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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你三千遍     天启王座txt下载     天启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四章 逆鳞

    “说到底,我庆国最强大的敌人还是那几个诸侯国,若是我们失去龙骑兵的话,谁能保证那几个国家不会造反攻打庆国,他们看似对陛下恭敬,实则一个比一个狡猾,唐王和离庭女帝想要反我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从北伐之战失败后,我们对这些诸侯的控制力愈发微弱,父皇在位期间这些诸侯王让他们来落阳拜谒他们都不太愿意,一个个借病借灾能推就退,若是连这样简单的小事他们都不愿意为我们去做,凭什么要为我们出兵作战呢?他们早就想造反了!”

    皇帝愣了愣,目光逐渐阴沉下去道:“造反?大可让他们试试,寡人当叫那几位诸侯王人头落地!尸体被丢去喂龙!按照皇姐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对付胤国。”

    “陛下过奖了。”赵皇后走上王座的玉阶,抚摸王座上的把手轻声道:“不瞒陛下,胤国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并非是庆国,而是蜀越的澹台凝华,蜀越女帝千里迢迢与胤国达成盟约,之后她的国家被澹台凝华夺得,如今她要带着胤国的军队夺回自己的国家。”

    “这和我们庆国有何关联?”

    “胤国若是想攻入南陆的话,要么就学着那些燕贵族般坐船渡过落日海峡抵达日出海滩,要么绕到西境的蜀越去,从蜀越那边进入南陆的土地,胤国人没有那么多的船来运送他们的军队穿过落日海峡,即便有也不会那么傻从那里经过,所以他们只能帮助蜀越女帝夺回蜀越,站稳脚跟后才能发动战争。”

    赵皇后说到这里,忽然发现王座下有一滩透明的水渍,愣了愣,继而含笑不语。

    “陛下,你知道吗?庆国一开始的王座是由黄金铸造而成的,并非龙骨。”她的指尖掠夺上面焦黑的骨头:“这张龙骨王座,是龙女帝赵瑶在万龙陨落之战结束后,命人融化了之前的黄金王座,从战场上收集巨龙的尸骸,将那些龙骨全部堆在这里……”

    赵皇后说道:“数千具龙骨堆在这里,可龙骨比青铜还要坚硬数倍,无论工匠如何添炭吹火也难以融化龙骨,最后龙女帝选择动用龙焰来烤化龙骨,到最后龙骨变成烈火般的颜色方才软化下去,这才命令工匠制造这张龙骨王座。”

    “这上面沾染了先辈们和巨龙的鲜血,这是万龙陨落之战给我们家族的教训之一,上面有龙女帝亲手刻下的铭文和秘术师留下的符咒,庇佑我大庆朝万世不衰!”

    赵皇后轻声低语王座上的铭文,却引起王座上无数铁枝般的龙骨如海潮一般的鸣啸,整个王座震动了起来,顿时变得灼热如焰。

    “龙与火,我们家族的荣耀与悲哀。”

    赵皇后没有说的是,刚开始的王座高大而又扭曲,有七八丈高,由上千根龙骨积熔铸而成,有龙头打造成的高高的台阶,皇帝的座位位于如同荆棘从立般。

    后来某位皇帝觉得龙骨王座十分不舒服,于是便让人把王座打磨了一遍,并且将其重新造了一遍,才变成现这圆润模样,没有一开始的狰狞与威压,看起来倒像一张奇形怪状的椅子,坐着蛮舒服的。后来那位皇帝莫名得了怪病,浑身鲜血死在了这座椅子上,有人说他触犯了椅子上的寄存的龙魂,赵氏皇族的人一直相信龙骨王座上寄存着龙的魂灵。

    赵皇后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走下了玉阶道:“陛下,这张椅子对我们而言意义重大,我希望陛下不要亵渎我们家族的光荣与历史,为了王朝的延续我不惜为陛下杀人,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做的出来,陛下的言行举止应该是干净的,可作百姓之鉴,你现在虽然坐在了这张椅子上,但不代表你是真正的君王。”

    赵问天恭顺地垂下了头,手里捏了一把汗,赵皇后轻轻捧起他的脸颊轻声道:“在你成为真正的君王前,你要学会多想,我也只能告诉你要多想。”

    “谢皇姐教导。”

    很好。”赵皇后微微点头,继而叹了口气,“你是我们赵家的男人,身上流着龙的血液,或许终有一天会像我们的先辈般龙临天下,皇姐若是能看到那一天的话,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我定不会让皇姐失望的。”

    赵皇后点头开口道:“陛下不必担心胤国的军队,我会亲自帮陛下解决这些来自北域的蛮子,胤国的胜利在我的意料之中,至少,现在胤国要对付的人不是我们,而是澹台凝华,不瞒陛下,我和澹台凝华在多年前早有交涉,而他这次叛变就是我的手笔,或许他早已叛变之心,只不过是我推波助澜了一番而已。”

    “那皇姐打算怎么做?”

    赵皇后微微一笑,靠在皇帝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皇帝听闻反复点头,语调阴冷道:“好,这件事就交给皇姐去办了,你做事我放心,我大庆朝岂能让这些北域蛮子染指,就让他们死在蜀越的土地上吧,我要让胤国人的血,洒满蜀越每一片土地!”

    大殿深远漫长,在这座汇聚着整个中原乃至南域的权力的殿堂里,姐弟二人的对话深远且迷离。

    赵皇后慢慢走出大殿,沉默了一会:“对付胤国铁骑我不担心,如今他们在安息城的兵力与蜀越相当,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担心而已……”

    “目前我还不知道,这个楚三皇子……到底能对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威胁?”赵皇后幽幽道。

    ……

    ……

    楚瞬召到底是知人情冷暖的,在战争结束后没有将柴鳞渔公主的名号去掉,还特地安排她住回先前的寝宫中,并且让莲花郡主照顾他,时不时还去看看她,虽然这丫头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

    久而久之,楚瞬召也不腻歪坐在凉亭里翻看军报,偶尔看着那独自下棋的柴鳞渔,面前这公主简直和那皇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或许胸口风情比不上皇后,日后长成之际必然能艳绝天下。

    楚瞬召往口里塞入一颗冰李子,轻声问道:“安息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要不你带我去看看呗。”

    柴鳞渔没有说话,依旧是自己和自己下棋,她母亲柴鹿牡除了美貌冠绝天下外,还有就是号称燕第一大国手,素手执黑将朝中那些棋诏侍杀得片甲不留,她自幼观看母后与棋诏侍对局超过千局,自然也熟悉棋艺。

    这位小公主在八岁那年棋术初成,与皇后手谈六局,皇后并未因为其女儿的身份处处放水,反倒是将女儿杀得溃不成军,唯独在最后一局公主起手天元与皇后酣战几百手,最后因为皇后一子只差反败为

    胜,将皇后逼得满头汗珠,不得不认输于女儿。

    从此之后,柴鳞渔被燕百姓誉为棋公主一称,在棋界掀起轩然大波,皇后自认待公主双十之年必将称霸天下棋盘,点评女儿“出手极狂,视野极远,越战越勇。”

    楚瞬召特地了解过柴鳞渔的过去,自然不会狂妄到跑去和这小公主手谈几局,到时候被人杀得裤子都掉了,可就难看了。

    或许即便他愿意,公主也不肯和他下棋,她望向棋盘的目光一直有些空虚,楚瞬召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再问,这小公主体态修长,脖子白皙腴美,那细微的处子幽香总是往楚瞬召鼻底去钻,可惜这小公主整天冷着个脸没有笑容,楚瞬召心想若是她肯微微一笑,想必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

    对于公主在皇宫的存在,如今安息城已经传了个遍,有士兵说那楚三皇子贪恋公主美色将公主留在身边日夜玩弄,这番行为可羡慕死军营里的浪荡子了。

    按情理来说,楚瞬召是出于对皇后的愧疚才把这丫头留在身边,公主对他而言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小花瓶而已,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想想先前西临之战中,皇后惨死在大红城下,那些西临皇宫里的妃子宫女被士兵们分的分,玩的玩,带回胤国撑死做个妻妾,玩腻了就卖去青楼充当红牌,被那些肥猪般的男人日夜玩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看着这些曾经的天之骄子天潢贵胄,如今所经历的悲惨下场,不免让人唏嘘。

    这公主漂亮是漂亮,可惜楚瞬召好的是苏念妤和花幽月那口,性子冷清但却丰腴绝美,但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他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要了她的身子说不定会遭天谴的。

    楚瞬召犹豫了一下,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想不想去看看你的母后和父皇,我把他们都葬在一起了。”

    公主眼神渐渐黯然了下去,摇头不语,看了又如何,人死如灯灭,万念俱化灰,他们死了就轻松了,痛苦的是活着的人。

    楚瞬召翻了翻白眼:“想不想知道你父皇母后是怎么死的?让我感到敬佩的女人不多你母亲算一个,不过这和她的美貌没有任何关系,与她死战而死的勇气有关,你母亲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轻轻抬手引来了天地异象,险些将我也干掉了。”

    “我母亲她……死的像个皇后吗?”柴鳞渔轻声问道,楚瞬召摇了摇头:“与其说她像个皇后,倒不如说像个英雄,至于你父皇就死得不像个真正的王,他本该与我面对面的……可他却在我到来之前,喝下毒酒死在了王座下,这样的男人真是”

    楚瞬召话还没说完,脸颊上出现一道细微的血痕,他的瞳孔猛然睁大,只见一颗白子卡在他身后的廊柱中,上还沾着他的血,柴鳞渔直勾勾地看著他,案桌上的棋子纷纷悬浮了起来,散发处出微弱的气机,公主一字一顿道:“不!许!说!我!父!皇!的!坏!话!”

    楚瞬召擦去了脸上的血迹,也不生气认真道:“我说的是事实,我不想骗你。”

    柴鳞渔对这番说辞不置可否,继续下棋不去看这个讨厌鬼,楚瞬召讪讪一笑,决心不再去触这闺女的怒头。

    龙有逆鳞,人亦有逆鳞。

第三百零五章 安能当饭吃

    燕莽皇宫除了大殿外,还有一处可以容纳几百人参加酒宴的殿堂,今夜可谓灯火通明

    楚瞬召陪诸位将军坐在宽敞华丽的宫殿上享用美酒,那些曾经逃出皇宫的燕莽旧臣都应楚瞬召的要求参加了这场宴席,对于燕莽的改朝换代,他们的表现很是平静,没有如西临那些亡国臣般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流露出来。

    每个摆放在案桌上的酒坛里溢出浓郁的酒香,在亮金的柱子间,二十四个长袖少女翩翩起舞,红袖翻滚如晚霞之云,踩着娴熟的舞步在大殿之中来回舞动,四周的丝足管弦带着明快的节奏传入每个人耳中,那些美丽的燕莽女子将一条条丝带反复卷起,翩然莲步轻柔起舞,在她们艳美的舞姿之间,殿堂里男人感觉如坐云端观仙境,像是君王般握着最锋利的剑,坐拥天下最美丽的女人般。

    这些少女曾经是燕莽皇帝后宫里的妃子,她们此时穿着半透明的长裙,透着烛光可以看见她们柔若无骨的腰肢和圆润的肩膀,男们都期待她们裙摆飞扬起来的时候,因为这样便能看见她们腰肢的曲线,洁白如玉的小脚在玉石地板上转动着,每个人看起来都轻盈得如同云朵般,连楚瞬召从未看过那么好看的歌舞。

    大家今晚都很开心,一个接一个走上去和楚瞬召敬酒,浓烈喷香的贡酒被他们喝了一坛又一坛,这场盛宴是来庆祝柴氏皇族的覆灭,庆祝那个叫柴龙貌的男人的死,因为他没能挡住胤国铁骑的到来。

    这些喝酒喝得红光满面的男人,大多是想等这场宴席结束后,将那些跳舞的女子带回家中好好亵玩一番,这些从小被养在皇宫里的女子,在柴龙貌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连碰她们一根手指的机会都没有,可如今这一切都是他们的了。

    “真是君王般的享受啊。”有人丢下酒杯放声大叫道,大家听到这句话都跟着笑了起来,可楚瞬召没有。

    他忽然踏前一把将某个跳舞的歌姬拉入怀里,醉眼朦胧抚摸着女孩的脸庞,少女不敢反抗他的拥抱,只能缩在她怀里,整个大殿的男人都发出了欢快的笑声,楚瞬召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举起杯子和诸位敬酒,诸位也随着敬酒,痛快地一饮而尽。

    在场的男人很满意这位年轻的征服者为他们提供的娱乐,他们在座这些向楚瞬召表示臣服的人民都得到了补偿,小到财富大到土地,楚瞬召要的只是这个国家的征服权而已,那些他不在意的东西自然也就被他们瓜分了,这些曾口中喊着要和胤国人不死不休的燕莽臣子现在就和他们坐在一起,他们今晚已经喝了很多酒了,楚瞬召的脸已经涨红了,但目光依旧锋利。

    在杯盏交错中,很多人已经向楚瞬召的手下留情表示了感激,“三皇子大人很守诺言,我很欣慰,证明我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怀陵王柴牧之向楚瞬召召表示了感激,楚瞬召点头道:“怀陵王叔觉得我之后应该为燕莽做些什么?”

    柴牧之思索片刻径直说道:“现在战争刚刚结束,很多地方无法处于有效的控制中,今年的税赋因为战争的缘故少得可怜,而且这场战争并没有波及到一些府县,在柴龙貌死后不少地方的军阀自立为王,想着揭竿而起攻打安息城,这个时候我们应派遣军队控制这些地方,这样既能掐断他们聚势的机会,又能减轻朝廷的负担,若是不顾不管的话,实非明智之举。”

    楚瞬召认同地点着头,如今胤国铁骑士卒疲惫,眼下已经苦战数月,很快又要启程对付澹台凝华,是不是应该解决燕莽这些事情,让他们班师修整一番这才符合战略需求,眼下应该可以放心让柴牧之控制奈离和怀泉兵权,让他替自己去镇压那些反抗军的首领,现在的柴牧之对自己有“扶王”之功,而且他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自己公主柴鳞渔的情况,果真是应了那句王侯亲情比纸薄。

    楚瞬召不相信他会背叛自己,因为他根本没那个胆子,只是将那么大的权力交给他,他心中总觉得不安。

    现在的他已经很难去相信什么人了……

    在这场战争胜利后,楚瞬召的内心不但没有放松下去,反而愈发沉重了起来,让他这些夜晚频频失眠。

    “我有些累了,麻烦王叔替我陪他们喝酒,先告辞了。”楚瞬召对柴牧之等人说,随着楚瞬召的离开,大殿里的男人玩得更开心了,抱着酒坛放声高歌,甚至有人直接抱着那些歌姬幕天席地苟合了起来,楚瞬召没有转头去看他们一眼,将这一切从自己身边抛开。

    楚瞬召刚回房间没多久,便听到侍卫的禀报,说莲花郡主带着公主来见他,说起来这是他将柴鳞渔带回来后,两人第一次的见面。

    他看着那个十二三岁的女人跪坐在他面前,她的身材已经接近成年女子,只是身子还是显得很单薄瘦弱,只是她一直低着头将那张荣光绝美的脸庞藏了起来,她没有将头发梳起来,而是任由长发披肩,身上穿着一件粉白色的的袄裙,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刚睡醒般懒懒散散的,楚瞬召皱了皱眉,莲花郡主以为他不高兴连忙低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来见他吗?我把带你来了,怎么现在不说话了呢?”

    柴鳞渔低声道:“我只是想杀了他。”

    莲花郡主连忙捂着他的嘴巴,跟楚瞬召念叨,“童言无忌,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都十二三岁的人了,还童言……”楚瞬召倒是没怎么生气,脑袋昏昏沉沉地也生气不起来,不料这个小女孩却忽然抬起头来,楚瞬召终于看到她的脸,凶凶地瞪着楚瞬召的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瞬召就知道这女孩不简单,敢抢他的匕首去杀怀陵世子的勇气可不是哪个小姑娘都有的,胆子还挺大的。

    不过以她现在的岁数也知道什么叫国仇家恨,只怕下半辈子她都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了,怀着对自己的巨大恨意。但她也能去恨,这件事没有她半点抵抗的余地。

    莲花郡主走到楚瞬身边,悄悄说:“你陪父亲他们光喝酒一晚上可不行,我去弄点宵夜给你吃,你和她聊着先,别欺负她了……”

    楚瞬召点头,目送着她离开房间,这才将视线放在柴鳞渔身上道:“你长得挺漂亮的,以后你可以随便在宫里行走,不用总待在寝宫里躲着人,没谁会怪你的。”

    她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冷笑,楚瞬召便走到她身边坐下温和道:“你可比天底下大多数的女孩要幸运多了,在这场战争结束后,你还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很多你看不见的女孩都死在了刀剑下,或许正在经历着比死还可怕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听见她们的呼救,也没有人愿意帮助那些女孩……这就是战争。”

    楚瞬召端详着她的脸蛋一本正经道:“看得出来,比起你的父亲,你更像你的母亲。请你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因为这片土地上没有人会忘记,你要化阻力为助力,如此一来才没有弱点,用它来武装自己,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用弱点来伤害你。”

    他说着说着便抬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柴鳞渔只觉得一股寒意刺进全身,女孩抿紧嘴唇,没有答话。

    吃夜宵的时候,莲花郡主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可今晚柴鳞渔动筷极少,楚瞬召倒是吃得极为爽快,一筷子接一筷子的,不知为何这个讨厌鬼没有回去寝宫用膳,而是留在这里赖着不走,她饿着肚子,楚瞬召在这里她不愿意吃东西,最可气的还是他吃着吃着就往自己碗里夹几块肉,吩咐自己多吃点才能长大,听到他那打趣般的话语,怒气攻心但却无处可使,只能干瞪眼。

    “瞬召,我和你说个事情可以吗?”莲花郡主小声翼翼道,楚瞬召吞下一块辣子鸡丁笑了笑:“说吧,那么见外干嘛?”

    “我想回去把林稚接来安息城和我住在一起,我担心她在怀陵王府会被人欺负,好不好?”

