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宁为燕鬼(四更求订阅)
“你这个皇室的走狗还敢回来?”柴龙豹狠狠将弟弟踢到地上,柴郡吐出一口鲜血,眼睛被黑布蒙住,他风尘仆仆从安息城赶来怀泉,为的便是将皇帝陛下的请求告知父亲,谁知当他进入怀泉边疆的时候便被士兵拦截下来,当他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时,士兵二话不说将他打了一顿,用麻袋套着他的脑袋把他带到王府这里。
他不知道为何这些士兵要这样对待他,他怀泉的小王爷,而且还是皇帝陛下派来的信使,他们应该恭恭敬敬将自己带到父亲面前,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之中,他想将一切的真相告诉他们,如今安息城陷入暴乱之中,皇室的生命安全岌岌可危,皇帝需要父亲勤王出兵抵抗胤国的军队。
有人将他狠狠按在地上,他隔着麻布都能感觉到地面的冰冷,但这远不是最冰冷的。
他忽然奋力叫出声来:“你们干什么?我是怀泉的小王爷,我带来的皇帝陛下的密信……我……我!”
“柴龙貌对吗……他害怕,那个瞎子终于感到害怕了……”他听见了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从头顶出现,麻袋忽然被人摘下,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看见一张模糊的脸慢慢靠近了他。
“哥……”他喃喃道。
柴龙豹单膝下跪拍了拍弟弟的脸,随后一巴掌扇了过去:“我不是你哥,你现在跑回来干嘛?这样已经没人把你当成小王爷了,你是想把我们家的基业都拖去给皇室陪葬吗?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现在的状况,燕皇室快输了!要输给胤国了!”
这是柴郡第一次看见哥哥眼中流露出的不屑与愤怒,或许他很久之前也看过,只不过离家这十年来都忘记了哥哥凶狠的模样了。
此时有人不紧不慢从里屋走出,那是他父亲柴牧之,父亲看着他这个儿子,脸上平淡,手里转动着佛珠,一步步靠近自己轻蔑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和你姐是不是算计好一起回来的?”
“姐姐回来了?”柴郡懵了,随即回过神来对着父亲咆哮道:“父亲快点放开我,陛下……陛下需要父亲的军队啊……将我们的敌人驱赶出燕的领土……父亲的兵力现在不用想着到什么时候用?到时候胤国人杀进来就没有机会了!”
回答他的是一记耳光,他两边的脸颊都红了,呆呆地看着父亲愤怒的眼睛。
“混账东西!柴龙貌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如此言听计从的?你是我的儿子,你该听本王的!”
“那父亲你到底想干嘛?燕的军队没能将靖南城攻下,我们败了那一战……若是父亲早点出兵攻城的话说不定就打下了!父亲……父亲。”
“我愚蠢的儿子啊,柴龙貌已经快倒台了,你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吗?”怀陵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而且我们已经和胤国的三皇子结为盟友了,怀泉的兵力将会用来攻打安息城,并非抵御胤军。”父亲不冷不热丢下这句话,对柴郡而言这无疑是五雷轰顶!
“攻打安息城……父亲你这是叛国啊!你背叛燕是要遭天谴的!燕的列祖列宗会唾弃你的魂灵!那些死去的燕士兵将会死不瞑目啊!”柴郡对着父亲怒吼道。
“混账,你的列祖列宗想你好好活下去,可你都给怀泉带来了什么?若是本王不和胤国人结为盟友的话,继靖南城之后被占领的就是怀泉了,你有没有为这城里的百姓考虑过?”怀陵王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他愣楞地看着父亲,此时此刻
他终于明白为何皇帝要把自己叫去宫中当质子了,原来这个瞎子皇帝一点都不瞎,早就看出了父亲有反动的动机,所以皇帝陛下一直将他当成皇子般培养,就是希望他不要学父亲那样,比他更仁厚一些,更机敏一些,对皇室更忠诚一些,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替皇帝挑起国家的半边江山,理解藩王真正的责任。
可现在父亲反叛了,陛下现在一定在宫中等待怀泉的军队抵达安息城吧,可惜如他所愿,燕的军队最终还是会抵达安息城,但会跟着胤国的军队一起攻城!
不知道他的朋友叶云鹏和李罡毅现在怎么样了,在进攻靖南城的军队兵败如山倒,他们的军队或许已经从铁河山撤回安息城了。
他想着想着想到那个美丽动人的燕小公主,自己临走之前她还死死拉住自己的袖子落泪,但自己还是没有给她一个拥抱就离开了,因为他害怕一转身眼泪就掉下来,像个女人一样。
这不公平!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不公平!
他很想朝父亲脸上吐口水,但父亲离自己实在是太远了,一个趴着,一个站着。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花幽月和和其他铁人屠的将士们出现在他们面前,女人望着地上颤抖不止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怀陵王:“这就是怀泉的诚意吗?一边和我们结盟一边放柴龙貌的信使入城?”
怀陵王冷冷地撇了她一眼,刚想说些什么,一道白色的身影冲了进来,扑在柴郡身上,口中悲呦不止道:“父亲……为什么……父亲……这是柴郡啊……您的小儿子啊”
那些围住柴郡的死士纷纷闪避收起手中的刀担心伤害到郡主,楚瞬召也冲了进来,望着面前的一切惊呆了,花幽月脸色不悦地去到他耳边低语了两句,楚瞬召的脸色凝重了下来,望着地上那个满口是血的少年,他是燕皇帝的信使,按理说他应该当场抽剑斩了他。
可莲花郡主扑在他身上低哭着,恳求父亲饶弟弟一条性命,怀陵王望着楚瞬召淡淡道:“三皇子殿下,如今我这小儿子变成了叛徒,您说该如何处置他?”
楚瞬召眼神一变,就想拔剑上去跟怀陵王拼命,花幽月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这是您的孩子,为何要我们来做决定。”
“三皇子殿下,像您这样的人也会怜悯弱者吗?”怀陵王平静道,莲花郡主睁着猩红的眼眸看着楚瞬召,嘴唇嗡动不止,楚瞬召大口喘气,按住剑柄上的右手颤抖不止,为什么要他来做决定呢?到底为什么呢?
怀陵王冷漠地笑了笑,对着一旁的死士说:“既然三皇子不愿处决他,那就将他关押下去,直到这场战争结束为止。”
“柴牧之!!!!!你这个燕的罪人!”柴郡咆哮着扑了上去,叫声既凶狠又凄厉,将怀陵王手中的佛珠惊掉了,少年拔出腰间的匕首就要往父亲胸膛捅去。
“保护王爷!拦住这个疯子!”柴龙豹大吼着摸向自己的腰间,但弟弟的速度更快,根本来不及他拔刀。
莲花郡主凄厉地哭喊着,依旧没能阻挡弟弟的步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手中的小刀在夕阳下刺向父亲的胸膛,这个临危不惧心机如蛇的怀陵王终于害怕了,恐惧慢慢撕裂他那看似儒雅的面孔,他像个受惊的女人般尖叫了起来,地上的佛珠反复跃动,仿佛在嘲讽这个老人,现在连佛也救不了他了,他就要死在自己儿子的刀下了!
“父亲!”柴龙豹吼叫震耳欲聋。
柴郡的步伐忽然被止住了,他低头望
去,刀锋从自己的胸膛出现,鲜血不受控制般溅射到怀陵王身上,刀柄牢牢被柴雄握在手心,他顺势一推切开了小王爷半边身子,滚烫的血液如同怒龙般升腾而起,柴郡松开手上的小刀,无力地跪倒在父亲面前,莲花郡主冲了上去抱住了弟弟,可弟弟的目光一直锁定在父亲身上,此时再也没有仇恨与愤怒,只有空洞。
“小郡……小郡……”莲花郡主悲呦不止,她的小弟弟要死了,她终究还是个不详的女人啊,先是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后来回家后连母亲也死了,最后到现在连自己的弟弟也要死了,她这个家已经遍地鲜血了,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了。
“姐姐……听着……不要让怀泉的军队攻打安息城……”柴郡靠在她肩膀上,语气细若游丝般:“不要背叛皇帝陛下……他已经没有盟友了……他很孤独……因为燕要输了。”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莲花郡主嚎啕痛哭,楚瞬召张了张口,想冲上去将她拉开,却被那股扑面而来的悲潮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柴郡再次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刻毒的笑容一步步靠近怀陵王。
姗姗来迟的弓弩手将箭夭射入柴郡的身上,一根!两根!三根!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继续前进,怀陵王勉强站直了身子,看着自己的孩子浑身浴血来到自己面前,背后满是箭夭入体露出的黑羽,他用尽全身力气从怀里掏出那封诏书,另一只手像是铁钳般抓住父亲的手,将那封染血的诏书塞到父亲手中!
“宁为燕鬼!不为胤奴!”
他说完后沉重地倒在父亲脚下,尸体压在白玉地面上,箭头猛然从身体刺出来,小股小股的鲜血从他身上喷了出来,将怀陵王的藩袍染得血红。
在一片寂静之中,莲花郡主抬起那张木然的脸,对着弟弟的尸体发出撕心嘞肺的吼叫,随后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哽咽,倒在了弟弟的尸体边,昏死了过去。
惊魂未定的怀陵王慢慢打开那封诏书,只是轻轻撇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便随手撕碎丢入晚风之中。
信封的碎片洋洋洒洒落在柴郡的鲜血上,白茫茫一片,红得刺眼,死得一干二净了!
楚瞬召第一次目睹这样的惨案发生在自己面前,他看着怀陵王那张冷漠的老脸,想起刚才他像狐狸般尖叫的样子,真他妈让人感到滑稽啊,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人结为盟友,地上躺着可是他儿子的尸体,他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心疼吗?
他最近僵硬地松开了剑柄,任他再愤怒也不能杀了怀陵王,要是杀了他的话自己手下很多士兵就白死了,无论现在他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怀陵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本王的诚意已经很足了,像柴龙貌这种软弱的皇帝有什么力量守护燕?把我儿子活活派来送死,本王今日只想借我儿子的死告诉三皇子一个天大的道理从来没有真正的盟友,只有更强的敌人,而这皇帝的宝座,只能让最强大的人去坐!”
“你会是燕更强的敌人吗?本王很期待你能砍下柴龙貌的脑袋……总之本王将一切都赌在你身上了,不要让本王失望!”
“给本王将他埋在王府的井里面,这件事情要是谁传了出去的话,全家拉杀!”
怀陵王府说完转身离去,身后的死士也跟随着,柴龙豹撇了自己弟弟的尸体一眼,冷冷地笑了,随着父亲一同离去不再回头,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肩膀上,红得就像是柴郡身下的血一样。
第二百七十四章 起手天元人
“我到底是为什么来打这场战争的?”
楚瞬召坐在缓缓起身,握紧剑鞘,对天自问。
“瞬召……很多人在等你。”花幽月来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肩膀:“你哥哥和蜀越女帝已经到了,现在很多事情都要讨论决定。”
“我去。”楚瞬召扭头望向白玉院子,那女人刚刚睡下,林稚在陪着她,她醒来之后一直在哭,好几次想抽出楚瞬召腰间的剑寻死,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抱住她,任凭她的眼泪洒在自己袖子上。
宁为燕鬼,不为胤奴,连他都想给这句话鼓掌了。
“我知道发生的事情让你很不开心,而我也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感到难过……他带着自己的使命回来……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但我们必须先开会讨论,柴牧之在安息城的斥候传来的消息,吕良心的军队已经抵达安息城和叶云鹏的残军会合在一起了,随时可能反打我们一场。”
“吕良心!”他吃惊道:“他们的军队那么快就去到安息城了?”
“战争就如同下棋,胜利永远都是给先手天元之人。”花幽月说。
关于战争的会议依旧在议事厅举行,怀陵王摆出一张类似父皇金銮殿里的长桌,怀陵王坐在长桌的尽头,身边是自己的儿子还有那个杀死柴郡的柴雄,楚瞬召和蜀越女帝坐在一起,而更让他惊悚的是那个曾经在靖南城给与他军队重创的黑白长发女子站在女帝后面,神色恭敬,不知道这女帝用了什么手段让驯服了她。哥哥坐在自己右手边,之后是蒙羽将军,还有铁人屠的领军黄破军,花幽月一贯地孤僻坐在角落里,尽可能与所有人保持距离。
这位刚刚遭受了丧子之难的怀陵王爷满脸红光,望着长桌上的众人眼神振奋,仿佛年轻了几十岁般,怀陵的军队开始布置武装,随时都能随着胤国的军队攻入风暴谷中,最后抵达安息城,蜀越女帝一脸不掩饰的憔悴,比起之前在胤国时的轻松虚弱了不少,楚瞬召将手搭在她手背上投去关怀的目光,女帝柔柔一笑,笑得很勉强。
会议一直开得深夜之中,从刚开始的言笑晏晏变成了持续不断的争吵,最开始的导火线是哥哥和柴龙豹之间的恩怨,柴龙豹认为哥哥是个废物要和他一对一单挑,楚鹰仰则拍着胸膛说不把你的第三条腿挑出来他就不姓楚!
怀陵王拍了好几次桌子示意长子坐下都没有劝下,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蒙羽开始对怀陵王的态度感到不满,认为他要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埋怨楚瞬召的出手大方,有人出言威胁楚瞬召的安全,黄破军抖了抖身后的屠龙之枪,甚至有的人忍受不住开始离开了,喝了两壶酒又继续回来争吵。
在这个过程中,花幽月一直看着他们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仔细分辨他们话语中的毒药和蜜糖,虚假与真诚。
根据怀陵王给他们提供的情报,现在吕蒙心的军队已经在安息城外安营扎寨,皇室的军队败退铁河山,并且朝着安息城的方向前进,用屁股想都知道现在安息城里乱得很,这是他们所能经历的最后一场战争,成王败寇都看这一仗了。
怀泉的军队希望现在现在就进入风暴谷,与柴龙貌进行最后一战,一举消灭城中的皇族实力,而且柴龙豹希望和楚瞬召他们的军队一起去安息城,让柴雄带领怀泉大部分的军队去占领奈离,正好可以遏制住安息城在怀泉的补给防线,可以凭借他们的人数优势硬生生耗死安息城里的人。
但楚瞬召说如今东皇钟还在安息城里,在柴龙貌动机不明的情况下,最好不要立即攻打安息城,这句话一出口的时候就引得怀陵王府的人哄堂大笑,柴龙豹起身挨着楚瞬召的肩膀说妹夫啊,这种骗小孩的神话我八岁的时候就不信了,要是他们可以用东皇钟的话,早就丢去你们胤国把你们轰上天了,他建议明早就带着军队一起出发,一鼓作气攻进安息城砍了皇帝老儿的脑袋,楚瞬召扯了扯嘴角低下了头。
“东皇钟是存在的,而且能将我们全部的军队瞬间毁灭。”花幽月终于开口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我们总不能因为东皇钟在安息城中,就不攻城吧?”怀陵王道:‘东皇钟就被镇压在封神庙里,并且已经近千年没有使用过了,或许连柴龙貌也不知道如何使用。”
“柴龙貌不知道如何使用,总有人知道该怎么使用。”花幽月回答:“或许是我多虑了,但是我们不能给柴龙貌留下一丝毁灭我们军队的间隙存在,我也希望是我多虑了,没有人会希望使用那玩意……没有人。”
众人渐渐沉默了,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花幽月终于妥协了:“这样吧,东皇钟的事情先摆在一边,若是柴龙貌身死安息城的话,而且我希望他亲眼死在我的面前燕皇位的继承权就会落到公主身上,我听说你们燕有个公主叫柴鳞渔对吧,这样王室的继承权就会落在她手上,我们不能让她离开燕。”
“你们打算对一个孩子下手?”澹台宁素不悦道。
“柴鳞渔流着燕皇室的血统,我们不能让她被庆国得到。”蒙羽指出。
“没
错,这个小公主跟她娘一样漂亮,而且是燕唯一的公主,我们或许可以留她一命,但不能让她继续坐在燕的王座上。”花幽月说。
“她始终是燕的公主……兴许是燕皇室最后的血统。”楚鹰仰说。
“我们不能留她……”楚瞬召抬起了头,这句话仿佛不是从他口中说出般。
“父皇说了不能留下任何一个燕皇室的人,西临的事情已经给了我们惨痛的教训,这一次不能再留下什么亡国公主亡国皇子的,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你要亲手杀了这个小公主,她今年才十二岁!”蜀越女帝的声音高了起来。
“不管她十二岁也好一百岁也好,只要她是燕皇室的人就不能留,只要她是柴龙貌的女儿,只要她身上流着和柴龙貌一样的血,我们就不能留她!”楚瞬召说这话的样子像极了他父亲的铁腕,蜀越女帝忽然有些害怕了。
“好吧,我也赞成铲草除根,那燕皇后总可以留下吧?我可以率领怀泉的武士们攻入安息城中当前锋”柴龙豹亲热地搭着楚瞬召肩膀,却被他立马撞开,眼神锋利道:“不可以!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燕皇后可以以死殉国,但是绝对不能被人玷污!这是我们胤国的底线!”
“哦?我可是听说当年西临战争的时候,西临的皇后可是被你们的骑兵从早上操到黄昏降临时,战争最大的乐趣在于胜利之后分享敌人的女人和财宝,楚三皇子你到底懂不懂?”
