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救人与杀人(下)
“咦!”
熊二半眯的双眸骤然睁开,他在自己的几个重要手下身上都做了印记,这时得了感应,去追管雨石的手下已经身亡,其阴神修为都无法逃过,其他自然亦死得干净了。
他脸色微微沉凝,道:“尔等与我当心着,无量殿必有埋伏,方才虽遣人来送死,不过是令我等安心而已……”
其中一个领队模样的修士躬身道:“不若让小的去探探?”
熊二摇了摇首:“你去了亦是送给他们杀,便在此静待,此地背靠山石,易守难攻,夜里妖兽亦极少在此出没,以不变方能应万变。”
那领队心悦诚服道:“堂主便是堂主,此份机心我等难及万分之一。”
藏于暗处的妖异男子不屑地撇撇嘴,他忽然很好奇那甚破无量殿的埋伏是甚,心思微转,想道:反正候着亦是无趣,不若去瞧他一瞧?
思虑定下,他淡淡捻诀,便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妖异男子出现在身侧,脸上同样挂着诡笑,闪身而逝。
妖异男子留了一分心神盯着秘洞,旋即便将灵识拓展,以分身为基,他可将灵识拓展至万里开外,乃是搜捕猎杀之无上法门。
没有两刻,他脸上神色忽然变得无比精彩,喃喃自语着:虽只见过他一眼,可此人必是苏伏无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妖异男子龇牙冷笑:“修为尽失,真是可怜,还能被称作剑君,未免你名头被揭破,不若便让本大爷来成全你的别称。”
他望了一眼秘洞,心头却又有些犹疑,秘洞不能不盯着,倘他离开一会,那件东西便被带走,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罢了,先且留着你性命,待我取了那件东西,再收你命不迟!”
妖异男子冷冷一笑,神通亦不撤,便以分身盯着,本体则关注秘洞,只需苏伏脱开他所能搜捕的范围,便即刻去取了他性命,却是两不耽误。
……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花音见苏伏干净利落地杀了那个阴神修士,心头震撼,面上却装作不屑地撇撇嘴,说道:“不过如此而已,本姑娘亦可做到。”
这时青衣缓缓起身,看来治疗已结束,她亦不管那修士,径自走来,淡淡道:“论法体,你或许比他要强,可论杀人,你还差得远。”
花音知她说的实话,不由有些气沮,道:“人家以后一定会比他要厉害!”
苏伏苦笑道:“修为便罢了,杀人有甚好比,不矫情的说,杀人往往是为了活命,因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这时地上趴着的修士缓缓爬了起来,尚有些迷糊,回身一望,却见一地尸体,脸色大变,旋即便感到背上伤势几乎无碍,只是体内残留着一些熊二的火爆灵气,只需费些功夫便能将之驱除。
他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意,以他聪慧,已知被人救下,正要道谢,却见到了青衣,心头一突,又是一跳,眸子里闪过一抹贪婪,面上没有异色,感激道:“多谢三位救命之恩,在下无量殿传功长老管雨石,今日……”
花音厌恶地打断他道:“你不必同我们说你今日都做了哪些龌龊勾当,既侥幸留的一命,还不赶快滚,在本姑娘改变主意之前,莫要再让本姑娘见到你!”
管雨石脸上青筋微突,他平日在太渊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开洪齐天,他不必惧怕任何人物,何曾受过如此呵斥,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他微微笑道:“这位敢莫是有着小医仙之称的青衣小姐,今日承蒙得救,老夫感激不尽,他日有暇,尚请小医仙来太渊城,让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
青衣看也不看他,淡淡道:“花音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么?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立刻消失。”
管雨石面色不自然地扭曲,心底暗恨,却不敢表现在脸上,他勉强笑了笑,便拱手隐去了身形。
苏伏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从管雨石的目光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贪婪**,这种**与美色无关,恐有更深沉意义,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走罢!”
青衣语罢,便向着管雨石离去的方向行去。
花音诧异道:“小姐,跟着他做甚?”
苏伏笑道:“你若是想要在日落前回到天宫山,跟着他走自然是没有错的,此人必定常在此处行动,对此地甚是熟稔。”
花音恍然,旋即嗤笑道:“苏浮尘,你看看你,同样是被小姐所救,你却连管雨石的作用都比不上。”
三人循着管雨石踪迹回转,其实苏伏对于如何回转已然心里有数。
行了约莫两刻功夫,却转入一片密林里,这里林木参天,阴寒潮湿,还有一些暗沉,曦耀皆被参天林木遮蔽。
青衣微微蹙眉,用着探寻的目光望向苏伏。
苏伏明白她的意思,道:“管雨石必定是从此路走的,此路可以经过天宫山,只是究竟从哪里转出不得而知,我从未来过此地,凶险未知,不若转去别道?”
其实他心底已有警兆,管雨石恐怕早已知道他们跟随在后,应是刻意领他们来此。
青衣身形忽然顿住,面无表情道:“已经晚了,此人早已知道我们跟随在后,我与花音如此恶他,必然引他怨恨,这是我的错……”
苏伏宽慰道:“救人同杀人一般,没有甚道理可讲。”
青衣淡淡摇首,却不语,忽而捻诀,周遭草木蓦地涌动,居然化作了一只只草木人。
她这一番动作才止,周遭密林便有恐怖气息涌来。
花音脸色大变,说道:“这……此地莫非是妖兽大本营?”
她语声方落,便有一群黑压压的妖兽身影映入眼帘,宛若金铁般的背脊,有如山峦般起伏,四肢粗壮有力,利爪紧紧抓地,深深嵌入,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而那猩红的双眸下是流着哈喇子的下颚,下颚有着一对长达近尺的利牙。
“状似狼,躯如牛犊,恐……恐兽!”
第四百三十二章:美妙的杀戮画卷
花音脸色有些难看,这‘恐兽’介于妖兽与野兽之间,乃是妖兽种类中,极少数群居的种类,一般出没于妖兽山脉深处,此地已接近外围。
“管雨石那厮如何知道此地有恐兽!”
青衣没有轻举妄动,她略自责道:“是我大意了,如此一群恐兽在天宫山左近徘徊,必然是有人图谋着我的性命,管雨石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我来冲出一条路,你二人速速离开此处……”
“不行!”花音坚定地守在青衣身侧,说道,“绝不能丢下小姐一个人……”
苏伏粗略估计,周遭恐兽怕是不下数十,如此数量,已可轻易碾杀一小队猎杀妖兽的修士,他心底暗忖:倘真如她所言,有人惦记着她的性命,那么她在太渊城内究竟有着哪些个仇家?
正思忖着,青衣素手蓦地轻轻拂动,有粉雾钻入花音鼻间,令她无声无息地晕迷过去。她乃是医道大家,迷晕一个对她没有防备的修士,太简单不过。
“苏道友,若非我邀你来此,你亦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此处交给我来挡着,道友受累将花音带回天宫山,我自有方法脱身。”
苏伏下意识接过花音,小姑娘虽是体修,却身轻如燕,他皱眉道:“合三人之力,杀出一条生路应当是有可能的,青衣小姐为何要独力承担?”
青衣轻轻摇首,定定道:“我犯下的错,由我自己弥补。”
其语罢,法决便捻动,周遭所有草木人偶在她心念下向着前方冲去,仿似揭开了恐兽的饕餮大宴,它们尽皆仰天狂吼,而后扑咬而来。
苏伏不及细思,将小姑娘扛在肩头,便随着那些草木人偶向前冲去。
尽管那些草木人偶看去弱不禁风,可它们手中的兵器无比的锋利,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偶手中由扭曲的灌木形成的利刃,竟刺进了恐兽的猩红眸子。
“吼!”
一个着面,恐兽便见血,更是疯狂,那草木人偶霎时便为其锋利爪牙撕成碎末,其身后另一个草木人偶紧随其后,顶上了它的位置。
青衣一手施法,周遭灌木丛纷纷扭动,形成大大小小的人偶,一手捻诀,木偶大军向前铺压而去,在她精妙的操控下,四五只木偶同时攻击,便能刺死一只恐兽。
苏伏看得心头凛然,这诡异的草木人偶是何功法,他非但没见过,便是听都不曾听过,往日他并未见过青衣出手,亦不曾见过她生气的模样,可他知道,青衣生气了。
“道友速走!”
她的音声仍然柔软,只是多了一丝冷冽,苏伏望见她素白的芊芊玉手,正微微颤动,脸色亦渐渐变得难看。
他皱眉道:“你……真的没问题?”
青衣摇螓,说道:“将花音带走便是对我最大助益,莫要耽搁了,快走!”
苏伏身形便向前窜去,恰此时,草木大军轰然破开恐兽阵势,他便自这一丝缝隙冲了出去,以他速度,只要破开重围,便可无虞逃走。
与此同时,远在妖兽山脉的核心地带,藏身嶙峋山石间的妖异男子蓦地睁开眸子,淡淡诡笑着:“身为剑君,居然逃走了,实在有违此名,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罢……”
他身形立起那一瞬便消散无踪,约莫半刻功夫,他便来到了苏伏等人遇到恐兽的上方,这个女的他不在意,正想着如何驱赶一些去追杀苏伏,分身却感应到令他觉得颇为有趣的一幕。
苏伏带着花音宛如矫健的猎豹纵跃在山间,却没有往天宫山的方向去,而是沿着一条涓涓溪流来到了下游处的一个山谷内,于山谷内寻了个干燥山洞,却将花音安置于此,复出洞来,抬首望天,心头带着隐忧。
青衣对他有救命之恩,虽她自己不在意,苏伏却无法淡然处之,是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看一看。
这时约莫巳时,他们寅时便出发,在山间流连了数个时辰,这处山谷是他平日猎杀妖兽时发见,非常隐蔽,便于藏身。
安置好花音,他并未马上回去,而是自背后取出了那一柄长剑,细细一观,果然发现剑身多了数处豁口,剑柄与剑身连接处,更是龟裂开来,恐怕稍一用力,便会断开两半。
“终究只是凡兵,难以趁手。”
苏伏微微摇头,知道此剑无法坚持多久,他轻轻闭眸,左手作了剑指轻抵额间,旋即低沉喝道:“剑印血祭!”
法体震动,心头最珍贵的精血被他用力逼出,自额上溢出,凝于指间不散。
他执剑指,放于长剑剑身处,从柄处开始,缓缓抹过剑身,长剑发着猩红之芒,很快又敛去,方才碎裂的豁口,仍然碎裂,却多了一份无法言喻锋芒,仿似醒灵的飞剑。
这时他脸色煞白,仿似大病一场,尽管脑颅晕眩,灼灼的眸子里,仍有着一份执拗。
尽管落得如此下场,他仍然不愿罔顾恩义,这便是他心底最为珍贵的执着。
原地缓了几息,苏伏渐渐缓过来,身形一展,便向着谷外去。
而此时被恐兽围攻的青衣,其身周到处是草木人偶被撕碎的粉末,方圆数丈变成了一片空地,再也没有供她取材的草木,她细眉轻蹙,忽而轻轻感应一番。
继而脸色微变,暗道:怎二人还未逃出妖兽山脉?
周遭恐兽死了约莫有十数,剩余至少亦有二十来只,而草木人偶却只剩了零星的抵抗,下一息便彻底失去抵抗力亦未可知。
青衣心底幽幽一叹:我身上的巫印根源系于花音,她不远离,便无法解开,莫非我今日真要死于此处?
最后一只草木人偶终是倒下,恐兽如何懂得怜香惜玉,便向着美食扑去。
四面八方的恐兽扑来,腥风几要将青衣熏晕过去,她面无表情地变幻法印,身上蓦地腾起光罩,将这一波恐兽挡下。
然而恐兽的爪子非常恐怖,狠狠一划便将光罩扒拉开一个口子,青衣不得不耗费大量灵气补上,脸色很快就变得煞白,损耗极重。
恐兽本来便被同类的鲜血冲得没有理智,这时被碍事的光罩挡路,顿时狂躁地爪牙并用,光罩损耗更重,便在青衣气力难支之际,一道猩红的剑芒突兀地自后方斩来,一只于光罩左近的恐兽居然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斩杀。
余波尚斩入另一只恐兽背脊,撕裂出一抹血光,疼得它狂怒大吼,瞪着猩红地眸子望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第二道猩红剑芒,坚硬如钢铁般的后背都难以抵挡,遑论薄弱的眸子,剑芒极其刁钻恶毒,顺着它的眸子,霎时便将它脑髓搅碎,而后在它头顶上破开一个血洞。
两道剑芒连斩两只恐兽,它们仅存的一丝理智迫使它们后退了一些。
青衣缓缓撤了法印,也不回身,淡淡说着:“你回来的目的,便是想将我救你的恩情抵消么?你将花音置于何处?管雨石窥伺在侧,你就不惧她落入管雨石手里?”
苏伏略微气喘,脸色苍白,握剑的手都在颤抖,血祭后的长剑,不是没有灵气的他可以轻易驾驭的。两道剑芒乃是他逼出自己的血气演化的,本来血祭便令他失去了大量精血,每发出一道剑芒,他便多虚弱一分。
要知道法体乃是神魂的躯壳,本来神魂便受到重创,法体状态差,自然影响到神魂,苏伏知道自己预估错了,自身状态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许多,以至于神智已开始变得模糊。
“道友宽心,花音无虞。”
苏伏甩了甩脑袋,吃力地拖着长剑,且行且言:“我沿途设了许多难以察觉的小陷阱,即便没有灵觉,我亦可以知道无人追踪,当然,倘管雨石修为已有抱虚以上,自然另当别论。”
青衣闻着语声,扫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何必勉强,我早说过我自有办法脱身!”