    “林稚?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个小丫头,把林稚带来这里我是无所谓的,人多点热闹嘛……不过你也知道,我那天羞辱了你哥哥一番,这件事怕是有些棘手啊。”楚瞬召叹了口气。

    “由我亲自去和哥哥谈。”莲花郡主拍了拍丰满的胸口柔声道,楚瞬召撇了她一眼:“不行!你已经不再是怀陵王府的人了,这是你父亲亲口对你我说的,他都不要你了,你凭什么还这些低声下气求他?你是我身边的人,你愿意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可是……”

    “你放心吧,我会让人去把林稚送来,你父亲不会不给的,也没理由不给。”楚瞬召眯眼笑笑,比起各种盛大宴席,他更喜欢这种同桌吃饭的感觉,让他暂时忘记楚三皇子这个掷地有声的身份。

    柴鳞渔听闻撇了撇嘴,还你的人我的人,楚瞬召注意到她的目光,将餐盘推向柴鳞渔认真说道:“现在跟你说些正经事,别以为我是白养你。你是皇族后裔日后或许会觉醒王息也说不定,不瞒你说你父亲体内的王息已经来到我身体里,如今燕的镇国气机以我为根基盘旋转动,但日后我是一定要继承胤国的王位的,我给你五年的时间,五年的时间内你给我觉醒王息应该足够了,根法侣财地这几样东西你没有一样是比我差的,万一你练王息练出气候了,说不定就是燕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帝了,到时候我自然也会把燕还给你,让你去继承燕的镇国之气懂

    吗?”

    柴鳞渔摇了摇头:“不懂。”

    楚瞬召只得干瞪眼:“不懂?说简单点就是燕以后就是我们胤国的诸侯国,让你去当这个女国主,懂了吧?”

    柴鳞渔瞥了一眼这个讨厌鬼,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你想用燕的镇国之气来养你胤国的江山社稷,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笨,要是我真的这样做了,这片土地就永远都是你们胤国的了,再也没有复国的希望,或许等我死后,燕的镇国之气完全消失,到时候会有新的王出现,一个全新的国家,你以为我会让你都得逞?”

    楚瞬召愣了愣,感觉这闺女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忽悠:“你倒是不笨嘛,要是愿意听我的去做,这样一来大家都有好处,燕还是你们柴家的,虽然你们上面有我们压着,但是这对你们燕而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说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至于你说的等你死后让燕的镇国之气完全消失……这样伤敌一百自损一万的做法,你这小脑瓜是怎么想出来的?”楚瞬召伸手往她额头弹了一下,她顿时愣住了,随即无辜地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或许还有一种做法,我做了皇帝后大手一挥把你嫁给我们楚氏皇族的某个王侯子弟,到时候你生下来的孩子一样会成为镇国之气的载体之一,如此一来燕的镇国之气就不会消失,你觉得怎么样啊?”楚瞬召眯眼威胁道。

    柴鳞渔泫然欲泣,莲花郡主瞪了楚瞬召一眼,少年讪讪笑了笑:“开个玩笑而已,我给了你最好的选择,你去做就是了,我不会把你随便嫁给什么不认识的人的。”

    “你算我的什么人?”柴鳞渔一脸泪水,抬头倔强道,楚瞬召笑笑:“算是你的监护人吧,我不能让你去庆国,也不能把你带回胤国,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安息城里不得离开半步,反正你也没离开过这座城市对吧?”

    柴鳞渔动了动嘴巴,始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想去看大海的梦想,她咬紧下唇,缓缓挤出一句话:“你只能算我的仇人,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为我父皇母后报仇。”

    莲花郡主听后心里一惊,楚瞬召满脸无所谓道:“现在给你一把剑你也杀不了我,你以为以后就杀得了吗?”

    “我会努力修炼的。”

    楚瞬召眯眼笑道:“修炼?修炼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是公主,你身上流着皇族之血,世间大多数功法秘典对于我们而言就是是粪土,即便你学的再好也无济于事,无疑是蔷薇插在牛粪上,雅俗共赏反倒落得个下乘,单靠学那些下乘道术你也杀不了我。但若是你能觉醒王息的话修炼一事倒是可以商量,我们体内本就有最强大的力量存在,即便我的剑术在王息面前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照你说的,我这辈子都杀不了你了?”

    “那是肯定的,杀了我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为你的父皇母后报仇?我承认是我亲手杀了你母后,但在那之前我给过她投降的机会,给过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存的机会,可她拒绝了,我尊重她的选择,并且给了她想要的结果,你母亲想杀死我,最后我把她反杀了到底有什么错?若是我不杀她的话我就会死,难不成你会在我死后吊唁我吗?为了的死感到哀伤吗?别开玩笑了!”楚瞬召灌下一杯温酒嗓音生硬道。

    楚瞬召指出道:“而且我死了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只有我活着才能保护你还有她,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不是我楚瞬召攻下了安息城,而是别人,像是狼王刘康那样的人攻下了安息城,你和你母亲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当年刘康在篡位成功后,把皇宫的皇后妃子全部赶了出去当娼妓,你和你母亲想受到这样的待遇吗?我给了她一个去死的选择,死得足够有尊严,并且替你母亲照顾你,我做了一切为你好的事情。”

    柴鳞渔学着楚瞬召那样扯了扯嘴角:“按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你一番,顺便还得替你暖床生孩子?”

    楚瞬召醉笑道:“我也就比你大五六岁,而且我对你这样身子还在抽条的小女孩没什么兴趣,若是你日后能长成像你真颜姐姐这样,兴许还能入我的眼,你看看她们这里,你再看看自己,还真是一马平川风平浪静,本殿下消受不起啊。”

    柴鳞渔恼羞成怒,毫无公主仪度般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柳眉竖立道:“能当饭吃吗?”

    楚瞬召好像真的有点喝醉了,下意识望了莲花郡主一眼接了柴鳞渔的茬,肯定道:“能!”

第三百零六章 我们会比所有人都幸福

    接下来就是拍碗了,莲花郡主红着脸抚了抚公主的后背,让她消消气。

    楚瞬召继续喝酒指着她的脸蛋说道:“你也就长得好看一点,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好看是真的不能当饭吃,大多数美人的美是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拥有她的男人,你想做那样的女孩吗?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样的女孩?”

    柴鳞渔一脸苦愁,不知道如何反驳他,楚瞬召翻了翻白眼:“你有空翻翻史书看看,那些能在乱世之中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像是庆安龙仙什么的,哪一个不是面若蔷薇,手握荆棘的?那天要不是我带你来安息城,而是被柴龙豹带回怀陵王府,说不定你现在就被他压在身下了,信不?”

    柴鳞渔脸色剧变咬紧嘴唇,楚瞬召又喝了一杯酒道:“信不信由你。”

    柴鳞渔心里是相信的,对比楚瞬召和柴龙豹两人,她宁可相信仇人也不肯信任叛徒,即便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楚瞬召还想发泄一番对柴龙豹的不满,但是由于莲花郡主在场,他就没如何嘴皮动作。

    柴鳞渔轻轻点头:“我会觉醒王息的。”楚瞬召听后猛然睁眼,心想娘咧这闺女终于肯听自己的话了,不枉他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但柴鳞渔下一句话便给他泼了盆冷水。

    “我觉醒王息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楚瞬召听闻后愣了愣,眼神阴冷地看着柴鳞渔:“你说什么?”

    柴鳞渔见他动怒,忽然没肺没肺般笑了起来:“我不仅要把你杀了,还要把你的家人也杀了,全部吊死在城头上。”

    楚瞬召忽然站了起来,莲花郡主脸一阵青一阵白抓住楚瞬召的手腕:“瞬召,你别这样,她只是个孩子跟你开玩笑呢?”

    “我也是个孩子。”楚瞬召酒醒了一大半,脸色阴沉地抓起柴鳞渔的后领口,像是抓小鸡那样把她抓了起来,柴鳞渔心中骇然,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楚瞬召对她可谓是敬重有之,见他这般动粗心中升起一丝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下一刻她尖叫了起来,楚瞬召推开窗户,将她从窗口丢了下去,随即关上了窗户对着脸色发青的莲花郡主说道:“不许管她,这没心肝的东西。”

    柴鳞渔被丢下去后,坐在冰冷的玉石板上整个人都懵了,她望着窗户里透出的烛火,抱着膝盖低低哭了起来。

    她是燕的公主,燕皇帝柴龙貌的女儿,北域诸国屈指可数的贵胄之人,这里是她的宫殿,她的国土,如今她只能看着那个紫瞳少年带着军队攻入燕,杀死她的母后,坐在了她父皇的王座上但却无能为力。

    她从小练武身体很好,但终究是个娇滴滴的公主殿下,头一次被人从二楼丢下去,她顿时感觉后背一阵疼痛,抱着膝盖咿咿呀呀地流着眼泪,最后哭干了泪水,心中无比委屈靠着门边,仿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何曾这样被人羞辱过,最后将脑袋埋在膝盖中,仿佛丢了魂一样。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空气中透着一股湿漉漉的味道,似乎很快就会下雨般,她心里万分委屈咬牙切齿,门轻轻地开了,只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她还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一只轻柔的手搭

    在她脑袋上轻轻抚摸着,就是这只手的主人杀死了她的母亲,夺取了她父皇的王位。

    “是我不对,不该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柴鳞渔心中的气已经慢慢消了,谁知楚瞬召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抬头瞥见那可憎可恶的讨厌鬼的脸,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一拳打在楚瞬召肩膀上,软绵绵地毫无力气可言,楚瞬召也是不恼怒,任由她朝着自己发泄。

    “楚瞬召,你不得好死!”

    “好死赖死都是死,何必去探寻这之间的区别?”

    “你不是人!”

    “我怎么不是人了?莫非我比你多出两只眼睛四条腿?”

    柴鳞渔哭笑不得,忽然抓住他的衣领往他的肩膀咬去,任她再用力也无法将牙齿咬进去。

    楚瞬召没有推开她,反而轻轻抱住他,任凭她发泄心中的愤怒。

    咬了好一会,柴鳞渔停止动作,呆呆地看着他,慢慢发出哽咽的哭声。

    楚瞬召轻声道:“我相信这天下还是有很多女子心似蔷薇,手握荆棘,不愿向命运低头。别做什么杀我的傻事了,你现在做不到以后一样也做不到,至于我的家人里我算是最温柔的了,我实话实话,你也了解我们现在的困境,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蜀越的澹台凝华依旧处于他的统治之中,我需要更多的领土和军队,更多的底牌来帮我打赢这场战争,之后我将面临的敌人将会是庆安王朝还有南陆那些诸侯国,如今你们燕已经是胤国的囊中之物,庆皇不会干等着我们胤国日益壮大,或许他们现在就有所行动了,而我要做的就是比他们更快一步,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我身边的人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至于我的敌人我会把他们全部丢入深不见底的牢房,没有军队来拯救他们,他们就别想见到明天的阳光。”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柴鳞渔喃喃道。

    “从我杀死你母亲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疯了,但是疯狂会让我的理智更为清晰,我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无用的。”楚瞬召笑了笑,他的笑容真的好温暖,可惜是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我并非在欺负你,可你也不要威胁我,尤其不要威胁我的家人,这是我楚瞬召的底线。”他捏了捏她柔弱的肩膀轻声道。

    “我的家人……都死了。”

    “你看我怎么样啊?”楚瞬召指了指自己。

    “我什么都不会帮你的。”柴鳞渔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离开他的怀抱,站在了雨幕之中,雨水仿佛一面水墙将楚瞬召和她分隔开来。

    “你不用帮我什么,打江山是男人的事情,女人看江山就行了。”楚瞬召微微一笑,仰望漆黑的天幕:“燕的皇气犹在,把你留在我身边无疑是看中了你的血统,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当一个小花瓶,你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以大胤三皇子的名义向你保证。”

    柴鳞渔仰头望天,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

    “如果不是怀泉的叛变,你们胤国根本没有进入燕的机会,无论靖南城如何变化,对我燕均是有利。”

    “如

    果不是蜀越的弃盟,或许我们现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还能守住这片国土。”

    “像你这样的人间怪物本不该存在于世间上。”

    “如果不是你和你父亲,以为燕铁炮的威力,早就将你们胤国打下来了,何必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楚瞬召惊讶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抹释然的微笑打断了她的念想:“不管怎么样,我已经伤害过你一次,这个城市,这个国家,乃至这个天下,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了。”

    “楚瞬召,我虽然年纪小,但我不傻。”柴鳞渔撩起耳边被雨水打湿的长发,那一刻她的美丽不输那早已死去的燕皇后,楚瞬召用那张认真起来格外让女孩心动的脸看着她:“信不信由你,我只需要你的温顺和臣服就够了。”

    柴鳞渔一脸促狭站在雨中没有动静,肩膀微微颤抖着。

    楚瞬召对她伸出了手,那只将匕首捅进她母亲心脏的手,她眼巴巴看着那只手,好像看见了母亲的鲜血,但是抬起头又看见那张棱角分明带着些许稚气的脸蛋,乍看之下他看起来像个小男孩一样。

    楚瞬召懒得看着她在雨中思前想后的,上去将她横抱了起来,往她那桃腮脸蛋狠狠捏了几下,笑骂道:“以后不要若是想喊我的名字的话,记得在后面加个哥哥。”

    柴鳞渔默不作声。

    楚瞬召抹了抹她脸色的雨水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修习王道哪怕是我也在摸索的道路上,绝不觉醒王息其实不重要,你要学会找到自己的路,如果你真的可以觉醒王息的话,那我就会教导你如何去使用,一步登仙是不指望,但是总能让你漂漂亮亮多活几年。”

    柴鳞渔红着眼睛不再说话,身上那件锦缎长裙满是雨水,很难想象自己也会有如此落魄的境地,那双如鹿般的眼眸顿时没了生气,“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楚瞬召推开了檀木朱门笑了笑道:“你的眼睛和以前照顾我的侍女跟一模一样,看着你好像看着她一样,你和她的眼睛都很漂亮,我最见不得她哭了。”

    她茫然抬头问道:“楚瞬召,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不幸福,你和你身边的人可以幸福吗?”

    楚瞬召站在门边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会的,无论这天下的人幸不幸福,但我和我身边的人会很幸福,我们会比所有的人都要幸福!”

    檀木朱门被重重关上,铺天盖地的雨声淹没了一切,柴鳞渔在他怀里微微打了个寒战,感觉少年说出的那句话是那么地有力,仿佛契约般的话语。

    许多年后,她登上了燕的王座,在她裙摆之下万民臣服,对于眼前的一切,这位初次登上天下美人榜,号称盛世女帝乱世祸水的女人,面对着尘世中的喧嚣,泪流满面,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紫瞳少年,松开了王座上的扶手,掩面落泪。

    “我和我身边的人,我们会比所有的人都要幸福!”

    他到底为了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大到凡人没法想象。

第三百零七章 霜雪

    秋风一过,霜雪将至。

    该来的人都还是来了,来访的队伍浩浩荡荡进入了安息城大门,或者是安息城现在已经没有门,自从楚瞬召上次用气机震开城门后,这扇大铁门一直没来得及修缮,就这样城门一直开着,楚瞬召不得不调用大量人手来驻守城门。

    冷冽的秋风拍打在一杆杆白旗上,上面绣满象征胤国的飞翔雄鹰,其中还有蜀越女帝的黑底白蟒旗。

    楚瞬召看着那一头耀眼银发的女人冲着自己微笑,她身边跟随着一个头发黑白泾渭分明的女子,而她前面骑着白马的女子一定是南宫明月,女人冲着自己在笑,哥哥就策马在她身边,两人的手是时不时碰在一起,但又迅速分开,楚瞬召忍俊不禁地看着他们。

    带到他们到了皇宫大门前,其他人纷纷下马,城里的马夫过来照料马匹,南宫明月像是拥抱失散已久的弟弟一样拥抱了楚瞬召,看他的目光亮晶晶的,好像在和英雄对视般,楚瞬召笑了笑,吩咐侍卫带南宫明月和哥哥他们去歇息。

    与他们一同而来的还有怀陵王以及他带来的诸位大人,他们纷纷向楚瞬召提出要去、村镇、土地、河流、森林。他们很幸运,这次战争留下的果实很丰盛,但最富饶的部分还是分给了怀陵王,楚瞬召看着他那贪得无厌的眼睛很是烦闷。

    随后柴龙豹向他索要了奈离王的所有土地和以及土地上的一切,可惜这家伙打错了算盘,楚瞬召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奈离分给了莲花郡主柴真颜,让这受宠若惊的女人继承奈离的土地,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是怀泉的莲花郡主,而是奈离的女爵。

    对此要求怀陵王没有说些什么,柴龙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似要吞了他一样,碍于怀陵王的威严也不敢说些什么。

    其他土地则被分配给怀陵王部下的贵族们,那些楚瞬召喊不出名字的贵族们,为此怀陵王还许诺没能送一百钧的上等玉石献给胤国的皇帝陛下,向皇帝陛下表示他的致敬,楚瞬召听着他的喋喋不休,心想父皇需要的不是什么闪闪发亮的石头,而是军队,能征善武的军队!

    好不容易送走这些贪得无厌的燕贵族们,他终于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们。

    叶微微还有苏念妤她们也来了,叶微微这丫头见到自己反倒没表现出什么太过关心的表情,说想带着澹台宁静去看看关雎,楚瞬召在信上告诉过她们关雎现在还在养伤,楚瞬召当然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就由着她们去了。

    当楚瞬召见到苏念妤的时候,并没有隐瞒的念头,将他和花幽月发生的事情都和她说了一遍,还有莲花郡主和林稚她们的故事,两人一边聊一边走,一路上这女子笑容恬淡,似乎没有因为花幽月的事情露出任何不快。然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连蛟龙都敢杀连燕皇后都敢捅的年轻皇子,十分局促的低下了脑袋,好像做错什么事情一样抬眉看着苏念妤。苏念妤也不说话,两人坐在一个小亭子里,楚瞬召觉得她还是有些生气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苏念妤忽然握着他的手轻声道:“这些日子,你一定很累吧?辛苦你了。”

    这句话轻飘飘落入楚瞬召心中,这场战争结束后,他听过太多关于自己的谩骂和赞美,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是否劳累,苏念妤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嗔怪道那么大的人还像小孩子一样哭,害不害臊?