楚瞬召抿紧嘴唇,脸色发青。
“既然要斩草除根就要做得干干净净,他们一家子都得死!”怀陵王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不议和?现在我们明显占据优势,或许我们可以逼着燕皇室交出王位,这样一来很多问题就解决了,也不需要担心东皇钟的事情了,而且很多人也不用死了?”蜀越女帝问。
所有人全转过头来盯着她,楚瞬召一字一顿道:“宁姨……胤国和燕是不可能议和的,我们的祖祖辈辈都在打仗,他们杀了我们的无数亲人和朋友……反之我们也一样。”他将抽出龙雀剑,用力插在长桌上,陨神钢剑在烛火下闪着奇异的光芒,比寒冰更冷,比熔岩更热。
“如今燕的金菊旗飘落在尘埃中,我们将会用剑锋将其挑起!”
楚鹰仰高声附和,其他人也表示同意,澹台宁素轻声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胤国总是有那么多战争的原因,如果觉得心硬的话就想想自己家里的亲人,那些还活着的人……那些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如果我们有更好的方法解决这场战争并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何不这样去试一试,派出信使去和柴龙貌议和,让他让出王位不好吗……很多人已经死了,我们还要再赔上多少人命方才罢休!”
“女帝陛下,您毕竟是女人心肠软,战争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和您的士兵吧。”蒙羽声音低沉道。
“我心肠软?若是现在让澹台凝华站在我面前,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心肠有多软!”蜀越女帝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澹台凝华杀了我的臣子和亲人,背着我和燕结盟,并且让我的士兵上战场送死,澹台凝华一手挑动胤国与燕的战争,或许你们胤国根本就不该和燕进行这场战争!而是跟我一起回去蜀越将这个罪魁祸首揪出来。楚瞬召,我希望你的心肠可以软一点,可以用脑子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刀剑,试着去和燕的皇帝谈谈,你们为何一定要互相逼死呢?我希望你走一条跟你父皇不一样的路,去和喜欢的女孩真正的相爱,去过幸福的生活……不要像我们一样……即便是死了也只能下黄泉炼狱!”
楚瞬召眨了眨眼睛,等过了好长的时间方才询问花幽月:“父皇的命令是让我们夺下燕的土地和王位对吧。”
女人点了点头。
“能议和自然是好的……但我们如何和柴龙貌议和,或者说如何确保柴龙貌可投降,假如他让出了王位给我,可燕的士兵还是存在,第二天就冲进皇宫将我杀死,这样的议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楚瞬召说。
“没错,云剑河之战我们被叶霸的军队围杀,死了远多于燕两倍的士兵才拿下靖南城,如果我们如此轻易和他们议和的话,那那些死去的人意义何在?即便是议和的话也应该是柴龙貌来跟我们议和请降!”楚鹰仰一拳砸在桌面上,仿佛一锤定音般。
“总之我们怀泉已经不会承认柴龙貌是燕的皇帝了!”怀陵王双手撑在桌子上宣布道。
蜀越女帝起身离开,朱子微跟随她一起离开,让那些声音远离的自己,胤国和燕的这场战争本不该发生的,澹台凝华才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才是那把悬挂着每个人脑袋上的剑!
她忽然好想自己的女儿,带着她去到一个没有战火的地方。
可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
“诸位大人!请听我说。”怀陵王朗声起立,将手搭在楚瞬召肩膀上:“燕只能有一个皇帝,在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只会向一位皇帝宣誓效忠!”
说完他举起了楚瞬召的手臂,身后的怀泉武士抽出燕刀
单膝下跪,眼神肃穆。
“就是他!燕的新王!柴牧之愿为楚三皇子赴死!”怀陵王高声宣布道。
连同他的儿子和仆人一同下跪,楚瞬召眼神空洞看着那些向他下跪的人们,口里高喊着如同父皇上朝时百官跪拜喊出的话语,响彻在议事厅之中,久久不散!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
……
两人一同走在怀陵王府之中, 花幽月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楚瞬召停下脚步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花幽月看着他:“你猜我想问什么?”
楚瞬召挨近了她一点,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花幽月也没什么异样神情,反正他们两人也就那样了。
“你真的要当燕的皇帝?”花幽月问?
“我对燕这片土地没什么感情,只是当个征服者罢了,父亲要我当西临的亲王实则是西临的皇帝我也不想当,想想还是那种仗剑走天涯的生活比较自在。”楚瞬召笑了笑。
花幽月嘴角微微勾起。
楚瞬召靠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我出门前跟父皇许下一个大话,说要在入秋前将燕攻下献给父皇,现在想想还真是狂妄,胤国历代那么多名将都没能拿下这个国家,凭什么我可以?”
“凭什么你不可以?你所遇到的燕皇帝是历代最无能的一个,甚至连正常人都算不上,而且你父皇旗下的胤国铁骑是当世最强骑兵,有我,有你哥哥和蒙将军在,而且现在柴牧之叛变倒戈在我们这一边,天时地利人和你楚瞬召都占了,这场战争对你而言的有利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你要是攻不下燕的话那才丢人!”花幽月说。
楚瞬召转身望向怀陵王府议事堂的方向轻声道:“刚才那怀陵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我当燕的皇帝,愿意为我楚瞬召赴死,听来是不是很霸气豪放?我都快感动得掉眼泪了。”
花幽月点头道:“你要是真的做了燕的皇帝,这样一来北域诸国就在你们父子俩的统治之中牢不可破,胤国甚至有可能变成像千年之前的北域王朝一样的大国,这份家业够你们的子孙挥霍几百年了,而且你父皇仍不满足是吗?他还想继续南下?”
“这把剑名为龙雀,是去年诞辰日父皇送我的。”楚瞬召摸了摸腰间的剑鞘。
花幽月恍然道:“原来如此。”
“你父皇给予你的期望比你哥哥姐姐都要重,甚至在你还没会走路之前就开始训练你作为帝王的技艺,他给了最好的老师教导你儒释道学,王道经纶,甚至不让你去选择神佛来祈祷,为的便是让你自己懂得信仰的秘密,你所经历的一切……李长渊教你的剑术……后来是关长夜……现在是我……你父皇看似无心栽柳,可比任何人都期待你能长成一颗参天巨树,你经历过那种被追杀的感觉和害怕的感觉,也知道什么是君王的责任……看来你父皇不仅仅想让你当胤国的皇帝。”花幽月幽幽道。
楚瞬召眯着眼睛:“怀陵王要我当燕的皇帝,这对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这老狐狸一次次让我震惊,先是把女唯一一个儿塞了给我,后来当着我们的宰了自己的儿子,看来他真的很想我们打赢柴龙貌让他当这个世袭罔替的燕藩王,借着我们当这块跳板,我们没理由拒绝他对吧?玩心机我还是太嫩了,而且有时候也不屑。”
花幽月点了点头:“玩心计的活就交给我们这些女人吧,你现在还年轻,按照自己的直觉去走不要走别人走过的路,或许你以后见人见事多了心思也一样变得跟怀陵王一样重,说实话我还是喜欢你意气用事一点,这比较像你而不是像你父皇,没那么让人讨厌。”
“反正有你帮我收拾烂摊子嘛……”
“我总不能帮你收拾一辈子吧?”花幽月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花幽月的房间前,楚瞬召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将手按在膝盖上,他比花幽月高出半个脑袋,现在两人刚好平视。
“我真的不敢相信像你这样的女人会在西临杀了整整一万多人?”
花幽月默不作声。
“若是可以的话,凤凰琴就不要用了,对你身子不好。”楚瞬召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入手柔滑冰冷。
“其实我这次出门前连遗书都留好了,也没想着要回去……”
楚瞬召抿紧了嘴唇。
“不说了,我要睡觉了。”她柔柔一笑。
楚瞬召又沉默了,花幽月推开了房门转身走入,楚瞬召一把拉住她的手,看着星空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如果我以后有了儿子的话,不管是谁生的,我都希望你可以将教过我的东西再教他一遍。”
花幽月终于转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嗓音娇柔道:“进来吧。”
……
……
第二百七十六章 生命如细沙
森罗万象,树影相倚,黑云无际。
深夜时分,花幽月在营帐拉缰停马,抬头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心中尤为苍凉,他们的急行军将蒙羽们的军队抛在身后,离开怀泉不久他听从了蜀越女帝的建议,飞鸽传书将他们的送去议和书,要求柴龙貌王出王位,可她知道柴龙貌是宁死也不会交出王位的,这份议和书的意义只是为了告诉他一件事我们要来了!
临行前莲花郡主对楚瞬召说若是胤国的军队失败了,她会带着林稚一同自缢的,绝对不会再像奴隶一样被人带走,楚瞬召沉默着答应了她的请求。
对于这件事情她不想也不能去插手,想罢她伸手摸了摸身下柔软的马鬓,胤国铁骑之所以强盛,得益于他们的马种都是源于金帐国大草原的,也只有草原才能养出这样日行百里依旧不觉疲倦的骏马。
她抬头望着前方那个正在阅读前方斥候军情的少年,他做起事情都是很认真的样子,看完之后随手撕毁丢入风中,楚瞬召很少插手军务,大多都是自己替他做了,有时候像个随手掌柜一样,这一路上没事的时候宁可坐在车厢中和林稚还有莲花郡主腻在一起,也不太愿意与自己讨论军情,或许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教他了,剩下的东西战争会亲自教他的。
如今这安息城加上奈离的兵力最多五万,如今胤国大军压境,或许不需要他们踏入安息城中,城里已经开始大乱了,任他们再多两万军队又如何,只要他们的铁骑越过风暴谷,一样能将安息城的城门踏破,柴龙貌根本挡不住这支被这支身披白甲的钢铁洪流
楚瞬召低头握紧剑鞘下意识摩挲,原本稚嫩的脸蛋似乎被风沙吹洗了一番后,愈发菱角分明,开始有些成熟男子的味道了。
他翻身下马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望着那车厢中的烛火,莲花郡主或许已经睡了,不知道此次回去该如何跟父皇交代,那怀陵王和狼王刘康也是一类人,都是为了巴结自己把女儿塞到自己身边,叶微微来了也就算了,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跟这个可怜的公主交心,哥哥说这次自己得胜回去后父皇会立自己为世子,这样一来最多也就让她当个皇后,莲花郡主愿意跟自己会胤国的话可以考虑让她当个侧妃什么的,苏念妤也一样,说起来自己在情感道路上太过顺畅了,漂亮女孩一个接一个出现在自己生活之中,当然这和这些女人背后的父亲也有很大关系,狼王刘康远不如怀陵王这条老狐狸来得阴险,只是双方交谈方才达成的交易,你情我愿谁也别怨,他实在不愿意姐姐嫁去樽国被人欺负,狼王刘康也是不识趣,父皇三番两次拒婚都躲不过他,他就那么想抱着胤国这条大腿安安稳稳死在床上?
苏念妤和叶微微她们相处还算得当,大抵是你不惹我也不找你麻烦的关系,要是自己把这风韵迷人的莲花郡主也带回去,到时候不知道又要爆发什么风波了。
好在这些事情只不过微微棘手,与现在的情况相比可就是小鬼见阎王了,此时战争随说还未结束,但靖南城之战的捷报已经传回胤国了,楚瞬召甚至可以想象那些大臣和贵族们正在想着如何瓜分燕的女人和财宝,只要他们能顺利度过风暴谷,安息城就是一头任他们宰割的羔羊,胤国铁骑不仅甲天下,而且还要得天下,怎能不死磕燕这头肥羊呢?
说起来燕和胤国到底是为何打仗的,会不会和金帐国许多年前与胤国的战役般,因为一场无聊的械斗,区区十来条人命,最终导致他的外公瀚达伽尔苏举兵进攻胤国全境,十几万的胤国男人和金帐国汉子都他妈死了。
荒唐吗?
战争就是那么荒唐,从不值一提的小事直接上升到国家大义,几十万条性命,说没就没了。
可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于燕,于胤国也是一样。
一双看不见的手将所有的人都退到战场上,玩弄着他们的命运,无数生命如同细沙般从指间滑落,不死不休!
楚瞬召心中还有些
许对燕人民的愧疚,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们,而且自己所爱的人也没有被他们伤害过,他对不起靖南城那对孤苦无依的母女,对面车厢里的莲花郡主,他觉得自己就是愧对她们,不为什么。
花幽月望着楚瞬召沉默了许久,实在有些无聊,随口问道:“我刚开始去军营那时候可怕了,整个营只有我一个女孩子,而且还特地将头发剪得很短很短,生怕被人看不清。后来那些将领士兵对我也挺好的,或许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般,几乎把我当成大小姐来看待,打仗的时候一个接一个上去为我赴死,以前我们和燕打仗真的是不要命了,可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可以攻进燕,如今离安息城只有不到几步的距离。”
“现在看着你就像看着我以前的自己。”
楚瞬召终于回过神来平静道:“我听说安息城里很多的人都逃去庆国了,其实他们逃也没有用,他们的家就在燕,跑去哪里都没有用,家就在他们身后。”
花幽月笑道:“你错了瞬召,只要有一个燕人还活着,燕就没有倒,有燕人在的地方才叫燕,这和安息城没有任何关系。”
楚瞬召扯了扯嘴角:“我没有看不起那些逃走的燕人,谁都怕死我也一样。”
“我想等过了风暴谷之后,或许我们两人可以直接杀去燕安息城,冲进去皇宫里摘了柴龙貌的脑袋,你有太阿剑,我有凤凰琴,我们两人联手给他们来个猝不及防,或许这场战争就结束了。”楚瞬召吃吃笑道。
“你真的以为我那么能杀?或许我单枪匹马去皇宫可以宰了柴龙貌,但这样的意义不大,只会让那些士兵对我们的恨意更加剧烈,杀起人来愈发手起刀落,柴龙貌必须死,而且由你亲手杀了他!”
“必须是我吗?”楚瞬召轻声道。
花幽月轻轻牵着他的手柔柔笑了:“若是你赢下这场战争的话,你父皇或许会立你为世子,那么你就需要一件极大的功勋来装点自己的战史,有什么比一位帝王的脑袋来得更大的功勋,而且你不去杀总有人去杀,或许是你哥哥,或许是蒙羽将军,他们都有自己的传奇战绩,守住靖南城只能算你的本分,但要想胤国全境人民信服你这个三皇子殿下的话,你就必须得夺下燕!”
“我……是的,我会踩着柴龙貌的鲜血坐上燕的王位,就像怀陵王说的一样。”楚瞬召平静道。
“是啊,我的三皇子……这就是你来燕的使命。”花幽月嗓音沙哑道。
两人静静相对了一会,翻身下马找了处软绵的草坪躺了下去,花幽月望着黑云后那若隐若现的星辰轻声道:“有人说在太安上上藏着一尊仙人留下的翡翠菩萨像,得到这个菩萨像的人就可以一辈子平平安安不愁吃喝,安享荣华富贵,小时候老喜欢跑上太安上找这尊菩萨像,就是那是认识了郭大神官,我偷偷告诉你大神官以前的头发可长了,可不是现在这副光头模样,现在回想起来倒有些儒雅的样子。”
楚瞬召扭头望着她的脸,花幽月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疯狂冷酷不近人情,她曾经也和林稚一样扎着两条马尾辫,偷偷跑出家门在临安城的大街上撒欢般跑着,偶尔也会发发脾气耍一下小女孩性子,一样也会摘花扑蝶,受到委屈一样会哭泣流泪,并非像现在这样用沉默对抗痛苦,除了和自己说话外就像个披着人皮的女鬼般,没有一点活人气。
楚瞬召轻声问:“那你后来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
“这种骗小孩的东西居然被你找到了?”楚瞬召惊讶道,花幽月白了他一眼:“当年我爹见我对这个故事太入迷总是往山上跑,担心我的安全,就让人在我经常经过的小道边放了一尊玉菩萨像,当时我抱着这尊菩萨像跑回家递到我爹面前时的样子,别提有多傻,大家都看着我在笑。”
“恨不得早生十年啊。”楚瞬召伸了个懒腰在草地上摆出大字,花幽月笑了笑忽然问:“那
天你和蒙羽将军两个大男人在聊什么,我听见你说我的名字了?”
楚瞬召一本正经道:“要是我说实话你别生气。”
花幽月点了点头,楚瞬召闭眼诚实道:“蒙羽将军问我能不能将你娶回家,说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并且说他会给我父皇做思想工作的,父皇会答应的。”
“那你怎么说?”她眼神炙热道。
楚瞬召毫不犹豫道:“我说花将军的岁数当我娘都可以了,要是”
花幽月一脚把楚瞬召踢进河里。
“都怪你,我全身都湿了……”楚瞬召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
他此时坐在花幽月的车厢中,连身上的袍子都换了一遍。
花幽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用力地往他脚上踩了一把,楚瞬召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痛,龇牙咧嘴道:“我错了不该这样说你的。”
花幽月微怒道:“老实告诉你吧,岁数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自从我成为凤凰琴的宿主后这十年容貌不曾改变过,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我十八岁时的样子,凤凰琴从里到外地改变了我。”
“你是说我们可以长生不老!”楚瞬召忽然来劲了,花幽月哭笑不得道:“非但不能长生不老,而且还会加速我们的死亡,持有神兵的唯一的好处就是你若是可以活到五六十岁的话,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你五六十岁时的样子,容貌不变,所以我不担心自己有一天会人老珠黄。”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我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还是现在这副模样……”楚瞬召抿着嘴笑了笑,花幽月瞪了他一眼:“是啊,到时候你还可以用你这副皮囊勾搭漂亮小娘,开心不?”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楚瞬召撇了撇嘴,花幽月呵呵笑了:“现在围绕你的那些莺莺燕燕我数都数不过来了,漂亮女孩就像韭菜一样,一节还比一节嫩,任你怎么割都割不完。”
楚瞬召对她翻了个大大白眼,花幽月的身躯似乎靠近了他一点。
两人继续沉默良久。
楚瞬召用她喝过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后双手枕在后脑勺上,闭眼轻声道:“她们和你不一样,莲花郡主和叶微微无论她们如何坚强,都避免不了被家人利用的命运,只要她们需要我都愿意保护她们,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样,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女孩余生不再颠沛流离,或许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她们,但我要是能做到后面那句话,那就足够了。”
花幽月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楚瞬召睁眼望着她:“从现在开始,我必须学会为你扛下一些责任,一直以来都是你保护我的,我希望终有一天我会拿着剑站在你面前保护你,而不是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去送死,胤国不是一个牺牲女人来拯救男人的国家,楚瞬召不是只会躲在女人身后喊救命的男人!”