苏伏努力使自己音声变得没有异样,可却反而更是古怪,他虚弱一笑:“今日即便是花音流落此地,我亦会出手,遑论道友还救了我一命,又不嫌弃地收留我。”
青衣借着恐兽退开的空当缓气,这时她有着从容的时间准备,说着话的同时,法决掐来,有着蓄力,方圆十丈外的草木寸寸涌动,就近的恐兽骤然遭到袭击,顿使这群嗜血妖兽清醒过来,残酷惨烈的战斗再度展开。
苏伏持剑冲去恐兽群内,长剑上蕴着非常恐怖的血腥气息,可以轻易斩开恐兽的铁甲,并且每斩杀一只恐兽,剑上的气息便愈发浓烈,然而每斩杀一只,他身上的气息便会虚弱一分。
他尽管虚弱地神智渐渐不清,却几乎有着本能般的战斗能力。其脚步虽虚浮不堪,却屡屡恰到好处地躲开扑咬与猛击,加之青衣操控的草木人偶牵制,恐兽一时竟摸不着他衣角。
长剑带着猩红气息,屡屡划动,便于虚空交织出一道道猩红而醒目的轨迹,每一道轨迹都能带走一只恐兽的性命。
猩红而醒目的轨迹与划破长空的血迹,顿时构成了一副令人心醉的美妙画卷。
青衣望着这一幕如诗如画的杀戮,竟隐隐有些着迷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理由?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话表那探寻苏伏踪迹的蓝色锦衣男子在太渊城外盘旋几圈,终于认准了天宫山的方向,遂赶去。
来到天宫山上,有着剑令感应,微微欣喜,此地留下苏伏的气息最是浓烈,应当是他没错了。
他踏入医仙堂小院,花岩便有所感应,连忙迎来,见他气度仪表皆不凡,不敢怠慢,行礼说道:“敢问大人可是求医而来?”
锦衣男子心绪颇佳,微微欠身还礼,道:“在下剑斋石泰,来寻我一个友人,唤作苏浮尘,不知他可在?”
“他与小姐外出采药了,您倘是不急,便于此静待,想必不多时便会回转。”
花岩生性憨厚,又极少外出,哪知人心险恶,这才和盘托出。他说着,便去屋里取了椅子来,又奉上清水。
石泰称谢接过,旋即笑着问道:“敢问道友怎么称呼?”
他从花岩身上感受到一股非同寻常的灵气,应当是个修为不低的修士才对,只是这份修为倒也有些诡异,仿似小孩儿拎着巨大锤子,却不知如何挥舞。
花岩脸上挂着憨笑,应道:“我叫花岩,小姐给取的名字。”
石泰又问:“花岩道友可知浮尘他去了哪儿采药?”
花岩便指着妖兽山脉的方向,说道:“小姐极少出门采药,一般会去妖兽山脉,浮尘他常去猎杀妖兽,是以小姐才请他同行。”
石泰微微皱眉,他循着花岩指的方向望去,感应到那儿有一丝诡氛,他修为日益精深,已今非昔比,此时这份感应令他心头有着不好的预感,应当是有一个真人以上的存在正俯瞰着那一片地域,不知有甚图谋。
想了想,他仍觉放心不下,便向着花岩告辞道:“花岩道友,我入山去寻他罢,倘他回来,你便告知他莫要离开,就说我来寻他了。”
石泰觉着苏伏听到自己名字,应当不会躲开,他思虑定下,身形便化光而去。
……
妖兽山脉,接近外围之地,着迷只有一瞬,青衣很快清醒过来,微有波澜的心绪渐渐平复,转眼便了无痕迹。
然而她终究是分心了,便是这个空当,苏伏避无可避地被一只恐兽咬中了臂膀,眼看周遭剩余恐兽亦咬来。
苏伏眸子通红,神智骤然清醒,杀剑无可避免地影响了他,然其无数次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缘,对于杀意的驾驭,亦到了一种随心所欲的境地,是以那一点杀意并不能影响左右他的理智。
左臂有鲜血淌下,苏伏面上青筋暴露,恐兽的下颚利牙长达近尺,直接洞穿了他的左臂,便连左臂骨都无法阻挡其锋利,洞穿后,尚留出一大截来,森白地令人不寒而栗。
恐兽上颚的钝牙往下压落,顿使他鲜血激射入它自己口里,流入喉咙深处,便有嗜血的欢呼自它喉咙深处发出,使得其余恐兽扑咬地更是迅猛。
苏伏怒吼一声,左臂紧紧攥起,狠狠用力,以其利牙为支点将其整个扛起,剧烈的疼痛令他几乎晕迷,恐兽悬空而起,他咬牙向着四周甩动,迫开扑来的恐兽。
被他扛起的恐兽大嘴一张,正欲狠狠合上,竟是欲要咬断苏伏左臂。
此时青衣已然反应过来,周遭草木人偶悍不畏死地扑进战团,改牵制为主力,将苏伏身周的恐兽牢牢挡下。
苏伏没了后顾之忧,长剑迅疾地挥斩,顿时将缠在左臂上,牛犊大小的恐兽头颅给斩下,它庞大身形轰然落地,溅起一地灰尘。
然其头颅连带着下颚利牙仍然留在他左臂上,看去极为骇人。
苏伏知道此时不能拔,否则必定会令他失去所有气力,耳边却传来青衣音声:“剩下交给我罢,你不能再受伤了,否则我给你开的药都无法压制住你的神魂伤势,届时神魂同法体一同爆发,你的意识恐怕不能承受。”
“还真是狼狈!”
苏伏惨笑一声,这时场内恐兽所剩不多,青衣已能够应付,心头一松,身形便软软滑倒,左臂的剧痛令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参天的密林在他眼中仿似成了一个巨大囚笼,而他便是困于囚笼里受伤的野兽,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青衣将残余恐兽收拾干净,连忙去给苏伏疗伤,才发觉他竟仍然清醒着,只是眼瞳怔怔望着头顶,不知在看甚物。
她此时无暇理会,法决蓦地变幻,那草木人偶纷纷化回灌木,只是延伸着缠绕向苏伏左臂上的恐兽头颅,便见有烟雾升腾,那恐兽头颅居然一丝丝地化作烟雾消散,只是这个速度并不快。
约莫半刻过去,苏伏左臂便只留下了两个渗血的孔洞。
青衣额上满是细密汗迹,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灌木散去,不顾灵气透支的损耗,法决再行变幻,便有清光落在苏伏的伤口上,两个不大亦不小的孔洞渐渐止血,做完这一切,她才住了手,这时已是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
“你为何要回来救我,还付出了如此大代价,这柄剑方才可没有如此锋利,你究竟做了什么?”
苏伏失血过多,嘴唇有些干燥,他轻轻舔了舔,说道:“我说实话,你莫要生气。”
“你救过我一命,已足以让我拼了命救你,可这并非主要因由。目下真界,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治好我的伤,我更不能让你死。”
青衣嫣然一笑,犹若百合绽开,清风摇曳中,没有一丝羞的姿态,她觉得有趣,便笑将出来:“此言倒是有趣,亦算真诚,不过以后没有必要如此,我说过,我自有办法脱身,只是你不听我的,将花音带回天宫山。”
苏伏亦笑,说道:“这个结果也不坏,不是吗?我们都活了下来!”
“嗬嗬!那可未必!”
妖异男子见他笑得欢喜,顿时不乐意了,暗自责怨那些恐兽无用,却不想让苏伏得意,这时心念才动,虚空里的游离灵气欢呼着跟从。
苏伏瞳孔蓦地缩成针状,只见头顶他头顶的参天大树枝干尽皆旋转扭曲,而后形成一个巨大手印轰然压落。
“举动间皆有天地大势相随,乃真人也!”
他脑中蓦地迸出这一个念头,这时想也未想,猛地翻身将青衣扑倒,背后便有万钧巨力重重砸下,以两人为中心,土地寸寸塌陷,形成一个巨坑。
苏伏喉咙一甜,便喷出一口血来,恰对着青衣脸上,喷得她满脸都是。
第四百三十四章:真人与蝼蚁(上)
“甜的。”
青衣只觉血的味道是香甜的,她不知苏伏修的《炼妖经》,而《炼妖经》乃是修体的无上法门,苏伏的法体在星辰之力源源不断的洗练下,早已堪比灵药。
“为何你的血是甜的。”
青衣喃喃地问着,仿似遇到了最难解的事,以至于遗忘了当下险况。
直到参天巨木枝叶构成的大手印变作恐怖的巨爪时,她才惊得回神,那巨爪却已向着苏伏探来。
“时雨!”
此时妖异男子展开了真人法域,周遭都为长生真人的势盈溢,便于此时,法域渗透进来一道低沉的音声。
紧随而至的是难以数尽,宛如雨滴一般的剑气,它们轻易地撕碎了参天的古木林,撕碎了即将触到苏伏身上的巨爪。
这些雨点般的剑气丝毫没休止之意,便携着庞然之势冲向妖异男子。
“剑意雏形,看来是剑斋真传弟子,不过就凭你这半吊子的剑意,亦想阻本大爷杀人?”
妖异男子面对漫天袭来的剑气,反而冷冷笑着,随其冷笑,其身便溢出阴寒煞气,携着恐怖的威压,将雨点般剑气尽数吞噬。
剑气未能激起太大波澜便消泯无形,却令苏伏逃过这一劫。
青衣只觉眼前一花,便有一道剑光落下,他扫了一眼气若游丝的苏伏,面上闪过怒意,旋即平静,说道:“烦请道友将他带走,此处交给我罢!”
来人正是石泰,隔着老远他便感应到苏伏的气息正渐渐弱去,好似风中残烛,随时会湮灭,这才出手相救。
“嗬嗬!今日一个都莫要想走……”
青衣没有寻常修士面对真人的惶恐,只是平静推开身上的苏伏,而后架起他,踉跄着往天宫山方向而去。
妖异男子古怪笑声戛然而止,冰冷说道:“小娘皮,你没有听到本大爷说的话?我说今日一个也莫要想走……”
青衣的身量不算高,只到苏伏肩头而已,这时她艰难地回首,淡淡道:“他午时要进城讨营生,趁着还有时间,还能救上一救,有甚事待我治好他再说。”
语罢她也不管妖异男子反应,径自带着苏伏远去。
“好好!非常好!我喜欢你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没有白费了你这一张脸,你放心,本大爷会留着你的性命,日夜宠爱……”
妖异男子眼瞳绽放异芒,黑袍便沸腾,露出一副颇为英俊的脸庞,只是他的眸子充满阴煞与诡恶,仿似对谁都有着莫大恶意,眸子深处还蕴着深沉的狂躁,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一边眸子只有眼白,一边眸子却是暗沉的黑,尽皆没有瞳孔。
石泰气势陡地拔高,身形缓缓悬浮来到上方,锦衣猎猎作响,他的音声宛若寒天里的冰雪,没有一丝温度,道:“你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苏浮尘午时尚要进城讨营生,已落得如此境地,你堂堂一个长生真人,却为何还要与他为难?”
“哈哈哈!”
妖异男子仿似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不禁放声大笑道:“想来剑斋不曾教你与人讲道理罢,倘本大爷修为不如你,恐便不会有如此多的废言,一剑便要我飞灰湮灭了也。”
他似乎觉得青衣再逃,亦难逃出他的掌心,是以一副从容模样。
石泰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如此,否则吾辈何以苦苦修炼?不过,我的剑虽不曾斩过真人,却也渴望着你的血。”
他知道今日不杀得此人,苏伏必难逃死劫,是以此言并非玩笑。其音声才落,便自他天灵跳出一柄飞剑来,它才显现,便化作一道银色的光刺向妖异男子。
石泰的飞剑之一‘冰魄’,乃取万年寒玉所制,乃是剑斋一位已故的长老佩剑,有着二十一层禁制,于声威上,实不比真人随意发出的一道剑意弱上多少。
剑身缠绕着浓重的寒气,是以其所过处,虚空都被寒气冻结,无数的灰尘,灵气,细微粒子状的异物等等都停滞不动,好似将时光都冻结了。
妖异男子心头微微一凛,这柄飞剑已可以伤到他了,不得不令他小心在意。
眼见飞剑便要刺穿他,他低沉地发出令言,法体诡异的化作了影子。
下一息,冰魄便携着庞然寒气刺过他法体,将变作影子的法体彻底冻结,而后又碎裂开来,眨眼便是生与灭的过程。
石泰平淡地望着着一幕,倘真人如此便死在他剑下,那可真是一个笑话。是以他掐着剑指复动,冰魄于虚空一个盘旋,便分出数道剑影倒刺而回,影子碎裂成漫天碎片,剑影却连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阴罗伴生,天妖魂将……”
便于此时,妖异男子的音声响彻虚空,只见得影子碎片蓦然聚集成形,他脸上带着沉重,首次掐印,身上溢出的邪煞之气形成一道诡异的虚影,只见那虚影人身牛首,看不清面貌,依稀可辨其身量魁伟,约莫有两丈,它粗壮的手掌伸去一抓,便将‘冰魄’紧紧抓在手里。
冰魄被抓住,周遭细密剑影顿时消散无踪,剑身便剧烈抖动,发出颤鸣,同时有汹涌如潮般的寒气溢出,非但人身牛首的虚影,便连妖异男子也不放过,节节覆盖而去。
然而飞剑失去动力,便失却了最大威能,已无法威胁到妖异男子,他脸上露出冷笑,周遭虚空宛然镜子一般,倏然碎裂,连带着冰魄涌出的寒气,亦化作了齑粉。
石泰皱眉,系于飞剑上的心念放到最大,法体气力紧绷,却仍然挣脱不开束缚。
“便让你知道真人与非真人的差距,非是区区利器可以弥补的!”