    两人一起看了一会鱼儿,直到有人来找楚瞬召说是蜀越女帝有事找他谈,楚瞬召顿时有些如释重负,苏念妤没有起身相送,只是柔声道大家活着都很辛苦,你千万别对我说什么对不起,因为我真的不用,我是理解她们的。楚瞬召欲言又止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你也很辛苦,随即跟着那人离开了,走两步回头看一眼亭子边的苏念妤,心里总是觉得沉甸甸的,或许让她和花幽月两人谈一谈比较好。

    楚瞬召摸了摸腰间的龙雀剑柄,如今上面多了一块莲花玉佩,楚瞬召快步回去皇宫中,没过多久就见到被士兵拥簇着的蜀越女帝,女人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一

    点,见到楚瞬召后仍是很开心的样子,带着些许亲热拉住楚瞬召的手寒暄了好一会,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好似顽皮的孩子见到家中慈祥的长辈一样。

    澹台宁素看着这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好像当年第一次看见楚骁华一样

    父子二人,各灭一国。

    蜀越女帝穿着那件素白蟒袍,很意态闲适地坐在梨木椅子上,楚瞬召则给她亲自倒茶,众人不免惊愕这女帝在楚瞬召心中的地位何等之高,竟能让这燕毁灭者为其端茶送水。

    楚瞬召特地让闲余人等离开大殿,留下他和蜀越女帝还有其士兵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宽敞的大殿里站在三十多人,全部都是蜀越女帝手下的亲兵,这些人无疑是她夺回国家的巨大助力之一,在此之前,胤皇曾向她许诺胤国的军队会助她夺回自己的国家。

    蜀越女帝瞥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在人群中找到那位毁誉参半,号称蜀越血手的枪王郭长风:“郭长风,你曾是我蜀越十八枪仙前列之人,澹台凝华算是你的师兄,若是我让你去替我除掉澹台凝华,你做不做得到?”

    郭长风摇了摇头:“杀不掉。”

    蜀越女帝点了点头:“让你加上李远心还有程力两兄弟联手,你杀不杀得掉?”

    那人依旧摇头道:“杀不掉。”

    “我能杀掉。”楚瞬召眯眼笑道,蜀越女帝看着他哦了一声:“如此看来,在我们之中只有大胤三皇子和我能和澹台凝华有一战之力,如今我们的士兵只有不到三万人,攻打奈离一战中死了几千人,如果如今蜀越还有五万驻军镇守国土。”

    郭长风默不作声,在奈离一战,城中的驻军死守城门,他们不得不让人带着攻城锤去撞开城门,而他侥幸避开了头顶袭来的热油和落石,最终攻入奈离城最终夺下这座城池,虽然他们的损失算不上惨重,但对于他们这支护送女帝回国的军队而言,几千人也是很重要的战力。

    他最恨的是怀泉士兵们的避之不战,让他们打先头军,城破之后方才入城烧杀劫掠,如果柴龙豹带领的怀泉军队能早些抵达奈离驰援他们,或许那几千人也就不用死了。

    蜀越女帝笑了笑摸着楚瞬召的脑袋:“楚骁华以前喝醉了跟我打赌,说他以后要是生了儿子,那人一定会是天下英雄,一个顶他楚骁华十个,要是生了女儿的话一定会是天下美人,一个顶澹台宁素十个。”

    楚瞬召脸有些烧,而那些忠心耿耿跟随女帝作战的士兵脸色多少有些难堪,他们有些岁数和女帝相当。

    当年楚骁华入黎京城的时候,他们还是城里的金吾卫,和楚骁华也算是打过几次照面,在当时的他们看来楚骁华简直就是流氓一样的人。从胤国千里迢迢来蜀越当驸马什么的,公主那么水灵灵的一棵白菜就被被他啃了?

    他们这些蜀越原住民怎么想都有些不爽,她和楚骁华的故事也在蜀越流传多年,至于公主这颗白菜到底有没有被他啃了,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蜀越女帝似乎今天心情不错:“枪王金怀宁死在了黎京城中,澹台凝华把那些反抗他的人都处死了,根据我所知道的,城里那些枪术宗师和拳道大家死得七七八八了,练武之人再强也强不过军队,而且他还把皇宫里那几个老祖宗都宰了,他和我一样体内都有王息,他已经知道我们攻下燕的消息,不会傻到等我们杀上门的,如今要掌握他的动向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若是他要来杀我,你们能不能挡下他?瞬召你不用回答。”

    楚瞬召翻了翻白眼,殿堂里鸦雀无声,除了楚瞬召外,没有人能回答这个无比刁钻且难堪的问题。

    蜀越女帝也没有为难这样愿意跟她作战的士兵,而是看着楚瞬召继续感慨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当年楚骁华放着好好的驸马不当偏要跑回胤国和金帐国打仗,你们胤国不缺名将功臣能征善武之人,即便楚骁华

    不去还是会有其他人去,或许换了别人的话铁真城就已经被攻下了,而不是被什么公主劫走多丢人的一件事?我来我才想这是不是楚骁华的无奈之举,因为他是胤国的皇子必须得上战场,宁可征战沙场也不愿当个平安享乐的蜀越驸马,战场是不是比女人更吸引男人?现在回头再看,楚骁华若不是做了胤国的皇帝,胤国和燕长达百年的战争就不会结束。”

    说到这里,女帝陷入长久的沉默,楚瞬召也默不作声。

    如果不是当年楚骁华杀回胤国,而是让楚证做这个胤国皇帝的话,或许根本就没有西临之战,燕和胤国还在继续打仗,楚骁华攻下这些动荡不安的国家进而变成自己的领土,从某种意义上也是拯救了那些尚未出生的孩子,虽然他们的父辈承担了战争失败的恶果。

    但如今西临对于胤国而言已经是尾大剪不掉的存在了,现在又多出了燕这根新尾巴,胤国这头巨鹰到底能飞多高,甚至比肩巨龙也并非荒谬之论。

    郭长风躬腰沉声道:“末将不惜死在大战之中。”

    众人不得不附和道:“我们也一样。”

    就在这时,朱子微捧着一张刚刚绘制好的地图走入大殿,她向蜀越女帝展示那张画好的地图,她绘制地图的本事是跟父亲学的。澹台凝华可以绘制长宽各两丈有余的地图,将黎京城,白袍关,乃至蛇芯山周围的山川河流一齐绘制出来,她虽然没有父亲那么厉害的本事,但是也能将蜀越三洲关郡乃至黎京城一带绘制出来,更是详细精确到各县的地步,如今蜀越的军队已经被一分为二,澹台凝华任何的军队,也都标注在某个驻地附近,从领军主将到大致兵马人数,都被她用笔标注出来了。

    楚瞬召看着那低头垂眉的黑白发女子,吩咐侍从推出一块黄木大板,将那副地图钉在案板上,蜀越女帝指着案板说:“我在位十五年来,战争一事都是交给澹台凝华去处理,这次我要亲自对抗他一回。”

    她聚精会神仰望那副大地图平静道:“这一场夺回王位的战争,我将一路领军。”

    楚瞬召看着她茫然了好一会,想起现在对她的承诺,幽幽叹了口气。

    蜀越女帝继续说道:“第一线战争总共设立两路军队,由你郭长风和石家横担任副将,郭长风指挥矛锐骑兵,由石家横你指挥中军大阵。”

    蜀越使用长矛的士兵都是拥有高度专业技巧的战士,从儿童时代就开始练习。长矛兵的标准装备是一根六尺的长矛。铁质的矛头很长,大约两尺接近一把剑的长度,后面还有一尺左右的护铁,蜀越也有骑兵军队,矛兵也装备短剑用以近战,而他们都被布置在最前列。长矛兵总是排成方阵作战,方针的正面是四到五排使用长矛的士兵,这样一方面是为了适应复杂地形另一方面使得战斗中各个方阵的侧翼都得到保护。

    郭长风和石家横两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战场上的表现让人很是期待,郭长风就不用说了,蜀越枪皇郭彼胜的儿子,从五岁开始练枪乃至今日,在与后楚多次的战争中证明了他虎父无犬子。他在靖南城的时候对蜀越女帝表示臣服,但并不能否认他在战争中的耀眼功绩,至于与石家横两人同领一路军队,也足以蜀越女帝对他们寄予厚望。

    蜀越女帝沉声道:“你们这两路大军进入蛇眼城后南下作战,负责连州战事,随后分裂成两军经过平洲天仙城,我知道澹台凝华在天仙城有军队驻守,切断他们与皇城之间的联系,我还需要你们牵扯黄庭山的流云枪兵,尤其要注意蛇芯山一带的兵马动静,我们要在入冬前攻进黎京城与澹台凝华决一死战,而你们两个的任务就是拿下蜀越两洲十三郡,同时歼灭镇守军镇的守军,懂了吗?”

    女人望着神态各异的将领们:“我知道你们想问胤国的军队该如何与我们作战,以及澹台凝华的大军我们该如何应对?我除了你们这条战线外,还有风鹰铁骑的战线们,除此之外我们还有第三条战线,第三支军队,同样是来自胤国。”

第三百零八章 封侯拜将

    楚瞬召疑惑地看着她,第三支军队,如今他们的军队也就风鹰铁骑们可以参战,他和花幽月带来的军队死的死,伤者都在靖南城里,只有少部分跟随他们攻入了安息城,这些幸存下来的人日后都是为将之人,可数量也不多,不足以支持他们反攻澹台凝华。

    “这支第三战线的军队将会有另外的人来指挥,瞬召,恕我和胤皇的保密协议我无法将这支军队的消息透露给你们,即便是你,希望你不要怪我。”女帝深深看了楚瞬召一眼,少年点了点头:“我相信您。”

    女帝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这支第三军队将会是我们决定我们是否胜利的关键,你们要做的便是拖!给我拖到这支军队降临战场的时候。”

    如此调兵遣将,太过平白简单,也让他们瞠目结舌,蜀越女帝在位这些年从未指挥过战争,这样的招数就像蛮冲直撞般,毫无技巧可言,就连楚瞬召这样的沙场新人想出的纵火焚船也比这来得技术得多,按照蜀越女帝如此用兵,仿佛是要他们将自己手下的士兵全部耗尽般,要么他们攻下黎京城,要么全军覆没。

    他们就像一支敢死队般,等到她话中那第三军队到来,她和胤皇之间的底牌是有了,澹台凝华说不定也有底牌,郭长风眼神阴沉了下去,楚瞬召眼神悠然,仿佛这场战争对他们而言是势在必行的举动。

    澹台宁素将手指抵在黎京城外的西边地带:“我现在有一个忧虑,就是无论是我还是澹台凝华胜利,以项服为首的后楚骑兵是袖手旁观,还是

    愿意冒险攻入蜀越,坐收渔网之利。”

    沉默许久的平洲将军曹楠难得开口道:“后楚绝不会向我们发动进攻,当初的后楚霸王项天月已经垂垂老矣,再也无法向我们出兵征战,我们两年前与后楚在碎鼎原的战役重创了他们的军队,不管他们对我们蜀越现在的境地抱有何种心态,肯定不敢擅自出兵,有先前的惨败用作威慑,假如他们之后出兵的话很容易牵一而动全身,他们会选择观望。”

    郭长风笑笑:“先前那一万后楚铁骑想要绕过碎鼎原突袭我们腹地守军,最后被我们凭借地形优势打得哭爹喊娘的,如今他们又浮在水面之下,兵力比起之前不减反增,若是我们真的攻下了黎京城必然元气大伤,之后可有应对之策?”

    蜀越女帝淡然道:“之后几年后楚是必然动不了的,蜀越只能自保,或许我们可以联合胤国铁骑双管齐下,把后楚像燕一样灭了,不过这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众人沉默不语,楚瞬召倒是明白蜀越女帝的话,此举真正的一样在于夺回政权,巩固民心。之后与后楚的战争或许只有他和澹台宁静来面对,蜀越女帝届时已经成为历史了,也就只有到那哥时候,蜀越的人们或许才会恍然大悟,原来当年的女帝陛下根本没有叛变。

    女帝忽然看着地图问道:“诸位听好了,这场战争我们打的是自己人,杀也是杀自己人,这场战争并不光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唯一的意义就是除掉叛贼的党羽,如此多的叛徒,如此多的脑袋,我蜀越枪兵用

    的是正道之枪,对于这样奸邪之人,为何不杀之?!”

    众人心口一颤。

    蜀越女帝一掌拍在地图上,随之朗声道:“诸位给我听好了,蜀越三洲十八郡,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凡是杀澹台凝华部下将领者,一律封郡王!“

    众人沉默。

    “杀血蟒帮元老,像是徐俊坚,金春善,陈浩聪等人,一律封郡王!朕要将血蟒帮这条满是恶脓的毒尾从朕蜀越江山割去!”

    鸦雀无声。

    最后一句话,女帝的声音无比轻柔,但却带着滚滚风雷:“杀澹台凝华者,封蜀越亲王,与皇室享有同等地位,除去黎京城外!可挑选三洲中的一州作为封地!”

    郭长风哈哈大笑,眼神灼灼道:“女帝陛下,血蟒帮那些逆臣就交给我们吧,那四个元老的头颅当叫我献给女帝陛下。”

    石家横笑了笑:“好吧,看来我要拖着那些逆贼去见我石家祖宗了,痛快!痛快!”

    楚瞬召扯了扯嘴角,蜀越女帝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蜀越亲王?很值钱吗?

    不过又能去杀人了,真好啊,心里又有一道声音说。

    蜀越女帝望着地图,手掌一张,或天戟化作一道白虹落在她掌心中,入手瞬间雷声大作。

    枪锋划过整片地图,最终一枪刺在黎京城中,将整片地图粉碎。

第三百零九章 秋阳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楚瞬召从宴席中借着尿遁离开了,远离了宴席周边的声音慢慢安静了下去,即便在外面也能听见丝竹传来的乐声,他皇宫古华美的建筑在湖泊之间分外漂亮。

    怀陵王特地从怀泉带来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子充作宫女,楚瞬召随时都能看见宫女打着灯笼成群结队般从廊道穿梭而过,时不时有人在栏杆上放下蜡烛。

    几个人双手合十低声祈祷,仿佛在哀悼这宫里死去的人们,楚瞬召看着那些放满烛火的灯床,烛火像是繁星般倒映在他眼中。

    楚瞬召也不惊动这些宫女们,看着她们一丝不苟地放下蜡烛,天天重复同样的工作,在天亮之前将残烛清走。

    燕和他们胤国不一样,宫里似乎没有宦官一职,宫里除了金吾卫外大多都是宫女们,大部分工作都是这些沉默且美丽的女子去做,纷纷穿飞万花间,终生未得半日闲。楚瞬召鲜少见到侍卫走动,或许大殿那边会多一些。

    少年躺在宽椅上饶有兴致地观察了她们一会,即便攻下了一个国家,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干一些无聊的事情,像是逗逗柴鳞渔之类的,看着她恼羞成怒又耐自己无法的样子,楚瞬召总会放声大笑,他得学会找到分散自己精神的乐子才能在做重要事情时保持专注。

    现在晚上没什么活动,那些男人喝完酒后就各回各家了,一般情况下男人晚上能做的活动真的不多,所来说去也就女人和喝酒,酒已经喝完了,现在就该轮到找女人了,楚瞬召琢磨着要不要去找苏念妤谈一下心,两人那么长时间不见,一个天雷勾地火那可有意思了,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可能不多了,很快和澹台凝华还有一场硬仗要干。

    楚瞬召闭了闭眼,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面前跪着一个小宫女,脑袋前还放着一个小宫女浑身颤抖不止,时不时抬头看着楚瞬召,偷偷流泪,她本想替女官姐姐去给给一片草木换土浇水,先前东皇钟散发出来的烈焰将皇宫里不少名贵草木都毁了,就在她吃力搬着水壶时,看着前面那条过道旁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俊逸公子,这个公子长得比宫里的姐姐还要好看,身上那件看似素雅的袍子透着些许贵气,让她马上下跪请安。

    楚瞬召看着这鬼鬼祟祟的小宫女,平静道:“别跪了,我不是你们燕的皇帝。”

    小宫女怯生生地偷瞄了他一眼,慢慢站了起来,楚瞬召对她招了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童秋阳。”小宫女应了一声,楚瞬召点了点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那个人……你的眼睛是紫色。”

    “哪个人?”楚瞬召顿时摸不着脑袋了,那孩子啪地一声捂着嘴唇,发出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道:“宫女姐姐说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舌头会被阎王爷夹走的!”

    楚瞬召哭笑不得看着那孩子,小宫女长得粉嫩粉嫩的,一张桃子脸说不出地可爱,如今安息城里的遗民都不敢直呼楚瞬召的名字,若是逼不得已提到他都会用那个人来替代,可见对楚瞬召的恐惧。

    楚瞬召笑了笑,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小宫女不知道该坐多近才合适,生怕楚瞬召一个不乐意把自己吃了,她今年刚刚八岁,这一年来她看着那些战争中死去的人们,那些留下受苦的人们,也感受过拖家带口逃亡的恐惧,终日惶惶不可终日,而她所经历的一切,就是面前的少年带来的,对于这些东西,她也只能看着。

    “这里就你一个人?”

    秋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方才低声细语道:“还有琦雪姐姐和思敏姐姐,我们是负责后花园这一块的宫女。”

    “你那么小就来当宫女啦?”楚瞬召眯眼笑道。

    “我不小了,在我家乡那边女孩十三岁就能嫁人了,我入宫做宫女是想给自己攒嫁妆钱,”

    “那你父母他们呢?”