花幽月身体颤抖了一下,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摊开手臂环住了楚瞬召的脖子。
楚瞬召愣了愣,扭头望着窗外的风景。
她不再是那个跑去太安山找玉菩萨的少女了,将脸贴在楚瞬召肩膀上,伸手抚摸他的柔软的发鬓,自言自语道:“有些人已经忘记很久,可还是想拼命去想起,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逃不掉走不掉,对不对?”
“你就是个普通女人,都怪你娘没有把你生得倾国祸水的,有人怜悯你,你才能活下去,能活着就好了,还去想那么多干嘛呢?”
“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你的家人都死了,整个家族就你一人,像是鬼魂一样活在人间,这样的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终有一天会死的。”
很快,她睡着了。
楚瞬召靠着她默不作声。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很开心
楚瞬召坐在山坡上,轻轻抚摸剑鞘,等待长剑出鞘那一声,为此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身上穿着和士兵一样的白甲,身边那匹出征前父皇送给自己的名马白雪龙正在低头嘶鸣,楚瞬召扭头望着军营后的士兵,他们正在给腰间的刀打磨上油,有的则在检查箭囊中的箭夭,只要等战鼓响起,他们就快可以随时冲上战场。
他站了起来,远眺那座藏在黑夜之中燕王城,安息城好似看着一座躺在掌心之中的城市,只需他们胤国铁骑攻入风暴谷便能长驱直下,占据这座千年古城!
可是城墙上那数不清的炮台塔楼让他感到胆寒,当时在靖南城之战中燕人的火炮杀死了数以万计的胤国铁骑,多少骑兵在横冲直撞中被炮弹波及打成肉泥的,许多被带回靖南城的尸体都是缺肢少腿。
但整片峡谷就像是一个箭头般的,前尖后宽,箭头所指的方向就是胤军来袭的方向!
他和蒙羽将军所带领的风鹰铁骑兵分两路,由他们的两万精骑先打前锋,消耗燕的主要兵力,并且怀泉的军队与蜀越女帝带来的一万蜀越枪兵占领奈离,切断奈离通往安息城的补给线,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和燕的军队死磕了,并且他们会在最后奇袭安息城的西门,就是看谁最后可以攻入这种城市。
不出所料吕良心的军队会都在峡谷下方等待着他们,这无疑是堂堂正正的死守到底,总而言之,决不能让他们的军队通过风暴谷,显然燕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失去了怀泉的支持和亡国无疑,但他们在收到花幽月的议和书后,对此还是没有任何退缩,或许在那些士兵心中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在想该不该投降,而是在想该如何死去。
他真是太小看这些燕人了,他眯眼笑了笑。
在这个夜晚所有的胤国士兵都不会入睡,大家都在等待燕士兵的到来,这是他们最后一战,为此他们将所有的驰车都丢弃掉,多余的物品全都烧光丢入河中,备战的粮食越来越少了,他们必须尽早和燕人决战,士兵酒壶中最后一口酒已经喝光了,之后他们所能尝到的液体将是敌人的鲜血!
这一路上他们见到许多逃难的燕村民,拖家带口地逃向安息城的方位,楚瞬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逃跑,也没有让士兵拦截他们,这倒不是他有多仁慈,而是他们现在每一个箭夭都很珍贵,他们的利箭与刀刃是用在燕士兵的身上,对他而言,虐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没有战斗的快感,只是说不出道不明
的恶心。
有些村民见到他们的铁骑军队时,甚至连逃跑都忘记,在这群钢铁猛兽面前,他们无论如何跑都没有任何作用,楚瞬召看着男人握紧柴刀捂着女人,女人将孩子抱在怀里哭泣,老人在他们面前长跪不起。
楚瞬召指着安息城所在的方位扯了扯嘴角,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那些逃难的居民们呆呆地望着他们,随后疯狂地朝着峡谷的出口逃窜而去,有的人呆立在原地与楚瞬召远远地对视,很久之后方才转身离去,那样的目光让楚瞬召感到奇怪,像是与死人对视般。
楚瞬召望着云端上的黑云,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酒香和肉香从他身后传来,或许自己应该想上次在靖南城时那样动员一下士兵们,花幽月说他很有演讲的天赋,而作为一位君王必须学会用语言来说服自己的士兵,蜀越女帝这点就做的很好。
花幽月希望是自己砍下柴龙貌的脑袋,他这两天在反复想象那个瞬间,自己走进被烈火燃烧的皇宫中,皇帝端坐在王座之上等着自己的到来,像个堂堂正正的君王般接受自己的失败,他要杀死一个平生素未谋面的男人,因为他是燕的皇帝,他是大胤的皇子,用龙雀剑斩开他颈脖的一瞬间,那就是胤国的胜利!
王可以接受失败,可以接受惩罚,但唯独不能被怜悯,而自己也没打算怜悯他!
楚瞬召不害怕那个瞬间,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杀死柴龙貌,不过唯一让他感到挫败的是柴龙貌是个瞎子,不能像苏长青一样和自己堂堂正正的决斗,这让他感到很不爽。
他还记得苏长青被神焰杀死的那个瞬间,那华美又致命的神焰缠绕着他,他想大叫什么,像是忏悔还是哀嚎,自己望着苍白的天空,天空白得就像是死人的皮肤。
楚瞬召深吸了一口气,不去想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他开始想着姐姐她们,垂鹰菀里的两个丫鬟,还有那远走西临的苏幼奴,那在靖南城里等候他的苏念妤和叶微微她们,还有那个澹台小公主,对了不知道关雎从剑雨楼里出来了没有。
这希望那个自信且充满英气的女孩就在自己身边,两人一同并肩作战,就像在丛林时那样。
他的目光渐渐温柔了下去,脚步声忽然从背后响起,花幽月蹲下身子将鹰符递给楚瞬召:“从现在开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三皇子殿下?军队的指挥权将交到你的手上,而且我已经通知后方将士包括蒙羽将军,待我们与
燕的军队发生交战时,他们才会发动进攻。”
“不出所料的话怀泉和蜀越的军队就快去到奈离了,相比他们的任务我们的会艰巨许多。”花幽月说。
楚瞬召扭头望向后方,越来越多的鹰旗举了起来,清一色地洁白娟丽,鹰旗在空中翻腾着,如同朵朵浮云,楚瞬召现在只觉得兴奋,他握紧腰间的剑鞘,希望能在沉默中获得勇气。
花幽月站在他边,布阵的命令已经传达了下去,他站在山坡上望着那些骑军部署之际所在的位置,每一个位置都饱含花幽月的深意,楚瞬召没有去问她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阵法的形成,从中领会一些东西,像是稚童初次学经文般,偶尔灵动通窍,偶尔无从下手。
“我们两个一起并肩作战?”楚瞬召问。
花幽月点了点头,陪同他一起眺望那张夜幕下的王城,看着像一座坟墓。
女人挨着他的肩膀心想安息城里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呢?贵族们无非就是及时行乐亦是逃之夭夭,暴行像是烈火般在城市里蔓延来了,强暴,杀人,酗酒什么事情都有,在那里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四处奔走无处可归,有人喝得大醉躺在街头无所谓生死。
她看着楚瞬召的侧脸,觉得这个他一夜之间变成了她可以依靠的男人,背影就像是李长渊一样可靠,但目光还是如同孩子般迷惘。
“李长渊跟你一样也是喜欢身先士卒的人,在战场上像头蛮牛般横冲直撞,他告诉我最好的将军就是要去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感受羽箭从头顶掠过的风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只有这样才知道自己布下的阵法可不可靠。”花幽月看着他:“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总是一个人冲上去,留我一个人指挥军队,从来不让我这个将军以身涉险。”
“答应我不要死……否则我会疯掉的。”花幽月捧起他的脸蛋,将头抵在他的额前,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楚瞬召笑了笑:“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死,我们两个一起回去临安城,我真的不怕死,怕的是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如果不是你陪在我身边的话,想我这样年轻没经验的人,说不定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他最后拥抱了一次花幽月,女人也回抱了他,楚瞬召能感到温热的水流进自己的脖子里,花幽月哽咽道:“以前总是李长渊和你父皇保护我的,今天能让我去保护你,我感到很开心。”
第二百七十八章 虽千万人 吾往矣
“报!前面有情况!”
就在这时斥候的声音从山坡下传来,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进他们耳中,骑兵们枪指前方,胯下马匹低声嘶吼,前蹄不安分地摩擦地面。
几百个燕人正在朝着楚瞬召这边的阵地飞奔,男人拉住女人的手,女人抱着怀中的小孩,他们都没有带着武器,手中抱着用麻布缠着的行囊,楚瞬召发现这些人就是不久前从这里经过的燕村民,原本要朝着安息城的方向逃去,楚瞬召当时没有刻意阻拦他们,现在他们又回来,神色无比惊慌,跑得气喘吁吁的。
“那些燕人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让他们过去了吗?”楚瞬召遥遥地指着他们。
“不知道,弓弩手!搭箭!”花幽月下令道,楚瞬召拉了拉她的衣襟连忙说道:“你想干什么?那里面有女人和孩子?”
“我在保护你的安全!谁知道那些燕人是不是背着火药囊冲过来的,之前我们和燕人作战的时候他们就那么试过!”花幽月寒声道。
楚瞬召心头一跳,翻身上马看着那些跑过来的黑点,刚开始是几百,现在听脚步声大概有一千多了,此时他心中涌动着些许不安,他们为何要往反方向跑来,前面遇见什么不能让他们通过的东西吗?此时正是黑夜,连月亮都躲在了浓重的黑云里,燕人高举着火把,朝着他们这边的方向跑来。星星点点的火把越来越多,楚瞬召意识到前面出现什么问题。
他听见燕人的喊叫了。
“放我们离开!我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让我们过去!他们疯了!”有个老人对着楚瞬召挥舞着双手,神情无比凄恐,仿佛被人抛弃的孩子般,楚瞬召脸色发白指着那个人:“老师我……”
“射!”
一阵箭雨泼落而去,几十个燕人中箭翻滚倒地,他们手中的火把落在一旁的草丛之中,大火烧了起来,楚瞬召甚至听见了女孩的啼哭“老师,让他们停止射击,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花幽月无视了楚瞬召的请求,继续下令道。
“搭弓!”
“射!”
箭雨落下!
村民们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甚至不敢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他们的亲人亦是朋友就倒在脚边,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在胤军的箭夭前他们无论如何反抗都是没有用的,只能等着利箭的落下。
巨大的疑问从楚瞬召心中升起,他们为何要跑回来呢,前面到底出现了什么东西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我听见行军的声音了,很近很近。”楚瞬召目视前方,凝神地去听。
“骑兵,是骑兵!燕人的骑兵来了!”
花幽月掏出腰间的小弓弩对着天空射了一箭,尖锐的鸣叫传遍整片的天空,士兵们开始组成防守阵型,楚瞬召翻身上马将她一同拉上马匹,年前皇子策马带她冲下山坡,就在这时村民的后方开始出现滚滚烟尘,楚瞬召能清楚地听见前方传来的咆哮声。
“三里……”花幽月在他耳边低声道:“燕只有一支军队会用如此嚣张的方式出现,那是奈离的……”
楚瞬召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夜幕之下血色的旗帜在山谷的尽头缓缓升起,他看不清旗帜上的标志,只能在滚滚风雷般的蹄声中,听见不绝的咆哮。
“雷鸣……”花幽月嗓音沙哑道,随即她接下来的话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咆哮声中。
楚瞬召从未听过如今悲壮的咆哮声,他们的咆哮之中夹带着燕的方言,相似一首歌一样,他们口齿不清楚瞬召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他们声音中的愤怒与悲伤,与胤国铁骑的沉稳猛悍相比,他们一样没有半分退缩,仿佛根本不在意生死,用他们的咆哮来嘲讽他们的敌人,包括死亡!
楚瞬召终于看着血色旗帜上交错的闪电,闪电中间有一朵金色的菊花,那是燕皇室的标志。
雷公吕良心的“雷鸣骑军!”
奈离背靠五良山,充沛的降水让奈离变成了燕的粮仓,奈离的农业相当发达,并且距离安息城不到百里的距离,土地接壤、历史上历次起兵勤王奈离的地理都是最便利的,
燕皇室对这个属地多有依赖,甚至远超怀泉。
奈离多马,奈离的男人都是天生的骑兵,骑术甚至不比胤国还有金帐国那边的人差,奈离少铁铠无法大规模制造铁甲,骑兵都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藤甲,轻骑兵是他们的主要战力,他们运用的武器不再是燕的燕刀,而是风银弯刀,这支骑兵可以在战场上迅速移动,有先驱部队守护两翼,在一场战斗过后他们会将敌人尸体上的头颅砍下来挂在马匹的两侧,之前的御南关之围就是这支军队造成的,后被父皇御驾亲征将其击退。
寒气慢慢从自己的内心汇到喉咙里,他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黑暗之中出现,马蹄声极为缓慢有力,在它的背上有一人穿着赤色的藤甲,隐约可以看见那人手中提着的宽刀,背后立着一杆高高的大旗。
“那就是雷公吗?”楚瞬召看着男人在胤军前站直了身子,对着胤国铁骑发出了雄浑的咆哮,与此同时所有的人也在跟着咆哮,胤国的骑兵们的愣住了,眼见咆哮声像潮水般扑来,铺天盖地!
“一个无力改变战局的老兵而已,别害怕。”花幽月想忍住话语中的惊恐和愤怒,但她失败了。
此时的胤军在峡谷前方保持防御阵型,雷鸣骑军随时都会发起进攻,而那些村民在战场的中央无力跪着,恳求这两支军队可以放自己一马让他们离开这里。
年过五十的雷公吕良心得到勤王的请求后,毅然率领奈离境内全部雷鸣骑军,包括自己的两个成年儿子兴师动众抵达安息城,向燕皇室表达奈离的忠诚。
这一战,本该坐镇中军的吕良心亲自披甲,身后是自己这些年亲手调教出来的雷鸣骑军,这支一万人的军队一马当先,全军死战。
很久以前的雷鸣骑军甚至连藤甲都没有,但如今他们人们佩双刀,不畏死亡。
吕良心带着两个儿子离家之前,曾经给年幼的小儿子留下一封信。
信上只有三句话。
“每岁清明之,若念其父与兄也,即在门前奠三杯。”
雷公一生征战无数,这位燕藩王既猛将转身怒吼道:“请你们放弃你们的家人和梦想,将胤国人带到黄泉炼狱之中!”
一万骑兵齐声回应:“无妨!”
“准备战斗!”黄破军怒吼,屠龙之枪枪指前方!
胤国骑兵不由分说,拉下面甲,铁骨铮铮。
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面前的处境,齐齐望向楚瞬召。
楚瞬召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拖到风鹰铁骑来临之前!”
“拖到安息城城门被攻破那时!”
“搭箭!”花幽月再次下令,身后六千弓兵齐齐搭箭,箭身与弓弦摩擦的声音是那么地动听!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你们总说要为胤国死战,但死战的意义不是战,而是死,我已经做好了为胤国而死的准备,希望你们也一样,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花幽月取下背后的凤凰琴漠然道。
“是!”所有人同声回答。
“我不会坐镇中军的,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会一路杀进安息城中,亲手砍下柴龙貌的脑袋。”楚瞬召对着花幽月伸了伸手:“大胤铁骑是您的了,花将军。”
花幽月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多年前西临之战时,李长渊也对她做过这样的动作,当时她嫌他满手是血没有与之相握,之后却是天人永隔,最后,她伸手和楚瞬召紧紧握住。
一声声战鼓。
一道道马蹄。
骑兵在年轻皇子的身下依次冲锋!
大胤铁骑甲天下!
什么是人间最可怕的声音?
这就是。
大胤铁骑的马蹄声何等猛烈,千万声汇聚起来足以震碎山岳!
楚瞬召抽剑,怒喝道:“杀!”
花幽月随之朗声道:“射!”
与此同时,所有人口中都喊了一声杀!
箭雨纷飞!
“突击!”雷公纵马怒吼,身后千万骑兵齐声咆哮。
红甲汇聚而成的狂潮扑向另一片与之而来的白潮,其中还夹杂着雷公的咆哮。
“咆哮吧!杀戮吧!高呼吧!这里没有弱者的容身之地!我们对胜利如饥似渴!我们将会被胤国人的尸体包围,这里是我们的故乡,这里也是我们的战场!只要我们”
“死战!”