妖异男子冷笑的音声复起,音声才落,冰魄便为一层灰黑灰黑的雾气缠绕,那庞然虚影怪物双掌各执冰魄一端,发出无声的怒吼,而后用力一折。
随着‘喀嚓’的脆响,石泰闷哼一声,瞳孔紧缩,心神受到莫大重创,脸色煞白,嘴角便溢出了血沫。
有着二十一层禁制的飞剑,受制于真人手上,轻易便被折断,这便是修为上质的差距。倘剑身上萦绕着的是剑意,妖异男子绝不敢碰触。
妖异男子冷笑继言:“自古以来剑修便压同级修士一头,今日便让你知道受人压制一头的滋味。”
战局才开启,便出人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进入白热化。真人便是真人,真人以下皆蝼蚁,已有无数的先驱用鲜血来证明了此言的信力。
惜石泰是个比之苏伏还要执拗的人,也是个相当认真的人,师门将送药的任务交给他,并且嘱他务必护持苏伏周全,便绝对不会让苏伏陷入生死危机中,他平时对别人颇严厉,其实对自己严厉要更甚百倍,是以此时自然无可能退缩。
他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笑容,说道:“不过折断了我的一柄本命飞剑,便得意忘形,在我看来,你这真人境虚浮的很,取巧来的?”
此言还真是石泰心底话,绝不是他使出的,激怒对方的招数。
妖异男子笑声渐渐缓落,此言似乎击中了他的痛处,其身周便涌出阴煞,音声便森寒:“不论是否取巧,亦非你这蝼蚁可以对付,你死之后,我碰见一个剑斋弟子,便虐杀一个剑斋弟子,便让我看看剑斋弟子是否都如此狂妄……”
石泰脸上渐渐变得冷峻,说道:“看来你这真人境确是取巧而来,你不必告诉我你要如何做,反正以你这本事,太元山脉都未必敢踏入。”
“时雨!”
随着最后一声冷喝,石泰双手皆作剑指状,他的法体居然与冰魄一般,溢出肉眼可见的寒气,其身形于虚空闪动,剑指斩落之际,便见以其剑指为基,形成了两柄寒冰巨剑。
与此同时,他身形每一次变幻,都有着无数如雨点般的剑气生成,而后追随其身后,势头愈来愈庞大,愈来愈恐怖,方圆数百丈,明明晴空高照,却见得雨点漫天飞舞,。
两柄寒冰巨剑乃是石泰借《指剑》这门近神通的法决显现,他的剑意已具雏形,才可以《指剑》化形而出。
妖异男子微微眯眼,眼瞳内有异变陡生,那是一道道横竖交错不规则线条,而后诡异的流出瞳孔,顺着他的脸颊蔓延向法体。
下一息,只见得一道灰色邪气冲天而起。
“嘭!”
两柄巨剑斩落在那人身牛首的虚影上,发出剧烈的爆裂声,气浪一层层涌出,将周遭虚空除开灵气外的一切杂物层层向外推挤,倘此时自远处望,好似这处虚空泛起了层层涟漪。
石泰神情淡漠,剑指用力,便将那虚影斩得粉碎。
与此同时,妖异男子大手一挥,便有一道灰色冷光袭来。
石泰仿似有着感应,斩碎虚影,动作却未止,操控寒冰巨剑再度斩下,此次却是连同灰色冷光与妖异男子在内。
他这时才看清了妖异男子面貌,只见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变得灰沉沉,眼眶内的灰白与灰黑渐渐有了一抹极淡的瞳影,在瞳影深处,却是浓浓的不屑与嘲弄。
第四百三十五章:真人与蝼蚁(下)
那嘲弄是那样的刺眼,石泰咬牙中,以剑意化形的巨剑便与那道灰色冷光正面撞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石破天惊的爆裂,更没有虚空碎裂的景况,不成比例的二者碰撞,却同样上演着不成比例的一幕。
只见灰色冷光似是蕴含着无上毁灭之道,凡与它碰触的一切有形无形的灵相与实相,皆悄无声息地化作了虚无。
石泰剑指上的两柄巨剑自然无法逃过,他脸色大变,心头蓦然跳动,如此恐怖的毁灭力,仅东都魔宫的《九幽万象绝狱》,黎家的《嗜阴邪煞功》等少数几部邪恶诡异与残忍嗜血的经决可以做到。
情急中,他急忙撤开巨剑,身形急转后退,躲开灰色冷光,便冷冷盯着妖异男子,对方身上仍然源源不断地有邪气冲天而起,那是他沾上一丝都会要命的存在。
妖异男子嘿嘿一笑:“很意外?这便是你小看我的代价!”
他语罢,再不给石泰反应的机会,大手连续挥舞,便有数十道冷光,以不同的方向角度,铺天盖地地袭向石泰。
石泰面无表情,其身周雨点这时便涌来挡,每一粒雨点在与灰色冷光碰触的瞬间,便无声息地消泯,只是在前仆后继的雨点悍不畏死的扑击下,灰色冷光渐渐淡去。
一时之间,那灰色冷光居然无法逼近石泰。
妖异男子用着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古怪笑道:“你以为如此便能抵抗?本大爷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耍,给我死去罢!”
语罢身形便闪动,再出现时已来到石泰上方,其手作了掌,而后毫不留力地拍下。
其身上冲天而起的邪气便涌动,随着他手掌击出,便化作一道巨大手印。
石泰瞳孔一缩,倘被其上毁灭性之力击个正着,恐怕性命难保,危急时刻,他使出了全身解数,将领悟了一丝的剑意以灵气显化,于身前形成一面冰镜。
冰镜方出,大手印便轰然压来,冰镜只维持一息便宣告破碎,许是妖异男子欲要石泰死得难看,大手印维持不散,便将石泰打落尘埃。
“嘭!”
此次却有惊天动地的巨响生发,只见以石泰落地点为中心,方圆百丈内古林尽皆化作了齑粉,彻底夷为平地。
整个深坑都弥漫在烟尘里,妖异男子畅快地大笑:“剑斋弟子,不过如此而已,他日见一个杀一个,看你们如何再狂妄!”
他的潜意识里,石泰受此重击,绝难活下来,是以心神便松了大半,将灵识远远探出,去寻青衣踪迹,他本来便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青衣如此恶他,绝无可能放过。
“咳!”
然而,烟尘弥漫的深坑里,却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
“剑斋……弟子狂妄……咳…乃因……咳咳……”
妖异男子脸色难看,挥手便是一道飓风刮过,只见深坑间中处,石泰微微挣扎着坐起,只如此轻微动作,都令他额上冷汗犹如雨下,他每吐出一个字,仿似都会牵动伤势,给他带来莫大的苦痛。
他的每一次咳嗽,都会呕出一些血沫,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屈服的意思,尽管平日肃然严谨的眸子里,此时带着无尽浑浊,他仍未就此倒下。
石泰终于还是坐了起来,他的双手仍然执着剑指,似乎从未松开过,只是此时却微微颤抖。
“乃因剑斋弟子皆以剑斋为荣……”
他略微喘息,终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一丝微风轻轻拂过,他微微眯眼,继言:“剑斋给了我们足够底气,她害教给我们莫大本事,令我们傲视同阶,如此,有甚理由不该狂妄?”
“咳!”
他说着,又呕出一口血沫来,染得他的衣袍仿似在血水里浸过,这时他的面色居然诡异的潮红,微咪的眼瞳亦渐渐泛红,有一丝丝血红溢出,越过了眉头,聚于他眉心,愈来愈多,眉心仿似多了血红颜色的竖瞳,说不出的诡异。
妖异男子居高临下,冷冷俯瞰着这只蝼蚁,道:“本来,我还有要事,倘你乖乖躺着不动,我或可留你一条命,为何偏偏要寻死?”
石泰极其难得地扯动嘴角微笑,说道:“你不懂,这便是剑斋弟子的骄傲,我可以认输,却不能够放任你去杀了苏伏,我出来时便应过剑主,必然护得苏伏周全。”
他这一生执于律人更甚于律己,从未行差踏错,谈不上小心翼翼,却也是走在薄冰上,不敢说没有碰到生死危机,却也从未遇到如此困境。半生记忆闪过脑海,他心底微觉遗憾的却是,竟不曾放肆地醉上一场。
“苏伏不能死,除非我死!”
随着他的话语,深坑渐渐有灰尘向上升腾,虚空发出了莫名颤鸣,有血红色的,扭曲不定的雷霆不时地闪过。
妖异男子心头莫名的恐慌起来,他甩了甩头,试图以冷笑来掩盖:“活着便是最大机缘,剑斋居然不教给你们这个道理,真是遗憾啊,虽然本大爷不知道你的名字,可你死了之后,我必定会记住你的……”
音声才落,他身上的邪气顿时聚集汇演,居然演化出了两尊庞然的外相。
“阴罗伴生,天妖魂将,煞魂伴生,魑魅鬼王……”
他的身后升腾起的,乃是《嗜阴邪煞功》最为诡异的一门神通,唤作《妖将鬼王》,可毁灭修士道基,吞噬其生机,毁灭其存在,每一次将它们显化于真界,便会吞噬大量他自身的道基,他的强大便建立于此神通上,而终有一日,他的道基消耗殆尽时,便是他身死魂灭之际。
“吾辈剑修,剑破万法,妖相鬼相又何妨!”
石泰淡淡一笑,眉心处的血红炽到最浓烈处,顿使他法体涌动着恐怖的银白色光芒,这时方才消散不见的雨点竟与灰尘一起向上升腾,周遭血红色雷霆闪动愈发频繁,伴有‘哧哧’的恐怖响声。
妖异男子再不言语,沉默地一挥手,两尊庞然外相便携着恐怖的天地大势,压向了石泰。
“意剑,万世轮回!”
第四百三十六章:不要恨剑斋
“意剑,万世轮回。”
一线渊,太渊城。
所有修士耳边尽皆有至大至真的惶惶音声传来,他们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抬首去望,只见整个天地皆为之变色,远空的尽头,深邃悠远的苍穹被莫可名状之物撕裂,有黑云涌出,黑云狂乱涌动,隐隐形成剑状,缠绕着血红色的闪电,携着骇人威势斩落。
“那是?”
太渊城在这一刻沸腾了,爬墙的爬墙,御器的御器,尽都寻高处俯瞰,太渊城地势较高,处一线渊最中心点,亦是最高点,是以震撼魂魄的一幕便落在了他们眼底,成为了他们记忆里,永生难忘的惊艳。
那是纯粹的神通与神通的较量,他们眼中,在黑云底下,是两尊倘近处观必是庞然大物的外相,有许多修士修外相,如古佛门之道,如神州覆灭已久的法相宗,如魔门一些根本传承。
种类凡多,不一而足。
是以究竟是何外相,却是辨认不来。
然而尽管外相恐怖,却抵挡不住黑云,许是万分之一刹那,又许是恒古,横亘于太渊城与一线渊河域之间的妖兽山脉,忽然就裂了开来。
它是那么的突兀,以至于令所有修士不断地揉眼睛,尚谓出了幻觉,然而不是,妖兽山脉确确实实出现了一道恐怖的裂痕,就好似当年萧南离一剑斩得天下分出五州那般的裂痕。
这时脚下终于传来震动,耳边亦传来“轰隆隆”的狂暴巨响,许多修为弱一些的修士,都禁受不住如此狂暴的灵压而晕迷过去。
一个恍惚间,苍穹渐渐平复,苍穹底下,那道令人惊艳的黑云剑亦为漫天的烟尘所掩盖,谁也不知结果究竟如何。
这时,也没有谁敢如此不要命的凑去,尽管一个大修士留下的修炼资源,足够他们尽情挥霍十数载。
……
苏伏在黑暗中奔跑,左近都是一片暗沉的黑幕,天空仿似由浓墨渲染,它们静寂不动,苏伏只好自己跑动,让它们看起来好像在动一样,尽管跑得疲累,仍然不愿停下,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介意孤独。
是的,他知道这里叫做孤独。
被剑斋抛弃的孤独,平日尽管不觉,渐渐也会因失去修为而沉淀,这叫积怨,他活得愈久,因失去修为而受到的困苦愈多,怨便愈深,道心将无可避免地染尘,积垢便将蒙蔽本我,宛若慢性毒药。
他在这黑暗的长长甬道奔跑得愈久,就愈疲惫,愈是疲惫,他便愈是要奔跑,仿似停下来,他就会这片黑暗吞噬。
“苏伏不能死,除非我死!”
孤独黑暗里忽然响彻着一道平淡却有着斩钉截铁之力的音声,一道令苏伏倍感亲切温暖的音声。
苏伏缓缓停了下来,他眸子有着微光,凝视着周遭的黑暗,浓墨渲染般的黑暗突兀地碎裂开来,好似有无数飞剑飞舞,他的脑海涌出了一个个人名来。
“石泰,龙吟瑶,龙吟笙,姬玄清,萧无极,黄紫韵,喜儿……”
苏伏入道,随着时光推移,最先见到的剑斋之人便是石泰,还曾救了他一命,是以脑海里首先便出现了他的身影。
他望见石泰盘膝定定安坐,脸上有着平淡的笑容,说着平淡的话语:“苏伏不能死,除非我死!”
“为何我不能死?石师兄?我这是在……是了,我被真人袭击了,师兄救了我……师兄……”
苏伏猛地睁开眸子,脑颅却是一阵阵晕眩,有失血过多,亦有法体的重创,而此时神魂处传来的隐痛,已非药物能够压制,平日那种疼痛几要令他疯魔,如今却仿似没有所觉,他定了定神,这才发觉青衣躺在他的侧边上,虽昏迷不醒,气息却均匀,显然无事。
“师兄?”
苏伏捡起掉落的长剑,用其驻地,挣扎着站起,举目四顾,方才神通与神通的碰撞气息残余着不少,是以他很清晰便辨认了方向,咬了咬牙,不顾伤势,一瘸一拐地驻剑向前行去。
石泰与妖异男子的战斗,并未持续多久,以青衣的速度,尚未抵达天宫山,又因离得近,余波便将她震晕过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算计了青衣三人的管雨石一直未有现身,显然早已察觉真人法域,吓得跑回城去了。
在真界,一个真人的势,几乎便是天下通行的准则,真人之下皆蝼蚁,此点早已深深烙印在所有修士的神魂里了。
苏伏终于回到战场,方才的一片参天古林早已化作尘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坑,在深坑前方,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那裂痕径自通向一线渊水域,肉眼可见的,正腾腾升起黑色浓烟,这是非常醒目,地火的标志。
即是说,石泰那一剑,斩裂了大地,虽无萧南离那一剑恐怖,却是自有芳华,要知道他的修为,便连玄真境都不到,乃是真人眼中的蝼蚁。
苏伏终于发现了石泰,那是方圆数百丈深坑的中心点,一个蓝色锦衣男子背对着他盘膝而坐,他的发髻有些散乱,有清风拂过,一缕缕脱开束缚的乌发微微飘扬。
“师兄!”
