都不太懂,您请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这时众人头顶上降下来一件大型的飞行法器,其由丝质的幕布炼成,其上约莫可以并立十数人,却只站了一个约莫六十多年纪的老头,他身着得体的黑色长袍,双手拢在袖内,略显恭敬地拱手说:“宏少爷,天色已不早,该回去了。”

    见了此人,有个别修士发出低声惊呼:邵氏商行。

    少年似乎很享受众人敬畏的眼神,他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上了法器,却懒得再理会苏伏。

    小厮狠狠瞪了一眼苏伏,眼神透出“算你走运”之意,便跟随自家主人上了飞行法器。

    苏伏怔怔站立并非无由,他望着这种种,心境忽然进入一种奇妙的自省状态。换做还是剑斋弟子时,莫说他已与这三位结识,即便素不相识,亦会出手。

    而出手,亦非热血,只不过看不惯罢了,纯粹是依着自己喜好行事。许是当局者迷,他从未觉着如此有甚不好,甚至多次在心底有着以身为剑斋弟子为荣之自感,来到此界,从未有过的虚荣,便无可抑制地滋生了。

    如今,他不再是剑斋弟子,几乎一无所有,至少暂时如此。身份上的转变,导致了心态的转变,早在少年动手那个刹那,他便在动手与不动手之间权衡,得出的利弊结果,却是动手没有任何好处,尚暴露自身修为,他自然而然选择了旁观。

    可此时此刻,他的本心却突然变得清明,这是不对的,这并非他的喜好,突如其来的自省,令他恍惚忆起,并非是加入剑斋才有的他自身的喜好,并非身后有着剑斋才令他生出这喜好。一直以来他认为理所当然的,如今看来却也不尽然,可见世间万物无时不刻演变着。

    而勘破这一切,不过都是,自身本性如此罢了。

    修士修天道,倘压抑本性,如何能澄清道心,以此勘破万物生灭之花?如何破开心境桎梏,驾驭愈来愈强的法体?倘法体强于心境,如何能压制无法驾驭的力量?

    于是,一直以来烙于他心底的顾虑忽然就粉碎,李羽等人只觉苏伏身上突然有着一股莫名的气息,却转瞬即逝。

    便在此时,苏伏的嘴角忽然扯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其心神投入心内虚空,意识投影显化,心念微动之际,处于识海处温养的曼珠沙华倏然出现在掌中。

    心内虚空忽然裂开一道口子,几乎是同时,也未见他动作,只闻着曼珠沙华蓦然发出一声颤鸣。

    “无形剑,蝶影!”

    下一息,现世层面,只见冲天而起的飞行法器悄无声息地被划成三段,其上载着的三人在众人惊惶声中往下栽落。

    “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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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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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衍神术介绍:
无论何时何地做了怎样抉择,前面是苦海,后面亦是苦海,力所能及之处,不外寻那遥遥彼岸,以道作舟,所渡不过自己罢了。玄衍神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衍神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衍神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