……
……
花幽月部系一万一千精骑,三千铁人屠,六千弓弩手,一万后方陆战精兵,其中还有数不胜数的练息者,铁骑冲锋刀光滚滚,从天空俯瞰整片山谷,只见一道雪白浪潮扑向血色红潮,骑兵冲锋连绵不绝,对比雷鸣骑军的咆哮大胤骑兵的怒杀毫不逊色,而且他们的装备更是精良。花幽月这一战并没有如同以往般刻意追求奇袭战法,而是选择箭夭战术,风暴谷的战场极为辽阔,花幽月打算让他们一边进攻一边分裂,将敌人拖入乱战的漩涡之中,铁人屠作前线冲锋最为猛悍,随后人数最后的一万精骑层层递进,冲破雷鸣骑兵们的阵营,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后方骑兵的推进厚度,大胤铁骑皆穿铁甲,如此形成的一道钢铁堡垒可以让雷鸣骑兵深陷泥沼之中,最大程度上减少他们的机动性。
胤燕双方打了两百多年来的战争,可谓对对方知根知底,而雷鸣骑兵就是用来克制大胤铁骑而被的一支精锐部队,这支军队没有如同天下各**队般都希望自己的骑兵身穿铁甲,大胤铁骑甲天下可不是吹出来的,就论骑兵这一点天下王朝十五国都没有一个国家比得上胤国,他们只穿最轻盈紧密的藤甲,藤甲的作用不在意抵挡骑兵们的刀剑,而是避免落地时对体表的创伤,这支骑兵最为擅长游猎与冲杀战术,在楚骁华登基之前,大胤铁骑不如现在这样强盛,这支雷鸣骑兵曾多次使大胤铁骑全军覆没,但如今对上武器马匹配置战法娴熟的号称北域最强的大胤铁骑,他们依旧毫不畏惧地冲杀而上,甚至没有用游猎战法分割这片战场,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当这两支骑兵终于接触后,最前面的雷鸣骑兵纷纷站在马上,起跳挥斩!
六百新鲜人头滚滚落地,血泉冲天!
铁骑冲锋精髓在于猛一字!
前线的战事悲壮且惨烈。
人头的落地声,骨骼的断裂声,士兵的咆哮声,风声,哭声,挥刀声!
骑兵对冲便是以命换命,为了堵死这支胤国骑兵,后方的八千精骑开始加速冲锋,骑兵冲锋都是在以命换命。
在第一次冲锋中,雷公一气呵成横扫几十位铁人屠,后方跟随的士兵纷纷用马蹄踩踏他们的身躯,这位曾经的燕猛将依旧是一马当先,毫不畏惧。
后方雷鸣骑兵在冲锋过程之中井然有序的收拢成箭状,与后一波的大胤铁骑轰然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犹如神佛凿山。
两方大将轰然落马,黄破军猛然起身握紧枪杆,盯着雷公的眼睛低低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们两个老家伙能活到今天啊,这一战过后……没有燕,只有胤国!”
他开始助跑起跳放声大笑,雷公双手弯刀破空斩出,月影般的弧光出现在黄破军的眼前,此时的他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全力挥动铁枪强硬地压下了雷公的双刀,枪尖高速的转动了起来,摩擦出一片耀眼火花,雷公用双刀锁住了黄破军的枪,两位死敌额头相抵,双眼赤红。
“我们燕……是不会死的……被灭亡的,将会是你们!”雷公放声咆哮,刀势猛然升起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那杆屠龙之枪脱手而出,黄破军心头一震用左手接住了枪杆。
他的身形几近倒地,就在这时雷公听见了猛烈的风声,那是枪锋在咆哮的声音,一股巨大的威严控住了他手中的双刀,他后撤了一步,枪锋就那么迎了上来,黄破军冒着崴脚的危险全力挥动枪杆,与雷公的武器再次碰撞在一起,两人擦身而过,分别奔向战场的两侧。
黄破军翻身骑上一匹无主的黑马,没有继续和雷公作战而是一枪挑穿面前雷鸣骑兵的胸膛,怒吼一声继续向前冲去,一枪又一枪挑穿更多骑兵的胸膛,血肉横飞,根本没有想着回头!
虽千万人,吾往矣。
势不可挡。
第二百七十九章 雷池阵
同样雷公也没想着要回头,刚才那一下没能杀掉那个老家伙,之后再见面可能就是下辈子了,一样挥舞着双刀势如破竹,绝不回头。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几百骑兵横死战场,两军之中那一千多村民几乎都成了血泥,横死当场,两军落马绝无生还的机会,要么被风雷般的马蹄踩死,要么被敌人手中的刀杀死。
铁骑之战第一条法则,落马者死。
四千精兵突击入阵,楚瞬召立着龙雀剑在山坡上远远观望,血管里流淌着灼热的战意,脸庞发红焦躁不安,这就是日出之血带来的副作用,心中对于战意的渴望远胜于常人。
弓弩手的箭雨射得又长又远,可以轻而易举射穿他们的藤甲,这些静默无言的弓箭手们,在士兵的冲撞之中发挥他们惊人的作用。
胤国给花幽月派出的部队本就是久经沙场的铁骑精锐,在天下骑战之中没有一支军队可以胜过胤国铁骑。
前面的尸体越堆越多,其中不断有雷鸣骑兵被胤国捅落下马,在最开始的冲锋那三千铁人屠中只剩下一千人左右生还,雷鸣骑兵的弯刀锋利无比且出手极狠,要么他们被弯刀砍中脑袋落地为尸,要么刀锋卡在他们的盔甲上,被他们一枪反杀,在这种连续撞击之下,胤国铁骑有时候只需避开雷鸣骑兵的跳斩即可,甚至不用刻意捅杀他们,战马直接撞过去就是了。
天空被升腾的火焰所照亮,火把点燃了草地与灌木,战线拉割人头滚滚,每一寸士兵接触的地方都被鲜血染红,鹰旗和菊旗混杂着倒在一切,战士们咆哮着挥舞手中的武器,每次咆哮过后必有人死去,如同他们的推进完全被雷鸣骑兵的猛攻压制了,无数的尸体堆成小山状。
所幸铁人屠的悍猛冲锋为自己人减少了很大压力,当胤国精骑步入冲至前线时,头顶的羽箭轻而易举贯穿他们的藤甲,数不清的雷鸣骑兵失去平衡摔入草丛之中,雷鸣骑军忽然震动了起来,两军像是潮水般推进涌动着,在这样的情况下,雷鸣骑兵所幸放弃了冲锋如同飞鸟般跃起作战,胤国骑兵们眼睁睁看着赤色藤甲的骑兵在夜幕下冲到自己面前,一道道赤色的身影咆哮挥斩,洒出的鲜血跟他们身上的藤甲一样红。
胤燕双方,所到之处,横尸遍野。
楚瞬召目睹这些燕骑兵无畏地冲了上去,战况极为惨烈,少年默然无声。
按照这样的兵力投入,待风鹰铁骑从山谷的另一边绕过来后,得胜的一方将会是胤国。
花幽月渐渐神情淡漠,雷鸣骑兵的冲锋让她感到不安,仿佛没有任何战法可言,只是一味地与胤国士兵以命换命,这里的地理位置独天得厚称得上是易守难攻,后方的狭窄地形让他们可攻难撤,所以风鹰铁骑这支大军才不得不绕到风暴谷的西坡,而由他们这支急行军先去和燕人开战。
这样的冲锋根本毫无意义……他们大可用铁铸火炮来轰杀他们的骑军,这样一来不比让骑军以命换命来得更直接一些吗?
这个疑问像钉子般扎进她的心里,对着天空大口呼吸也无法将钉子拔去。
她转头望向东南方向,忽然瞳孔缩至针尖般。
有人率领一万燕武士从他们的侧翼突然出现,铺展开一条极为漫长的战线想着突袭他们,花幽月毫不犹豫下令道:“搭箭!”
“射!”
重重箭雨落下,每一根都扎在士兵的盾牌上,他们高举着盾牌朝着花幽这边直冲而来。
杀啊!!!!!”他们用咆哮来驱逐恐惧。
忽然其来的狂风把燕人带到他们的阵地上,胤军开始警惕了起来,此时此刻楚瞬召终于意识到那些被他重创的天地部队并未丧失斗志,他们来了,带着对那些死去战友的仇恨来复仇了。
在花幽月的命令下,大军紧密的收拢了起来,弓弩手们射光箭囊里的箭后,那一万陆战精兵形成方形大阵高速逼近那忽如其来的天地部队,就在这时,天地部队的两翼发生了裂变,两边形成箭头状的队伍高速逼近大胤军营,逼近楚瞬召所在的方位!仿佛要将他们吞没般。
“结雷池阵!”花幽月号令道。
楚瞬召听后浑身悚然,自从他们与燕人交战开始,雷池方阵的威名就传遍了整片北域地区,如今燕人提起雷池方阵都会浑身颤抖,他的先祖楚明顿将雷池方阵变成了一个传奇,早先他们与燕人的交战中无论是骑战还是陆战都不如他们,后来楚明顿创造了这种名为雷池的战法,彻底改变了这种局面。雷池阵法可以轻易击败燕这种数量上占据优势但是阵型较为混乱的地方,当初在云剑河之战是叶霸便是仿效了雷池阵法对他们胤国人进行围杀。
阵前无数士兵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方阵,在他们手中无数根铁矛互相碰击,最终形成一道矛般的墙。
这样的方阵使士兵很难听见任何命令与对话,一旦敌人涉险冲入方阵,前方的士兵若是能保持这道密不透风的结实方阵,那么后方的士兵就能帮助他们推往前进,一旦这样的方阵展开了进攻,在前方士兵与后方士兵的交替进攻下,很难有敌人能突破这样的阵型。
由于这种阵型的恐怖性,所需要的士兵决不能是刚入军营的稚嫩青年,而是那些胆量经验具备,绝对不会因为血流成河的可怕被吓得双腿发软的老兵。
即便是这样燕人还是毫不畏惧的冲了上去,举着盾牌试图突破胤军的雷池方阵,他们在滚滚血雾中互相竞争,一片片铁矛刺入他们的胸膛中,随后而来的燕士兵砍中了前面几位枪战兵,但这样还是没能阻挡方阵的前进,后一排的士兵不会被前人的死去而感到震惊,而是继续冷酷地落下长矛,刺入燕士兵的胸膛之中,周而复始,直到方阵被完全消耗殆尽为之。
雷池方阵的可怕震惊到了楚瞬召,战况的惨烈远超出他的想象,满地都是残肢断臂,他感觉胃中一阵翻滚,自己随时都会吐出来般。
燕人的阵型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悄悄变化,两侧的士兵所形成的箭锋在迅速拉长,这两万多人的士兵明显是想包抄他们。
他与花幽月对视了一眼,女人早就跟他教过这样的阵法,中军暴露出来的士兵们是故意拖住雷池方阵的士兵们,两侧的燕士兵才是真正的精锐,与普通的士兵相比,能熟练运行体内息流的士兵实在是太少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会用作正面冲突,而是用作奇袭!
楚瞬召终于明白燕人的意图了,他们想要来杀死自己,是啊……牺牲了几万人只为了杀死他这个楚三皇子,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自己的命哪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重……但也绝不容易杀!
楚瞬召缓缓将手按在剑柄上,想起了在靖南城里那个云袍女子,想她的一颦一笑,想起她所带给自己的温柔,那双柔软如鸟羽般的双手在自己脸上拂过的触感,她一定在等着自己回去,期待他终有一天能变成英雄一样的人。
“妤姐……等我啊。”
他对着燕士兵放声咆哮,抽出龙雀剑对
天划出明亮的剑虹。
长虹如游龙般徒然升起!
撕裂云层!
剑息冲云端!
不远处的山坡上,白衣男人站在高处眺望这片战场,黑衣少年跟着他身边,背负双剑,愣是一步不动,他们二人望向风暴谷升起的明亮剑虹,仿佛火光掠过他的眼底,男人忽然展开双臂,他听着千万人的咆哮,仿佛要亲临这片战场般,拥抱天地,无所不极。
“神啊!你看见这一幕了吗?”
“老师,楚瞬召就在里面,让我要去杀他。”少年沉声道。
“我的学生,但现在还不是你杀他的时候,我们已经将雄鹰和龙菊放在战场之中,神佛的威严会庇佑我们,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守望,守望这一切的毁灭。”男人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
他看见白色的大军浩浩荡荡冲破燕的军队,士兵们一手持盾,一手持矛刺杀骑兵,落马的骑兵抽出腰间大刀持刀前砍,只要第一排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便会紧随其上,依次前冲,他们可以目睹到铁甲与血肉之躯的冲锋,烧杀声淹没了一切,风暴谷瞬间变成了黄泉炼狱。
“这就是大胤的骑兵啊。”男人赞叹道:“大胤铁骑之所以称为甲天下,是因为士兵一旦身着铁甲提矛上马,就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了,他们就是死亡的本体。”
少年不置可否,他们西临便是被这支可怕的骑兵踏平国土,从此山河破碎。
“的确,无论他们守不守得住这已经不重要了,很快这片战场上所有的人将会死去,不过我们来的有点晚了。”男人淡淡地说,扭头望着炮火之中的风暴谷,伸手指向前方:“这一次,我们将用绝对的力量摧毁他们。”
少年呆呆地看着他,这一刻男人的威严如同阴影般投向这片战场。
身后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男人缓缓扭头,众人将马车停在山坡上,除此之外他还听见了狂风吹过金属低低的声音,除此之外绝对的安静,这支精锐部队将那东西送来了,他们静静地望着前方的男人,不说话,甚至呼吸都相对停滞,只有马匹低低的喘息声。
葛平点了点头:“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说完他挥出一道明丽的光焰,火焰在夜空中升腾着,众人在光焰下脸色不变,有一人问道:“我们点燃了火吗?”
“是的,接下来火会越烧越旺的。”
众人对视一眼,眼神无比坚毅,光焰如扑火之蛾般飞向众人,他们没有哀嚎,没有遗言,待到火焰烧尽之后,某样东西出现在两人视野之中。
这东西刚只要看过一眼就不会遗忘,可高度恰好来到男人的膝盖,在此之前他本以为是个很大的玩意。
东皇钟的真实形态被完全暴露出来,这种极致的美与极致的丑混合于一身的东西,铜钟上斑驳发青,与其说它是个钟倒不如说它像一颗凹凸不平的石头,意外有点像钟而言,钟的下口两边突出如月牙形,身上一条条的凸起纤细如美人手指。
就是这样的东西毁灭了一个国家,如今就出现在他面前,即便是自诩神佛使者的他,依旧不寒而栗。
他弯腰靠近那座古钟,将手搭在钟身上,不知为何口中尝到一丝金属的味道,男人如同一个黑色的鬼魂,双目冷光乍现,那是灭世的光。
“东皇钟……”男人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这下子有意思了。”
第二百八十章 神能杀神
风声,咆哮声,挥刀声,无数种声音组成这场盛大的战争之曲, 的雾霭浮在蜿蜒崎岖的谷道上,继而被猛冲直撞的黑马冲散。
花幽月望着这无比熟悉的场面,她依旧在和燕人作战,只不过物是人非,李长渊永远离开了她,取而代之的却是三皇子楚瞬召,自己和他一路兵临而下,如今离安息城只有一步之遥了。
风暴谷中,大胤骑兵气势如虹,战马激昂卷起的尘土在身后翻起一片苍黄,黄破军将军一马当先接连挑飞数十个燕骑兵, 在蜿蜒盘绕的山谷里行军,花幽月怕军队在一处会被围歼,便把军队分成两部分。前军一路疾驰,后军多为步兵,有专人带领,运送着辎重,缓慢地跟随在军队后方。
黄破军一路策马冲锋将马鞭抽得雷鸣般大响,毫不落后年轻士兵,老人征战半生,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而他的身后跟随着六百直冲营,速度之快将雷鸣骑兵撞得人仰马翻,燕的三万骑兵在大胤铁骑如此猛烈的冲击下进入防御状态,战线仍在拉割着。
楚瞬召仍在指挥着,只见有黑马从不远处的山坡上出现,骑马之人瞬间像一只离弦的羽箭,冲着谷内飞驰而下。身后无数的雷鸣骑兵冲下了山坡,奔向大胤铁骑的侧翼,嘴里一同吼吼出雄浑的咆哮,混合着雷鸣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山河破碎。
雷鸣骑兵们咆哮着冲下山坡,他们知道自己都活不过今天了,身下这匹马将会把他们带向阴曹地府,而他们即便是死,也要用自己的身躯把胤国人撞进鬼门之中!
胤国骑兵搭弓射箭,三千羽箭急速射出,为首的一排雷鸣骑兵中箭栽落下马,身后同伴踏着他们的尸体冲了下来,他们借着下冲的势头,大军瞬间冲到谷底重创侧翼的军队,每一骑敌人挥出的刀都带着雷霆之势,侧翼的士兵直接被开膛破肚,所幸避开一刀的士兵,立刻又被下一刀砍死。
无论胤国人如何改进他们的盔甲,燕人的刀永远都能找到铠甲上的缝隙,这已经成为两军心中的铁则了。
黄破军不停摆动着马身,躲避着凶猛的势头,偶尔在空隙的时候递出一枪,杀死一名敌人,血染长青,更多的敌军源源不断地从山坡上呼啸而来,惨叫声响彻山谷。顷刻间浮尸遍野,风暴谷的土地被染成了红色,战马腾起的烟尘中,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葛平抚摸着东皇钟坐在山坡上,两军冲锋挥砍,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
雷公策马杀敌放声咆哮:“胤国的小子,我们的雷鸣骑军和大胤铁骑相比!如何?”
侧翼的军队被清洗过半,雷鸣骑兵在刀光血影的山谷内的横冲直插。
楚瞬召猛然剑指前方:“杀了他们!杀了全部燕士兵!我们将踏破他们的城门!这是我们与燕战争结束的一天!”