苏伏脸上露出喜意,踉跄着奔去,然这坑洞比之他想象的要陡得多,一个不小心,便翻倒在地,他索性便咕噜噜着滚落去。
待至坑底,他勉强起身,也不顾身上灰尘,踉跄着步伐,来到石泰的身前,只见他的眸子紧闭。
苏伏咧嘴一笑:“师兄,你……怎会在此?”
虽然在笑,眼眶却湿润了,两行泪无可抑制地滑落,他在石泰的身前跪倒,笑意不止:“伏这条贱命,怎么值得师兄如此……”
石泰终于睁开眸子,只是他的瞳孔内却是空无一物,那是真正的虚空,没有眼白,没有眼瞳,没有本物,甚至没有倒影。
他缓缓地伸出手臂,轻轻拍了苏伏的肩膀两下,平淡道:“不要恨剑斋。”
“不恨!”
苏伏摇了摇首,努力使自己保持着笑颜,问道:“师兄,我有两个疑问,究竟是活着的人重要,还是死去的人重要,究竟是剑斋重要,还是剑斋弟子重要?”
石泰却再也说不出话儿来了。
沉默良久,苏伏伸手去,欲要合上他的眼眶,然而碰触的瞬间,石泰整个人便化作了粉尘。
苏伏保持这个动作,许久许久,宛如一个毫无生气的雕像。
第四百三十七章:苍古劾魂续命术
青州,剑斋阎浮殿。
“师姐,您不能进去……”
姬玄清不顾值守弟子阻拦,疾步踏入大殿,先行剑礼,旋即面无表情道:“石师弟的剑魂消失了!”
跟随进来的值守弟子心头一震,步伐僵在半空,剑斋但凡真传,皆须于戒律院留下剑魂,以测生死,剑魂消失,那就是阴神都未曾留下,便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失去。
阎浮大殿的温度陡然降至冰点,虚空所有游离的灰尘尽都被斩成碎沫。
李道纯缓缓睁开眸子,瞳色灰白,生机尽去,宛然寂枯,他缓缓说道:“令真卿来见本座……”
大殿静寂两息,值守弟子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恭敬应下,带着五味陈杂的心绪去传唤。
李道纯又问:“何处,何时,何因?”
姬玄清忙应:“应是今日午时左右,戒律院测到苏伏在庐州,石师弟应当是在庐州一线渊遇害,因由尚未可知……”
李道纯淡淡说道:“争斗不外为名为利,他身上带着‘神意元辰丹’,此事仅本座等人知晓,非是我等所为,那便是为名了,去查出来。”
言及此,语声微微一顿,继言:“苏伏是生是死?”
姬玄清应道:“石师弟剑魂消失后,他的神魂烙印亦消失了,目下无法确认他生死。”
“去将洛泽唤来!”
姬玄清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水洛泽回转,却是同徐真卿一起。
水洛泽尚不知石泰已死,行礼道:“见过剑主。”
徐真卿是一个难以言述年纪的男子,他的眸子如古井无波,眼角有鱼尾纹,神情冰冷,宛如万年寒冰难以融化,乃是剑斋最为神秘的一个真传弟子,莫说真界,便同是剑斋,也难以见他两面。
他平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便是剑主传唤,亦只行剑礼,却不言不语。
“石泰死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水洛泽眸子猛地圆睁,道:“谁杀的……”
此言确在他们心底引起了轩然大波,便连徐真卿古井无波的眸子都微有波澜。
李道纯淡淡摇头,说道:“目下不知,石泰行事向来隐蔽,倘此是有人蓄意,那便是有些人已按捺不住想对剑斋下手了。”
“真卿你去一趟神州、商州、庐州,杀一些人,然后去查查石泰究竟死于何人手里,石泰的死,要用鲜血来祭奠,绝不能让他白流一滴血,剑斋不动一动筋骨,有些人还当剑斋疲弱。”
徐真卿二话不说,调头便走,李道纯命他去杀人,却没说杀何人,那自然是人皆可杀。
李道纯又吩咐道:“洛泽,你去一趟庐州,去确认苏伏生死,倘他愿意回来,便将他带回来……”
水洛泽恭敬行礼,正欲退去。
姬玄清却唤住了他,她取出一件魂幡来,却是被她封印了的炼魂幡,说道:“倘他活着,将此物还给他罢。”
水洛泽微微一叹,便接了过来放入储物袋,再次行礼退去。
李道纯揉了揉眉心,没有什么情绪地说:“石泰有陨落大劫,我等应当会有感应,必是有人掩盖了天机,能做到此事者,唯有当世几大门阀,他们这是在逼本座……”
姬玄清也没有想到极其普通的一件任务,居然就葬送了石泰的性命,她冰冷冷道:“就怕不是!师弟的死,单单一场血祭又怎么够,总要有一些人给他陪葬。”
……
一线渊,天宫山。
“小姐……小姐,他好像快不行了,怎么办……怎么办……”
医仙堂厢房内,花音望着气脉渐渐弱不可闻,虚弱到了极点的苏伏,知道如此下去,苏伏必然活不过今日。
她醒来的时候,子时已过,连忙出了山谷,沿着踪迹去探寻,却意外见到倒在地上的青衣,两道神通碰撞,左近妖兽都被惊走,她才安然无恙。
唤醒了青衣,这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两女便回去寻苏伏,于那个恐怖的深坑里发现了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的苏伏,他的眸子圆睁,瞳孔散乱没有焦距,意识早已晕迷。
花音吓坏了,在青衣替他简单救治后,便带回了天宫山。
青衣回来便就地打坐,花岩忙上忙下,跑来跑去,用热水替苏伏洗净了法体,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这时见花音急躁,花岩便安慰道:“花音你莫急,小姐一定有办法救他。”
花音不满说道:“谁说我急了,他的死活本姑娘才不关心,我只关心小姐的声名。现在谁都知道他是小姐的病人,倘若死去,岂不玷污了小姐的声名。”
“不过苏浮尘人还不错,倘能活着,也比死去好……”
花音说着,面露愁容,她确实觉得医仙堂多了一员之后,显得热闹多了,她喜欢这样的医仙堂。
这时青衣缓缓吐了一口浊气,她受的是轻伤,本可不用理会,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能受到丝毫影响,为求稳妥,她一回来便先调理伤势。
“你们两个先出去!”青衣起身,这时她身上已为除尘咒清理得一尘不染,面无表情地说道:“另外记着,无论听到甚古怪声音抑或发生甚事,没有我的吩咐,绝不可擅自闯入。”
花音眼珠子乱转,显然在打着什么主意,青衣又怎会不了解她,这时便警言道:“倘你二人随意闯入,很可能扰乱我救治,他若就此死去,那才真是玷污了我的声名。”
花岩憨憨地说:“小姐,你放心,我会看住花音,不会让她进来捣乱。”
花音嘟了嘟嘴,不乐意道:“是本姑娘看着你才对,花岩你这个大笨蛋!”语罢便气呼呼地出去了。
花岩摸了摸后脑勺,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两人俱去,青衣合上房门,旋即捻了兰花印,于门口施了禁制,这才来到床边,她默默运气,同时兰花印拈起苏伏手臂,眼睛却望着他俊秀脸上的眉头,此时深锁,好似与悲痛无关,其实便是悲痛。
悲且痛,她好似能明白这种感受,就像小时失去双亲一样。
“那个人是不是就像你的兄长一样,以抱虚对长生,以蝼蚁对真人,拼死护着你,最后那一剑,想必燃烧了他的修为,他的神魂,他的道基,他的血肉,他的一切。”
青衣左手伸去,轻轻抚平他的眉头,说道:“他的储物袋应当是要留下来的,可是它不见了,既然不在你身上,自然在杀他的人身上,你不能辜负了他,要好好活着,以后替他报仇。”
她的这一番话自然不是随意说说,乃是为了激起苏伏求生欲,她知道苏伏能听到她的话,因为没有生灵可以在忍受神魂重创带来的剧痛同时晕迷,。
青衣知道,苏伏不是不痛,而是痛到了极处,已然麻木,内外皆如是。
“道不蔑,混元之一生苍古,苍古有巫,以命谋之术,解万灵之困厄,天心体恤,众生为之延续,是谓苍古劾魂续命术……”
随着青衣的令言响起,她身上发出宛如甘霖一般的清光,她的双手皆捻兰花印,右手仍然拈着苏伏手臂,左手却抵着他天灵。
清光便自苏伏的手臂与天灵涌入,它们仿似有着灵性,在青衣的引导下,缓缓修复着苏伏法体内的伤势,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他体内的伤势重得出乎青衣的意料,而最后挡下一记真人发出的大手印,才是最致命的,苏伏在神通余波里,还能早于自己醒来,已令她动容。
而经脉的接续更是令她感到吃力,苏伏的法体构造虽仍然是人族,却有着妖族的体质,断裂之前有多坚韧,接续便有多困难,她脸色很快就变得苍白,额上泌出了细汗。
而法体的伤势却还只是小伤,真正令她感到棘手的是因法体重创而导致神魂不稳定的创伤,那道寂枯剑意仍然盘桓于苏伏神魂处,倘不能祛除,苏伏随时有生命危险,目下唯一能解开死局的便是寿元。
青衣猜测苏伏之前所用的血剑必然损耗了极大寿元,并且在此之前,他的寿元就已然无多,值此神魂重创之际,仍然损耗寿元拼命,便引起了神魂的创伤,便连药物也压制不住。
损耗寿元来拼命救自己,还给了一个令她哭笑不得的理由,正是这个理由让她下定决心以《苍古劾魂续命术》救他。
这门神通乃是将医者自身寿元渡给对方,惜传渡效益极差,倘青衣耗费百载寿元,能传给苏伏的寿元,恐怕只有百之一二,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动用此神通。
修复伤势便是个无比艰难的过程,遑论其后的寿元传渡,这对于青衣而言,是一个艰巨的考验。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第二日的未时,花音与花岩二人焦急地在厢房外来回踱步,二人不知里头情状如何,便只能干着急。
此时医仙堂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身着华美锦衣的年轻公子踏入进来。
花音见是此人,略有些厌弃,道:“陆元昔,你来作甚?”
陆元昔约莫二十一二的年纪,白面无须,长得颇为英俊,一双桃花眼更是勾人夺魄,他迷人一笑,说道:“花音姑娘,花岩兄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第四百三十八章:怪物(上)
花音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们好不好用不着你来管,陆元昔,小姐目下正忙着呢,没空搭理你,快走吧。”
陆元昔理了理袖袍,闻言也不恼,微笑说着:“我今日来非是烦扰青衣,家师两日未见浮尘兄弟,甚是担忧,特嘱我来看望,不知浮尘兄可在?”
花音心下正忧虑呢,面上不耐,道:“他不在,这两日他有事,过个两日再说……”
“啊……”
她语声未落,背后却传来一声无意识的痛呼。
陆元昔惊愕望去,却被房门挡住,在他印象里,无论哪一次见他,都显得特别淡定从容,给他印象很是深刻,是以从未见过他狼狈的模样,这是在里头做什么呢?
“莫动!我让你莫动!交给我就好了,放松……放松……我会让你变得舒坦……一切都会好……”
青衣那柔弱又疲惫的音声紧接着响起,陆元昔心里头一突,便要举步进房。
花音大惊,连忙拦在门前,怒道:“你不可以进去,小姐说过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
陆元昔皱眉道:“青衣和他在里面做什么?”
花岩沉默着用魁梧身躯守在门前,自家小姐的命令就是一切,不要说陆元昔,便是陆风来了,也要乖乖候着。
花音抱着膀子,冷冷道:“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医仙堂不欢迎你,请你即刻离开!”
陆元昔哪里能够忍受心爱的姑娘与别人单独同处一室,英俊的面上青气涌动,他尚有一份涵养,便按捺着性子,温和说道:“花音姑娘,我听闻浮尘兄弟身上有伤,青衣敢莫是在给他治伤?”
尽管温言,衣袍却无风自动,他的修为是凝窍,在他这个年纪,能有这份修为,已是难能可贵,于太渊城已是数一数二的年轻俊彦。
花音不情愿地点点头,旋即说道:“苏浮尘的伤势这两日恶化了,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走了罢?”
陆元昔淡淡笑道:“治伤便治伤,为何大门紧闭,方才我听到浮尘兄的痛呼,有些放心不下,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可好?”
“不好!”
花音见他得寸进尺,怒不可遏,小手攥起拳头,冷道:“陆元昔,不要以为你父是陆风,你师尊是火老便可以在医仙堂放肆,本姑娘警告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小姐不欢迎你,医仙堂亦不欢迎你,本姑娘更不欢迎你,莫要自讨没趣!”
陆元昔笑意渐渐敛去,他的手掌虚托,便有橘红焰火腾起,发出‘哧哧’的恐怖音声。
他淡淡说着:“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今日青衣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花音怒极反笑:“小姐非是青楼陪客姑娘,说不见你就不见你,区区中品丹火亦敢拿出来吓我,你当老娘吓大的?”