    她不说话了,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楚瞬召看着她,一股无名的愧疚蔓上心头,他伸手擦了擦女孩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先前发生的事情是我不好,我虽然杀了你们不少燕人,但我不杀女人和孩子,别害怕。”

    “你杀了……皇后娘娘。”

    楚瞬召顿时如遭雷劈,本能地去摸腰间的剑柄,那孩子吓坏了,一下子哭出声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拼命磕头道:“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你打我骂我好了,别连累思敏姐姐她们。”

    那张粉嫩的桃腮面孔很快沾满泥土,楚瞬召松开剑柄低下身子轻声道:“起来吧,我不怪你。”

    小宫女仍旧不敢起身继续磕头:“您大人有大量,我不做宫女了,你把我赶出去消一顿气吧……”

    楚瞬召揪着她的后领口把她拉了起来,小宫女怯生生看着她,极为好看的额头破了一小块皮,楚瞬召掏出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污垢,小宫女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在楚瞬召的注视下便不敢再躲,任由他摆弄自己的脸蛋。

    两人皆无言。

    楚瞬召问道:“你要是不做宫女的话你的嫁妆钱怎么办?难不难成想让你两个姐姐养你一辈子?”

    秋阳涨红了脸,嘟起嘴唇低头不语。

    楚瞬召又问:“如果你有一天赚了很多银两的话,你想干嘛?”

    秋阳腼腆地看着他:“在城里开一个花店,带着思敏姐姐她们出去卖花,她们种花的手艺可好了。”

    “不嫁人啦?”

    “迟点再嫁……女孩手上有银两的话不愁嫁人。”

    楚瞬召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这样?没了?”

    秋阳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想回去奈离给我哥哥立个坟,他是雷鸣骑兵的一员,可惜去了风暴谷后再也没有回来。”

    忽然记起了他的身份,小宫女顿时惊骇无比,低着头再也不敢说些什么。

    楚瞬召望着夜空轻描淡写道:“别害怕,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不会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小宫女诚恳问道:“大人,您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吗?小时候娘亲说过,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了我想她的话,就可以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她就会对我说话。”

    楚瞬召望着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庞,孩子澄澈似海的眼睛没有一丝谦卑,他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胸口涌起一股无言的愧疚。

    假如这孩子是说法是对的,这场战争结束后,到底有多少人变成了云端中的星辰?其中有胤国人,有燕人,他们变成了星星,无比亲密地贴在一起,再也无法握紧刀剑。

    之后楚瞬召跟她聊了一下关于安息城的事迹和历史记载,一来二去两人就也不显得拘束紧张,秋阳坐在他大腿上,身上的活泼生气渐渐显露出来,叽叽喳喳跟楚瞬召说个不停。

    “你知道吗?你的名字秋阳取得可好了,女子命格偏阴柔,秋字有萧瑟之气所以你爹娘特地取了一个阳字眼为你调和,寓意秋高气爽之时下的田园。”

    “咦,好像真的是!大人您懂得真多,可惜我没读过书,没法子听懂秋高气爽是啥意思?”

    “你觉得这宫里那个姐姐做好看?”

    那孩子吱吱喳喳道:“当然是赫瞳姐姐,她长得可漂亮了,胸部又大又圆,可惜她现在去了金澄殿轮值,现在我很少看到她了,唉,那么大的胸部我看着都累得慌,万一吃胖了把衣服撑破了怎么办?”

    “你还小,你不懂?”楚瞬召眯眼笑道。

    “那大人你懂你给我说说呗?”

    “我不和小孩子谈男女之事。”楚瞬召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作为惩罚,她无辜地看着楚瞬召轻声道:“我听说公主殿下回来了,是吗大人?”

    “皇后和公主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皇后娘娘人可好了,生得一副菩萨心肠,她经常会去寺庙烧香拜佛,每年冬天还会让宫里的人送冬衣和粮米给那些吃不饱饭的人们,而且皇后娘娘下棋可厉害了,整个燕都没几个可以胜过皇后娘娘的人,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人。”

    “是啊,她是个善良的人……”楚瞬召眼中雾蒙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当有人向他提到燕皇后,总是有一根看不见的刺在扎他的心里,即便那个女人死在皇宫里,但是她留下的气息是如此强烈,仿佛她不曾离去一样,楚瞬召心里总会冒出一个念头,以往他受到的那些教育是否正确。杀死一个女人,为了战争的胜利杀死一个怀孕的女人是否正确,楚瞬召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做出了判断,用一把匕首刺穿了皇后的心脏,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杀死;皇后的身份地位极其崇高,但比她身份更高的是她的尊严,否则她也不会死战而死,宁可用死亡来交换尊严,也不愿向楚瞬召屈膝投降。

    “我们燕人,宁做黄泉鬼,不做檐下奴!”当时燕皇后站在高台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这句话说得真好啊,好到他愿意为皇后的死去热烈鼓掌。

    楚瞬召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杀死了皇后,这让他不得不产生出一种精神之上的怀疑,除此之外他的内心的一部分已经麻木,这些日子他沉浸在花幽月带给自己的愉悦,在两人的温存缠绵之中,他暂时忘记对自己的谴责,女人对他的感情热烈且湿润,而他的感觉已经被**所占据,**就像一双无形的手在安慰他一样,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做错。

    其实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安慰可言,当**与征服过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强烈的空虚和愧疚,这些都是他自欺欺人幻想出来的谎言。

    楚瞬召看着不远处站在两个宫女,篮子里装着一堆花枝看着栏杆边的楚瞬召和童秋阳,既不敢靠近也不敢远离,楚瞬召揉了揉她的脑袋,顺手从旁边的花枝中摘了一朵小白花,插在那孩子的发鬓边,吃吃笑道:“好好呆在这里做宫女,日后攒够了钱离开这里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日后若是燕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可以怪我。”

    秋阳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楚瞬召牵着她的手径直走到那两位宫女身边,宫女惶恐不安地拜了个万福,楚瞬召点头道:“这孩子我挺喜欢的,如果到时候她想离开皇宫的话,你们可以来找我,我会给她安排个安稳的地方开花店,接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宫女们点了点头,从楚瞬召手中牵过那小宫女,孩子忽然转头冲楚瞬召做了个鬼脸,楚瞬召眯眼一笑吓了回去,看着她们渐行渐远。

    楚瞬召会去寝宫的时候已经接近酉时,楚瞬召今天累了一天,自然不想处理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军报和奏章,他才不想学父皇那样熬夜处理政务,说起来自己今年才十七岁,随心所欲才是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待他回去寝宫时,楚瞬召洗了个通体舒泰的热水澡后,出来的时候恰好见到花幽月

    和苏念妤坐在一块,她们两个不知道在谈些什么,见楚瞬召出来后就闭嘴不谈了,澹台宁静和叶微微坐在玉阶上逗那匹白狼,白狼似乎比先前圆润了不少,至少胖了快二十斤吧,肚子都垂到地上了,以凶狠臭名昭著的冰原狼被叶微微养成了看门狗一样的存在,真是难为这条白狼了。

    楚瞬召看着这一屋子的女人,侍卫和女眷们身边的宫女见得楚瞬召后,都纷纷恭敬地站到了玉阶下面,不料澹台宁静转身抱着他的腰肢冲他在笑,楚瞬召忙蹲下身子将她抱了起来:“这些天想不想我?”

    “想,微微姐姐也很想你。”澹台宁静笑容灿烂道,叶微微瞪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楚瞬召放下澹台宁静摸了摸叶微微的头,盯着白狼笑眯眯道:“这狼都被你养成猪了,日后就把它拴在垂鹰菀门口看门吧”

    叶微微毫无樽国公主风度般直瞪回他:“要你管?!”

    楚瞬召不免内心唏嘘,这个公主从见面开始就不认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自己对她也算是相敬如宾并非相敬如冰,想想自己对她的关心也是不够,照顾更是谈不上,主要叶微微是那种可以自己找到乐子的女孩,加上还有关雎和澹台宁静陪她玩,自己也就没怎么过问过她,在自己心中她的地位和那穿云袍的女子差得远了,或许自己这辈子都很难和她交心而谈,也许是他付出的还不够,两人之间的感情没法更亲近了吧,希望时间可以改变这一切。

    楚瞬召看着叶微微沉吟片刻问道:“微微,很快我要和蜀越女帝去蜀越打仗了,到时候你留在这安息城里帮我看看奏折如何?”

    “啊!你又要走?非得你去不可吗?”叶微微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楚瞬召笑道:“这场战争蜀越女帝可是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现在她的王座被奸邪之人占了,我怎么嫌其辛劳不去呢?事关国土安全,我必须要去,这里有哥哥他们留下镇守,安息城会很安全的。”

    楚瞬召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多些相处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尽力在入冬前解决战事,感觉胤国是回不去的了,应该可以来安息城跟你们过个年什么的,我这些天事情也挺多,不像以前那些能陪你们几个游街玩巷的了。”

    叶微微有些埋怨地看着他,有些委屈地看着楚瞬召,样子很是无助,楚瞬召也注意到她脸上的异样神情,微微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即便是我也没得选。”

    叶微微摸着白狼的脑袋,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这一切的确有些复杂,就连楚瞬召也搞不明白,自己只能去理解战争和政务,打下安息城这件事已经让他无比费心了,加之还得守住这座城市,有些人死就死了吧,自己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有那些受伤的人不是自己关心的那就无所谓了。

    不过以叶微微现在这种水平,日后真的嫁给自己当王妃的话楚瞬召也没办法,若是用强把她送回樽国的话他真的有些于心不忍,叶微微现在这个样子就像完全没有历练一样,男女眷侣双方的情商,实力应该均衡才对,就像手谈的对手般,对手实力太强会让自己感到挫败,对手实力太弱会让自己感到无聊,久而久之即便一开始相敬如宾的对象也会变得相敬如冰。若是伴侣的话花幽月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有实力有铁腕两人终日交谈也不觉得无聊,或许这样的女人做了皇后的话,这这个乱世之中才能与他身边的敌人真枪真刀硬干不逞多让,可她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他这些天发了不少给父皇的军报,唯独将他和花幽月发生的事隐瞒住,也不知道能瞒多久,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不过要是花幽月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胤国的秩序是不可能乱的,她有着极强的政治嗅觉,算是楚瞬召见过最厉害的女人,里外都有手段,上过的战场比楚瞬召吃过的饭还多,若是入宫当皇后的话必然是那种狠角色,能把皇宫里的内务治得服服帖帖的。不过即便自己愿意她也不肯,前代皇后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不过她对自己也是比较厚道的,很多事情都在她在帮自己处理,年轻人都比较能睡,有时自己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发现她都在帮自己批阅军报,女人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衣裳,左手边堆着小山般雪白的军备,上面写满用朱笔圈出来的标注。

    除次之外,楚瞬召也很看好柴真颜这个女人,她身上那股源于皇族的高贵气质与智慧,楚瞬召是可以感觉得到的,但总感觉将她带回胤国不太实际。她差点像叶微微一样被当成政治牺牲品嫁给某个柴氏皇族的人,自己最后算是救了她吧,楚瞬召让她当奈离的女爵算是对她的信任,对于那柴鳞渔他真心希望她能和自己和解。

    楚瞬召坐在玉阶上看着屋里的女人,她们时而嬉闹,时而安静,任他如何如何努力琢磨,战争胜利也好失败也好,能让他感到安慰的东西不过是单纯的**,物欲与权力,他渐渐陷在这张大网中用力挣扎,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和这些无关,那样的东西也很难得,只不过一旦与这些看似虚荣的东西放在一起比较,显得太过渺小了一点,甚至不足为提。

    到了后花园,两位宫女提醒童秋阳早点把花枝剪好回去歇息,现在入秋晚上风大,一个不小心给冻感冒了就麻烦了,随后她们就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

    小宫女放下沾满枝叶的小剪刀,悄悄爬到假山上,揉了揉脑袋,望着满天星斗。

    女孩屏息凝神,漫天星辰倒映在她眼中,夜色绚烂极其绚烂。

    她顿时忘记了一切烦恼,重新变成了一个孩子,托着腮帮没由来笑容灿烂。

    “爹爹,娘亲,哥哥,你们放心……我很好,真的很好。”

第三百一十章 你要离开我吗

    楚瞬召忙忙碌碌过完了一天,望着渐渐被枫红覆盖的安息城,如今也该到了深秋,楚瞬召在街头经过时,发现周围堆积在土墙的枫叶被泥土覆盖后变成浅青浅青的,整个城市像是沉睡了一样,时不时有几只飞鸟从头顶掠过,留下一串嘹亮的鸟鸣。

    他出行的时候是不喜欢带侍卫的,而且这个城里能伤害到他的人屈指可数,他在城里走走停停,转眼间自己已经十七岁了,去年好像就是这个时候父皇送了自己这把龙雀剑,如今他也适应了自己的状态,不再像以前那样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跑去找姐姐,他这些日子分外想念姐姐和石榴竹子她们,这些思念堆积在他心中,像是琐碎的记忆碎片,填满了他脑子里那间房间。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情,一些人离开了他,来到了他的身边,楚瞬召不知道现在的状态是好还是不好,他是个很多愁善感且敏感的人,小时候哭哭笑笑也好,遇见什么事情总能想到办法将其解决掉,若是解决不掉的事情就去搬救兵,他从来不喜欢钻牛角尖。

    他长呼出一口冷气,看着墙角那边偷瞄自己的孩子,楚瞬召对他们做了个鬼脸,将他们吓跑了。

    楚瞬召最终走回了燕皇宫,来到一处静谧的小院门口,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是关雎,女孩揉了揉眼睛看起来还没睡醒一样,身上还穿着件单薄的睡袍,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楚瞬召笑了笑:“让我进去好不好,我给你们带好吃了。”

    说罢他拿出那个梨木小锦盒,关雎打了个哈欠走在了前头,楚瞬召闻到明显的粥香,庭院里的落叶堆在角落里,旁边还摆着一个小扫把。

    楚瞬召看着关雎那昏昏欲睡的神情,全然没有之前逆斩神焰的威风凛凛,她穿着素白的睡袍坐在小板凳上,简直就像个小家碧玉的女孩一样,青丝被一把檀木梳子简单系在一起,楚瞬召轻声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还掉不掉鳞片?”

    “这些日子好了很多,之前愁死我了,一洗澡的时候用力搓几下掉出来好几片,我是不是病了。”她苦兮兮看着楚瞬召,少年沉吟道:“或许跟你们血脉里的力量有关,赵氏皇族的血统太过复杂,虽然我给不了你答案,但我想应该不是病,现在看见你没事就好。”

    “咦?你来啦?”苏念妤从屋里走出看着坐在庭院里的楚瞬召,嘴角露出微笑来,关雎伸了个懒腰:“你们两个聊吧,我继续睡了……亲热的时候别吵到我哦。”

    楚瞬召看着她东倒西歪走回屋子里,嘎吱一声关上了门,留下两人尴尬了好一会,楚瞬召站起身来走到苏念妤面前抱住了她,将脸贴在她胸口上闭上了眼睛。

    苏念妤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小召……我想回去胤国了。”

    “嗯,我也是。”

    “我的意思是我想一个人……回去。”

    厨房里的粥香不断飘出,两人的语调都轻轻的,楚瞬召牵着她的手,打开了锦盒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如果我说不许你走怎么办?”

    苏念妤笑笑,咽下了糕点,柔声道:“你不让我走我有什么办法,反正我都是你的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安息城……始终不是我们的家。”

    楚瞬召沉默了片刻,捏了捏那块白糖糕:“我也很想回去

    胤国,这次出行跟我所想的不一样……和我我在一起是不是让你很累了?”

    苏念妤摇了摇头固执道:“没有啦,我知道小召你比我们大家都累,是我们不好没有帮到你什么。”她揉了揉楚瞬召的脸蛋, 让楚瞬召睡在她大腿上,楚瞬召把玩她那圆润柔滑的下巴轻声道:“能看见你们平平安安的,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很多的人都死了……死了。”

    “小召,我们认识快一年了吧?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她语调温柔抚摸少年的脸,楚瞬召想了想下意识用重了力气捏住她的下巴:“我去抓你,你打了我,从小到大没人敢那么打我,即便是我姐姐。”

    女人吃吃笑道:“那现在我是你的了,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她贴近了脸庞,摆出一副任君肆意的神态,楚瞬召搂着她的脖子,让她的脸颊贴近自己:“哈,那我可舍不得,我觉得这辈子遇见过最好的事情,就是那次被你打了。”

    “小笨蛋!”她嗔怪道,“我们之后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你去打仗我很担心你,一直都在为你祈祷……你知道吗,以前住在皇宫的时候,我每天都希望能听见你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推开门装作吓我一跳的样子……其实我也是装着被你吓到了,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楚瞬召皱了皱眉直接问道:“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你为什么还是要走?”

    “因为……因为你压力太大了,我喜欢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你……而不是现在这个被人推向战场的你……男人挥剑杀敌是很帅没错,但我……还是喜欢能和我平平安安过日子的你。”她沉默好一会才说出来。

    “平平安安……”楚瞬召皱了皱眉毛,语气生硬道:“我为了你们的平安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其实这没什么的,总得有人挺身而出为你们挡下敌人的刀剑,男人就是这样的,我不对自己狠一点的话,很多人会因为我的软弱白死的。”

    “我知道啊,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小召,你做成了胤国有史以来没人能做成的事情,西临人伤不了你,如今就连燕也被你拿下了,可是我们……我和叶微微她们却让你为难了,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我们变成了拖油瓶般的存在,其实我还是很高兴的……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你变成陌生,我想回家了……”

    “没有,绝对没有。”楚瞬召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斟酌着语句,“你们才是我的寄托,好多次我面临死局,脑袋里闪过的画面都是你们几个,你们才是对我重要的东西……家国大事什么的,又如何?”

    怀中女子执拗道:“我觉得我们谈的不是一回事。”

    “你觉得你们几个女孩让我感觉很累?没有啊,真的没有,和你们在一起我很高兴的。”楚瞬召摇头道。

    “还是你觉得我还是给了你压力,所以你才想离开我?” 楚瞬召抓住她的手臂道,苏念妤轻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道:“你听我说好吗?你听我好好说。”

    “我这辈子遇到的坏事远比好事要多,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你,自从离北大屠杀后那十年,我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做过,尤其做刺客那几年提心吊胆的,什么时候都可能去死……小召,我不怕吃苦受累,真的不怕,特地是遇见你之

    后,整个胤国那么多的女人,我肯定不是最漂亮最值得你去寄托的人……但无论怎么样,遇见你之后的好事比之前的坏事加起来都多……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愿意辜负那些信任你的女孩。”

    “哪怕做你的侍妾也好,做你的的侧妃也好,哪怕难听一点通房丫头也好,无论用那一种称呼,我都没有任何怨言,我都是心满意足的……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啊,我和花将军不是同一种女人,我只能帮你弹弹曲子顶多陪你聊天解闷,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担心万一有一天你不想要我了,我变成了你的负担,可你表面上还是对我高高兴兴的,那样子一细想,我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了,我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你……”

    “为什么你要想这些那么奇怪的东西?”楚瞬召有气无力道。

    “那都是你的错啊!”