“杀!”花幽月也跟着号令着,身后大拨大拨的士兵跟着冲了上去。
两军互相厮杀损失同样惨重,天地部队的中阵在黄破军带兵冲锋下已经变得极为薄弱,雷池方阵注意到那些从两侧朝着楚瞬召方向奔走的士兵们,想后撤去包抄那些从他们指缝游走而开的士兵们,可左右锋开始和雷池方阵撞上了,男人们在血尘之中咆哮着挥舞手中的武器,想要破开这个阵型。
就在这时,有一个穿着重型铠甲的,身材无比魁梧的男人出现在东南坡的位置,身上那具铠甲满是钉头与铁刺,随着他一声爆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的身上了,两条粗如橡木的大腿开始狂奔疾走,像
是战神从天而降般朝着雷池方阵冲去。
楚瞬召浑身一颤,看着那个铠甲巨人从烟尘中出现,冲破了他们的雷池方阵,士兵们的铁矛对他根本不造成什么威胁,就像一条冲入羊群中猛虎般狂暴厮杀,硬生生给他们的方阵扯出一道口子,后方的燕士兵涌进了雷池方阵,此时士兵们回撤是来不及了。
花幽月看见那个铠甲巨人加起来有将近两个半人高,士兵们的铁矛扎不进去他的铁铠,只能任凭他横冲直撞撕扯雷池大阵,铁铠巨人忽然抽出背后的重剑轮舞了起来,士兵们都被他拦腰截断,毫无破解的办法?
“那是人吗……有那么高的人?”楚瞬召深吸了一口气,那铠甲巨人简直就像神话里的夸父般,用那可怕的力量在分裂他们的军阵。
何其可怕的力量,他们的士兵在那巨人面前简直像猫咪般弱小。
花幽月依旧神情冷酷,望着那铠甲巨人甚至连惊讶的神情都没有,从容不断地指挥士兵从车厢里搬出那架大得惊人的弓弩,对着铠甲巨人进行瞄准。
接下来楚瞬召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密密麻麻像是黑云般的矛尖射向了铠甲巨人,数十根长矛准确地贯穿了他的身躯,钢铁般的荆棘将他钉死在地上,在这原本早该至死的攻势下,铠甲巨人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咆哮,一根根地将那些铁矛从自己身体里拔出,像只站不稳的猛虎般抖了抖身子,铠甲边缘流出了黑色的血液,继续向楚瞬召这边冲来。
无人能挡!
“老实待在这里别动!”
花幽月嘱咐了楚瞬召一声,瞬间明白敌人就是冲着楚瞬召而来的,身形直掠而去速度极快,周围的空气发出嗡鸣尖啸声。
她素手抹动琴,身形出现寸寸缕缕像是银线般的音息,这些音息里面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巨人眼见一袭黑衣扑向自己身边,对着她暴喝了一声,巨大宛如盾牌的手掌像是拍蚊子般横扫而去,气势之威猛足以打碎人的全身经脉,仿佛下一刻花幽月就会在那一掌面前化成肉泥。
花幽月身形宛如鬼魅,在手掌即将抵达自己之前,对着巨人张开双臂。
巨掌戛然而止,重重音息穿透了巨人的身体令他浑身颤抖不止,花幽月将手按在他头盔上,凤凰琴悬浮在她右手边,让音息由内而外地破坏他的身体,与此同时巨人的身体变得极为僵硬,浑身上下开始冒出黑色的血水,像是一个被人捏碎的橘子般。
如此猛烈地使用音息让花幽月脸色苍白,嘴角淌下猩红血丝,慢慢地举起左臂。
一掌拍下!
让巨人跪倒在自己面前!
巨人漆黑的眼眸中焕发金光,想要奋力站起!
花幽月又是一掌,这一掌彻底粉碎了他的左肩与右腿。
巨人再次跪倒在地,发出可怖的咆哮
花幽月将自己的两只手按在他身前。
随着一阵猛烈的劲风从巨人后背撕扯而出,漆黑的血块咔嚓一声炸了出去,巨人的盔甲被她硬生生打出了一个洞来,胸前猛然塌陷了下去。
此时的他终于双膝跪倒,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的黑坑,对花幽月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伸了伸手,最后如同山一样轰然倒地。
头盔滚落,巨人露出一张苍白且布满血痕的脸,被秘术师所改造的他获得比常人强壮的体表,甚至已经没有任何
痛觉。
花幽月与楚瞬召隔空观望,楚瞬召喉咙滚动了一下,一支箭猛然穿透了花幽月的肩膀,那抹血仿佛泼入楚瞬召眼中,随之而来的是铁铸火炮的咆哮声,士兵们抬头望着山坡,那黑漆漆的炮口正对着他们阵营的方向瞄准。
“保护三皇子殿下!”花幽月受伤之际还不忘下令保护楚瞬召,士兵们举起铁盾一层接一曾地包围着他,楚瞬召对着花幽月的方向伸出了手嚎叫了起来:“快去把她给我带过来!你们疯了!你们把她丢在那里她会死的!”
火光隔着盾牌的边缘依次亮起,楚瞬召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保护他,只能听见巨炮的轰鸣声,他满脸是泪,很想冲出去把花幽月带进来,他不想让她来保护自己……她是女人。
炮弹开始集中地落在盾阵这边,楚瞬召感觉天崩地裂般,血块与焦黑的肉顺着盾牌边缘打在他的脸上,比刀锋落在他身上更让他感到疼痛。
一番齐射结束之后,燕人开始填充弹药,而他们的士兵也已经冲入了胤军所在的营地开始打开杀戒,楚瞬召在烟尘之中听见了花幽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瞬召……开始你的轮杀……就像在天魂山时那样。”花幽月轻声道。
楚瞬召虽然看不见她,但却能清晰听见她的声音,只要那个女人还活着,他就有战斗的勇气。
赤色的气焰缠绕在龙雀剑上,在沙尘之中隐隐能听见狂龙的咆哮!
楚瞬召挥出巨大的剑弧,冲破烟尘,一口气斩开几十个燕士兵的身躯!
“少将军!快点看那边!他出来了!”
藏在阴影之中的叶云鹏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望去,他身上穿着与普通胤国士兵一样的白甲,但他的身形是如此引人注目,宛如一把高速回旋的利剑切入战场之中,所带来的巨大威压让雷鸣骑兵身下的马匹惊慌失措,他们想要回撤,可速度比不过那个人,被他盯上的目标根本无法逃脱,数十把刀剑以他为圆心来去回转,无人能挡!
那些胆敢靠近他的的武器被接连粉碎,紧接着巨大的血花在他身边绽放,他在团团血雾之中放声嘶吼,无所畏惧。
“传说中来自草原的日出神血……这家伙还真的是投了个好胎。”叶云鹏盯着他齿间反复摩擦着。
历代的布儿赤金家族成员都是这样战斗,他们是草原上的战神,当他们的吼声传遍战场的时候,诸部成员唯有臣服于他们身前方能避开死亡,如今这个胤国的三皇子也继承了他们的血统,神的血液在他体内奔腾流转,令他像野兽般在战场上厮杀,无所畏惧,雷鸣骑兵的冲锋竟因为他被硬生生拖滞住,中部被他撕出一条极长的裂缝,渐渐被胤国骑兵冲了进去。
“将军,楚瞬召冲出来了,想要突破我们的军队。”
“那么急着送死吗?”叶云鹏握紧手中的重剑“或许你早该死了,就像扑进火光里的飞蛾般。”
“他太强了……我们的士兵挡不住他的。”有人承认道。
“把他抓住交给那个人吧,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神才能杀死神!”叶云鹏嘴角扯出锋利的弧线,眼神阴冷“我们……只不过是猎神的诱饵。”
说完他站了起来,拉断隐甲上的红绳,身形变得迷离不堪如同幽灵,一道道鬼魅般的影子从他身后出现,众人飞驰了起来,宛如群蝗过境,口中发出雄浑的咆哮声。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诗意远比战意足
风暴谷中,千炮齐鸣,万人哀嚎!
天空之中有一层极薄的气机在缓缓流淌,那花明阁之女花幽月,此时此刻所承担的压力最为沉重。
燕一波又一波射向战场的炮弹,都被她的音息拦截下来,火炮在射出来的炮弹宛如雷鸣般投向战场,燕人此时完全疯了,全然不顾炮弹射向的位置是否有己方士兵,只要瞥见白甲士兵的出现,就毫不犹豫投射炮弹。
即便是这样,仍旧有超过四成的炮弹被花幽月的音息所震碎,那看似春雨般洋洋洒洒当空而下的银线,无声无息地粉碎了众多炮弹。
花幽月此时在战争中央盘腿而坐,凤凰琴悬浮于她的身前。
如今只剩下两根琴弦!
女人十指满是鲜血,触目猩红。
铁甲当空落到花幽月的身边,手中的铁枪翻滚成圆面为她挡下一拨忽如其来的箭雨,花幽睁开眼睛,只见那浑身浴血的老兵黄破军脸色和蔼,语气坚定道:“月丫头,你还年轻不用为我们如此拼命,去找楚三皇子吧,他才是最需要你的人。”
花幽月轻轻摇头,脸色异常坚定。
老人枪尖气机流转捅破一颗猛烈炮弹,天空顿时星火点点,声响如雷,老人依旧和颜悦色打趣道:“月丫头你也不小了,若是这次能活下去回去临安城的话,就找个人嫁了吧。早知道当年和花明阁将军腆着脸订一个娃娃亲什么的,若非我那几个儿子娶媳妇早的话,必定让他们其中一人拿着聘礼上门求亲,让你来做我的儿媳妇,说不定能让月丫头你喊我一声那啥,你说是不是啊?”
花幽月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声笑容。
黄破军握紧铁枪收敛笑容:“接下来,就让我为你出些气力吧,就像花明阁将军为我们做的一样,死也无妨。”
花幽月欲言又止。
年迈枪兵望着海潮般冲上来的燕士兵,踏前一步站在花幽月面前,枪尖朝地猛然划出一圆痕,将花幽月圈在其中。
他轻轻一跃跨过那道圆痕迹
这个男人似乎想告诉燕士兵。
只要我黄破军还活着,燕无人能伤害我身后的女子。
我以身死守护身后人!
……
……
楚瞬召在燕士兵山呼海啸的攻击躲避着,同时精准地反击,不断将敌人斩于马下。
他反手挥出一道明丽剑虹,将几位想靠近他的燕士兵拦腰斩断,不可思议的表情还停滞在他们脸上,温热的鲜血泼在火光中。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化灰。
士兵们一路保护着楚瞬召的同时,也记不清为楚瞬召挡下多少燕刀,砍下了多少枚脑袋,燕骑兵纷纷向着楚瞬召聚拢来,楚瞬召也不是只会让人保护的软蛋,少年舒展腰身,在胸前划出赤红的一刃剑弧,红龙咆哮着发起进攻,士兵们连同他们的马匹在剑气中分崩瓦解。
“三皇子,我们冲不过去,他们的火炮太猛烈了!”百夫长拖着受伤的腿从前线撤回来,他手下的兵已经被火炮全部杀死。
楚瞬召抹去脸上的鲜血,发现周围的士兵渐渐形成包围圈一样的阵型,燕士兵将他和花幽月完全分隔开来,他能感觉到女人在空气中流淌的气机,却无法看见她的身影。
“没时间了,我们必须杀出去。”楚瞬召强压声音里的颤抖“一口
气冲破他们的包围圈,将那些火炮手都拿下,风鹰铁骑就快来了,再撑一下!”
跟随他的众士兵沉默了一会,有人直视他的眼睛说:“三皇子,若是那么冲上去的话,说不定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了。”
楚瞬召深吸了一口气,用充满鼓励的语气对那些士兵说:“我没法命令你们去死,但是我们是离炮火阵最近的人,若我们不去的话,更多的人会死的。”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脑袋却被同伴一刀砍下,楚瞬召惊了一下,眼见那头颅就这样滚到自己脚下,砍下他脑袋的那把刀握在百夫长手中,男人脸色冷厉没有一丝感情,他对着你几十名士兵下令道:“我们不需要这个懦夫,就由我来护送三皇子殿下冲入炮火阵之中,我知道三皇子殿下有能力解决那些火炮手。”
“对吧,三皇子殿下!你连龙都杀过了!”他猛然抓住楚瞬召的手臂,楚瞬召在他焦黑的面庞前只能点了点头:“我会亲自动手解决火炮手的。”
“愿为三皇子殿下赴死!胤国的士兵可以是屠夫,可以是死人,但绝不能是懦夫!”他牵过一旁黑马将楚瞬召拉上马背,号令士兵翻身上马:“给我护送三皇子殿下抵达火炮阵,前面的死了后面的跟着上,直到将三皇子殿下送到为之!”
骑兵们会意地举起盾牌,数以万计的雷鸣骑兵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位置,咆哮着冲了上来,与此同时他们被自己军队的侧锋完全分隔开来,若是没法解决火炮手他们的话,即便是风鹰铁骑来了也很难展开有效的冲锋。
众人提起沉重的铁枪向前冲去,楚瞬召被他们的盾牌牢牢保护着,形成龟壳般的荆棘方阵,枪锋指在前方有效地刺穿那些胆敢阻拦他们的骑兵,仿佛一座在乱战中移动的钢铁堡垒。
胤国骑兵们开始策马奔跑,胯下的战马嘶吼着速度越来越快,那些火炮手们注意到了这座移动的铁山,他们的战线开始拉割,手中高举的盾牌将流夭朝着四面八方分散而去,可他们的盾牌没法阻挡火炮。
此时有多少门在吼叫,世界仿佛在火炮的轰鸣声中坍塌,楚瞬召握紧剑柄,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心安的东西。
胤国铁骑的优势在此时展露无遗,他们在流箭和炮弹之中快速闪避,马匹的机动性让他们避开了炮弹的攻击,他们身上的铁铠可以抵达炮弹的碎片,这不到两百人的队伍朝着那一千人的火炮阵发动的了突袭,成千上万的雷鸣骑军在他们身后追赶着。
“直冲!只有一条路了!”百夫长不断咆哮着,楚瞬召心中渐渐被怒意所侵占,挥剑指着前方的火炮阵:“冲锋!由我来解决这些火炮手们!”
“所有人听命,将火炮对着那支队伍,不能让他们过来!”黄部队左都统顿时感到了巨大的杀机,那支堡垒般的队伍不顾一切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数百根炮管齐齐对着他们!
“开炮!”
“轰!!!!!”
就在他们距离火炮阵不足一百步的距离时,炽热的火光包裹他们,无论他们的盔甲和盾牌有多坚硬,都会在火炮的轰鸣中化作灰烬,然而就在爆炸的火光中,有人惊恐地指着前方,一个瘦削的身形从火光中越出。
当他越出那片火幕之中时,简直就像是神降人间般的奇迹,手中挥舞的长剑亮如融金!
他的口中发出可怕的咆哮,暴起的肌肉瞬间撑破他的盔甲,所以人都听见了那深沉恐怖的吼叫,似乎那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他如飞鸟般翱翔直下,对着黄部队所在的营地发起了进击。
他像赤红的闪电在人群中穿梭,带着蝴蝶般的优雅,每一击都带着致命的杀机,鲜血的泉流依次升起!
黄部队的士兵们逃窜着,他们惶恐地看着远处的屠杀士兵的楚瞬召,那荒蛮且残暴的斩击让他们感觉到一种苍凉的美感,就像是远古的战神降临于此,在这样暴力的斩击下,普通的刀剑已经开卷了,但他手上的剑依旧锋利,上面在高速斩击下呈现出锻造时的光芒。
刚才那些护送他来这里的士兵们全都死了,他们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沉重,为了这场战场的胜利。
三名雷鸣骑兵提起长枪冲到楚瞬召面前,居高临下地举起长枪刺向他的四肢,楚瞬召身形一抖。
反手瞬击斩下了他们的脑袋,剑锋挥出一道气势猛烈的极圆,随后赶来的骑兵都被他的剑气所截断或者被砍下脑袋,或者被斩下身躯。
楚瞬召继续咆哮杀人,他的目标就是那些手无寸铁的黄部队士兵,一路砍杀毫不畏惧,他望着那些冲杀而来的燕士兵,他们一样也放声咆哮,楚瞬召嘲讽道:“你们喊得那么大声有什么用”
“根本毫无意义!”动了怒气的楚瞬召反手挥出重重剑气,赤色剑气将那些雷鸣骑兵们拦腰斩断,滚烫的鲜血泼在后方的骑兵身上,他们沐浴着同伴的血液咆哮着,试图将楚瞬召围在圈中间。
但少年手中的剑就像是烧红的剑胚般,挥出的每一道剑气都带着凌厉的杀机,楚瞬召望了一眼那条极长的血河,发出低低的冷笑,再度运气试图拾起更多的刀剑,将那些不知死活的燕人钉死在地上。
“哈哈哈哈!!!”楚瞬召随手一挥千百把刀剑宛如暴雨般洒向黄部队的成员们,组成一大片由钢铁荆棘组成的丛林,他反复对着虚空挥击,地上一切死物都被他同时甩了出去,死物们在空中反复碰撞,所有的火炮连同他们的炮弹都一同被摧毁,巨大的火球从出现在半空之中,吹起了楚瞬召的长发。
这就是王的力量,统御万物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他愿意,这个世界都是他的战场!
雷鸣骑兵们目睹这一幕后完全傻了,那个摧毁了黄部队火炮阵的少年已经不能被当成人来看了,他手中仿佛握着可以毁灭世界的利剑般,随便挥斩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有人在风中大喊:“用弓箭淹没他!不要靠近那个怪物!他是个疯子!”
“真是悲哀啊。”楚瞬召一步一步踏上尸山,望着那些扑面而来的箭夭,轻轻伸出了手。
箭夭在半空之中猛然滞住,在众人惊恐中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转个圈,楚瞬召随手一挥箭夭飞了出去,少年望着被箭雨淹没的众人,他的血已经冷了,悄无声息的握紧了剑柄,站在尸山上俯瞰这片战场。
他从未如此娴熟地使用他的王息,所造成的后果是如此壮观且惨烈,他伸出两指抹去了额头上的血迹,仰天大笑高声道
“君只见大胤铁骑三十万,马蹄落地碎疆土!”