说是如此说,小脸上却满是慎重,法体紧绷,好似小猎豹一般随时会暴起发难。
陆元昔面无表情,身形骤然突进,与之同时,其掌中火焰蓦然扩散延伸,于身上结成了一道火环。
花音运力,毫无花哨地一拳击出,她的拳头所过处有气流被急剧推开,空气被挤压,发出了令人感到不舒服的颤鸣。
下一息,娇弱的小拳头便来到陆元昔的门面处。
陆元昔此时正突进,冷冷一笑,手上捻着火灵印,本来只有一小圈的火环冲天而起,小拳头便击在火环形成的火壁上,发出‘嘭然’巨响,剧烈的气流向着两边扩散,将医仙堂的牌匾吹得‘梆梆’作响。
花音一击不中,便借着气流余波,娇小的身形急遽向后翻转,旋即双脚在屋梁上一蹬,便又扑去,她的速度极快,蹬腿动作未毕,却是残影,人其实已来到陆元昔侧边,套着小蛮靴的脚便狠狠抽向陆元昔的颈侧。
她平日闲暇之余便与苏伏切磋,她底子不差,愣是从苏伏那儿偷师来不少精妙招式。
陆元昔微微皱眉,他平日便看不起体修,他认为唯有正统的修行方法才可证得大道,体修只是旁门左道。资质不足以修道便该安分守己过完平凡的一生,还折腾法体做甚?是以他亦不太看得起苏伏,只是很少表现出来。
剧烈的罡风压向颈侧,他的眸子骤然映出火光,橘红火环蓦然向后延伸。
花音见他不躲,心里一喜,然而小脚儿却穿过了他的颈侧,直直击落到地上,一阵土石飞溅。
那被击穿的颈侧蓦地化作火焰消散,其本体已退后一个身位,双手却在不断变幻法印,有符篆化灰,他的手蓦然变作爪状,火环顺着他的手臂盘旋探出,于半空形成一条火龙,便噬咬向花音。
花音眼瞳肃然,银牙一咬,下盘微沉,法体运力一震,双手抱住虚空用力,她身前的一小块虚空居然震动,而后肉眼可见的裂开,虚空裂开是个什么景况?
“嘭——”
那火龙便一头撞上了那花音环抱的虚空,狂暴的火灵之力暴怒着想要前突,却被这片虚空死死抵挡。
“给本姑娘回去!”花音发出低沉的娇叱,下了死力向前猛推,火龙顿时倒退飞回。
陆元昔脸色微变,法决急忙捻动,他对火龙尚无法操控由心,是以只能令这火龙咒散去。
火龙发出无声哀鸣,于虚空散碎,花音得意一笑,身形便跃向半空,像一颗流星一样冲破了散碎的火龙残余,小拳头狠狠向着陆元昔那英俊的脸上砸去。
陆元昔撤去火龙咒便知不妙,火环一时无法使出,他双手各执一张符篆,其中一张符篆于他令言中化灰,另一张却无声无息地落了地。
就这一息的功夫,陆元昔身上蓦地腾起与神禁石一般土黄色的光罩。
花音的小拳头便被挡于光罩外,她冷冷一笑,气海内的灵气尽数散入四肢百骸,她有着秘法相辅,可将灵气转成气力,这时得了助益,顿在陆元昔色变中,将光罩击碎,只是拳头却下滑,自他脸面处转到了胸膛。
“砰!”
结结实实的一拳击在陆元昔的胸膛处,顿将其击得倒转飞退,其发髻都散乱开。
小拳头余势不减,将医仙堂小院又击出了一个大坑来。
花音心头正觉解气,大坑内的土石蓦地翻涌,居然节节缠绕向她手臂,感受到古怪的触感,她惊得花容失色。
而那土石翻涌着,居然形成了一个人形土岩巨人,倘赵云在此,便可认出可不正是他亦掌握了的《后土归元神禁》之《土岩巨人》。
缠绕着花音手臂的土石此时却变作了土岩巨人的手腕,随着它成形,便将花音毫无抵抗地提了起来。
花音右臂被钳制,身处半空无法借力,不甘地蹬来蹬去,怒道:“放开我,你放开我……陆元昔你个臭不要脸的,快放开我……”
那边厢,陆元昔缓缓行来,他的身上都是灰尘,早已失却了初见的那份潇洒从容,发髻亦是散乱,嘴角挂着一抹血迹,真是好不狼狈。
他且行且冷冷说着:“我陆元昔向来敬人三分,花音你今日太过分了……”
花音怒容大炽:“陆元昔你这个混蛋要不要脸,倘不是你先动手,我才懒得与你计较,你赶快放开我,否则……”
“否则怎样?”陆元昔冷冷笑着,“你家小姐是否从来不管教你?既然失去了抵抗力,便乖乖服输,还敢骂我,今日我便替青衣教训教训你,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女仆,青衣太纵容你了……”
这时他行近,说着话的同时,便是一个耳廓子扫去,‘啪’地脆响,花音脸上便出现一道指印。
花音愣怔一瞬,旋即反应过来,眸子几要喷火,她尚未发作,耳边便传来花岩沉沉的声音。
“放开她!”
花音下意识回首望去,只见花岩一脸平静地走了过来,只是那眸子里透出的是凶光,再也没有平日的憨厚,她不禁大急,阻道:“花岩,你莫要过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花岩轻轻摇了摇首:“他打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陆元昔灵觉扫去,发觉花岩身上虽有着灵气波动,却非常微弱,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在他潜意识里,花岩一直被吩咐守着医仙堂不能外出,必然是因此了,实力实在太弱,轻易跑出去,很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他举止从容地自怀中取出一条手巾,将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这才淡淡笑道:“花岩兄弟,我这不是在打她,而是教训,教训她长个记性,身位仆人,就该有个仆人的模样。”
“怎么,花岩兄弟亦想让我教教你怎么做仆人吗?”
陆元昔心念冷冷一动,土岩巨人另一只手臂便狠狠击向他。
“嘭——”
他面上带着笑意,说道:“身为仆人,不论主子平日多么宠你,仆人便是仆人,绝不可爬到主子头上……”
音声未落,他眼瞳便猛地凝缩,只见土岩巨人的拳头被花岩伸出的一只手臂轻易挡下,这时他眸子里的凶光异常炽热,随着他的一声非人咆哮,其身形猛地节节涨大,衣衫承受不住尽数碎裂,仅余一件底裤勉强遮住下体。
第四百三十九章:怪物(下)
陆元昔心脏猛地一跳,花岩涨大的身形居然与土岩巨人丝毫不差,他的眸子里闪着猩红之芒,口里发出狂暴的怒吼,那已非是人族所能发出。
他只觉被一只恐怖的凶兽盯上,心头首次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未及他下定决心,花岩已然狂怒吼着冲来,陆元昔连忙操控土岩巨人去挡。
两只硕大的拳头在半空碰撞,土岩巨人却是完败,它的一只手臂尽皆碎裂,花岩一个虎扑,便将土岩巨人扑倒,而后坐在它身上,狠狠砸了两拳下去,整个天宫山都因此而颤抖。
土岩巨人毫无反抗之力便被砸成碎末,陆元昔见状,冷冷咬牙骂道:“怪物!你这个怪物!”他发觉自己法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声音便因此有些颤抖,他忍不住向后退去。
花岩砸碎了土岩巨人,并未就此停歇,而是狂躁地盯着陆元昔,其在他骂出“怪物”二字后,仿似受到莫大刺激,发出狂暴怒吼的同时冲向陆元昔。
花音被摔得晕乎乎,这时见花岩冲向陆元昔,大急着惊呼:“花岩!快醒醒!快醒醒!不能杀他!”
陆元昔身上火环陡现,毕竟是凝窍修士,不会轻易被吓倒,只是他的脸色微微苍白,他定了定神,法决捻动,火环冲天而起,向外扩散,热浪翻涌间,却又寸寸凝缩,于他指印间缩成了一枚圆形绛红色珠子,正此时,花岩庞然身形恰来到他身前。
“赤炎龙啸!”
陆元昔沉沉一喝,指印便迎向了花岩的硕大拳头。
花岩拳头上有着罡风,却是首先破碎,而陆元昔指印间的绛红色珠子蓦地发出一道似龙非龙的吼声,二者终于撞在一起。
“轰——”
震天巨响随之而来,陆元昔首先便被震荡波给震得飞退,然而恐怖的火炎不知何时缠绕向花岩,他的脸上表情仿似没有知觉,只是下一息身上便溢出诡异难言的黑色气体,将火焰尽数吞噬。
他的身形丝毫没有停顿,再次扑向了飞退的陆元昔。
陆元昔脸色急剧变幻,这时身形正不由自主地倒退,已无法挡下花岩,他心底略绝望。
就这瞬息间,花岩便将陆元昔用手给抓了个正着,好似土岩居然抓着花音一样。
其实陆元昔的实力已算不错,有些大门阀的同阶弟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在整个庐州的散修里,都还是有些名头的人物。
只是花岩实在无法用常理来揣测,将他对于修为的差距理解完全颠覆,如此诡异的事情他还是首次撞见。
“不要!”
花音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却见陆元昔危在旦夕,连忙冲去,想要阻止花岩。
花岩察觉身后有异动,低沉吼着,另一只手臂便探去,将冲来的花音捉个正着,他闪着猩红之芒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花音被他抓住,却仍然不愿放弃,哀声道:“花岩!花岩你快醒醒……你不能杀陆元昔,陆叔乃是小姐的恩人,你这样做会令小姐陷入不义,背上恩将仇报的骂名……你也会死的……我求求你……你快醒醒……啊……”
语声到最后,却变成了惨叫,花岩双臂用力,此时的他只想要杀人,早在陆元昔激怒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理智,被杀戮**而左右。
陆元昔被花岩重重一握,便奄奄一息,神智都有些模糊,他何曾想到自己竟会有今日,模糊地睁开眸子,望向仍然紧闭的厢房,万念俱灰地想着:“即便你是在替人疗伤,可此时我都快死了,你都不愿出来看我一眼么?”
死不可怕,他忽然发觉,她的冷漠才令他害怕。
“花……岩……你快醒……醒……”
花音法体虽然强悍,却也抵受不住花岩的巨力,她的脸颊通红,口鼻都溢血,眼眶却流出两行清泪,她活得并不长久,还不知道失去生命是多么大的恐怖,她只是觉得不能再侍奉青衣,这样想着便有一种奇特的孤独感,原来她已是如此的依赖青衣了。
而花岩醒来,必然会因愧疚而痛不欲生。思及此,她便觉伤心难过。
那一滴清泪落在了花岩手臂上,映入了花岩的眼瞳里,眼瞳深处便有着挣扎,因着挣扎,他无法保持巨大化,便又节节缩小。
两个人便因此逃过了死劫,陆元昔大口大口地喘息,死里逃生的他,也终于认识到活着的可贵,他渐渐向后退去,待退得丈远左右,爬起身来便仓皇逃去。
花音渐渐缓过气来,亦不去理会他,而是来到正痛苦捂脸的花岩身边,急道:“花岩你怎么样了,快醒醒……”
随后她便望见有液体自花岩的指缝溢出,不禁喜极而泣:“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都和你说了我没事……”
花岩终于出声,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将花音紧紧抱入怀里,哭着说:“花音对不起,我又伤害你了……”
花音安心地靠在怀里,喃喃着宽慰说:“不要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陆元昔,日后定要寻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你不要动怒,你一动怒就好吓人,我很害怕……”
“不动怒,我答应你,再也不会了……”
两人相拥许久,花音忽然醒悟,连忙推开尚裸着上身的花岩,俏脸通红,嗔怒道:“好啊,平日看你这么老实,原来也会占人便宜……”
花岩这时已完全清醒,脸上犹自挂着泪痕,也不去擦拭,憨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傻笑着问道:“甚叫占便宜?”
花音站起来拍了拍灰尘,闻言双手插腰,俏生生地瞪了他一眼:“哼,不懂就不要问,还不快去把衣服穿起来,这么大个人了,真是不害臊。”
花岩连忙回自己房里穿衣,花音脸上挂着愁容,来到苏伏厢房外,心道:外头动静如此剧烈,没有道理感应不到啊,小姐绝不会不管我们安危,不曾理会必是要紧关头无法走开,她究竟要怎么救治苏浮尘?会不会有危险?
第四百四十章:气海重开(上)
石泰死后的第三日,他身死的消息终于从太渊城开始传遍了整个真界。
他是一个剑修,这无关紧要,他是剑斋的剑修,这仍然没什么所谓,可他是剑斋的真传弟子,偌大剑斋,真传弟子仅仅五个,其中四个名姓众人皆知,石泰便是其中之一。
他与玉清宗术法奇才纪修竹的名头几乎齐平,因其乃是真界唯一一个有着两柄本命飞剑的剑修,亦是即将勘破剑意,晋入长生的剑修。
冰魄已于战中损毁,时雨不见踪迹。三日功夫,足够剑斋来人勘察,徐真卿捡到了冰魄的碎片,时雨却一直没有找到,初步可以肯定,杀死石泰之人未死,尽管妖兽山脉都被斩出如此一道裂缝来,那个人仍然未死,于是徐真卿开始杀人。
徐真卿牢牢记着李道纯的谕令,是以他剑光一转,便去了神州,真人御剑之速何等迅疾,仅仅一日功夫,便抵达神州。
……
云重山乃是云山城云家一个颇有实力的支脉的掌舵人,他所在的城池便唤作重山城,他在重山城说一不二,没有人敢于忤逆他,而今日便有一场是他四百岁的寿宴。
重山城,城主府内。
云重山约莫六十年纪,他笑吟吟地接受着众宾客的祝贺与敬酒,酒不醉人人自醉,活到这个程度,他想,也该够了,他不贪心。
几个出色本支嫡系,与云家本家的几个嫡系子弟跪在他身前,献上了别出心裁的礼物,使他心绪大悦,各自赏赐不题。
“嗖——”
耳边蓦地传来微弱的破空音,他疑惑地去望,才发觉是一道剑光,而后,便没有而后了,他整个人懵住,发现自己无法思考,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头颅已然落了地,他还听到有人喊。
“刺客!有刺客!”