    “我我的错?!”

    “你真的很奇怪你这个人,明明出生在帝王之家可一点都不像王侯之家出生的孩子,我宁可你风流成性一点,胆小畏事一点,和那些普通的贵族子弟一样喝醉酒后偶尔打骂一下我,要是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这是我最早的想法,怕你觉得我奇怪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你真的很奇怪你这个人,明明出生在帝王之家可一点都不像王侯之家出生的孩子,我宁可你风流成性一点,胆小畏事一点,和那些普通的贵族子弟一样喝醉酒后偶尔打骂一下我,要是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这是我最早的想法,怕你觉得我奇怪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没等楚瞬召说话她深深看着楚瞬召柔声道:“我以前在情暖楼的时候,也想着要嫁人,哪怕当个小妾也好,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的,一开始对你极好极好,等到手后喜欢你就宠幸你,不喜欢你就把你赶走换更年轻漂亮的女孩……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就是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我才感到害怕,因为你对我们太好了,好到我觉得你是不是压抑着什么,明明自己很不高兴还是压抑着。”

    “你想法太多了。”

    “可女人就是这样啊!”她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继而有些羞涩抓着裙角,声音更小了:“我们女人就是这样啊……你对我们不好的时候我们总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对我们好,要是你对我们太好了的话,我们又担心你什么时候玩腻了不要我们,我们就是这样啊……”

    楚瞬召低声叹息:“我怎么会不要你们,我有自己的责任,也有对你们的感情,我对你好你有压力,对你不好的话你反倒觉得轻松,我不希望这样,我”

    “那你能娶我吗?像是一户普通人家娶亲那样,不要什么绫罗绸缎的,也不要香车宝马,简简单单几根红烛一件嫁衣就行了,你可以答应我吗?”

    “我们楚家娶亲怎么也不会寒酸到几根红烛一件嫁衣那么简单,要我娶你的话,你穿着的嫁衣必然是像皇后的凤袍一样,整个国家都会为你高歌欢颂。”楚瞬召好声哄道。

    “可我却不希望这样啊……你看,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想要的东西你觉得寒酸,你给我的东西我又不喜欢,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们始终还是不合适……至少现在不合适。”

    “你要离开我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匕首见匕首

    庭院之中,她凝视他的脸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对我好,对叶微微好,对关雎好,对澹台宁静好,每个女孩子都喜欢你,大家都想和你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可有些事情……我们帮不了你,关雎能为你挥剑,花将军能为你指挥军队,比起她们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知道你接下来很多战争要打,我不想留在你身边当个累赘,而且你也需要冷静一下,我从她们口中得知你身上发生的事情……”

    楚瞬召苦恼道:“你真的要离开我吗?这样的话我更冷静不下来。”

    苏念妤摇了摇头:“我真的很想回家,很想回家……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该如何相处,你我都需要好好想想,或许等有一天你结束了战争,能回国安安心心过清闲日子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总之苏念妤是你的了,我的身心和魂灵都是你的,即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会想着你,要是你忘了我的话我还是会记得你,谁让我是你的呢?

    女人的嗓音轻柔动听飘入他耳中,楚瞬召眼眶红红的叹了口气,这和他所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要是他强硬地留苏念妤在自己身边的话,或许她也不会做,但自己这样做,真的可以让她开心吗?

    “要不要去我房间坐坐?”苏念妤望着他羞涩一笑,楚瞬召愣了愣,点点头,将苏念妤抱了起来推开了房门,顺便拉开她的衣襟,露出她素白柔软的身体,春意如一丝火星般溅射而出……

    到了最后,楚瞬召凝视她的侧脸,轻声道:“什么时候走,我安排人送你回去,顺便替我将我给姐姐姑姑选好的礼物带给他们,对了,我给你买了个玉镯子。”

    楚瞬召往袍子里摸了摸,一枚青翠如竹般的玉镯子滑入他掌心中,他拿起那只雪白如霜的手缓缓戴了进去,苏念妤望着那沉郁的绿色在手腕上凝结时,心情宛如飞鸟般愉悦,她抱着楚瞬召的脖子暖声道:“小召,你最好了。”

    到他离开的时候,关雎靠着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楚瞬召脸有些烧笑道:“别这样看着我,要不你也跟她一起回去?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回西临看看你爹?”

    关雎撇了撇嘴:“我不走,我要去庆国找我娘,把我娘带回西临吓我爹一跳。”

    楚瞬召自然明白她的脾气,于是三天之后,楚瞬召亲自在城门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在他眼底慢慢消失,此时凛冬将至,楚瞬召特地安排了五百骑兵护送她回去胤国,顺便将那些由花幽月整理好的军报送给胤皇,这里离靖南城的路程要远一些,等他们渡过云剑河进入御南关后,安全就有保障了。

    楚瞬召知道自己的状态出来些问题,杀了那么多人,见证了那么多的杀戮,心情总是难以平静下去的,而且现在自己手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柴鳞渔坐在棋台前,脸色平静木然。

    她偶尔抬头看着城墙上猎猎飞扬的旗帜,燕的金菊旗被全部替换下

    来,取而代之的是胤国的飞鹰旗,这种惆然若失的感觉让她如坐针毯。

    她看着冷清的庭院,仿佛和自己被父皇送走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如今自己回来后父皇和母后都死了,这种感觉一时间寂寞地让她泫然欲泣。

    她想杀了那个人。

    可是她做不到。

    一想到在那紫瞳少年那里受到的屈辱和无奈,那些场面如今还历历在目,让她感觉无比悲愤,到了最后除了哭泣之前,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管这天下的人幸不幸福,我和我身边的人会过的很幸福,比天下所有人都幸福。”

    这些天她反复做噩梦,梦到最后总会出现这样一句话,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他身边的人,这些天她一直在自己和自己下棋,无论她下了多少盘棋,心情总是安静不下来,每天晚上她都会吹熄屋子里的烛火,只在屋子里留下暗淡的光线,四周一片平和宁静。她坐在床上哭哭笑笑,有时呆呆地想一些过去的事情,想着想着发出低低的浅笑。

    现在的她很是寂寞,找不到任何可以倾诉悲伤的人,即便是那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莲花郡主,可自己始终觉得她是楚瞬召那边的人,白天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来看自己,那些宫女们都过来陪自己,但有很多人陪伴不代表不寂寞,反而让自己更觉得寂寞。

    有时因为整天都没什么感觉,活着就像死了一样为了驱散这种寂寞,她用那柄楚瞬召杀死她母亲的匕首往自己脚腕反复扎去,在上面留下了不少小伤口,感受到疼痛的时候反而没那么寂寞,但每当想到那张脸的时候,她便在自己脚腕处划出一道道伤痕,任凭鲜血横流也不抬手去擦。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般,她放下了棋子闭上眼睛静了好一阵,忽然叹了一声气,又失落惆怅了起来,她慢慢哭了起来,只怕这种感觉会持续很久很久,她永远都见不到她的父母了,即便是死亡。

    她哭了一会,忽然又笑了起来,此时她看着棋盘上星罗密布的棋子,一股无名怒火猛然腾起,她抽出那柄匕首狠狠插在棋盘上,震得满盘棋子落地,跃动不止。

    她呼出一口恶气,少女的酥胸微微颤动,看着匕首映出自己那狰狞的脸庞,心境不知不觉安静了下去。

    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或许是父皇和母后将她保护地太好了,母后从小教导她吃斋念佛之时,总会告诫自己戒嗔去怒,遇事切勿大动肝火,平心静气下来方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可此时再多的佛法也不能镇压她内心的怒火,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曾经清纯如春葱般的少女,此时看着匕首中的自己,低笑不止。

    母亲日夜念佛,可佛最后却辜负了这个善良的女人,那她再也没有必要念佛了。

    每个人都相信佛心本善,佛会惩戒这世间所有的罪人,但佛的惩罚永远都会迟到,谁会相信迟

    到的东西?

    她想着若是有一天,能将匕首刺入那人心里,将那颗看似温柔实则虚伪的心脏狠狠绞碎,那复仇的快感该是如此畅快,现在想来尽让她如此陶醉,她告诉过自己若是想为母后报仇的话,就等隐忍,待到那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将会品尝他自己的鲜血。

    她伸出手来握紧匕首,另一只手缓缓抚摸自己的胸脯,凝视匕首映出的绝美脸庞,恍惚失神。

    在她母后死后,这天下美人的位置,该让谁来继承呢?

    轻轻的咳声在她身后出现,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打算扭头。

    楚瞬召在送走苏念妤后,忽然想起一件事便直那公主的寝宫,发现公主在庭院的院子里下棋。

    门外的侍女自然不敢拦这位不是皇帝胜皇帝的楚三皇子,任由着他进去也没打算通报公主一声。

    果不其然公主还在下棋,她穿着那件绣着金线的金菊宫衣,何等华贵尊荣,在如今已经姓楚的燕中,再也没有人敢穿任何绣有菊纹的衣服,但柴鳞渔身上的衣服无比绚烂,楚瞬召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梨木棋盘上的匕首叹了口气。

    他弯下身子拾起地上被她打落的棋子,两人一时间静默无言,柴鳞渔低头看着他,眉眼中说不出的厌恶与愤怒,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抽出匕首往他脑袋插去,就算为母后报仇了。

    但在那之后,她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砍头,五马分尸,将她活活烧死?她想不出来,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两人之间插着一把匕首,宛如分庭抗礼的气势般。

    楚瞬召捧着一堆鱼脑冻和墨玉石子放在棋盘上,一颗颗放入棋罐中,仿佛猜出柴鳞渔心中所想般:“别老想着要杀我,多想想怎么保护好自己,我很快就要去蜀越了,到时候可没人会保护你了。”

    “蜀越?楚三皇子还真是大忙人,刚刚吞下我们燕还不满足,如今又要去占领别人的国家,不怕撑死吗?”柴鳞渔皮笑肉不笑看着他,楚瞬召也懒得跟这丫头计较,耐心解释道:“蜀越女帝你见过没,就是那个白头发的漂亮阿姨,现在她为了帮助我们胤国导致自己的国家被人占据了,这次去蜀越是帮她夺回国家,而非占领别人的国家,懂不?”

    “蜀越女帝?应该是失去蜀越之女帝吧,反正又要死很多人对吗?”柴鳞渔语气冷淡道,全然不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样。

    “这话你可别当着她的面说,死的人多不多不是我们说了算,我倒是希望不流一点鲜血打赢这场战争,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她却没有笑,带着悲悯的目光看着楚瞬召。

第三百一十二章 金丝雀

    楚瞬召眼神黯然,缓缓说道:“你知道吗?在西临国被我们胤国占领后,很多西临流民雨中逃亡,过得都是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们日夜想着西临复国,在我们的军队来你们燕之前,这些西临国的孤魂野鬼组成叛军企图夺取剑库复国,恨不得拖家带口死的壮烈才好,而西临最后的皇子就是被我亲手斩杀的。你应该感激我对你的仁慈,你知不知道庆国根本不欢迎你们这些流民去往他们的国境,据我所知他们甚至派出龙骑军队在横扫你们的船舰,很多流民甚至连庆国的土地都上不去就死在江海之中,这样的人生我都不知如何去评价了。”

    她将手用力拍在棋盘上,眼神愤恨道:“我还得感谢你对不对?那些人想死没谁拦住他们,这些燕的叛徒逆贼!你知不知道你的军队连累了多少想过安稳日子的燕百姓,那些尚未出生的孩子,那些垂垂老矣的老人,全都死在了你们的铁蹄下,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用力拍在棋盘上,眼神愤恨道。

    “看不出来你也会伤春悲秋的,先前见你死气沉沉的,现在反倒有些公主的韵味了,不过你这般忧国忧民的想法现在也不顶事,我们两国之间的百年之战已经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好好活着才是对死人最大的尊敬……也只有我才会跟你唠叨这些了。”楚瞬召捏着一颗鱼脑冻在手里把玩道,柴鳞渔看着他那白净修长宛如女子般的手,真想不到这双手的主人亲自攻破了安息城的城门,楚瞬召没理会她的小心思,声音清晰道:“我问你件事?或许你未必知道,但我还是想问。”

    “你问吧,我未必会告诉你。”

    楚瞬召接下来的问题,放在皇帝和皇后尚在皇宫的时候,简直是大不敬的死罪,将柴鳞渔吓得一愣一愣的:“你知道你们燕皇室喜欢近亲通婚……我听我老师说,燕先皇……也就是你爷爷,可曾和你母后有些什么见不到人的污秽内幕,换而言之你真的是柴龙貌的女儿吗?我觉得你长得跟他一点都不像。”

    柴鳞渔有些犹豫不决地看着他,忽然理直气壮道:“我是燕的公主!我们柴氏皇族是有近亲通婚的习惯这不假,但我父皇和母后……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楚瞬召吃吃笑道:“别害羞,我倒是觉得这些宫闱秘史挺有意思的,要是你真的是先皇的女儿,这算是老爹生个妹妹给我当女儿养吗?”

    柴鳞渔满脸羞红,无比悲愤地拔起棋盘上的匕首,指着楚瞬召声音打颤道:“楚瞬召!你可以羞辱我!但你不能羞辱那些死去的人们,无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

    楚瞬召气笑道:“好了好了,无论你是柴龙貌的女儿也好,妹妹也好这

    都不重要了,总之你是皇后生下来的这总没错吧,咱们能不能坦诚一点,接下来我还有几个问题问你。”

    说完他迅速夺走公主手中的匕首,怕她伤到自己,柴鳞渔朝着楚瞬召狠狠瞪了一下,楚瞬召望着这只炸毛的小野猫,自己对她的善意总是被她当成挑衅或者忽略,所以他一直对那些比自己小的女孩没什么兴趣,像是苏念妤亦是花幽月这样的漂亮大姐姐才能吸引他,那充满诱惑的身段加之能为他时不时遮风挡雨的本事,还特地照顾自己的感受,在他渴望成长的同时有一些这样的女人为其担当责任,难怪自己会喜欢上他们。

    反之柴鳞渔亦是叶微微这样的女孩,自己和她们一样也才十六七岁还不怎么懂事,反过来要自己照顾她们的感受,累得很。

    柴鳞渔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心里悲凉到极点,她是亲眼见过楚瞬召用剑气撕裂云层的气势,他连军队都不怕,别想一把小小的匕首了,一千把一万把又如何,自己真能杀死他吗?

    柴鳞渔眼神空洞,顿时哀莫大于心死。

    楚瞬召清了清嗓子问道:“听说皇宫里有一座藏有无数秘典宝藏的千心楼,我昨天特地去看了一下,发现根本进不去,门口似乎设下了了什么禁咒让我寸步难行,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进去?”

    “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我累了,你走吧。”她将剩余的棋子一颗颗收入棋罐中,楚瞬召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想不想知道你父皇母后葬在什么地方?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会保护你的性命,作为交换你也得向我支付一些东西,若是你再给我遮遮掩掩的话,你信不信我让人挖出去送回胤国去?”

    柴鳞渔愕然,眼神凄凄惨惨道:“你若是肯好好跟我说话,我带你进去又如何,何必如此伤人?”

    当成父皇送自己离开的语气也是如此坚决,她想留在这里和父皇母后死在一起,但根本没有人在乎。

    一开始她还是恨父皇的,后来就恨不起来了,楚瞬召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给自己见着,连埋在那里都没有告诉自己,她看着这个年轻皇子,神情木然道:“只要你能带我去给父皇母后上一炷香,这皇宫里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去拿,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说着说着,那双极为动人的柔软鹿眸渐渐泛起一丝悲意,仿佛那深秋之际从树上落下的一片红叶般,轻飘飘地说消失就消失。

    楚瞬召松开手腕脸色恢复如常:“别总想着跟我作对,要知道我是唯一在乎你的人了,怀陵王府的人打算利用你的血统给他们生几个后代,是我救了你,人心无常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等你真的走出这个皇宫后,才知道我对你是何等菩萨心肠。”

    她面无表情收拾好棋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可怜的金丝雀般,辗转纷飞在他五指间,或许这一困,就是一辈子了。

    柴鳞渔带着他在阁楼中行走,少女的背影玲珑动人,清香长发倾泻而下,垂至腰间。

    少女神情无比冷漠,但天下美人的影子在她身上浮现,若是待她长成之时必然会是天下绝色,楚瞬召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如此诱人的尤物少女,到时候会让多少男人为之疯狂呢?

    楚瞬召闭上呼出一口气,待他睁开眼眸之时,体内的王息顿时涌动了起来,眼眸化作深黑。

    楚瞬召感觉着体内海潮般涌起的力量,在自己的一呼一吸之间,仿佛这四周的气机也随着吸入自体内,如今他体内的王息浓郁程度不同往日,仅仅凭借意识便能呼风唤雨,他甚至可以看见燕镇国之气的涌动,这是一份记忆,来自燕历代诸王的记忆。

    他继承了柴龙貌体内的王息,那古老神圣比肩众神的气息,自那日起,他便是新的燕皇帝。

    楚瞬召睁眼环顾四周,发现气机的涌动更为清晰,这就是诸王的力量,可以让他们看到人间的本质,他们直接通过意念来控制人间的一切,不需要任何秘法,口诀或者手印,这样的伟力只能通过弑王和血脉传承获得。

    这阁楼内的大多数的地方摆放着书籍,各种道教秘典佛教经文应有尽有,大量孤本云集一处,书架上面落满尘埃宛如高墙,让来访者生出只许磕头不许说话的感觉,真是壮观!