“独不见沙场上血海尸山汇入土!铁甲充棺木!”
“君只见英灵志上名将不计数,春风翻过页页书!”
“独不见深闺中,美人青丝暮成雪,身穿白缟素!”
“君只见,天下英雄齐拔剑,剑啸龙鸣众神呜!”
“独不见,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
诗意远比战意足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我将挥刀斩帝王
雷鸣骑军的尸体将他包围在其中,楚瞬召指着他们放声嘲笑:“你们人再多有什么用,还没有吸取云剑河和靖南城的教训吗?”
“一批又一批的人前仆后继地前来送死,最后是老人,妇女和孩子……你们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到底有什么意义!”楚瞬召丢下龙雀剑,双手合十,身后大拨大拨的刀剑顿时悬空,剑气相连
剑与剑之间雷电相引!
“剑起!”
一道道长虹骤然划破夜穹落至人间,降临在战场上。
楚瞬召脸色悲悯,双臂张开,气机翻滚!
“剑落!”
剑雨压军军欲碎!
面对那拨密密麻麻当空而至的恐怖剑雨,雷鸣骑兵依旧毫不畏惧冲了上去,咆哮声愈发沉混悲壮。
最终剑尖齐齐穿透了雷鸣骑兵们的藤甲,剑气翻滚宛如狂蛇,将他们牢牢钉死在地上!
滂沱剑雨!
楚瞬召重重吐出一口鲜血大笑问道:“还够不够?”
这招滂沱剑雨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杀敌之术,剑气在他体内如同狂龙般撕扯流淌,好在他已经不怕疼了。
面对前方被骑兵撕扯出的一道直通安息城的大缺口,只要他们的军队通过这里就能摧枯拉朽般打进燕王城,一口气拿下这座千年古城!
楚瞬召扭头望着自己的身后,发现那些跟随自己冲锋的士兵们都死了,只有马匹在四处奔走,亦是呆滞在站在他面前,他孤零零地站在战场边缘,四周都是燕人的尸体。
就在他疑惑之际,一道极细的铁线射向他的后背,楚瞬召猛然转身横剑格挡,只见数百道黑影从云端齐齐落下,如同捕猎的黑鹰般,刀柄上的链锁哗哗作响,楚瞬召冷冷回笑,赤色气焰从剑身处燃起,一剑红龙。
深红巨龙从高高跃起直冲云层,对着那云端而来的杀手扑杀而去,红龙疯狂的撕裂他们的身躯,残肢像是落雨般从天而降,就在楚瞬召打算继续运转气机的时候,那那些鬼魅般的影子忽然冲出一道闪电般的身影,身形之快让楚瞬召张目结舌,那影子落地之后侧身回旋狠狠打在他的剑上,楚瞬召被他一击打得昏头昏脑的。
“楚瞬召!!!”
眼见对方眼神冰冷一脚踢在他胸口上,王息外露所形成的气机被其打破,楚瞬召咬紧牙关非但没有倒下,而是就像向前掠去,反手握剑瞬击势,那人猛然抽出背后的重剑腾空挥斩,剑锋上缠绕的气机粗如婴儿手指,与楚瞬召的龙雀剑猛然在空中劈出一个十字!
剑气凛然爆音四射,楚瞬召格挡之下,双臂被那人划破,鲜血流淌。
“你是叶云鹏……你还没死!”楚瞬召眼神一惊,对方得势却不废话,猛然擦动剑身划出明亮的火花令人眼花缭乱,楚瞬召披头散发大步踏前,宛如惊雷轰击大地般,两人再度对战了起来,而叶云鹏的重剑而是实打实地猛烈,毫无花俏手段可言,楚瞬召反复格挡怒气横生,叶云鹏的速度和他持平,但力气可是远胜过他,他一剑接住了摧山断城的剑刃,双腿微微下陷,手腕生疼,竟差点没能接下这一斩。
“接下来我让你更开心一点!”
叶云鹏一压再压,脚下血水四溅,面无表情的将左掌击打在楚瞬召的胸口上。打得他口吐鲜血向后掠去,双脚在尸山中划出一道鲜红沟壑,他甚至不给楚瞬召任何换气的机会,丢下重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楚瞬召微微斜过肩膀避开了他的拳头,随后被他用脚反复踢打,自己在体术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没挨几下就被他从尸山上打落。
“啊啊啊啊啊啊!!!!!”
楚瞬召强忍剧痛运转气机拨动地上兵器,但叶云鹏五欺身直上侧飞出去,一脚踩在楚瞬召的胸膛上,重重将他压在地上!
“轰!!!”
地上出现一个宽大的浅坑,玄部队为他的悍猛狂呼喝彩,如同狂蜂般落在二人身边,将其团团围住。
楚瞬召根本来不及出招就被他这毫无气机但却厚实无比的拳头砸落在地,周身缠绕的王息以极快速度退散消逝,他被叶云鹏反复踩在脚下,下场凄惨,奄奄一息无力反抗般。
叶云鹏在最后撇弃了重剑,以过人的体术将楚瞬召打得步步后退,而他只能像个困兽般被动受击。
“你果真以为你是人间无敌了吗?和胤皇还有你哥哥相比你差远了,你这样人也配踏入我们燕的土地!也敢跟我们叫板!”叶云鹏沉重地喘息着。
楚瞬召嘶哑地咆哮着,深紫的眼眸因为他的咆哮而变得愈发赤红,身躯弓了起来骤然发力,拾起地上的刀剑双手撑起,吐出黑血含糊不清道:“我曾挥剑斩蛟龙!”
“废了他!”叶云鹏身形一退骤然下令道,鬼武者们展开铺天盖地般的屠杀,只见道道黑影从他背后掠过,带尖刺的锁链捆着他的双臂,将他双臂勒出深深的血痕。
更多的锁链从鬼武者的袖子中射向他的四肢,缠住他的双腿后,猛然发力使他下跪,楚瞬召继续呐喊:“我曾纵火焚万军。”
随着他的叫喊,众多的刀剑齐齐飞向他们,楚瞬召仰天狂笑忘却生死:“我将卸甲入沙场!”
叶云鹏掏出腰间火铳对天齐射,随着长长的金色轨迹出现在众人眼中,一朵硕大的金菊骤然出现在夜空中!
楚瞬召抬头望着那朵金色龙菊,扯了扯嘴角。
燕的金菊……今日便让你坠入尘埃中。
“我将挥刀斩帝王!”他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忽然七窍流血,漆黑的气机从他身体骤然炸出!
以他为圆心,地面接连向外炸起!
一道粗如合抱之木的白电撕裂了云端。
宛如天劫!
战场上所有的人都注意到那忽如其来的雷电,楚瞬召的咆哮声回荡不止。
花幽月望着白电来袭的方向,嗓音颤抖道:“不好……我们被燕人耍了!”
玄部队的成员接连被雷电粉碎身躯,瞬息过后,雷鸣不止。
只剩下楚瞬召茕茕孑立地出现在深坑之中,他浑身焦黑地站了起来,周围都是燃烧的尸骨。
楚瞬召这一招落雷,便是他从人道入王道所悟得的绝学,威力仅次于龙虎山天师的关门绝学五雷正法。
叶云鹏受到雷电所带来的余威,整个身躯向高空飞去,就在他坠向地面时,身形轻轻漂浮着,身后仿佛被一双手轻轻托着,他扭头望去,被身后的男人所惊呆了。
葛平悬空而立,衣衫如雪大袖挥动,用手轻轻托着他的后背,将他移至地面上,白衣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楚瞬召。
楚瞬召拾起地上的龙雀剑,拔地而起,与白衣男人对视,此时此刻他发现拿下雷鸣骑兵全部退去,男人的身后没有任何一个燕士兵,只有他一人。
葛平眺望远方而来的胤国骑兵,骑兵所带来的狂风将他们的白袍吹得呼呼大响,男人此时显得无比平静,面对随时可能将他吞噬的胤**队,他显得格外平静,让人不安地平静。
这诡异的一幕让胤国士兵们感到深深的不安,纷纷在拉住了身形的战马,在距离楚瞬召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停住了,仰望着头顶悬空
的二人。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看到我的军队了,你也看到我们的实力了,要么给我让开,要么给我死!”楚瞬召吐出胸膛里的血气看着他,男人眯眼笑笑:“真是狂妄的人啊,也难怪阿妤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孩子。”
“阿妤?你怎么会知道妤姐!”楚瞬召惊呆了,男人遥望那支来势汹汹的军队,目光坦然平静穿过了他们,仿佛看见了花幽月所处的那片战场,人们的喊杀声又自上而下地压在他身上,这海潮般的死亡不会让他感到恐惧,之后让他无比激动,因为这就是神佛想要的东西,而自己完成了他们交给自己的一部分使命。
只是偶尔会感到疲倦。
人们的战争总是那么奇怪,他们为了一些愚蠢的理由砍杀,咆哮,这是他们身上唯一和神佛相似的东西,神佛一定也很喜欢杀戮,人不就是照着他们自己的样子造出来的吗?
“这不是人的错啊……是这个世界的错。”葛平喃喃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楚瞬召握紧剑柄,龙雀剑嗡鸣不止。
葛平缓缓举起右手,就在这时巨大的风声从云端传来,连同整片云层都被狂风所撕裂,露出皎洁如镜般的圆月,楚瞬召缓缓抬头望着天上,顿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敌人的刀剑抵住般,动弹不得。
楚瞬召呆呆看着那人手中出现的铜钟,恐惧瞬间在他脑中炸开。
钟!钟!钟!
东皇钟!那号称可以毁灭他们所有军队的武器,真的被那丧心病狂的柴龙貌投放到战场上了!
“啊!!!!!”
他对着东皇钟猛冲而去,反手握剑挥斩,拖出一道极长的刀弧斩向钟身!
“愚蠢的挣扎啊。”葛平说着这句话,反手一挥让东皇钟高速旋转了起来。
楚瞬召的剑到底还是斩中了东皇钟的钟身,但却没能毁掉它,而是让自己的剑反崩了下去,掉在了地上,就在那一刻,他好似听见了花幽月的哭喊,她让自己快跑!
葛平一手抓住楚瞬召的肩膀,一手牵引着铜钟让楚瞬召与东皇钟牢牢贴在一起!
咚!!!!
声音宏大宛如万钟齐鸣,花幽月用鲜血淋漓的手指捂着嘴巴,在云端上,她看见楚瞬召在不停地咆哮,最后渐渐化作了哀嚎,赤色的剑柄从他的胸口浮现,随着剑柄的出现,少年的眼中仿佛流淌着熔岩,赤色的纹路在他身上游走着,渐渐爬到东皇钟上。
此时这座钟仿佛亮了起来,花幽月立马闭上眼睛,那些离东皇钟最近的士兵们的眼球都被炽热的光所烧焦,深深的陷了下去,从马上纷纷跌落一片哀嚎。
东皇钟生出赤金色的纹路,龙吟般的钟声在天地间回荡着,气机形成的领域开始扩展,但这不是葛平的权能,而是东皇钟的,这是神话时代留下的兵器,里面封存着神明的灵魂……这东西不是什么死物!它本来就是活着的,只是一直在沉睡!
东皇钟在光焰中迅速膨胀着,钟身沿着融金般的脉络开始延展,渐渐变得如同古寺里的铜钟般高大,悬浮在葛平手中焕发灼人的光芒,钟身上的脉络渐渐化作龙牙般的利齿,每一道利齿在转动中发出让人牙酸的尖声。
东皇钟醒过来了!
此时才是它完完全全的形态!
“燃烧吧,东皇钟!”
太阿剑里的神焰点燃了它,东皇钟所释放的光芒仿佛照亮了夜空,将整片战场都照得宛如白天般明亮,与此同时整个风暴谷都在神焰的光芒下颤抖着,从天空俯瞰这片战场,像是神佛将一锅泛金的铁水倒入峡谷中。
……
第二百八十三章 风与火之歌
葛平望着环绕在他身边的光晕,将手缓缓贴在东皇钟身上,此时此刻楚瞬召承受着被太阿剑贯穿身体的痛苦,剑柄在他胸膛反复颤动,而剑身已经没入东皇钟之中,为其补充多年缺失的神焰之力。
与此同时,燕皇帝柴龙貌站在安息城最高的望台上,望着风暴谷那边传来的刺眼金光,高兴地手舞足蹈,像个疯子般大喊大叫:“对!就是这样!将胤国的军队给老子全部炸了!将楚瞬召和他的军队炸上天!”
皇后望着仪态尽失的丈夫叹了口气,低头抚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忽然感觉一阵轻微纠痛传遍全身,腹部中的婴儿仿佛也感受到了那来自远方的毁灭,将恐惧的信号反馈给自己的母亲。
“不怕不怕!母后和父皇都在这里……我们会保护好你的。”皇后眼神温柔抚摸腹部,安抚那受惊的婴儿。
此时胤国铁骑已经完全杀红眼了,正在竭尽全力地朝着葛平的方向疾驰而去,花幽月再度围杀而上的燕士兵团团围住,根本无法支援被葛平抓获的楚瞬召。
她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任由楚瞬召在战场上大开杀戒,如今她距离楚瞬召有将近两里的距离,中间有一万多的燕士兵在和胤国铁骑混战。
“给我将那个妖人从天上射下来!救出三皇子殿下!”花幽月喝令道。
弓弩手们冒着被燕士兵突袭的危险搭弓射箭,张开长弓对着葛平所在的方位瞄准,他们不担心这个距离会误伤到楚瞬召,他们可以确保射出的每一根间都扎进葛平的肉里!
“给我射!”花幽月下令道。
数百根弓箭同时离弦,没有所有人想象中的箭雨,每一根箭都汇聚着直线般掠向葛平,在这样的齐射下他绝不可能活下,利箭会一根接一根扎进他的肉里,直到他从天上落下!
“恣意妄为是神佛的权能,接受死亡才是凡人的态度!
葛平将手伸到东皇钟上仿佛拿出了什么东西,对着箭夭来袭的方向轻轻挥手,所有人都看见了一阵灼热的波动从展开,以葛平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放射了出去。
箭夭在纷纷化作铁水消失在空气中,即便如此那个波动尚未停止前进,将整片山谷的树木都点燃了,黄破军立马反应过来拾起两面盾牌挡在花幽月面前,炽热的光如同大海上袭来的浪涛般,正面击打在盾牌上,将正面盾牌烧得仿佛从铁水中刚刚拿出来般,盾牌两边迸射着火花粒,何等可怕的高温。
待到火凤消止后,黄破军丢下盾牌,发现他们身边那些没有来得及防御的骑兵连同燕士兵都默默地站着风中,浑身变成炭黑的雕塑,那道灼热的风将他们从里到外都烤成了焦炭,只需要风轻轻一吹,他们的上半身便化作飞灰荡漾在空气中,下半身变成了血浆的底座,血液咕噜咕噜沸腾着,蒸汽四溢。
“这就是神焰的威力!”即便被黄破军的盾牌保护住,花幽月依旧感觉自己的肺部仿佛被灼烧般,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浓烈的血气。
“啊啊啊啊啊啊!!!!!!”楚瞬召感觉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失,而自己就像被人按在砧板上的猪肉般任人宰割,他清楚地看着自己的士兵都在东皇钟的威力下化作灰烬,强烈的屈辱像是烈火般灼烧他的大脑,葛平对着天空张开了手掌,与此同时楚瞬召身上的疼痛更加剧烈,焰流像是流星般坠向大军之中。
黄破军再次举起了盾牌为花幽月抵挡第二波神焰的来袭,老人将她死死压在身下,免得她被神焰削去头颅,而自己的后背却像万蚁啃食般钻心地难受。
“神啊!这灭世的火焰将会越烧越旺!”葛平挥动大袖,东皇钟底部落下一道粗如合抱之木的火流,重重地坠入地面。
风暴谷的士兵中感觉到来自地面的强烈震动,那道虹状焰流深深打入战场中央,与此同时大地仿佛被这道火柱点燃般,数十道火柱突破地表直冲云端,仿佛飞龙吞吐龙焰般的壮观,每一次吞吐火焰都带着几百名士兵的性命,这份力量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也超出了军队布阵的极限,这是属于神的的力量,只有神才能终结这场灾难。
大胤铁骑曾经自负地认为自己甲天下,而他们能对付的仅仅只是天下,面对这股超乎凡人简直能摧毁国家的神力面前,他们就像蝼蚁般挣扎,随时可能会在这场灾难中死去,无能为力,无法挣扎。
花幽月所携带的部队在东皇钟第三次释放神焰后便化为飞灰,楚瞬召奋力为他们撕开的裂口在此时被雷鸣骑兵所堵上,而自己唯一能判断他还没死去的,便是那光焰之中惨绝人寰的叫声,战马连同燃烧的人们在神焰的力量前惊慌失措,四处奔走漫无目的。
花幽月站在战场中,呆呆地看着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在她面前化作飞灰,滚烫的血肉散落一地,一同在火焰中消失的还有他们的哀嚎,女人抬头望着云端上的葛平,那个似乎在那里见过的白衣男人肆意地使用东皇钟的力量,神色淡定,那眼神仿佛不是在屠杀万军,而是在打扫自家的后院般。
而楚瞬召就被牢牢固定在东皇钟上,她能感觉到太阿剑的力量源源不绝汇入东皇钟中,为神焰的下一波释放提供充足的气机……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燕人那一开始自杀般的冲锋目的为何,就是为了将他们的战场分割出来,不惜冲破他们的方阵也好,牺牲所有黄部队的成员也好,就是为了将楚瞬召引到战争中……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楚瞬召体内的太阿剑!