几个接受了赏赐的云家子弟犹自欣喜着比对,一道剑光便划过了他们的躯体,剑光环绕一周,在众宾客惊疑不定中,扬长而去。
三日后,整个神州风声鹤唳,各大门阀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皆被一个神秘剑修袭杀,通通是一剑毙命,其中黎家,云家,灵虚派损失最为惨重,黎家影堂排位第四与第五的杀手遭了无妄之灾,便连神魂都未能逃回影堂。
要知道影堂从上到下,每一个杀手的培养价值都堪比数个到数十个灵玉矿脉。
云家数个核心子弟与数个分支首领,皆有抱虚以上修为,却在云山城旗下的城池里被杀,皆是一道剑光飞来致死。
灵虚派有两个长老死于非命,两个长老皆是抱虚巅峰,只待渡过心魔劫,便能晋入灵台,已属半个真人。
自然,太乙圣地与仙源剑派亦或多或少受了损失。
第五日,杀劫蔓延到了商州,佛宗亦是死了多个高僧,便连处于海外的法华宗都未能幸免,皆是为一个神秘剑修一剑斩杀。
第七日,庐州开始陷入恐慌,而早已收到消息的东西魔门几个名头极盛的后进子弟,譬如欢喜魔宗真传弟子魔剑络羽,虽在证道法会上惜败于苏伏,却只是演道,苏伏以神通胜之,他的实力不容小觑,且擅剑术。
另外如邪公子柳无邪,千变魔女沈书萱等等,庐州前所未有团结,联合了数个真人一起将那神秘剑修杀戮势头截下。
是役神秘剑修重伤遁走,数个真人皆受到不同程度的轻伤,而各大门阀下弟子亦损失不少。
他们的死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尽皆身死魂灭,没有一个例外。
又两日,便有一个传闻,这是剑斋因石泰之死举行的一场血祭,而剑斋第五个真传弟子亦渐渐浮出了水面,传闻此人与剑斋太上长老徐明真有着关系,具体如何却无人可知。
而诡异的是,除开商州佛门发出了声讨外,其余两州尽皆选择了沉默,不知有甚诡谲风云酝酿。
……
花音她没有想到竟怀揣着忧虑长达五日之久,此后五日,厢房内传来许多怪异动静,还有苏伏不间断的,难以压抑的痛苦音声。
“花音,打一盆热水进来。”
按捺了五日,正在花音终于忍受不住,想要破门而入时,厢房内终于传来青衣疲惫的声音。
花音大喜,连忙吩咐花岩去烧热水,便推门而入。然而入目却有些傻眼,只见青衣的侧边地上一片狼藉,基本都是贴着聚元丹的空瓶子,粗略一数,恐怕有着百多个。
“这些都是疗伤所用?”
花音暗暗咋舌,心里想道:小姐此次真是下了血本了,百多瓶聚元丹,已用掉了她所有积蓄罢!
青衣坐于床榻上,正自闭目静修,这五日下来,可真是把她给累惨了,几度都要虚脱过去,幸好坚持下来,否则苏伏目下是否还有命在都是个问题。
然而这五日,对于她的助益亦是极大,仅仅疗伤这块,无论内外,她都已是驾轻就熟,只是对于神魂的伤势还感到有些棘手。
“小姐,他怎么样了?”
花音见苏伏气息均匀,没有什么异状,颇感神奇,崇拜着说:“小姐,便连如此重伤的病人您都可以治好,那还有什么病人是您治不好的。”
青衣缓缓睁开眸子,她的脸色很是苍白,这时下床来,轻轻摇螓道:“医道深似海,我穷极一生能勘破一丝便已是万幸,他的伤我还无能为力,只是令他暂时半死不活着而已。”
花音奇道:“可是我看他气息均匀,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青衣淡淡道:“此次劫难,于他亦是机缘,他体内的气海被不知名异物撞开,恢复了一些修为了,日后应当会有一些自保之力。”
这时花岩烧好了热水进来,在青衣的指示下,用布浸过热水,替苏伏推宫活血,这些对于花岩而言不在话下。
花音睁大眸子,惊讶地说:“他未有灵气都有如此实力,那有了灵气,太渊城有谁是他的对手……”
青衣向外行去,闻言淡然一笑:“倘是斗法,他只是中流,单以演道而言,怕是无人能撄其锋。”
第四百四十一章:气海重开(下)
“演道?”
花音有些不解,然青衣却不再解释,径自回房休息去了,莫看她还能正常对话,其实心力早已到了极限,倘再不恢复,必然要损耗本源。
这五日对于苏伏而言,是炼狱到地狱,地狱再到炼狱的过程。
法体内的伤势在青衣的救治下只用了一日功夫便修复完毕,然而寿元传渡比青衣想象的还要艰难许多。
首先苏伏在法体伤势修复完后,神魂创伤的痛楚愈发清晰,差些令他暴走。才有青衣那些古怪的劝慰之语。
好不容易忍受下来,寿元传渡的过程却又出了问题。
青衣发觉苏伏的体内尚留存了一道莫可名状的异物,经过探查,那居然是一柄飞剑,说飞剑也不太准确,好似飞剑的灵体,呈半透明的水蓝色,时而变作小小的雨滴,时而形成飞剑模样,在苏伏的体内来回游荡,却又不肯出去。
她想了许多方法,却都无法将她逼出来,而每次她想到了一些奇怪的法子后,受到莫大折腾的苏伏便会禁受不住而发出压抑的痛呼。
渐渐的,青衣发觉此异物留在苏伏体内虽无甚好处,却也不会更糟,它似乎秉承了谁的意志,默默守护着苏伏,几度将青衣当做敌人,差点将她伤到。
既然不影响她传渡寿元,青衣便不再理会,然而第四日的时候,在苏伏渐渐将得了少许寿元,而恢复了一些元气时,那异物却忽然发了疯般猛击紧紧锁闭的气海。
青衣行医以来,首次遇到如此诡异的情状。
异物每次撞击,便会带起无数的雨滴随行,将苏伏体内好不容易接续好的经脉又给刺了个千疮百孔。
青衣一边要忍受失去寿元的那种空虚与苦痛,一边又要施展法决再次替苏伏疗伤,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近十个时辰,在耗费了百瓶聚元丹后,气海终于被异物撞开。
她尚未来得及阻止,异物便溜进了苏伏的气海里,她索性也不管,在第五日终于将寿元传渡完毕,替苏伏将神魂的创伤给稳定下来。
之后苏伏便沉沉睡了过去。
当然,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苏伏气海重开,锁闭了半载多的识海也终于开启,而心内虚空自然也再次纳入苏伏的掌控里。
气海重开,苏伏并不知是何因,当时他痛得死去活来,亦无灵觉可以内视,又如何知道体内存在异物,还发了疯似的替他撞开气海。
幸好青衣在场,源源不断替他修复伤势,否则任由异物发疯,苏伏不死也要半残。
而气海重开后,他第一时间内视,那异物却悄悄地溜进了识海内,再次消失在他的感应里。
内视之后,确定伤势已复,他便将意识沉入识海,血海与黑海前所未有的萎缩,几乎不能形容成海,顶多只是一片浅滩,不时的冒出几个泡泡来,证明他们还活着。
苏伏有些愤怒,受了如此大代价,他们仍然如跗骨之疽般难以甩脱,还因此连累石泰死去,此时魔灵与小沙弥都受到重创而陷入沉睡,感受不到他的愤怒。
可他心底却清楚,魔灵与他已是一体双生的存在,除非两相融合,否则其中一方死去,便会连累另外一方。
他亦知道,待他神魂伤势修复之际,便是魔灵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
苏伏盯着血海与黑海,冰冷冷地说道:“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话语说到一半,他忽然醒悟,说是没有用的,此次他真的是痛下决心,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离开识海,便将心神沉入心内虚空,赵云不在,有些冷清。
青光是黯淡的,三十六颗星辰居然都没有亮芒,他心底一沉,神魂受到重创带来的后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星辰黯淡,即是说他仍无法使用星力,令他实力骤降几个层次。
信愿之力经前次消耗便所剩无几,如今才过半载,自然不可能积累多少,他心底一叹,随手取了虚空一朵漂浮的云,那里面是被他封印的,花妖的灵魄。
赵云不在,他只能自己与他联系。
意念导入不久,心内虚空便落下一道身影来,正是与苏伏长得一模一样的阴阳大士。
花妖见到苏伏大喜,连忙单膝点地,喜极而泣道:“老爷,您果然还活着,人家真是好想念您啊……”
她说着便依偎过来,抱着苏伏的大腿,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苏伏面无表情地踢开她,道:“莫要装样,将玄门近况说与我知!”
花妖顿感无趣,撇了撇嘴,懒洋洋说道:“您出事后,教主便失踪了,我想他应该是因为您的缘故而无法显身,教内因此出了几个叛徒,都被我秘密处决了。”
“另外他州遣来渗透的几个眼见有可趁之机,纷纷与大律勾结,损玄门根底,被我识破……咳咳……总之他们都死了,玄门元气大伤……大律又压在我们头上了……”
她说到这里,有些委屈道:“老爷,人家实在不是带兵打仗的料,您快将余神机那厮放出来罢……”
苏伏淡淡道:“他暂时无法回来,你去寻几个人,只要点明我的身份,他们必会助你,倘他们反悔,便杀之。”
他便将苏城碰到的几个凡俗大家族的继承人一一说来,末了又道:“程亦芸心机深沉,适合做个幕僚,有她替你出谋划策,应可顶上一段时日。王霸天骁勇中透着精明,亦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可用之,却不可重用。”
言至此,他音声微顿,又说着:“吕青羽是我最看好的人,向道之心甚坚,你可以与她一些机缘,也不必太过,你去办罢!”
花妖嘻嘻一笑:“听名字应当是个大美人,老爷,您要保重啊,人家的性命可捏在您手上,您要是死了,人家可也不能独活哟。”
苏伏没有理他,径自来到道基圆台,神魂受损,对于道基圆台有着莫大影响。
只见往日生机勃勃的神丹萎靡不振,肉眼可见有几处裂痕,且不再转动,有着一抹寂枯的味道,在道基圆台上,破败之象非常明显。
他伸手虚握,曼珠沙华便出现在手里,轻轻摩挲着剑身,微微叹道:“让你受委屈了……”
曼珠沙华发出轻微的颤鸣,仿似在安慰苏伏,它已然醒灵,能够感受到主人的一些情绪。
苏伏也不语,盘膝坐下,开始静修。
约莫过去数个时辰,将耗费的心神恢复了一些,他才让意识回到体内,睁开眼睛,却是橘红的夕阳余晖映入来,自窗台往外望去,天宫山上的夕阳美景好似被装在了小小的窗台里,左近是林林交错的绿竹,在微风轻拂中摇摆着,透着莫名欢喜。
正此时,花音端着一碗药入来,见他醒了,脸上闪过喜色,马上敛去,冷哼说道:“你终于醒了,小姐都还没醒来,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哼,早知那天救醒你之后就要把你赶走,害小姐耗费了大半积聚的聚元丹……”
苏伏心底还在想着石泰的事,心绪不佳,只得勉强一笑,接过药来一饮而尽,与先前所服的有些许不同,这能压制神魂伤势的药,好似在令他的法体悄悄转变,亦不知是好是坏。
被青衣救了两次,再怀疑她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摇了摇首,说道:“她还为我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怕是很难偿还,不过我会努力还给她的。”
“什么?”
花音闻得此言,顿时指着苏伏,惊声说道:“你你你你……你跟小姐做了那种事了?”
苏伏微微皱眉:“哪种事?”
花音俏脸微红,嚅嗫着说:“就是……那种事嘛……听说……会有小宝宝……”
苏伏顿时哭笑不得,他放下药碗,无奈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小小年纪从哪儿听来的胡言……”
花音才知自己误会,她摊了摊手,作无辜状:“是你自己说小姐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感受到药力正在化开,苏伏运转气海灵气在体内转了一圈,便将药力尽数分解,而亦因此,再也不会出现药力淤积的事了。
苏伏知道不好同她解释,青衣耗费的寿元有多少他不清楚,可他知道这是很难弥补的东西,除非青衣晋入真人境。
花音见他陷入沉思,便取了药碗,嘀嘀咕咕地说着:“你个死乞白赖的吃货,还不快些去上工,药都快买不起了……”
苏伏回过神来,却是一笑,忽然逗她道:“花音,明日带你去云记胭脂逛一逛,里头的东西随你挑,怎么样。”
花音回过首来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同那讨厌的云素素有着什么交易?本姑娘才不要她的东西呢,我以后自己赚了钱再买,小姐说了我还小,用不着那些东西。”
苏伏笑道:“既然说了随你挑,自然是我自己付钱,你放心,不会被赶出来。”
花音狐疑地望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全身上下都不值几两银子,一日卖个丹药都只能赚一枚白玉,哪里来的钱替我买账?”
第四百四十二章:敲诈?
翌日寅时,苏伏自静修中醒来,来到院子里,却见花音与青衣已经起来。
花音很普通地站立,闭着眼睛,可以看得出她全身都放松,将自己沐浴在源源不断聚拢过来的玄天之精里,似乎在用着一种独特的秘法锤炼着法体。其脚下是一个简易神阵,由几枚白玉架构而成,便是它们将玄天之精聚集过来,在此过程里,白玉蕴含的浓郁灵气渐渐为神阵抽取。
白玉尚有些杂质,蓝玉比较少一些,而红玉的灵气纯净程度已堪比玄天之精,只是玄天之精是非常独特的存在,它可以毫无阻滞地转化成任何一种力量,其内蕴含着一丝丝天道运转的规律与法则,修士每日汲取玄天之精不单单只是精进法力,对于心境修为亦有着莫大好处。
青衣于院子里的一隅,摆弄着她的那些灵草。昨日一场激斗,许多灵草都为余波震碎。
苏伏来到她身边,也不嫌脏,助她疏通土壤,种下灵草的种子,这时有样学样,捻了个《**决》,有些许甘露落下,种子便破出了芽,非常神奇。
在真界,这些最基本的入门法决,譬如《化雷术》、《除尘咒》、《**术》,但凡有着根骨的修士,并且修的是《太上感应篇》修到归元境,资性通慧者,便能够自然而然领悟。
然,资性通慧又谈何容易,倘没有苏伏这般恐怖悟性,还是只能照着典籍修习。
青衣淡淡道:“前几日我替你疗伤,似乎引起了一些意外,花音二人谨守我的吩咐,没有让人闯进来,你这条命,他们二人也有份。”
苏伏对此心知肚明,他笑道:“这个自然,我不会忘。而青衣小姐二度救了在下,俗语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青衣小姐但有差遣,在下必会全力以赴。”
“总有一日会的!”