    楚瞬召随手翻阅一本秘典,发现自己打开这本书的同时,无数缓缓流动的纯白气机随着围绕着书本盘旋交错,这些宛如云雾般的气机沉浮不定,时大时小,他抬起手中与其擦指而过,一种尤为怪异的感觉汇入体内,目及所至宛如星河灿烂,气机时而汇聚成团,时而分裂成线。

    楚瞬召将手翻转过来,吸取这些气机,这些长蛇般的气机游曳而来,在楚瞬召掌心汇聚激荡成银色的涟漪,楚瞬召感觉体内气机的翻滚运转,与阁楼里的气机运行轨迹渐渐趋于一致。

    这个阁楼还真是天材宝地啊,历代圣人留下的藏书上残存的气机多如牛毛,任由他吸取也不见枯竭之态,楚瞬召再次闭上眼睛,喃喃道:“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人死如灯灭,气化清风肉化泥,重归天地乃是天道。如今这千心楼汇聚了诸多圣人的气象,这等气息或许已经留存千年已久,是否违背天道之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秀色可餐

    “管他的,反正都是我的了。”楚瞬召咧嘴笑笑,柴鳞渔听不懂楚瞬召在说什么,眼前这个讨厌鬼多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她看着楚瞬召的侧脸低声道:“等我觉醒了王息……”

    楚瞬召眯眼笑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忘了你父皇的王息在我身上了吗?一旦你觉醒了王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额,这个比喻不怎么好,总之连同我体内的王息一样也会增强,到时候你想杀死我就更难了,旁门八百左道三千,条条大道通天门,我们体内的王息最快同时也是最为险峻的路径,别急,慢慢来就是了。”

    柴鳞渔脸色瞬间惨无人色,楚瞬召放下书本沉声道:“既然你跟在我身边,也算是自己人了,我给你的东西绝不会让你失望,你们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内幕我也懒得去刨根问底,将你带回安息城算是我做过最大的一桩善事。如果你想觉醒王息的话,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你眼前,要么这次战争跟着我去蜀越,没有什么比战场更能让一位皇室后代更快觉醒王息了,你我二人坦诚相待荣辱与共,运气好的话指不定就能觉醒王息,你也不再需要我保护你,你自己就能保护你自己了。或者你留在安息城里浑浑噩噩度过一年又一年,至于你能不能觉醒王息的话得看缘分了。”

    楚瞬召将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凝视她的眼睛说道:“不是我瞧不起你,而是你说的和你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你除了公主的身份可以让我重视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跟其他女人比?你除了想杀我之外,还有什么人想杀的?”

    “那个叛徒柴牧之……”柴鳞渔在他的注视下不知不觉说漏了心思,眼神一惊地看着楚瞬召,不等她说话楚瞬召继续说道:“怀陵王身边既有军队又有高手存在,你拿什么去杀他?即便你有这份勇气也得有挥舞刀剑的实力吧,对不?”

    “你希望我杀掉柴牧之?”柴鳞渔喃喃道,楚瞬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

    柴鳞渔眼神幽怨地看着他:“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不可能做你的盟友,你也别想把我当成玩物来养,我宁可死也不会爬上你的床,若是你能替我除掉柴牧之的话,我就不杀你。可否?”

    “女孩子说话干净点!你才十二三岁,别口口声声就玩物玩物的!”楚瞬召呵斥道,那语气像极了她的母亲。

    柴鳞渔咬紧下唇,一脸羞红看着他。

    楚瞬

    召背对着她打了个响指:“你能那么想的确很好,但是柴牧之你我现在都动不得,如今最安稳的办法便是你我二人同舟共济,我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而能伤害到你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少,为了达成这个前提,我需要你为我提供一些东西。”

    柴鳞渔皱起极好看的眉毛道:“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楚瞬召懒得跟她解释道:“如今你这个家算是我的了?但我还不熟悉你这个家,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到这楼里里面蕴含的各种奇异气脉,或许是某种珍财异宝,这样的灵宝或多或少蕴含气机,宛如窖藏美酒般,随着时间的推进愈发浑厚,”

    楚瞬召心中自然明了,天下王朝十五国内气机最为浑厚的地方,除了那些通天福地像是龙虎山武当山之类的,其余就是各国的皇宫了,天子脚下既龙潭,这条看不见的巨龙除了养育皇室成员的体内的气机外,其余就是象征着国家气运的强弱,楚瞬召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胤国,西临,燕的镇国之气,甚至能看见这道气运的流转去往之势。

    除非一国皇室成员被尽数杀死,否则这道镇国之气将永不枯竭,如今燕大部分的镇国之气虽然已经汇入胤国的江山社稷养以育胤国百姓,但柴鳞渔这个柴氏皇族最后的血脉还活着,燕的镇国之气尚未完全消失,这座燕皇宫可是当之无愧的风水宝地。

    柴鳞渔深知斗不过这个讨厌鬼,轻声道:“这栋千心楼里的孤本珍本何止上千,还有各种名剑宝刀,哪怕在整个北域王朝都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楚瞬召轻声道,眼神炽热道:“这楼里大部分的书籍包含气机不假,可被你们丢在这里终日不见光明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一点,这些曾经日夜与圣贤相处的书籍会沾染圣贤身上的气机,这些寻常人无法感受到的气机对我们诸王而言可谓大大的补益,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将那些你觉得珍贵的书籍全部挑出来给我,先挑个一两百本就够了。”

    柴鳞渔轻轻哦了一声,踮起脚尖给楚瞬召挑选书籍,楚瞬召望着她眼神玩味道:“要不要我给你弄张小凳子,看你抖得那么辛苦?”

    她难得没有针锋相对而是继续问道:“这本《地藏无法》是道家圣人张岚留下的手抄孤本,你要不要看看?”

    楚瞬召点了点头,接过少女手中沾满灰尘的古籍,翻开书本将右手放在书本上面,古籍顿时如同春风翻书般快速翻页,楚

    瞬召整个人感觉光彩焕发,汹涌的气机根本遮掩不住,眼神欣喜道:“对,就是这样的书本,再给我弄一几十本来。”

    柴鳞渔看着他那灼热的眼神,很难想象这些比她爷爷的爷爷加起来年纪都大的古籍,为何对这个紫瞳少年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这楼里大部分的古籍已经破烂至极,甚至连上面的文字都看不太清了。

    柴鳞片渔犹犹豫豫看着他,楚瞬召挥了挥手继续说道:“还愣着干嘛?继续给我去找啊?”柴鳞渔顿时底气全无,小跑着去到另外一个书架下给楚瞬召找书去。

    楚瞬召盘腿而坐,感觉体内愈发浑厚的气机,面前古籍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一本又一本堆积在他脚边,柴鳞渔为了给他找书跑得满头大汗的,给面前这个不知足的家伙找了一本又一本的名贵古籍。

    有些书本上面破损得厉害,但似乎不影响上面蕴含的气机,楚瞬召如同大海捞针搬寻找着,可许多价值连城的书法字帖被他随意丢放着,那些书法里面蕴含的气机,历代圣贤所流下的精神气对于诸王而言大有裨益。

    楚瞬召带着让柴鳞渔一路给自己找书,柴鳞渔咬咬牙,将那皇室禁地里的古籍都拿给了楚瞬召,显然怕他不满足到时候又得欺负自己。

    什么江山社稷这些已经不属于她了,而现在她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复仇,若是没法杀掉楚瞬召的话,至少要把怀陵王那个叛徒给杀了,是他将胤国人的军队放进来的,现在她只能依靠楚瞬召这根救命稻草了。

    她虽然年纪轻轻,但绝不愚蠢,尤其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之后,她的直觉愈发准确了起来,面前这个讨厌鬼虽然看似趁火打劫,实则是给自己一个台阶去下而已,或许真的如他所许诺般,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觉醒了王息,她就能代替死去的父皇登上燕的王座,哪怕当个诸侯国主也好,总比亡国强多了。

    如此想着,她难得扬起一丝微笑,被放下书本的楚瞬召捕捉到了:“咦?好看好看,再笑一个给我看看?”

    她立马恢复了冷漠的面孔,低下头不去看他,楚瞬召笑笑了笑道:“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秀色可餐对吧?”

    柴鳞渔听闻俏脸红透,狠狠瞪了他一眼。

    楚瞬召吐出一口淡金气息,闭眼喃喃。

    六龙驱群动,古今无尽时。

第三百一十四章 没有天堂

    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

    柴鳞渔微微睁开眼睛,揉了揉被霞光刺疼的眼眸,发现一个不注意时间就已经到了早上了。

    她咬了下樱唇,将睡意强行消退下去,看着庭院里的少年坐在玉石板上,双手边堆满各种明经古典,宛如老僧入定般。

    她愣是看了半天,发现少年身边有一缕紫气盘旋,此时日出东方,光潮扑照他身上衬托得他宛如天上仙人般。

    她看了好一会也看不出有什么玄机,渐渐浑浑噩噩便睡了过去,但也没有睡踏实,待到她重新醒来后,发现楚瞬召坐在她面前笑眯眯道:“昨晚让你帮我找书累坏了吧,谢谢了。”

    柴鳞渔红着脸小跑到寝宫里,对着镜子收拾了大半天,方才掩盖住一脸疲态,对比修炼了一晚的依旧神采奕奕的瞬召,她显得格外神色憔悴。

    楚瞬召摸了摸她的额头,她难得没有拒绝,眨了眨眼睛俏脸微红看着他,楚瞬召的手掌很是温暖,指尖仿佛带着些许热量灌入她脑中,她忽然有些懵了,惶恐不安地看着他,楚瞬召瞪了她一眼,柴鳞渔那张绝美的小脸皱了起来,很是委屈。

    楚瞬召看着这闺女一阵头疼,拾起一本古典塞到她手里轻声道:“给我好好把这本《八十一路神仙诀》看懂了,等我从蜀越回来教你一套练息的正统方法,可以让你和我一样吸取天地之间的气机,很是厉害的招数!”

    柴鳞渔看着他声若蚊蝇,“学这些有什么用?能不学吗?”

    楚瞬召乐呵道:“当然可以啊,这样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修习王息了,我再把你供起来当仙女养好不好?”

    她耷拉着嘴角,刚想泫然欲泣被楚瞬召将眼泪瞪了回去,那一刻,楚瞬召看着她好像看着过去的自己般,沉默了一会无奈道:“你不想学我不逼你,随便你吧,总之你给我记住了,我不在安息城的时候,你千万不要随便离开皇宫,切记切记。”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楚瞬召,像是听懂了,但却没点头,那眼神像是在催促楚瞬召离开一样,这给楚瞬召气得不轻,伸出手来捏着她娇嫩似花的脸蛋,拉扯出一个个丑丑的笑脸。

    于楚瞬召的肆意亵渎,她仿佛真的是他的玩物般从头到尾没有还手过,任由他把玩自己的脸蛋。

    楚瞬召松开手随口问道:“你觉得你父皇母后到底想要什么?”

    柴鳞渔仿佛也看开了,没啥死者为大生人静默的讲究,语气平淡道:“我父皇当然是想夺回燕失去的土地,最好在有生之年打赢你们胤国,可惜他只是个瞎子,一身抱负不得施展。至于我母后当然是和父皇的想法相悖而为的,她希望我和父皇都能平平安安的,能看着我一点点长大,什么王朝争霸江山夺权这些东西她根本不在乎,即便是我。”

    楚瞬召若有所思看着她,又问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父皇发动战争的原因十分蹊跷,事发突然在我看来仿佛有人在背后推动他一样,在这场战争开始前……你父皇是否见过什么很特殊的人?”

    柴鳞渔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思索片刻忽然开声道:“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我看见他和我父皇终日闲聊,那样子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般……对了那人还治好了父皇的眼睛!我后来询问父皇,父皇是那人来自胤国!”

    楚瞬召摸着下巴思量道:“胤国?什么样的胤国人会跑来燕见燕的皇帝?你刚才说他治好了你父皇的眼睛?”

    “像是神迹一样的秘术!简直比神仙还要厉害。我听说你们胤国很多很多的术士,能够腾云驾雾,抚手风雷!这是真的吗?”

    楚瞬召柔声笑道:“是啊,胤国满大街都是术士,我不止一次看见术士们飞跃云端,宛如群蝗过境,但是术士的生命只有我们的一半,这是他们为了得到力量而付出的代价!”

    “我们生命的一半……父皇曾经说过历代诸王的生命,也是寻常百姓的一半,能活过五十的皇帝屈指可数,因为各种原因皇帝的平均寿命都是在三十多岁左右,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柴鳞渔眼神黯然道,楚瞬召眯眼笑笑:“我可不信这些平均寿命的鬼话,我是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不信的话我们走着瞧。”

    柴鳞渔微微抬高视线,看着远处那座金塔佛楼轻声道:“自我记事起,我便不喜欢佛堂里烟雾缭绕的气息,母后则告诉我这样想的话肯定会

    惹来菩萨们的不高兴,还有那些佛祖们会生气的,任她如何跟我解释我还是不愿意去,宁可被她罚我在宫里关禁闭也不想去念佛。”

    说起这些过去的事情,柴鳞渔有些心酸,眼中却没有太多的怨恨:“直到我八岁那年,母后生了一场大病,那是我唯一一次主动去佛堂祈佛,去给我母后祈福上香,我恳求佛祖显圣救我母后,柴鳞渔这辈子宁可把身心交给佛门。”

    “那一日,我点了三根香,在紫光宝殿的香炉前一跪再跪,当时的僧侣告诉我佛祖一定会显灵的,皇后娘娘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也是那么相信着的,很快母后的病就好了,我自然是无比感觉佛祖的,随后我去烧香还愿,双手合十跪了一次又一次,但我还是满心欢喜,因为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佛,他们是可以听到我们说话的。”

    楚瞬召看着她虔诚无比的脸庞,连连点头,柴鳞渔轻声道:“我至今还记得佛堂外那用白玉栏杆围成的放生池,上雕莲花纹饰,护栏中间嵌以“佛八宝”、法螺、宝伞、华盖、花瓶等雕饰图案,那尊由玉石雕刻而成的九莲大佛的影壁上刻有“佛陀六字真言”,真是让人难忘!”

    “可是我现在不信了。”少女嫣然一笑,这样的柴鳞渔让楚瞬召感到陌生,她继续说道:“要是佛祖真的存在,又为何漠然地任由你们的军队攻入燕,我母后那一次的病或许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太医妙手回春罢了。他们这些神佛总是这样的,让我们一次次地高声祈祷,可在我们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静默无言,这样的神?到底有何用?”

    “楚瞬召你告诉我,既然愿不灵,我何许再向他们许愿,信仰的存在有何意义?”

    少年只是沉默,对于柴鳞渔的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或许信仰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信仰是人所赋予的,而神佛是客观存在的东西。

    柴鳞渔总结道:“这个世间根本没有极乐天土,只有一个黄泉炼狱,而我们就身处其中。”

    楚瞬召试探性地问她:“在如今的你看来,是对神佛的冷眼旁观表示怨恨,亦是对他们的存在表示怀疑?”

    柴鳞渔笑了笑,没有给出楚瞬召想要的答案。

第三百一十五章 马蹄下的道理

    大胤天启十九年,大胤铁骑与燕人之间的战争爆发,这场长达半年的战争没有任何议和谈判和试探,双方将近十万人的军队厮杀,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更多,往日里那些在临安城里耀武扬威的士兵,在狂潮般的战场中为了活着拼命,士卒也好,将领也好,每个人都有成为英雄的机会,每个人都会变成草丛中的尸体。

    在灭绝西临一国后,大胤皇帝楚骁华再次展现出为王者的威严与风范,当机立断对燕发动战争,大胤琴魔花幽月带着三皇子殿下,以及那堪称天下最强骑兵的风鹰铁骑与燕人决一死战,燕终于在胤国的铁蹄下发出濒死的呐喊,一支又一支的部队奔入战场为国死战。

    很快,一个举世震惊的消息从燕传遍天下诸国,大胤三皇子楚瞬召率领骑兵攻入燕安息城,皇帝和皇后惨死在这位横空出世的大胤皇子手中,直到这一刻,天下人们切身体会到来自胤国人的恐惧,一个恐怖的王朝迅速崛起,速度之快远超他们的想象。

    这场战争持续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对于燕这个千年古国而言可以忽略不计,但成王败寇王朝毁灭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大胤王朝最强骑兵风鹰铁骑迅速控制了安息城,形成鼎立之势力,让来自南陆的敌人心生畏惧。

    “此战过后,不知多少铁甲裹枯骨,不知多少儿郎归家乡?”

    大胤皇帝楚骁华站在临安城的城墙上,看着风平浪静的城市发出深深的感慨,天启大神官郭站在皇帝的身边,白衣高冠,没有说话。

    铁羽将军叶藏站在两人身后,与其一起眺望南边的风景,就在那里,大胤的疆域在铁骑的拉扯下,硬生生从最北边的孔雀城外的小庄村抵达了燕安息城外的落日海峡,如今他们离中原的土地只有一步之遥,隔着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海峡。

    有人曾经做过一个这样的比喻,将庆国,唐国,离庭比作三个守门的壮汉,若是北域举国能将这三个壮汉打到,那么南陆四国三十二洲就相当于屋里的三十二个美娇娘,任由他们北域军队宰割,没有任何反抗的气力。

    “陛下,这次蒙羽和花幽月打着大军攻下燕,两国的百年之战已经落幕,陛下可以高枕无忧了。”叶藏陪他们站了好一会,想说些事情打破沉默的僵局,不料皇帝笑了笑指着南边的方向道:“战争才刚刚开始……你们只看见来自南边的胜利,却没有看见更南边的敌人。”

    “陛下果真要御驾亲征?如今大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都在千里之外,胤国必须有楚氏皇族的人留守,如此行事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叶藏全然不顾身份地对皇帝喊出声来。

    皇帝挥手笑了笑:“别瞎担心了,我会让楚鹰仰回来的,朕这才说出决定没多久,那些大臣恨不得抓住朕的双脚,就是不想朕离开临安城,不过这下子抓住朕的脚也没用了,朕有了一支会飞的军队!你这蛮子别瞎操心了。”

    叶藏身上带着一半的金帐国人血统,本命叶藏.台察儿,以前在胤**营当兵的时候,最

    忌讳别人对自己蛮子的身份说三道四,他自己也向大多数人隐瞒了金帐国的血统,除了蒙羽和白云这两位朋友,手下大多数士兵都以为他就是姓叶,便叶将军叶将军地喊了起来,但皇帝陛下不一样。即便喊他蛮子也毫不在意,只会觉得亲切。

    但如今想着蒙羽和花幽月在千里之外的安息城中,他们经历了如此可怕且惨烈的战事,那些勇敢的死者,那些壮烈的死者,如此想来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依旧认为陛下要留在胤国坐镇江山,而不是跑去千里之外的蜀越!”