难怪这些天在楚瞬召的帮助下,凤凰琴音域的探查范围甚至已经抵达安息城外的黄石滩,都没有察觉到城中有任何跟凤凰琴亦是太阿剑同源的力量存在,让她一度怀疑东皇钟是不是不在安息城里,亦是被他们藏到什么地方。
现在看来,原来这东皇钟内的气机早已苍白如纸,自己的凤凰琴怎么可能感觉到东皇钟的存在,现在他们利用楚瞬召体内的太阿剑为东皇钟补充多年缺少的自然之息,随即借助东皇中本身的力量转化神焰之息,最终化作天罚投放在战场上!
花幽月望着漫天如流星般落下的神焰,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抓捏着凤凰琴的最后两根琴弦,如今的局面,还有最后一种办法可以解决光幕中的葛平,就是呼唤凤凰琴里寄存的神灵,让自己变成容器让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力量在她身体上,届时她将会超凡入圣,根本不需要越过天门便能化作神佛般的存在。
可要是自己真的那么做了,自己就永远不再是自己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和凤凰琴中的魂灵斗争着,竭力不让他控制自己,一旦神佛的魂灵完全接纳了自己的身体,接下来他们会做的,或许就是对这个世界大开杀戒了。
从极为漫长的黑暗中苏醒,他们会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毁灭!
“花将军,我们先避一避吧,三皇子殿下就在他手中……那家伙太强了!”幸存的斥候来到花幽月面前急报着。
“我们不能退!风鹰铁骑就快来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解决那个妖人!他们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旦他们从西坡的山脉抵达这片峡谷了,下场就会像那些士兵一样!到时候我们就真真正正地全军覆没了!”花幽月揪着他的衣领咆哮着。
此时神焰正在迅速摧毁他们的军队,反复撕裂着他们的方阵,燕人那所剩无几八千人军队已经退到峡谷的后方,目睹着他们的毁灭。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如今他
们已经可以见到安息城的轮廓了,决不能因为一个忽如其来的妖人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如果现在不杀了这个人,他们将会用东皇钟的力量摧毁胤国一切的防线,胤国将会死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
士兵们咆哮着冲了上去,手中张弓搭箭,对着他射出一道道羽箭,葛平望着他们低低叹了口气:“平静地接受死亡真的那么困难吗?”
一道明丽的火流再次从他手上迸射而出,火焰摧毁了大多数的箭夭,连同那些射箭的人。
但就在下一刻,一道白影破开云层直接掠下,在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手中挥舞地的双剑宛如,背后还背着一个剑盒,十二把长剑悬浮在身后,宛如白鸟的羽翼般挺拔似箭!
“老师!”赫连元年在他背后大喊,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白衣女子忽然从夜空中出现,仿佛御剑自千里而来,她手中的利剑上流淌着金色的光芒,葛平注意到这个忽如其来的女人,左手沾染上了东皇钟的光焰狠狠刺向女子胸膛,女子一个侧身回旋狠狠斩中了葛平身前的东皇钟!
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溅开,仿佛一朵金菊骤然盛开。
女子从天而降接住了几近**的楚瞬召,楚瞬召睁开眼睛,望着女人站在一柄长剑上,将这个原本身陷必死之地的少年救下,楚瞬召睁眼喃喃:“关雎……你出来了?”
“早就出来了!苏念妤她们说你带着军队去攻打安息城了,你不是领军的人吗?怎么会搞得那么狼狈……连裤子都烧没了。”英气少女脸有些红了,侧过头不去看他。
楚瞬召重重咳出一口热血,望着太阿剑的剑柄渐渐从胸膛里消失,语气牵强道:“我尽力下次多带条裤子来!”
葛平毫发未损地审视面前的少女,她体内的气机运转颇为古怪,除了维持人基本生命的气机外,剩下的就是如同大江东流一泄前里般的剑息,速度之快甚至打断了东皇钟释放的进程,将楚瞬召顺利救下!
关雎此行可谓是机缘十足,正如楚瞬召所言般她顺利地取下了剑雨楼第十层最后的两把名剑一把唤做“风起”,一把唤做“星魂”,她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打通了十层楼,原本她还想再挑战一次的,当她对着第十层的剑雨楼阁主报出自己的名字和父亲的名字后,阁主沉默了一会,让她将那把他父亲当年没有选择带走的风起剑一同拿走。
如今加上她在临安城里搜刮而来的名剑总共有十二把,都被她装在剑盒中带来靖南城了,在楚瞬召深陷困难之际,及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关雎将他丢给前来救驾的士兵们,轻声道:“虽然我救下了你,但我猜要是我不帮你解决面前这个怪人,我们都很难走出这个山谷,对吧?”
楚瞬召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帮我解决掉他,算你第二次为我出手,你这笔人情债也快还完了。”
“人情吗?”她眯眼笑道。
关雎双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剑蒹葭,一剑雎鸠!
除了李长渊教自己的瞬击外,他的剑术都是跟关长夜还有他这个女儿学的,还记得自己在处刑场上目睹关长夜力战几千剑蝗的情形,那才是绝世高手该有的姿态,而他的女儿一样继承了父亲的风采,他很多次都看见少女在演兵台前挥舞双剑,剑气漫天冲皇城的情景,他也跟着少女努力地练剑,憧憬自己终有一天能和这对父女一样,哪怕只有一半也好。
虽然葛平未和关雎交手,男人缓缓抚摸着通体赤红的东皇钟身打趣道:“这位漂亮的小姐,你没有对抗东皇钟的能力,真的要为楚三皇子死在这里!”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小姐,我叫关雎,是一位剑客。我从西临来,正要去庆国,现路过燕,而你就是阻挡我去庆国的敌人!”关雎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剑柄率先出手!
“这可是神焰啊!凡人如何阻挡神焰的威能!”葛平放声大笑,再度挥出极长的焰流射向少女,不愧是剑中王者太阿剑,剑身中蕴含的自然之息迅速补足了东皇钟这十几年来缺少的自然之息。
那柄蒹葭剑骤然炸出一道璀璨光影,宛如海上升明月。
她以极快的速度避开那道致命的光焰,在葛平身后的赫连元年瞬间出手,身后双剑成大合劈势,破开她的猛烈剑罡。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风起剑锵然回旋,一剑斩向赫连元年的身躯,少年架剑格挡那柄行踪飘忽的名剑,一脚踢向关雎的肩膀,被击中肩膀的关雎身体后仰,身后漂浮的名剑骤然出击,借此势头接住那柄被赫连元年踢飞的蒹葭剑。
双剑入手的感觉是如此舒畅,她手握双剑身形倒掠而去,正好接此剑势如同飞鸟回转般以更快的速度攻向赫连元年,打得他连连后退。
葛平双手放在东皇钟上,丝丝缕缕的金光如同狂蛇般盘踞在他手臂两侧,待到关雎将他手中的双剑震裂之时,便已经一气呵成挥出数百剑,剑气与剑气之间的叠压,她的剑气根本不见丝毫减弱之势,气机的运转愈发舒畅,肉眼已经很难捕捉到她的动作了。
赫连元年连连败退,两人同样是西临剑术名家的后代,要知道赫连元年的父亲赫连山雪和关长夜作为西临为数不多剑术宗师之一,而赫连山雪也是被誉为“不输剑神”的名号。而赫连元年此时的剑术和离开临安城前已经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但面对西临剑神的女儿,他父亲所传授他的剑术依旧占不到上风,无论是体内的气机亦是出剑的气势,面前这个扎着高马尾的白衣少女,她挥出的剑实在是太快了,他根本找不到进攻的间隙。
更为可怕的是,她那越战越强的剑意,他一直都在被动格挡关雎的剑势,但父亲跟他说过,一个人挥出的剑势无论有多快,终有停滞的时候,就像一根蜡烛终有燃烧的尽头,只要他体内的气机被消耗殆尽,但等他手中的剑被少女崩裂之时,他才猛然发觉关雎的剑势根本没有尽头,快得惊人,快得可怕,快得残忍!若她也是一根蜡烛的话,这根蜡烛的该有多长?任凭蜡烛的顶端如同升天的火炬般熊熊燃烧,依旧不见衰退之势,火苗的长度就要触碰云端般,就像要把这片天烧穿一样!
花幽月忽然看见在骑兵的护送下,有个消瘦少年被他们身后的披风包裹着,送到她的面前。
在此之前楚瞬召面无表情望着那离他越来越远的战场,而他已经看不见关雎的身影了。
花幽月扑在他身上死死抱着他,楚瞬召刚想说些什么,但对上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时,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他伸出一只手抓住花幽月的手腕,将脸紧紧贴着她心口上,仿佛要确定她的心脏还在跳动般,断断续续跟她说:“好多人死了……他们都是为了我而死的……我知道你在战场的中央……我怕你也跟他们一样死了,我才涉险去解决炮火阵的……这样一来他们的火炮就打不过来了……可我还是太自大了……那些火焰杀死了好多人……我刚才差一点要死了……我该听你的话留在你身边的……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死的……你别哭了,我没事……就是胸口有点火辣辣地疼!”
花幽月擦了擦眼泪,顺手抹去他脸上的血迹,轻声道:“我没受伤,我的部下都在保护着我……反倒是你……你别说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一起回家。”
楚瞬召视线忽然飘忽了起来,但手还是死死抓住花幽月,哽咽道:“老师……我一点都不勇敢……我真的很怕死。
他望着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大口呼吸,拼命喘息。
……
……
一只白鸟翻飞到葛平的面前,赫连元年手中的双剑已经被她完全震碎,不得不逼退到战场的后方。
在不知道挥出多少刀之后,关雎的双臂呈现金光荡漾之势。
少女画出一朵金色的莲花。
关长夜于天门前逆斩神焰,我关雎一样也可以!
葛平迅速转化东皇钟内的自然之息,关雎在随时可能扑面而来的神焰中载沉载浮。
任凭金色的浪流在她身前溅出无数的光点,神焰汇聚而成的浪涛根本无法靠近她的身边,而她也并非是用剑刃强行撕开神焰的,神焰的温度可以燃烧这世间一切的金属,而是将气机缠绕在剑身上,空气中传来震耳欲聋的撕裂声,关雎手持双剑,妙目低垂,根本不畏惧凭空而来的神焰!
一剑下去!
璀璨的火星从剑身的两侧荡漾而出,将少女照得宛如壁画上的火神降世般!
关雎以凡人之姿与手持东皇钟的葛平正面对抗,手中的双剑如同风车般轮转,她使用出来的剑术跟父亲的完全不一样,双剑在金色的火光中冲天而起,无与伦比的速度加之天下无双的霸道,神焰在她手中分崩瓦解,根本无法降临在战场上对士兵造成伤害,同时也无法对关雎的身体造成创伤,她就像是不怕火一样!
因为她是庆安龙仙的女儿,赵氏皇族的人身上都带流淌的龙血,火焰对于他们而言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能激发她体内的血统!
对于这件事情她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告诉过,比起关长夜的剑气推神焰,她甚至敢让神焰溅射在自己皮肤上,少女纵声狂笑,笑得如此酣畅淋漓。
她是西临剑神和庆安龙仙的女儿,她身上有这两位剑术王者的一切优点!
她要做那天下第一的剑客!
神焰到底还是被她斩开了!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辜负她的血统!她凭借快速挥剑将所有的神焰清清空,在葛平的惊愕中,她一路斩杀到自己的面前,身后的十二把飞剑形成鸟翼般回旋在她身前,她随手更换刀剑继续冲杀,身后的刀剑被神焰的残流烧得熠熠生辉,她距离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近了,这个少女就快杀到尽头了!
“我的天啊!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怪物!”花幽月惊呼道。
“我们不也一样是怪物吗,怪物和怪物之间,要有同理心。”楚瞬召在士兵的服侍下,穿好了内服和盔甲,带着羡慕的目光望着云端上的少女。
花幽月本以为关雎会死在神焰之下,可眼见她就要杀到东皇钟的面前了!
少女放声大笑,十二把长剑在她身前高速翻转着,将东皇钟所释放出来的光焰完全斩开,剑意通神!
然而她没有发现的是,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被烧毁了,皮肤下钻出了细密的鳞片,随着她的咆哮鳞片缓缓舒张,连同她的指尖也变得锋利了起来,犬齿突破下唇,眼中带着森严的金色,身上带着龙临天下般的威严!
这简直就超乎了葛平的想象,他仿佛见到了超乎自己知识之中的东西!
那本该在神焰中死去的女孩,此时终于冲到自己的面前,她身后的每一把剑都亮如融金,如同她的瞳孔般。
与楚瞬召相比,她没有那王息附身加之日出之血带来的神威咆哮,出手之间剑气满人间的威严之态,也不像她的父亲一剑湮神一剑鬼烈气势磅礴神鬼照杀的肆意汪洋,一剑下去连同巨龙的头颅都能斩断的霸道。
关雎的剑术没有太多的技巧可言,只有快,也只有快,快到让对手看不清,快到让敌人感到恐惧,快到能找到一切事物的弱点!
这就是她最可怕的地方!
这也是她能在一个月内打通剑雨楼的原因,并且剑雨楼阁主点拨了她两招,让她对于自己的剑术更是融会贯通般的领悟。
世间本不该有如此快的剑!
唯有刹那剑!
这完全是神话之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关雎狠狠斩断了葛平放在东皇钟上的右手,鲜血涌在东皇钟身上,就在关雎斩断他右手的瞬间,给葛平的身体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他瞬间失去了对东皇钟的掌握力,金色的光像是千万条蛇般从他的身体里冲出,东皇钟的钟身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紧随而来地是云端之上一场距离的爆炸!
所有人眼睛忽然失明了仿佛连同耳边声音都消失了,骤然而来的飓风仿佛夹杂着刀子,待到他们视野终于清晰之后,发现云端上那抹冉冉升起的光晕是那么静谧美丽,里面所蕴含的力量,却让人感到战栗。
漆黑的天幕下落下一道道赤红的光焰,仿佛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般,将原本将近黎明天空照得深红!
天空仿佛在熊熊燃烧,东皇钟最后释放出来的光焰残流,全部飞向了安息城所在的方向,小部分落在了风暴谷的后方。
那些雷鸣骑兵们都惊呆了,
只见一道赤色的身影从云端落下,沉重地落在楚瞬召面,身后悬浮的十二把剑全部落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生机般
关雎丢下手中的双剑,缓缓站直后,身体骤然失力,双腿一跪靠着楚瞬召身上,楚瞬召托着她的肩膀,发现少女**的身体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鳞片,眼中的赤金一闪一暗的,嗓音虚弱道:“很难看吧……这就是我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楚瞬召用力地摇了摇头,歉意道:“真没想到你那么厉害。”
少女默不作声。
现在他们的军队已经不到三千人了,望着云端上那抹抹朝着安息城射去的流星焰流,楚瞬召感慨道:“真是灭世的武器啊,燕人最后疯狂到想要东皇钟来毁灭我们……如今看来是自食恶果了。”楚瞬召接过士兵从废墟中递来的龙雀剑,声音仿佛唱诵诗歌般轻盈:“今日过后,世界将再无燕这个国家!”
楚瞬召望着那些蠢蠢欲动就要围杀上来的雷鸣骑兵,他们的主帅已经在刚才的乱战中牺牲了,燕藩王吕良心像他的士兵一样咆哮挥刀,像个士兵一样死去,而不是像贵族一样躲在城中!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雄浑的号角声,一声接一声的马蹄声出现在众人耳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西坡的方向,整个战场仿佛忽然安静了下来。
只有火在燃烧。
在晨曦的雾气中,众多黑甲们竖起洁白的鹰旗,其中一面旗帜如同天上的浮云般举动,扛旗的骑士俯瞰着峡谷中的众人。
楚瞬召甚至出现了幻觉,他们已经死在战场上了,这群来到他们面前的骑兵仿佛不是风鹰铁骑,若是来自云端之上的众神军队,他们从云端上奔马直下,来此战场!
“大胤风起!”有人举旗咆哮!
“铁骑死战!”
骑兵们开始策马冲锋,从西坡下如同一线江潮般横扫这片土地,渐渐形成一道无可撼动的铁墙。
风鹰铁骑!全军降临!
第二百八十四章 没有遗言
安息城外,死战而出的胤国铁骑们目睹了这座千年古城陷入神焰之中。
士兵们遥望那城门上被神焰灼烧的“安息”二字,心想安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胤国一开始的都城并非打算建在临安,而是涠洲,临安本来是临时安顿的意思,后来不知为何没有搬迁到涠洲,历代的楚氏皇族也就在临安城安居乐业了
安息城大概是取安邦定国,自强不息的意思,王都的名字也饱含着帝王对国家和人民的希望。
如今随着胤国铁骑兵临城下,安息城就真的如同它字面上的意思,城将安息……
士兵们恨不得现在攻城,但他们似乎遇到了不可抗力的阻挡,眼见安息城就在前方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座城市陷入毁灭之中,但却无能为力。
安息城里无数的财宝与王侯女子都将死在神焰之下,比起那百年前在安息城发生的大爆炸,东皇钟的威能在云层中形成赤色的光晕,时不时有流星般的火焰射向城中,天空那场爆炸依旧没有停止。
这些幸存下来的士兵目睹了那妖人抓获楚三皇子后,以各种让他们无法想象的场面对士兵发动进攻,这样的场景将会变成这些幸存者们后半生的噩梦,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被金色的火焰烧成灰烬,连同身上的铁甲一起融化。
但无法想象的逆转就此出现了,某个从云中而来的仙子女侠咆哮着对那妖人发起进攻,用两把长剑扫开了那些常人无法触碰的神焰,最后斩杀了那个妖人。
最后风鹰铁骑全军降临,与那两万雷鸣骑军对冲,那惨烈悲壮的一幕只能用血流成河来形容。
无论如何,这场战争到底还是他们胤国赢了,但付出的代价是如此高昂,有的人巴不得现在自杀,和自己的同伴死在一起,生理和心理上的阴影让他们饱受煎熬。
他们赢了又如何,只不过是从一处燃烧的峡谷,走进一座燃烧的城池。
外面和里面都是一样的!