青衣意味莫名地说完,却又淡淡笑道:“全力以赴便罢了,听闻你今日要带花音去逛云记胭脂?别忘了我也是女人,你带花音去,没有道理不带我去。”
苏伏手上动作一顿,旋即笑道:“青衣小姐倘喜欢,自然同去。只怕那些俗物不能入你眼。”
青衣将柔荑伸入水里,洗净了污泥,这才轻轻笑着说:“我本就是俗人一个,配俗物又有甚不好。”
药田仅仅方圆两丈,这时都播下了灵药的种子,有着《**决》相辅,已发出了生机勃勃的嫩芽,看着颇为喜人。
当然,药田并不只一片,这时青衣便带着种子同苏伏来到另外一边,她熟稔地捻决,有土黄色的光晕溢出,将小药田都用法术垦过一遍,这才测量着距离,将种子一一埋入,而后一一用《**决》滋润,她重复着这些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动作,没有一丝不耐,颇有一份恬静安然。
忙了小半天,花音已然收功,便过来,见苏伏居然如此悠闲,俏脸上露出轻蔑,道:“无怪你落得如此下场,定是平日疏于修炼,导致修为不济,要像本姑娘一般日日勤修不辍,才有问鼎大道的机会。”
苏伏立起,理了理衣袍,耸了耸肩,道:“就我观察,你这半载早起次数还及不上我。”
“不要找借口!”花音笑嘻嘻地揽着青衣手臂,娇声说道:“小姐,今日同去云记,我就不信他拿得出灵玉付账。”
“吃饭拉!”
这时花岩的声音传来,众人便去用膳,早膳是嫩竹笋野菜粥,天宫山的野菜长势与竹子一般喜人,且香味诱人,令人胃口大开。
用过早膳,三人便准备出发,此时苏伏隐隐有些明白花岩不能出门的理由,在治疗期间,他曾有感应到一股非同寻常的魔气,只是非常微弱。
倘花岩无法自如运用,常常因此而失去理智的话,自然不敢让他出现在城镇里,以免造成**。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三人慢吞吞地闲游,终于抵达太渊城的天工坊驻地。
本来花音是坚持要先去云记,扬言欲先拆穿苏伏的真面目,只是苏伏坚持先来天工坊寻火老,好几日不曾上工,总要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
守卫认得三人,忙带着三人入内,径自来到火老的别院,甫一踏入别院,便见着一面硕大的影壁,上面刻着两个丹炉,其中一个炉盖揭开,一个则是紧闭,两个丹炉分左右,间中则是一个大大的古体字:火。
微微凝视,只觉一股沛然热浪滚滚而来。苏伏心头微微一凛,这火老当真只有凝窍修为?
转过影壁,便闻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个蠢货,破障丹乃是助人抵御煞气或禁制,你炼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啊?你那点小聪明是不是都用来修道了?倘不欲习炼丹,便趁早滚蛋,老夫还不愿教你……”
只见别院正对着影壁的是丹房,有匾额标示,左右是卧室,地上铺着青石小径,小径边上种着一些常见灵草,倒与医仙堂小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丹房内,火老掂着一枚形状古怪的丹药,满面怒容,冲着一个长得颇为英俊的年轻公子毫不留情地训斥着。
那英俊的年轻公子,精美华服着身,面上带着苦笑,丝毫不敢反驳,可不正是陆元昔。
这时似乎感应到三人来,便望去,顿感有些尴尬,讪讪望着花音行近,连忙作揖:“花音姑娘,前日是元昔莽撞,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还请……”
花音冷冷地打断了他:“我怎么敢当?花音只是奴仆,没有资格与您平等对话呢,您快莫要冲着我行礼,当不起啊!”
陆元昔扇了她一巴掌,青衣都不曾打过她,这份委屈早已被她牢牢记下,以她性子,自然没有可能善罢甘休。
苏伏来到火老身前揖礼:“见过火老,近日小子法体有恙,以至耽了工时,甚感歉之,万望火老恕罪!”
“不必多说了!”火老仍在气头上,这时冷冷瞥了他一眼,“本来以为你小子还算务实勤恳,没有想到也是个惫懒货,那药铺老夫已让别人去了……”
花音登时不悦道:“喂,火老头,姓苏的有伤在身,这几日皆在疗伤,乃是情有可原,怎么放你这儿就成了了不得的大错了,还要赶他走?”
青衣微微蹙眉:“花音,不可如此对火老说话。”
“可是……小姐……”花音气呼呼地瞪了一眼火老。
苏伏确实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确也想辞了这份工,便笑着顺水推舟道:“火老既另有安排,在下欣然受之,况在下亦不知会否有下回……”
陆元昔眸子微闪,笑吟吟道:“不如这样罢,我举荐浮尘兄加入天工坊,如何?”
青衣淡淡道:“不必你操心,我已聘他为我医仙堂护卫……”
“且慢!”
火老背手而立,淡淡道:“老夫话未说完,你们急个什么?老夫欲让他加入天工坊炼堂,明日便开始正式传授你炼丹术,你灵气已然恢复,没有问题罢?”
陆元昔惊讶地将灵觉探去,果感应到苏伏法体隐隐透出的灵压,竟在阴神之上,他惊讶地说:“没有想到浮尘兄弟亦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微微一笑,又道:“太好了,倘浮尘兄加入炼堂,我们便是师兄弟了,师尊亲自传授你炼丹术,这可是极其难得的殊荣。”
花音同样为苏伏感到高兴,见他仿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震傻了,连忙扯着他的衣衫,示意他赶紧应下。
苏伏苦笑着长身作揖,说道:“火老……这个恐怕无法应您,在下心慕大道,自感资质驽钝,实无法分心他顾,未免辜负火老栽培。”
火老尚未言,花音便跳脚,指着苏伏的鼻子气道:“甚大道大道,平日说说便罢了,还当真了?你这病秧子也敢图求大道?你知不知道火老头的弟子有多么可贵……”
火老却没有丝毫意外,道:“老夫早知你不会应,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太渊城太小了,又怎么容得下你。”
他摆了摆手,径自出门去了。
陆元昔遗憾道:“浮尘兄胸有大志,不是个平凡人物啊!惜不能与浮尘兄交一场师兄弟,真乃憾事也。”
青衣淡淡望着他:“火老走了,陆元昔,我们应该来算算赔偿的问题了。”
“你没有我的允许擅闯医仙堂,便算你百枚白玉罢,你不听花音劝告,执意要搅扰我行医,便算你百枚白玉罢,你将花音打伤,以行为言语折辱于她,你要知道我们二人情同姐妹,你折辱她便是折辱我,你自己觉得应当赔偿多少合适呢?”
陆元昔登时傻眼,他期期艾艾道:“这……青衣小姐在元昔心里乃是无价之宝……实难以价值估量。”
青衣面无表情道:“既然无法估量,姑且不算,花音与花岩所受创伤,便算你千枚蓝玉罢。”
此言一出,苏伏听得目瞪口呆,在这个散修的性命都不值百枚白玉的太渊城,只是受了点伤便要千枚蓝玉的代价,这未免也太夸张了罢。
第四百四十三章:莫名的杀意
陆元昔苦笑一声:“元昔身上哪里有如此多的蓝玉,再说太渊城本来便奇缺玉石,莫说一千蓝玉,便是一千白玉都难以凑足数。”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赔偿了?”青衣淡淡点头,“很好,陆元昔,看在陆叔的面子上,我饶了你这一回,但是请你一定记住,不要再动我医仙堂的人。”
“另外有一句警言,关于花岩之事,最好守口如瓶,倘若他的事传扬出去,我必然不会放过你。”
语罢她便向外行去,花音满脸得意,冲着陆元昔示威般地攥起小粉拳晃了晃。
苏伏淡淡行礼:“告辞!”
三人先后出去,陆元昔脸上的苦笑渐渐敛去,神色渐渐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来了天工坊,青衣也不好过门不入,便又转去陆风小院拜见。
陆风见到他们来,显得异常欢喜,又是果脯又是茶的招待,说没多久,陆风便主动提起了陆元昔的事,他脸上露出自责:“唉,都怪我,养出了他这跋扈性子,差点害得小花音死去,元昔这个混账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语罢又向着花音歉然道:“小花音,你要有甚要求,都可以提出来,陆叔虽然穷,却也不会让你受到委屈。”
花音平日多有受到陆风赏赐,这时倒也不好意思再提,便嘻嘻笑道:“陆叔啊,回头您好好教训陆元昔一顿就好啦,本姑娘宽宏大量,就不跟他计较了。”
陆风笑道:“还是小花音疼你陆叔,唉,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宠是宠了点,没有想到宠出了毛病来,现下他也不好管了,都长大了,很多事也不愿意听我的,就是炼丹术,也是我强硬要求他才肯去学。”
“年轻人都狂妄,陆叔我年轻时不也如此,蹉跎了半辈子,到头来没得一技之长,倘不是混了个主事,与其他散修又有何区别!”
听着他的感慨,还以为他在讽刺苏伏,其实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花音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伏,说道:“陆叔你说得太对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太不懂得珍惜机缘。”
这话却把陆风给逗乐了,他开怀笑道:“小花音,你莫不是在说浮尘兄弟罢,元昔哪能与他相较,以陆叔我的眼光看来呀,浮尘兄弟总有一日可以一鸣惊人,届时我等还要仰仗浮尘兄弟啊。”
“浮尘兄弟,才几日不见,这一份修为想必是早已有之,伤势得以康复,真是可喜可贺。”
苏伏微微笑道:“不敢当,伤势亦是托青衣小姐的福才能恢复一些。”
他这是第三次见到陆风,可他敏锐地察觉到,陆风对他有着一分极其隐蔽的杀意,这几是没有来由的。
首先,他排除了陆风识破他身份的可能,即便识破他身份,对他会有杀意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其次他与陆风没有利害关系,即便是陆元昔之事,亦与他没有太大关联,应当不至于引他记恨才对。
陆风有些发福的身体挪了挪,脸上带着笑意时,眼眸便眯成一条线,很难令人察觉到他在想些什么。
青衣就没有察觉异状,不过她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陆风也不例外。
“陆叔,此次陆元昔确有些过了,往后我不希望他再踏足医仙堂。”
陆风端起茶盏,沁了一口茶,而后颇有些为难道:“小青衣,此事恐怕难办呀,你也知道元昔自小便钟情于你,这所谓情到深处难以自禁,我是过来人,即便我下了禁令,他还是会背着我偷偷跑去……”
“青衣,陆叔说句公道话,你莫要介怀!”
青衣点点头道:“但说无妨。”
陆风放下茶盏,长长叹出一口气:“元昔他娘是个凡人,生了元昔后不久,便因体虚去了,撇下我跟他爷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陆叔我也不曾想过另找一个道侣,元昔他娘就占据了陆叔全部心思了。”
“元昔是我的儿子,在这一点上随的我,既然他认定了青衣你,便会痴缠到底。”
陆风见青衣不置可否,又笑道:“陆叔知道小青衣自小便有主见,对于未来所行之道有着清晰规划,或许也还不想寻道侣,陆叔只盼你能多多考虑一下元昔。”
“陆叔敢用人格担保,元昔对你是真心的。”
苏伏听了这一番话,心底忽然古怪想道:这陆风该不会觉得我会是陆元昔的情敌而生出想要除掉我的想法罢?倘是如此,他对于陆元昔与青衣的事也未免太过执着了罢?
气海重开,他已然不用太过忌惮,因他随时可以一走了之,是以倒也没有多少担忧。
青衣听了陆风这一番话,寻思了许久,才淡淡说道:“陆叔,青衣是个俗人,亦是有一日过一日,并且非常珍惜现在的日子,不想有太大变化。”
“道侣之事,讲究因缘,我自小与元昔认识,都未能对他心动,便是没有因缘,陆叔应当明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这便是明确的拒绝了,看来青衣也是个直性子,真是有其仆必有其主,此点而言,与花音倒是一模一样。
陆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都不能令青衣有丝毫的松动,便也不好再勉强,只好微微笑道:“那便是元昔没有这个福气了,真不知谁有这个福气能让青衣青眼。”
他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苏伏,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浮尘兄弟或许有这个机会,要知道青衣很少让她的病人在医仙堂呆两天以上,浮尘兄弟一呆便是半载。”
青衣却已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起身道:“陆叔,下次有暇再来看您,告辞。”
陆风只好起身相送,将三人送到门口,微微叹道:“青衣难得下山一趟,怎不住上两日再走。”
青衣返身行礼:“不必了,陆叔多保重。”
三人出了天工坊驻地,来到熙攘大街上,花音奇道:“我怎么感觉陆叔好像有一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青衣难得训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苏伏想了想,斟酌说道:“其实在下也有如此感觉。”
第四百四十四章:求人不如求己
青衣驻足,良久才道:“你们想多了。”语罢径自向云记而去。
苏伏与花音对视一眼,奇道:“你家小姐似乎很信任陆风。”
花音理所当然道:“小姐初来太渊城,虽擅医术,却举目无亲,乃是陆叔收留,许多病者都是冲着陆叔的面子才来寻小姐医治的,否则她小小年纪,谁信得过呢。”
两人落后了一段距离交谈,苏伏轻声道:“既如此,你家小姐为何要在天宫山上隐居?”