    皇帝有些不开心道:“朕又不是第一次去蜀越了,如今我们连燕都拿下了,你还担心朕在蜀越会出什么事情?”

    叶藏沉声说道:“大胤王朝何其鼎盛,王朝境内无人胆敢伤害陛下,但陛下……如今黎京城已经不是蜀越女帝的了,那里遍地都是毒蛇。”

    胤皇反问道:“朕怕什么?在燕这个纸糊盟友倒台后,澹台凝华那条老蛇要对付澹台宁素都已经惨淡不堪了,他和他的手下有什么能力对付朕?”

    此时城墙之上只有他们三人,叶藏看了郭一眼,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陛下,末将还是担心血蟒帮那些秘术师们,您也知道他们不会随意让胤国的军队在蜀越乱来的。”

    胤皇用近乎冷酷的声音说道:“朕没有想乱来,朕是想让他们全部变成马下血泥!”

    叶藏听着陛下话里的豪气,心中不免涌现一阵担心,皇帝陛下决定的事情向来说一不二,如此很难去劝说陛下就此收手,只能顺从说道:“陛下要不要去安息城那边看看,或许我们可以将军队安置在那里,如今安息城里的将军只有蒙羽和花幽月,陛下可以坐镇安息城……”

    胤皇语气平静道:“有他们几个就足够了,这次的战争,朕不打算让花幽月这闺女去蜀越瞎掺和了,就让她留在安息城或者回来胤国,让她自己来决定吧。”

    叶藏看了皇帝一眼,又看了大神官一眼,两人被他的眼神弄迷糊了,胤皇轻声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朕从来不喜欢自己的手下遮遮掩掩的。”

    叶藏的脸色有些尴尬:“陛下,蒙羽那家伙给我传条密信,算是一个小秘密。我不知道要不要当这个丑人和陛下说,亦是等三皇子殿下和花幽月亲口告诉您?”

    “蒙羽的情报每一条都很重要。”

    叶藏沉默了一会:“他传来的消息说……花幽月喜欢上了三皇子殿下……他还看见三皇子殿下和花幽月住在燕皇帝的寝宫里……”

    说到这里他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当时他收到这条密信的时候,忍不住地破口大骂,把家中妻儿子女吓得不轻。

    蒙羽这家伙看似老实,但在胤皇面前向来喜欢报喜不报忧,这些那么难以启齿的秘事就他来代劳转告胤皇,这算什么事啊,眼见他说出口没多久后,大神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胤皇,反复点头仿佛在戏弄陛下。

    胤皇听后忽然愣住了,他微微低下头,背着手看着南边的风景,一直在部下面前抬头挺胸的胤皇难得佝偻了起来,胤皇默默看着城里的秋风落叶,一阵微风吹来将一片叶子落在他肩膀上,皇帝的眼神说不出的空虚。

    对于胤皇的表现,叶藏到不显得有什么意外,三皇子殿下从小就讨女孩子喜欢,若是别的女孩喜欢上三皇子他一点都不显得意外,倒是花幽月的话……这样冷漠孤独的女人居然和他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宫闱秘事说出去,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对胤皇的打击应该是挺大的,自己亲手任命的将军和自己的孩子搞上了,这算什么事啊。

    皇帝挥手拍掉了肩膀上的枫叶,轻声问道:“那孩子……她是在报复我吗?小召才刚刚十七岁……他居然没有拒绝?”

    “你傻啊,换做你拒绝不拒绝?”郭白了胤皇一眼。

    “没有,从蒙羽告诉我的信件里,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好,他们经常呆在一起……同桌吃饭什么的。”叶藏他没敢说出同床共枕那句话。

    “同桌吃饭吗?应该很多年没有人跟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吧?”胤皇看着远方纷飞的枫叶,说了这样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出来,郭已经笑出声来:“你楚骁华以前风流成性,现在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那女人摆了一道,滋味如何?”

    “朕觉得这样挺好的。”胤皇说。

    “挺好?”郭只觉得觉得不可思议。

    胤皇会心一笑,语气轻柔平缓许多,欣慰道:“那女人对我们胤国而言不太可控,如今她喜欢上小召那就绝不会背叛我们……虽然朕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在一起的,想必是个很有趣的故事吧。当时朕想让花幽月带着小召入战场时,我就猜到这女人会对小召有极大的帮助,如今燕已经被他们二人攻下……你看,朕看人总是看得很准的。”

    郭皱了皱眉,但眉头又很快舒展。

    楚骁华不愧是一代枭雄,虽说他不是那种心狠手辣到虎毒食子的人,但他为了战争的胜利,敢将那个不可控的女人放在自己儿子的身边,这等手腕真不是一般父亲能做到出来,而且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对于花幽月的能力,叶藏也是没有能力去质疑,只是勾引皇子可是大罪,顿时不由得为花幽月接下来的命运急的满头是汗。

    胤皇见他犹豫忍不住笑了起来,示意他不必再说了,此时日出东方照耀在临安城上,胤皇双手按在栏杆上,目视远方仿佛若有所思般,皇帝的双鬓已经发白,眼角掩不住他的老态,能依旧能看出皇帝陛下年轻时的英俊临风,或许比年轻的时候瘦了一些。

    郭问道:“楚骁华,莫非你真的不担心?”

    胤皇神情寡淡平静道:“朕担心什么?如今燕的军队已经没了,只剩下澹台凝华这条苟延残喘的老蛇,这场战争就是让世人看看,天下最大的道理就在胤国铁骑的马蹄下!”

第三百一十六章 御驾亲征

    郭看皇帝那无比淡然的神情语气,淡然笑道,当初这家伙被送去蜀越当质子的时候,可没少让那城里的人吃苦头,再到后来变成的北域第一人的胤国皇帝,金帐国,樽国在他手中吃的苦头比他们吃过的盐还有多,如今北域已经没有让敢挑战胤国的权力了,如今他担心的是……

    胤皇猜出他的忧虑淡然道:“赵怀龙已经死了,即便庆国人想让朕死也得全力以赴,如今这片天下能拿下朕脑袋的人,真的不多。”

    “我担心的是你走了之后,临安城怎么办?”

    胤皇微微皱眉道:“你觉得楚熏不行?”

    “那丫头当然不行,你自己养的女儿你自己不清楚?”郭白了胤皇一眼,叶藏听闻可是战战兢兢的,这偌大的胤国也只有大神官敢在皇帝面前如此放肆,胤皇要楚熏担任监国公主。此次与燕的战争,皇帝陛下将两位皇子都派往战场,如今更是要御驾亲征,若是他们三人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只怕胤国会陷入动荡之中。

    “别瞎操心,如今小召和楚鹰仰都不在临安城,没人陪她闹那丫头便会踏踏实实做事的,而且还有楚麝在她身边看着她,出不了事的,放心吧。”皇帝摆了摆手,郭皱眉道:“你到现在都还没有立世子,你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鹰仰不喜朝廷,楚熏是个女孩,所以朕打算立小召为世子,可如今朕这小儿子连燕都打下了,都抱着我给他的将军住进了燕皇帝的寝宫里,想必这胤国世子的身份对他也没什么吸引力了?”胤皇摇了摇头。

    “樽国那边已经在催促公主和小召的婚约了。”郭提醒道,胤皇看着他缓缓说道:“小召做事情太容易意气用事,一旦陷入什么人和事之中很容易不计后果。郭,小召不是他哥哥和姐姐,像他这样的人比较认死理,只是朕很怕这个孩子会受伤,尤其是心里上的伤,朕这辈子见过太多的阳谋阴谋,暗箭冷枪什么滋味都尝过,要是这样的经历放在普通人身上,他早就崩溃了,说不定这辈子都很难缓过来。”

    “小召子他不是普通人。”郭提醒道。

    “是啊,他是我的儿子,我楚骁华的儿子。”胤皇语气坚硬道。

    “再就是那孩子之后的伴侣,王妃就让那樽国公主去做吧,这人得信守承诺对不?其实朕也挺喜欢小召上次带回来那女人,朕之前还特地去听过她弹的曲子,离北的女人果然别有一番滋味啊,难怪那孩子会喜欢上她,让她当个侧王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算是朕对这孩子的私心吧。要是叶微微的话小召对着丫头委实没什么感情,把他们强行绑在一起挺遭罪的,相敬如宾渐渐会变成相敬如冰啊,希望日后不要相敬如兵就是了。至于花幽月……朕对这闺女的愧疚实在是太大也太多了,很多人不喜欢她朕也知道,但她为胤国做出的贡献朕是看在眼里的,再就是她父亲花明阁将军,带着所有的花家子弟为朕断后赴死,朕在他死后非得没有照顾好他的两个女儿,还将其中一个给逼死了,朕心里实在愧疚啊。”

    叶藏和郭默不作声看着这个万人之上的男人,此时王者的威严慢慢消退,郭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家伙也是会说人话的。

    “朕杀过很多不该杀的人,错过很多不该错的事。是朕亏欠这闺女在先,朕很不希望有朝一日这丫头会和胤国反目成仇,她体内有凤凰琴这样的神器,如果她真的叛出胤国的话,无论最后落到哪个

    国家巨擘手中,这把无比锋利的剑必然会将其指向胤国。就算她和小召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有一件让她牵挂的事情总该是好的,有一个家的人和没一个家的人真的很不一样。”

    皇帝的语气有些沉重的感伤,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朕死了,大胤铁骑在,有谁敢侵我大胤国土,你们都担心朕的安危,可朕也是人,朕有朝一日也是会死的,你们害怕朕死,是因为你们没有想明白一件事情。”

    “只要大胤铁骑的马蹄声一日在天下响起,胤国就绝不会覆灭,放眼天下诸国还有哪个国家能和胤国与之一战……除了庆国。”

    郭缓缓说道:“你到底还是老了。”

    此时胤皇已经想通了,伸手摸了摸郭的光头笑笑:“就连我都老了,可你这个老东西怎么还不死呢?”

    “我怎么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连阎王爷都不收。”胤皇上次摸他的脑袋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了。

    胤皇渐渐收敛笑容,看着他们二人语气平静道:“何虑生死之忧愁,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安排好,你们两个就是朕的见证人,要是朕这次真的一去不复返了,胤国的皇位传给小召,楚鹰仰担任风鹰铁骑大都统,蒙羽则担任兵部尚书,至于叶藏你和白云他们朕也安排好了,遗诏就放在朕御书房那张檀木方桌左手边第三个抽屉,看着去做就是了。”

    两人看着如此随意定事的皇帝陛下,脸上的表情骤然凝结,郭吃惊道:“如此大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做决定,陛下为何要告诉我们二人知道?我是大神官不管遗诏这些事情的。”

    胤皇平静道:“朕信任的人不多,你们算其中的人,而且朕一直觉得你能活得比朕久,这算是一种直觉吧。”

    “从今日起,你便是遗诏的见证人,也是执行者。”胤皇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郭愣了一下,单膝下跪将右手放在胸前,沉声道:“臣必将不负陛下赋予臣使命。”

    “至于你叶藏,从今日起,你就是铁修罗大都统,你将随着朕一同前往蜀越作战。”

    “末将领旨!”叶藏随之下跪,眉头蹙的越发紧,向天空看了一眼。

    “胤国全新的铠甲朕都为你们准备好了。”皇帝指向云端,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云层被某种东西所撕裂,他们像群鸦般聚在一起,三人看着那些黑色恶魔围在城墙的边缘,他看不清那些恶魔的脸,却读懂了他们眼底的狂热。

    “老天爷啊!”郭第一次看见这种铠甲,这简直就是用来反攻天门的武装,连神佛也为之颤抖。

    胤皇负手而立,狂风袭来吹动他的皇袍。

    城墙之巅,王者君临。

    ………

    ……

    城内,公主府。

    此时长公主楚麝正在看着那握笔批注年轻女子,目光是那么地温柔满足。

    曾经的二公主楚熏仿佛天生精通政治大局策划,俨然成为大胤王朝的二把手,在皇帝陛下多次专注铁修罗计划的时候,这位苛求尽善尽美的二公主比起以前脸上的稚气少了些许,或许和她消瘦的缘故有关,愈发显得美丽清秀,眉眼间的英气愈发像她的兄长,让她不由得眼神欣慰,楚熏从一

    大堆的奏折中摸出几份,再次检查自己是否有遗漏什么,柳眉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时候一天下来都没有喘过一口气的。

    她比起以往的娇蛮已经变得沉默许多,不再是那个追着弟弟吱吱喳喳的公主殿下,她心中多了不少的想法,有些正在去做,有些还未实现。

    长公主看着楚熏现在的样子觉得很好,这闺女总算是长大了,能为皇室付出自己的一份精力了。

    如今胤皇打算御驾亲征前往蜀越,将整个王朝的事务都压在这两位公主的肩上,其实朝中大多数事情各部臣子都已经做出决定,楚熏更多的时候是批阅他们递传上来的奏折,大多数的内容不需要批红,只是简单地看一些查漏补缺而已。

    楚熏心里也很清楚,现在这种时候自己只能一天比一天沉稳,尤其自己的哥哥和弟弟还未回来,她容不得有一丝松懈的迹象出现,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批阅奏折,终日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如今的她更是慢慢得到了朝中大臣们的认同和赞美,至于她剩下的时间都在吃饭睡觉,偶尔看着池子里的鲤鱼发呆。

    长公主看着宽大案桌后,那纤细动人的素白身影,那勤勉样子让她记起了许多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些模糊的场面浮上眼眸,让她神情有些恍惚。

    当年那三个孩子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跑的样子,他们在皇宫里打雪仗,当时李长渊还活着,他堆的雪人又大又好看,那些梦一样的场景如今还是记忆犹新,那些她喜欢的人都在,真好啊。

    不像现在,离开她的离开她,死去的死去了,哪怕是楚麝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楚熏会顶替胤皇的工作,时不时还得穿上凤袍接受百官朝拜,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楚瞬召会进入战场并且灭了一个国家,兄长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废物,胤国百姓一旦提起楚氏皇族的人都得暗暗点头,愣是让他们挑不出半点瑕疵。

    楚熏从先前的拘谨不安到现在的娴熟如意,即便让她做胤国的女帝也是如此,绝不输给胤皇半分。

    楚熏轻轻放下笔杆看着姑姑轻声道:“今天的就那么多了。”

    长公主对她赞扬了几句说:“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吧,一会让我来看就行了,对了,安息城的军报很快就会送回胤国,到时候可得麻烦你了。”

    “一些军报又能麻烦我什么?”楚熏毫不在意道:“倒是小召和楚鹰仰那个笨蛋,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连封信都没有送回来给我,他们是不是忘了我了。”

    长公主安慰道:“怎么会,他们都很想你的,你们是兄弟姐妹,怎么会忘了彼此呢?”

    “小召或许会想我,但楚鹰仰那个笨蛋恨不得见不到我,可是我……好想他们啊。”楚熏的声音充满伤感。

    楚麝笑了笑说:“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或许等这次和蜀越的战争结束后,他们就会回来临安城的,那两个孩子可不希望见到你现在愁眉苦脸的。”

    “我打算去探望一下李国师,听父皇说他如今重病在床,姑姑你去不去?”楚熏眨了眨眼睛看着她,长公主的神色渐渐绷紧,楚熏见状连忙说道:“姑姑你别生气,我去就行了,顺便看看小渊儿。”

    长公主眉头微蹙轻声道:“我去吧,你好好休息一下,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的确该去看看。”

第三百一十七章 睡一会

    大胤朝天启二十年,临安城里刚走了几个王朝老臣,任他们再极位人权也好,权力依旧但不住时间的魔力,该病也病了,该死的也准备去死了,他们的逝去让很多人感到不安,但所幸翰林院有不少读书人涌入朝廷当官入仕,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这辈子碌碌无为,在朝廷国事上委实没有做太多的事情,即便是大胤的国师,那也是我祖辈功勋积累下来,皇帝陛下给我面子让我去当这个国师,我唯一做过的,让我感到骄傲的事情,便是支持陛下发动西临之战。”

    国师府里,李国师此时躺在锦被之中,看着窗外的落叶,脸上露出淡淡的寂寞,对着一旁的管家一直说道:“我这一直很不服花明阁那家伙,那粗汉跟我斗了一辈子,现在想来,论功勋也好,论儿女也好,我什么都不如他,唯一比他做的好的,便是活得比他久……但有什么用呢?”

    管家微微露出戚容,却不知该如何对老爷说话好。

    “我很多年前就不怕死了,我大胤朝如此多的军营强者,读书种子,死了一个无用老人又如何,死了也好啊……能早点下去找那几个兄弟喝酒了。”老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表情有些疲倦。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立马起身前去,片刻之后带着长公主走进这间药味熏天的屋子,对着国师和声道:“老爷,长公主殿下来看您了。”

    老人扭头睁眼,看着门口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神情渐渐温暖了下去。

    在国师住的内屋里,长公主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老人,双手抓住裙子抓得死死的,红着眼睛脑袋低垂,不敢看老人。

    躺在床上的老人竭力压下咳嗽声,正要起身迎接长公主殿下,被快步入屋的长公主来到床前,将老人轻轻安慰了下去:“国师大人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我这次来就是来看看您的。”

    老人闭上眼睛喘息道:“长公主殿下,您能来看望老臣一眼,老臣心中很是欣慰啊。”

    此时不死,更待何时?