“好多原因呢,小姐喜静,太渊城太过嘈杂,她还说太渊城的白天与黑夜乃是分隔的两极,令她觉得不舒服。”
花音悄悄望了一眼青衣,见她自顾自走着,便悄声道:“最主要的是,随着小姐年纪渐长,变作了风靡全城的大美人,许多病者借着看病为由,实是来看小姐,甚者整天赖着不走,散修便罢了,有些在城中还有些权势,天工坊亦不好将他撵走。”
“小姐不胜其烦,便只好搬去了天宫山。”
花音嘿嘿一笑:“小姐搬出了天工坊,便不须顾忌给陆叔惹麻烦,是以但凡病者,医治好之后必须马上下山,没有任何人例外,即便病重,至多亦无法留过两日。”
“小姐看在你病重的份上,让你留了半载,可见她心怀慈悲,你以后伤好了,一定要记得报答小姐!”
苏伏笑道:“青衣小姐对我恩同再造,自然不会忘。我还以为你们搬到天宫山去,是因为花岩的缘故。”
花音许是同苏伏历过了一番凶险,对他的警惕心放下不少,便道:“自然不是,我同小姐搬到天宫山后,花岩自己上山来求医的,他那个时候同我一般年纪,小姐替他治好后,形貌却长得极快。”
说到这里,她略有些气愤:“本来我是姐姐,现下一对比,他反而比我大得多。”
苏伏诧异道:“你是说花岩年纪同你一样?那青衣小姐又是为何将他留在了天宫山?”
花音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五年前花岩同我一般大,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并且他对于自己的过往已忘得一干二净,小姐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下山?”
这时有许多散修认出了青衣,纷纷向她招呼,更有甚者,跪伏在地大礼参拜,这些人尽是于城中生活的凡人,曾受过青衣救助。
太渊城的居民都知道,青衣行医向来不看诊费,都是看病者心意,倒是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与爱戴。
自然,他们也知道青衣性子淡漠,是以尽管招呼行礼都被她无视,也不会记恨。可其中有两个身着黄色衣袍的修士见了她,眸子微闪,旋即便隐入人群不见。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云记,正欲入,却有个身着深紫锦衣,面目俊朗,提着折扇的青年公子疾走上来,他的眸子有些微邪气溢出,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其唇角微微勾勒:“青衣难得下山,却也不来寻我,莫非你不知我近来倍受思念煎熬……”
青衣淡淡道:“让开。”
“青衣缘何如此无情……”锦衣公子笑意愈浓。
花音脸色微沉,道:“柳三,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小姐难得下山散心一次,你就不要纠缠了行不行。”
来人正是柳三,他摊了摊手,无奈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谁让我倾慕青衣呢,况我身上有伤,青衣向来对病者宽厚,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他说着,眸子闪着明暗不定的诡光,转向苏伏,意味深长地说:“浮尘兄真是不可貌相之人,有着如此底蕴的修为,来历可真是耐人寻味。”
苏伏眉头微蹙,他知道颇有来头,绝不单单只是黑虎宫客卿,此时修为恢复,都无法探查出他的具体修为,仅此点便令人心惊,其话里话外,似乎对自己身份起了疑心?
“不敢,哪能与柳兄相较。”这是实在话,没有丝毫客套。
四人将云记门口堵得严实,进进出出的人儿都认得四人,是以不敢催促。
“四位道友可否让一让?本店有着雅间可供四位闲谈,还请高抬贵脚……”
这时从云记里头出来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年纪的青年文士,蓄着短须,面向儒雅,音声温和有礼。
苏伏见到此人心头微跳,这个人他认识,可不正是在归墟只见过一次的欢喜魔宗弟子玉溪生,自己面容未有修饰,不知会否被他认出。
青衣径自绕过了柳三,入了店,却未在一层停留,而是径自去了二层。
苏伏不动声色地跟在后边,他一身小厮装扮,倒也不如何引人注意。
柳三也不理会玉溪生,亦跟了上去。
玉溪生微微蹙眉,他确未认出苏伏,因柳三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见他不理会自己,心头不禁暗忖:紫夜一脉莫非亦注意到了此间异常?我来此数载,都未能查到半点消息,或许此人知道一些,还是将此事报给络羽师兄。
他思虑定下,便匆匆离开了此地。
玉溪生前脚才走,云记复来一群人,身着统一的黄色服饰,为首一个白面无须,约莫四十年纪,带着淡淡的微笑。
柜前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修眼前一亮,便迎去:“哟,这不是管长老么,这是替哪个红颜知己买胭脂啊?”
来人正是管雨石,他温和笑道:“敢问青衣小姐是否去了雅间?”
两个女修心底蓦地升起嫉妒,她们自然认得青衣,没想到年轻的贵公子柳三不算,在无量殿位高权重的管雨石,都巴巴地跟在身后。
“青衣小姐确实上了二楼,不过似是与少东家有约。”
管雨石冲她二人点点头,便径自上了二楼去了。
苏伏来到二楼,却见云素素笑吟吟地迎来:“呀,青衣姐姐大驾光临,真是稀客。”
“柳三公子也在,看来有青衣姐姐的地方,都少不了你呀。”
柳三微微笑道:“惜青衣总不能明白我的一片痴心。”
青衣回身扫了他一眼,道:“你的伤我不能治,另寻高明罢,我有一些话要与素素单独谈,请便罢。”她语罢便入了雅间。
云素素嘻嘻笑着对苏伏道:“看来浮尘公子不愿来我云氏商行,是因为青衣姐姐的缘故啊,恭贺公子伤愈,修为尽复,素素更想得到你了呢,人家的提议公子要好好考虑哟。”
她语罢同入雅间,随后装作得意地回身瞥了一眼花音,便将雅间门给关上。
苏伏这时恍然,青衣专程下山自然不是真为了那些胭脂而来,乃是与云素素有约了,不知两女神神秘秘的要谈些什么。
花音见自己也被排除在外,顿时嘟了嘟嘴,不满道:“那个云素素,一副好了不起的模样。”
柳三微微叹了口气,无奈说道:“看来青衣小姐是为了要把我甩脱才如此,罢了罢了,浮尘兄,趁你得闲,不若同去饮两杯?”
花音抢在苏伏之前道:“小姐说了,他现在是我医仙堂护卫,身为护卫,自然要尽忠职守,你自个去罢。”
柳三可有可无地耸耸肩,便负手去了。
正此时,管雨石带着人迎面而来,他见到柳三脸色微变,连忙停下,恭敬地将路给让开。
“柳爷您慢走!”
柳三视若无睹,只将他当做了空气,竟是一句话也不屑与他说。
苏伏眸子微闪,心里暗忖:这个柳三究竟是何来历,管雨石在城中应当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见了他居然有些忧惧?
花音见了管雨石,登时勃然大怒,她来到管雨石身前,怒道:“我家小姐好心救你一命,你居然恩将仇报,引我等跳入妖兽群里。”
苏伏收回了思绪,淡淡盯着管雨石,心头酝酿着杀机,他已将石泰的死,算了一份在管雨石头上。
管雨石疑惑道:“花音姑娘在说什么?管某甚时引尔等跳入妖兽群?”
花音还待言,苏伏却上前拉着她往一楼行去,花音本来挣扎,见苏伏对她使了使眼色,这才偃旗息鼓地随他去了。
管雨石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苏伏的背影,心里忖思:前次见他,尚未有修为在身,此子是何来历?哼,如此一群恐兽都不能取了你们性命,真是命大,可惜了那厚赏!
苏伏带着花音来到一楼僻静处,说道:“青衣小姐在城中声望不浅,管雨石绝不敢公开承认,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莫要忘了,当时可是我们自己跟着他走,才被他陷害。”
花音怒道:“那此事就如此揭过?那个混蛋,他可是害得你重伤濒死,你会甘愿放过他?”
“自然不会,不过有时说再多都不如直接动手。”苏伏平淡地说,“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想抓他把柄极难,青衣才入城,他便寻来,自是美名,前来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只需将这事如此定下,后面之事他便可以尽数推脱,我们说出来又有几个人信?”
苏伏摇了摇首,继言:“即便有人信,又要找谁来替我们出头?这事最后还是要落到自己身上,求人不如求己。”
“求人不如求己?”
第四百四十五章:真界形势
“求人不如求己?”
苏伏将这几个字咬得有些重,花音不知他心底酝酿的杀机,她撇了撇嘴:“就凭你自己,小心莫要让他害了你就已是万幸了,你没看他那几个弟子,一个个凶神恶煞模样,且都有通神以上修为,你凭一己之力如何抗衡。”
“再说了,无量殿可是太渊城四大门派之一,听说他们殿主洪齐天是个抱虚修士,你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小姐也保不住你!”
苏伏微微一笑,看来花音也是懂得其中利害的,不然恐怕早已按捺不住,当场出手了。
“莫要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说过今日带你来买胭脂的,你去挑挑,喜欢什么挑什么。”
花音狐疑地上下打量苏伏,他的上身是粗布短打汗衫,下身则着麻线筒裤,活脱脱一副凡人装扮,脸蛋儿虽然俊秀,却在额上系了汗巾,本来长长的乌发被他自己剪掉,仅仅到耳廓,额上与眼际被乌发挡了近半,只露出了半只眼睛来,与救他时模样,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算了罢,你有这份心,本姑娘已经很满意了。”
花音打消了让苏伏出丑的想法,言不由衷地望向满目琳琅的胭脂水粉。
苏伏莞尔一笑,便伸手一展,手心多出了几枚蓝玉来,道:“我向来说话算话。”
花音惊讶地拿起其中一枚来,仔细辨认一二,确认是真品后,不禁欢呼一声,冲向了胭脂的展柜,指着她早已想要的‘天香水粉’与‘冰肌玉骨’对着负责贩卖的女修狮子大开口道:“我要这个,这个,给本姑娘各来十份……”
那女修眼眸一亮,笑颜绽开道:“这位可爱的姑娘,倘您要各买十份的话,我推荐您购买云记全新推出的‘爱美之心’之天上人间,其中就包含了‘天香水粉’、‘冰肌玉骨’、‘**夜’等等,用了之后呀,保管您变得比现在漂亮十倍,百倍,您要不信,马上可以带您去试试,请随我来……”
花音双眸放光,便跟着那女修去。
苏伏心头略感无奈,看来在某些特性,只要是女子,总是共通的,他望向二楼方向,古怪地想道:除开她之外罢?
“听说了吗?前几日在城外剧斗的其中有一个是剑斋真传弟子石泰,目前已确认他死亡,却不知凶手是谁!”
苏伏收回目光,耳边却传来一个令他颇为在意的音声,那是云记门外传来的,他连忙望去。
却是两个散修自门口经过,且行且言,另一个道:“你消息未免太落伍了,我还听说剑斋遣了一个神秘剑修,在神、商、庐三州杀了不少大门阀弟子……”
苏伏心里一动,连忙疾走几步出了云记,来到他们身后说道:“两位道友留步!”
两人疑惑地回身,却见是一个装扮奇异的修士,且好生面熟,两人忽然惊讶地说:“你,你不是帮火老贩卖丹药的苏浮尘吗?”
苏伏左右望了望,便望向云记对面的茶楼,微微笑道:“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爽朗一笑:“浮尘道友原来是个修士,真是深藏不露。”
三人便去茶楼,苏伏拿出灵玉来,要了一间雅座,待茶上毕,他略一拱手,笑道:“敢问两位道友方才所言之事是否属实,倘属实,可否详细与在下说一说?”
“其实此事早已传开了,坊间虽有流传多个说法,可我的消息乃是我的一个兄弟告诉我的,他乃是云氏商行的人,跟着商行走南闯北,获取一些内幕消息也不是难事。”
两人似乎对苏伏都有着好印象,其中一个知道得更清楚一些,便主动说道:“太渊城消息还是落后太多,我还听说石泰是死在某个大门阀的真传弟子手里,剑斋暂时查不出来,损失了一个即将步入长生的真传,便降下雷霆之怒,那神秘剑修是剑斋之人没错,不过听说啊,此人乃是剑斋某个长老,一直秘而不宣,便是要在紧要关头放出。”
他说得煞有介事,有板有眼,令苏伏与他同伴听得入迷,见二人神状,他颇为得意,继言:“那神秘剑修先去了一趟神州,先拿云家下手,应当是觉得云山城最有嫌疑,而后是黎家,灵虚派,整个天道盟被他搅得苦不堪言。”
“而后在天道盟反应过来之前,神秘剑修一溜烟便到了商州,听说石泰死于一门外相的大神通之下,是以佛门也很可疑,最后才是咱们庐州。”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惬意地沁了一口茶水,而后才笑眯眯道:“可东西魔宫魔门早有准备,邪公子柳无邪,魔剑络羽,千变魔女沈书萱三个真人联手,将那神秘剑修打得仓惶遁走。”
苏伏听到此处,心思一动,说道:“这三人都是何方神圣?”
“浮尘道友是从他州而来罢,无怪不知他们,说到这三人呀,那可是我们庐州的骄傲!”
那人得意地说道:“当今修道界,风头正锐,睥睨年轻一辈的自然是叶璇玑叶真人,往下则要属邪公子柳无邪,他可是真界唯一一个敢于公开宣布叶真人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他的道侣的人物,令吾辈膜拜之。”
“魔剑络羽,他乃是欢喜魔宗真传弟子,亦是个天资绝顶的人物,擅使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绝不会弱于剑斋剑修。”
“至于千变魔女沈书萱,听说她每一次出现都会以不同的面目示人,而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都死了,是以谁也不知她长得甚模样,才有千变魔女这个称谓。”
他一口气说完,便将茶水给喝尽,又道:“道友还有甚疑问?”
苏伏让小二再上了一盏灵茶,微微笑道:“多谢道友解惑,在下还有一个疑问,那个神秘剑修逃离之后,神、商、庐各大门阀是个甚反应?莫不会联合起来对付剑斋罢?”
那人嘿嘿一笑:“说也是诡异,不知是怕了剑斋还是怎的,除了商州那些秃驴跑出来叫嚣两句之外,神州与庐州尽皆保持了沉默,说不准暗地里正酝酿着对付剑斋呢。”
言至此,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天下要不太平了,只希望不要波及到太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