    “我除了来看您,还想看看渊儿,可惜这孩子总是躲着我这个娘……我连娘都没当好。”提起孩子,长公主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老人摆手咳嗽道:“没有的事情……咳咳咳……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长渊的死……得怪我……是我将他推入战场的。”

    “我大胤百万户,谁家儿郎没有死沙场?这当然不怪您。”

    老人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觉得李家亏欠了你,心中许多憋屈不曾说过出口,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们活在一个看不到战争结束的世道……很多人就是死在大胤铁骑的马蹄之下,其中那么多场战争,那么多的家破人亡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该死……可是死的却是我的儿子,这就是报应!”

    老人说话断断续续的,干枯蜡黄的脸透着死亡的气息。

    女人坐在床边握着老人的手,没有言语,没有落泪。

    这个在大胤朝上留下过浓重一笔的老人,在朝野上下被尊称为文正的老臣子,此时看着长公主泪流不止,长公主伸手替他拭去泪水,但老人的泪水越擦越多,仿佛将一生中不曾流过的泪都流在长公主的右手上。

    而长公主另一只手抓着老人的手臂,她生怕一松开手,老人就会离开般。

    “长公主殿下……是我们李家对不起你……但是孤独的滋味我尝了很多年,委实不好受,你还那么年轻美丽……若是真的遇见比长渊好的年轻人就嫁了吧,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我到了地底下后会跟长渊解释的的……而且那孩子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虽然不曾喊过我一声公公,但我在心中还是把你当成儿媳看待。我这些年什么事情都没做好,连我儿子都没有救回来,所谓父子一场也是走到尽头了,所以我想在

    离开这个世间之前,做好一些事情……咳咳咳。”

    老人指着案桌上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八十余人的名字,标注了那些人的姓名履历和优势,各种长短一目了然,李国师特有的小篆字体清晰,字体仿佛跃然纸上般潇洒爽朗,老人低声咳嗽道:“上面这些人,都是一些我从翰林院里掏出来的读书种子,里面不乏日后能成文臣大将之人,算上我这些年培养的心腹也是二十来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一些朝气勃勃但也意气难使的孩子们,可能现在又想郁郁不得志吧,但年轻终归是有优势。我听说西临复国急需朝政人才,希望长公主殿下把这份东西拿给皇帝陛下看,让他提拔这些人去西临入仕,算是我对这个国家的一点补偿吧,虽然是杯水车薪罢了。”

    长公主看着被烛台压着的纸张点了点头。

    老人感慨道:“有的人死了比活着更有用,说的就是我了,天下很大生活更大,我这些年见过很多人去过很多地方,但在我的眼里,始终只有这个家啊。”

    老人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干瘦无比的手指着门外的香樟树,泣不成声道:“在长渊出生那年,我在那颗树下埋了一坛子杏花酒,想着以后长渊成亲了就把酒坛子挖出来,好喝上一杯媳妇酒,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一会让老宋帮你把酒挖出来,长公主殿下,若是您日后遇到什么良人的话,就替我家长渊把酒喝了吧。”

    长公主用手捂住嘴巴,渐渐泣不成声。

    就在她身后,有个小小的身影出现了,看着床上的老人喊了一声:“爷爷……”

    老人低低应了一声,孩子双手遮住脸庞,低声哭泣了起来。

    当老人将她的手和长公主的手握着一起的时候,说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随后孩子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老人最后喃喃道:“让爷爷睡一会,明早还要上朝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人心草木

    轿子里很是昏暗,长公主绝美清秀的面孔显得有些模糊,淡淡的妆容已经被泪水毁了,显得她好像戏台上的丑角般。

    之后的记忆是混乱的,背景音是一阵阵凄凉的哭声,有她的哭声,有她女儿的哭声,有整个国师府上下几百号人的哭声。

    一根根白幡竖向门口。

    国师李宰念死了。

    长公主坐在轿子里,看着格外凄凉的国师府。

    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手里抱着一个酒坛子,她很少很少喝酒,即便是喝酒也从不喝醉那种。

    她怕自己喝醉后,对那个人的思念宛如江潮般汹涌剧烈,思念过后是无穷无尽的空虚。

    李长渊就很喜欢喝酒,每次去皇宫找她的时候喝酒都喝不够,如今她房间还留在李长渊喝过的最后半坛子酒,可是她从来不喝,就搁在她房间一直闲置,酒香愈发浓厚,驱之不散。

    李长渊喜欢学胤皇那般喝烧刀子,醉酒过后笑言舞剑,一剑扶摇撼昆仑,两剑日月沉天地,他喜欢那廉酒灼烧喉咙的感觉,每次和她偷偷喝酒的时候,都得带上一套自制的酒具。

    在她印象中,李长渊除了时不时在她面前腼腆外,好像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她看着怀里的酒坛子,思索良久,猛然掀开泥印,从轿子上走下,将酒坛子凑近自己的口边,大口喝酒,全然不顾轿夫看她的眼神。

    到底是为了什么让李长渊离开她前往西临,还有那花幽月,或许她从头到尾都看不起自己这个公主吧,毕竟她才是和李长渊并肩作战的女人,而自己什么都帮不了他。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明白对那个少年心里的悸动是怎么回事,那是一种无言的温暖,仿佛来自黄泉故人的拥抱。

    她喝剩最后一口酒,一手高举酒坛,仿佛面前还站着那个单手握重剑的少年,她伸出春葱般的玉指与他共饮着最后一杯酒

    此时微微的酒意涌上脑海,这苦涩的杏花酒喝着喝着口中有一股莫名的甜香,像是她的初恋般,李长渊喝醉之后总是喜欢念诗,他给自己念了那么多的诗,自己到头来还是只记得住一首。

    “浮生三梦,人生劳苦!”

    “无妨独恋,重逢即好。”

    “云流无终,终归故里。”

    当时李长渊第一次敢亲自己的时候,她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她当时不知所措,任由对方轻薄她的嘴唇,少年的舌头透着淡淡的酒香,让她如痴如醉。

    “你以后给我的孩子当娘好不好?”他说了一句自己听过最甜蜜也是最傻的话,最可笑的还是自己当时傻傻地答应了。

    她站在空旷的街道上,抓着酒坛子缓缓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个天地般。

    女人忽然放声大哭。

    ……

    ……

    深秋时分,漫天红叶。

    与此同时,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缓缓进入蜀越边疆,在军队中部较为普通的马车中,楚瞬召和蜀越女帝坐在一起,蜀越女帝指指点点向楚瞬召解释蜀越地形图,地图的描写详细到连驻军都标注得无比详细,这对蜀越而言无疑是军事机密,但女帝也摊在桌子上任由楚瞬召阅读,时不时还给楚瞬召讲解兵力的强弱,蜀越各部将领和江湖庙堂的形式。

    蜀越地形复杂以山地为主要特色,土壤和矿物资源比较丰富,蜀越三洲十八郡由连结的山脉环绕而成,自从蜀越立国以来,这里曾经大楚王朝的领土,如今被澹台皇族所统治,蜀越的面积仅次于燕,地势开阔、灌溉便利、土壤肥沃,因而农业发达,果蔬遍野,竹林满园,同时也被誉为西境的粮仓,这片富饶的地带出产的粮食甚至能养活小半个北域。

    蜀越人民尚武轻文,五百多年来都是武官治国,如此传统深根蒂固,偌大的蜀越里的书院不过八间,最为出名便是观蜀书院和白蛇书院,两座书院各有三位儒家大家坐镇,虽说未到儒圣的境界,但放眼北域这些人可是屈指可数的存在,蜀越虽说尚武,但贵族们都削尖脑袋想送自家儿女前往书院,与武官八年一换制不同的是,文官在朝廷上的地位是终身制的,若非出了什么叛国谋反的大事,他们的位置无论大小都是活到老做到老,绝无更替的可能,胜在稳定。

    如今现在的局势,蜀越女帝将她所知道的东西毫无保留告诉楚瞬召,而楚瞬召也不需要像花幽月跟自己解释那边,恨不得给他画张图才能讲明白,楚瞬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点就懂,如今蜀越这场内战,随时澹台凝华的军队数量多于他们,但依照风鹰铁骑的强大,若是这些该死的山路却是难走,或许他们可以像在燕般势如破竹攻入黎京城,不需要像现在般将超过半数的兵力分溃而走。

    蜀越的地形环境使其形成了一套天下独一无二的军事体制,蜀越各郡拥有独立的行政机构和外交组织,在国家遇到重大问题时举行会议互相讨论,想到这里,澹台宁素柔声解释道:“澹台凝华执政,领军都是人中龙凤,此次叛变我不知道谁在背后支持他,但他恐怕已经不把各部郡守放在眼里了。”

    澹台宁素忽然正色道:“蜀越三洲十八郡,虽然每一个郡的战力都很一般,但是汇聚在战场上的时候将会是很可怕的力量,尤其那十八个郡的郡守,每一位郡守都不是可以含糊对待的敌人,这可是涉及到当地人民的生死荣辱,如同燕人一样,我们的人民也是决不投降之人,宁可死战而死。”

    话是那么说,但对于她身边这位随着蜀越军队进入蜀越的楚三皇子对这样的话可没多少感觉,胤国铁骑纵横天下几十年,遇过的决不投降之人多如牛毛,但是这些人往往只有一个死字一个下场。楚瞬召对于这趟出行也是充满期待,可惜花幽月和哥哥不能陪在自己身边,安息城必须有楚氏皇族的人镇守,而且按照父皇和女帝的协议,在他们攻下燕之后,就是由他来陪着女帝返回蜀越夺回王位。

    人心如草木,既可向阳而生,亦可趋阴而萎。

    再有三天的行程,他们就要进入六阳军郡,在蜀越十八郡之中,六阳军郡的军力与规模乃是重要程度都是第一,驻守这片军郡的天阳将军白宰乃是女帝亲自御封的四品武将,蜀越女帝虽然极少参与战事,但任命武将一职还是由她来做的,这一类涉及国家使命的重要事务,不仅各部官员都会看着,即便是澹台凝华也会过门,最后再送到自己手中。

    蜀越女帝有些忧心道:“这次我带着你们大胤的军队归来蜀越,就连我们的军队也不得不收紧战线,就怕还没去到黎京城就变成了边关军郡要打的出头鸟,澹台凝华所在的朝廷也会做出应变的策略,想必已经在各个军郡布下清一色的精锐枪兵,就等我我们入瓮捕杀,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经过六阳军郡,哪怕是陷阱也得踩。”

    楚瞬召勉强笑笑问道:“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军郡罢了,一个小将军而已,你可是御封过他的女帝,按理来说他也应该大开城门等您进入,真的值得您那么害怕吗?”

    女帝停顿了片刻,看着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皇子苦笑道:“你觉得我还算是蜀越的女帝吗?说的难听一点的话就是丧家犬,我带着你们胤国的军队进入蜀越的土地,私下已经被蜀越的老百姓骂得我狗血淋头了。”

    楚瞬召轻声喃喃道:“我不相信你们的人民会拒绝一个美丽且睿智的女帝,转而去信任一条在你们所有人看来臭名昭著的毒蛇。”

    “其实我和澹台凝华都不受百姓待见,我太软弱,他太强势,但我们要是在一起联手统治的话,对国家倒是极好的,可惜我们现在闹掰了。”女帝伸了个懒腰,窈窕腰肢宛如白蛇,媚骨天成,楚瞬召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心想非礼勿视。

    楚瞬召只是苦笑,不去戳破少年心思的女帝妩媚地白了他一眼轻声道:“瞬召,你觉得这场战争中,我和凝华谁活下来的机会更大?”

    楚瞬召肯定回答道:“当然是您,只要我还挥得动剑,我就绝不会让他伤害到您。”

    蜀越女帝笑容宛如二八少女继续说道:“要是等你做了胤国的皇帝,这天下还得了?”

    楚瞬召沉默不语,但蜀越女帝五指相触依旧不依不饶道:“你觉得我家宁静如何,要是这场战争结束后,再过两三年我就把宁静许给你,我们和你们胤国不一样,蜀越的女孩十四岁就可以成婚了。”

    “不……”楚瞬召望着窗外的风景轻声道,这是他第一次拒绝蜀越女帝的建议,女帝倒也不生气,给楚瞬召倒了一杯温茶问道:“不?为何不呢?宁静哪一样比不上你那个未婚妻,我丑话放在前头,我的女儿嫁去你们楚家只能当皇后,决不能当侧妃,这是我唯一一个条件,我可以拿整个蜀越给我女儿当嫁妆,刘康他敢拿樽国给他女儿当嫁妆吗?”

    楚瞬召长长叹息道:“这太自私了,她只是个小女孩……您都没有问过她是怎么想的?”

    “她信任你,我也信任你……”

    “她把我当成哥哥,而我把她当成妹妹。”楚瞬召靠着车厢上,没由来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觉得女子不一定要相夫教子才叫人生,要是能纵横天下的话,也是很不错的。”

    蜀越女帝笑了笑,没有在再说些什么。

    无论战争结束之后她是否还活着,自己的女儿总会有人替她照顾。

    而那个人就在自己面前。

    澹台宁素笑容有些牵强道:“此次南下蜀越,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对了,忘记告诉你蜀越的马贼经常在山林间出没,我们这一路上得多加小心,斥候游曳防不胜防,而且马贼们行事极为狠辣,其中不乏一些军郡

    将士更是喜欢杀人取乐,不少从你们胤国亦是别国来蜀越的商贾都被他们宰了,如此来去如风的行为让我们也很头疼。”

    楚瞬召点头道:“我会注意的,只不过是一些马贼而言,我会摸清楚他们的动机,还有澹台凝华也一样。”

    女帝笑容玩味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不如我们这些过来人清晰,很久之前我刚刚当上女帝没多久,各郡的郡守都向我这个女帝奉献各种宝物以表示对我的尊敬,其中安澜郡的郡守向朝廷献乐了一整座由玉石雕刻而成的蜀越地形图,蜀越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脉都那囊括其中,当时我还是个小女孩,对这样的礼物当然无比期待。可就在他们即将送入黎京城的时候,就在离都城不足五十里的地方被人劫了,当我们的人得知前往追寻时,那些护送整座玉石地形图的护卫们全都死了,被人一刀割喉,而地形图也消失不见……整整过去了半年,我们从未得到地形图的下落,直到有一天,某个金吾卫带着一个小孩来到朝廷,孩子手中握着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珍贵玉石,他告诉我们玉石是在河里捡到的……”

    “截杀车队的那个人得到玉石地形图后,将其全部打碎丢入附近的河中。”蜀越女帝寒声道。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杀人呢?”楚瞬召纳闷道。

    女帝摆了摆手道:“不知道,或许他只是觉得好玩,这个世界上很多这种人,有些人的动机不在常人的范围内,他们的**就像流水般高低不定,对于这样的敌人……他们无法被金钱收买,也无法被武力威慑,他们所做的一切……想要的一切……只是希望这个世界陷入火焰之中。”

    楚瞬召听后沉默不语。

    女帝靠在车壁上感慨道:“就像我们这场战争一样,我到现在都不知澹台凝华想要什么,珍贵宝物,权力富贵,绝世美人,这些东西他早就有了,身处帝王将相之家的人对于这一切都是唾手可得,这些东西容易让人意志消沉,容易让人觉得得过且过,最终与天下大道渐行渐远。可澹台凝华不一样,他虽然有不少私生女但他没有家庭,即便他获得蜀越的王位也无法传承下去,私生子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力。”

    “用铁与血打下来的江山,最终也让士兵们习惯用拳头讲道理,所以儒学礼制这种东西,在最关键的起不到任何作用。”女帝目光有些淡然:“真正的君王必须要有强大的内心和铁血的手段,宽仁只不过是辅助手段,一个仁慈的君王随时会被他的人民嘲弄软弱,但一个手段铁腕的君王,决不会让人觉得他弱小。”

    “我不害怕暴君,我连蛟龙都杀过。”楚瞬召沉声道。

    “我们这次归来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击重拳,他已经被逼到绝路了,被逼到绝路的敌人最可怕,即便是我也不了解澹台凝华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女帝喃喃自语。

    楚瞬召看着窗外的风景,他步入战争很大程度上是作为大胤三皇子的责任,如今为了这份责任来到蜀越,是否能让他看见更多的人和事。

    蜀越女帝继续说道:“按照我和你父皇的约定,若是这次胤军助我夺回王座,蜀越将会和胤国签下万世之盟,我也会尽力为胤国的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

    楚瞬召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您不会觉得有些难受吗?”

    蜀越女帝无奈道:“若我死在这场战争之中,就不会难受啦。”

    少年一本正经看着她道:“现在还没打仗你就想着死,是不是太晦气了一点。”

    女帝嫣然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楚瞬召接过她递来的温茶抿了一口,闭上眼睛,两人很随意的交流了起来,没有任何隐瞒,没有任何心机。

    楚瞬召问了一个让她很意外的问题:“那个黑白头发的女人,你为何不杀了她?”

    蜀越女帝哑然失笑,托腮看着直视少年的瞳孔:“这当然是我比较仁慈,或许是软弱吧……女子在乱世之中得以存活实在不容易,她就像我以前的样子,一样喜欢穿红衣,杀了她就像杀了我自己一样,我下不去手。”

    “说白了,和你不杀那个燕公主是同一个道理,在芸芸众生之中,我们都能从敌人身上看见自己人的影子。”女帝认真地说。

    楚瞬召将茶一饮而尽,笑而不语。

    梦中那个自称皇后的女人到底是谁?

    除了太阿剑之外,是否还有更多的神兵散落人间,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独在此山中,各种云遮雾绕让他不知所措。

    楚瞬召趴在车窗边看着天上的太阳,伸出右手在自己面前轻轻挥动,任凭阳光从指间穿透而过,照得那双瑰丽紫瞳熠熠生辉。

    他对着天上竖了个中指,顺带翻了个白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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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王朝,烽火不断,伶仃百姓,雨中飘荡。有个高冷老爹是皇帝,放荡老哥爱喝酒,那暴躁公主是我姐。
山上有个大神官,自称那陆地老神仙。青楼还有那云袍小娘子,善奏琵琶会吹箫,一眨眼间成刺客。
天下王朝十五国,我以龙雀战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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