待到他们终于回过神来时,他们看见楚三皇子手握利剑,骑着黑马慢慢朝着安息城的方向走去,少年没有策马冲锋,没有高举利剑,也没有放声咆哮,脸上的肃穆让他们想起了皇帝陛下。
他们没有阻拦他的前进,只是觉得少年背影是那么地……疲惫。
安息城内,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四处奔走,有人无处可归,云端上的神焰落在房顶上,溅起大片的火星,母亲抱着孩子痛哭祈祷,华美名贵的马车从她们身上碾过,车厢里逃难的贵族只是觉得车轮颠婆了一下,骂骂咧咧地掀开车帘望着云端上落下的火焰,祈祷自己可以在这场灾难中活下去。
“轰!!!”
城门寸寸裂开!
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城门的方向,没有他们想象之中的胤国铁骑,那扇几万斤重,高约十丈的城门到底还是塌了,建造这扇城门的人对皇帝说过一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这座城市陷入炮火之中,之后被敌人的火焰烧成灰烬,城门依旧会屹立不倒,当时的皇帝笑了笑,随即让人将建造城门的人拖出去杀了。
皇帝相信城门足够坚硬
可以阻挡侵略者的攻城锤和火炮,也相信自己的城市可以万世永存,城门不会被攻破,敌人的战火也烧不到安息城来。
但此时最先被攻破的就是城门,他们是燕人,在这座城里活了一辈子,们都心怀对国家的信仰,哪怕得知胤国人已经拿下怀泉直攻风暴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着也离开这座城,之前是那么想,今天也是这样。
他们的生死都在安息城。
在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中,叛国是一种极为严重的罪行,比起通奸有过之不及,而且与敌人结盟更是大罪中的大罪,怀陵王是第一个打破这个铁规的人,他死后将会受到祖宗最严厉的惩罚!
但今日过后,这城里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去见他们的祖宗了。
人们脸色无比苍白,内心极为痛苦。
有老人横刀在城门前!
老人名为赵毅楚,年纪七十有三,曾经是燕的护国大将军,如今漫天白发在火光中飘扬。
他家族七代从军,这辈子生了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又生了二十三个孙子。
如今他的子孙全都死光了,儿子们死在云剑河上,孙子们死在靖南城下。
他是最后一个人了。
老人沉重呼出一口浊气,今天他就是要来送死的,并且毫不在乎。
安息城将作为他最好的棺木。
有一马蹄声从城门处传来,白甲少年手持长剑出现在城门下,火凤吹起他的雪白披风!
何等快意!
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燕士兵蜂拥而至。
手持燕刀狂奔到老人身边,将少年团团围住。
在厚重的烟尘中,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那对深紫的眼眸穿过重重眼尘,倒映在所有人眼中!
大胤三皇子!紫瞳!
楚瞬召望向皇宫所在的方向。
右手提了提龙雀剑。
有人脸色苍白地跑到了距离楚瞬召不到五十步的方向,高声道:“来者止步!立即离开安息城百步之外!”
下一刻,所有人听见一道极为昏沉的声音,那人就如同落线风筝般,最终落在房顶上,奄奄一息!
楚瞬召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剑指前方。
“在下大胤三皇子楚瞬召!谁该拦我!”楚瞬召低喝道。
少年随之卸甲,动作极为缓慢,甲片一声声落在地上,仿佛丧钟的回响。
衣衫如雪楚瞬召!
很快。
白衣将会变红衣。
老人横刀咆哮:“在我死后,有谁能为我国君守城门!”
楚瞬召扯了扯嘴角,开始策马冲锋!
……
……
风暴谷之中,黑甲年轻人接过士兵递给自己的手书,年轻皇子已经孤身入城,他给自己留下了一封用鲜血写成的血书。
年轻人仰天流泪,指缝中几乎渗出鲜血。
弟弟的字很漂亮。
“为什么不拦着他?”
楚鹰仰仰天自问,提了提手中的铁戟。
蒙羽丢下脑袋上的铁盔,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摇头道:“三皇子殿下已经入城了。”
楚鹰仰的脸色极为难看,转身握紧长矛翻身上马,蒙羽一把拉住他的缰绳语气坚硬道:“你想干嘛,去送死吗?”
“我不去的话……我弟弟就要死了。”
蒙羽添了一句:“三皇子殿下不会死的。”
楚鹰仰冷笑道:“不会?!”
少年骤然大怒道:“父皇让你一个人去砍柴龙貌的脑袋你真的傻乎乎地一个人去了!那老混蛋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
蒙羽将他拉下马勃然大怒道:“楚鹰仰!你现在去了又能如何?!我们的战场就在这里!”
楚鹰仰终于冷静了下来,平静道:“如果我弟弟死在安息城里,老子不仅要把燕的皇帝宰了,还要把胤国的皇帝也宰了!之后轮到胤国的将军,文官……”
王息无声无息压在蒙羽的肩膀上,蒙羽有些颓然地松开了手:“你去吧……我为你断后。”
楚鹰仰捡起蒙羽丢下的铁盔重新戴上,拉下面具,身后有密密麻麻的铁骑跟随着他。
……
……
风暴谷中,铁人屠统领黄破军重重倒在地上,身上的铁甲终究被燕人的羽箭洞穿,鲜血不断涌出。
死死握紧手中的铁枪,老人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即便如何他还是不愿意松开手中铁枪,另一只手死死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他反复挣扎着,依稀记得自己跟花明阁将军打仗的时候,这位军功赫赫的名将曾经告诉过他,无论在战场上受了多么重的伤,只要脑袋没被人砍下,心窝没有别刺穿,那人的神就不能慌,一定要反复挣扎,千万不能像自己就要死了,在战场上,这人一旦想着自己要死了,那么阎王爷就会立马找上门来了!
老人不确定自己的心窝有没有被箭射穿,面对手持刀剑就要上前的燕士兵,一道黑色的身影伸手将他们的身躯都刺穿,鲜血泼在自己的脸上,温暖地像晨曦一样。
老人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但就是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老人刚想说些什么,鲜血一个劲地从口中涌出,年轻女子将他扶了起来,靠着树桩边,伸手按在老人的额头上,低头看着老人身上的箭羽,轻轻摇头。
老人忽然生出一股力来,抓住女人的右手,将那杆铁枪塞到她手中,帮助女人握紧了拳头。
女人握紧了枪杆,跟老人一样,死也不愿意松手。
老人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
没有遗言。
死而不倒。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甘
风暴谷最后失守了,胤国铁骑如狂龙般朝着缺口冲袭而来,一群飞鸟掠向天空。
花幽月望着那燕莽仅存的四千残军围拢在一起,每个人都的仿佛从血池里爬出来般,一步步被凤鹰铁骑们逼到角落里,艰辛而痛苦,期间不断有人被铁骑兵投出的铁矛穿心而过,重重倒地。
与此同时,一道剑气横贯而出,将前排的凤鹰铁骑横扫而下,叶云鹏出现在残军的最前列,浑身铠甲粉碎,满脸痛苦不甘,少年举起了沉重的大剑,这个怒发冲冠的少年像一头真正的狮子一般,猛地指向前方放声咆哮,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可以随他的号令冲锋。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燕莽人彻底输了。
曾经呼啸如雷的雷鸣骑军,现在被沉默如山的凤鹰铁骑逼死在一处,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踏平这支败军之师。
战事之惨烈,后世史书如何记载,都是以燕莽的败北盖棺定论。
为国壮烈死,不如为己苟且活,花幽月心中忽然涌现出这样一个想法。
现在的燕莽军队已经没有一人可骑马冲杀,刀剑折断,箭囊无箭,炮阵尽毁。
每个人的手心都是血肉模糊可见白骨,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握紧刀剑,一步不退,无人肯降。
“够了!”
花幽月这一句仿佛一锤定音般,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女人将老人缓缓放在地上,慢慢朝着他们走来,风鹰铁骑们会意地给女人让出一条过道,她来到叶云鹏面前苦笑道:“差不多够了,叶云鹏,你为国死战于此,即便亡国亦无愧燕莽,你若是肯让你的士兵放下武器,大家都可以活下去。”
叶云鹏身形疲惫,咬紧牙关,握紧大剑,花幽月见状感慨道:“活下去的话,说不定日后还能有作为,死在这里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叶云鹏听了这句话后,慢慢放下大剑,天地间仿佛变得寂静无声。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的音容笑貌仿佛刻在他脑海深处那样清晰,他真想父亲还现在活着,他们可以一起并肩作战,直到死去。
儿子可以和父亲一起战死,应该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父亲大人……我叶云鹏无愧燕莽,即便带着手下士兵死战而死也决不投降……我是叶云鹏,即便我们历尽痛苦,也没有能够守住这个王朝。但我手中,还有这柄剑!”
“叶霸嫡长子叶云鹏,求死于此。”
当他说出这句的时候,身后的残兵们在同一刻无声地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叶云鹏缓缓举起手中的剑,铁青色的巨剑在晨曦下如升天之矛,灿烂夺目
“死战!冲锋”
“冲锋!”
燕莽最后的士兵们大步踏前,咆哮冲锋
花幽月苦笑着看着他们,看着那一个个奋不顾身的傻瓜们,或许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傻瓜,所以才能遇见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傻瓜,为了家国的荣耀和尊严冲锋赴死。
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强的气机再度出现在她手中,在一团虚幻的红影下,她的背后仿佛凤凰展翅,扶摇直上。
她将右手放在一根虚幻的琴弦上,左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群冲杀而来的士兵,柔声道:“最后一曲了。”
风鹰铁骑们不敢冲锋,因为他们看见数千道密密麻麻的银色长线,就悬停在花幽月的面前。
女人闭上眼睛。
你们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却赢得了燕莽的尊严。
即便是死了,也不要觉得自己输了。
我花幽月也不觉得是自己赢了,只是尽到了我的责任。
花幽月眼角落下血泪,手臂猛然一挥,汹涌如潮的银线崩腾而冲,如浪潮般吞噬了那些冲锋的燕莽士兵。
万籁俱寂,天地尽头隐约有烟尘滚滚卷起,将所有的血腥气吹拂而散。
叶云鹏还保持在冲锋前那一霎,高举重剑,紧接着他的身躯开始消散,重剑寸寸崩裂,变成齑粉。
跟随他冲锋的士兵也皆烟消云散。
女人泪流满面。
黄泉魑魅,何人忏魂。
……
……
人群一阵骚动,飞舞的羽箭一拨又一拨地落下,随后被无形的力量所折断。
楚瞬召在杀了那个老人后,再也没有御马冲锋,而是平静前行。
那些胆敢冲到他身前的敌人都被他像是蚂蚁一样碾碎,被王息所拍
飞!
他收起了龙雀剑,脸色不变地看着那些勇敢的士兵向他扑去,然后勇敢地死去。
他是征服者,不是篡位者也不是刽子手。
他是以王的身份来征服这座城市,柴龙貌要是真的为自己的人民着想的话,应该早早出城将自己的玉玺献出,然后跪在他面前请求他的原谅。
可他没有,他躲在皇宫里面,死死地抱住自己的王座,好像守财奴在将死之前拥抱自己的金库般。
整条街道随着他的前进,都变成了一条血街,到处都有鲜血和尸体。
他愈发前进,愈发感到身心的疲惫,眼眸化作黑夜般的深黑,仿佛驱使他前进的已经不是楚瞬召了,而是身体里面那个属于王的灵魂。
即便如此人们还是前仆后继地冲了上来,在王的力量面前这些民众显得太过弱小,甚至说不上对手,一次又一次地拿自己的性命靠近他的身边,换来的却是绝对的死亡。
在这样的差距面前,安息城里的人民依旧没有感觉到绝望,他们悲痛着,愤怒着,痛苦着举起手中的武器扑倒自己面前,但就是没有绝望的神色。
百感交集,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
士兵们甚至连咆哮都没有发出,而是冲到他面前举起刀剑,沉默地战斗,沉默地死去。
不只是士兵。
有一个撇脚老人拾起石头丢到楚瞬召面前,然后死了。
有几名汉子举起手中的柴刀冲到楚瞬召面前,又死了。
有一条狗狂吠着奔向他,或许这条狗只是想逃跑,但是又死了。
很像胤国铁骑战前喊的那一声声赴死。
但是他们的赴死是有意义的,因为他们最后胜利了。
可他们的死没有任何价值,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人到最后的生死关头,有时明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没有能力改变结果,但还是会做出一些很愚蠢的举动来安慰自己,哪怕是拾起刀剑冲锋然后死去,哪怕只是拾起一块石头。
赴死和送死的区别,就像是勇敢和鲁莽的区别一样明显。
他们只是想拦住楚瞬召的脚步。
天地玄黄部队没有拦住他,雷鸣骑兵没有拦住他,甚至东皇钟都没有拦住他。
但人们还是不甘心。
看着亲人一个个跑去战场战斗死去,最后还是没能拦下胤国人的铁骑,他们为什么要甘心?
于是他们选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一道燕最后的防线!
……
……
城外,兵临城下。
城内,硝烟不断。
到底还是输了,燕皇帝悲哀地想。
愧疚,悲哀,愤怒,各种情绪在他内心交织着,他脱下那件华贵至极的皇袍,换上一件洁白如雪的长衫,坐在皇位上,手里捧着燕的玉玺。
侍卫们都被他驱散了,从城池的后方逃向庆国的方向,连同她的女儿也一样被装进车厢打包送走,女儿临走前那绝望无比的眼神在他心头缭绕着,之后是皇后的眼睛,臣子们的眼睛,燕百姓们的眼睛,无数的眼睛在注视着他,无数眼睛的海洋仿佛要将他淹没一样。
御书房里那封《罪已诏》是自己向这个国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谢罪。
他想起第一次自己坐在王位上的时候,身下百官向他跪拜,他虽然看不见他们,但是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敬畏。
他虽然是个瞎子,但是坐在王位只是却显得那么名正言顺,他在位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半点不好的名声,若非云剑河之战丢了城池的话,兴许他就能安安稳稳地坐在王位上直到老去。
此时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想的是什么东西?愤怒?痛苦?悔恨?这些都不重要了,燕一代代人的心血,到底还是葬送在他的手中。
说到底胤国还真是猛啊,先是金帐国,后面是西临,然后是北蛮,最后到了燕,不,或许燕并不是最后……不过今日过后自己已经没法看到了。
东皇钟没有完全摧毁他们的军队,自己一开始就不该相信澹台凝华还有那个来自胤国的术士,就是因为他走错了那么一步棋,燕这座高楼瞬间分崩离析,压死了无数人。
千年之前燕祖辈起好的这座高楼,千年之后传到自己手中时,塌了。
皇帝满脸痛苦。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来到他的身边,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即便是到了亡
国的时候,她的美丽依旧如世人所说般,盛世风姿。
皇帝肩膀一颤,像是炸毛般的猫般骤然起来,对着女人大叫了起来:“你回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带着女儿走吗?胤国人就要来了!”
皇后摇了摇头:“放心吧,有人会替我们照顾好她的,她比你想象地要坚强多了。”
皇帝神情落寞,忽然丢下玉玺跪着皇后面前嚎啕大哭道:“是朕害了你们母女俩啊,父皇死之前让我照顾好你,可像我这样的人什么都做不到啊!!!”
皇后温柔地摇了摇头:“你将我照顾地很好啊……最后就让我陪陪你吧,最后陪你一次。”
皇帝将脸贴着她肚子上,泪水渗入她的凤袍之中,嗓音沙哑但却无比轻柔道:“那这孩子怎么办,胤国人不会放过你和这个孩子的,我本想让你带着女儿和他去庆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陛下……我们被高高在上的出生,自然也该高高在上地死去,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皇后要摇了摇头,低头看着丈夫这番悲伤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你不该来的……”
“我现在来劝劝你……我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你我现在带着玉玺去和胤国人谈判,我不怕吃苦受累,哪怕我们不要这王位也好,批头散发去做工也好,我只要一个家,里面有你跟女儿在等着我们,我们一起活下去好不好。”她手里紧紧抓着一张信条,那是花幽月寄给他们的议和书,当时柴龙貌语气坚定发誓绝不会对胤国人低头,但她却在柴龙貌走后将丢在地上的议和书捡了起来,紧紧握着手中仿佛救命稻草般。
皇帝缓缓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还能活下去吗?有哪个亡国的皇帝不用死的?西临的死了,北蛮的死了,皇后也是一样!”
“你觉得我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胤国人要留我一命!”皇帝哈哈大笑:“我自以为比胤国人先走一步,有蜀越的支持必定打败胤国,我不该相信那两个骗子!从他们踏出燕土地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输了!我们输给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毛孩!我连一个孩子都不如,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没有做!从小到大都是你帮我做了,当年那几个兄弟要造反,还是父皇替我们杀了他们!要不是父皇的话我早就死了!可现在父皇不在了,我只有你了……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皇后静静地看着他,很明显他此时的愤怒不是针对胤国人的,而是针对自己的,皇帝愤怒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怒柴牧之的临时叛变,愤怒自己被人当做棋子去对抗胤国人的进攻,愤怒自己为何生在帝王之家!
“在天下人眼里!我柴龙貌就是个笑话!西临王好歹还给天下留了个剑库!我留下了什么!一个无用的土包子罢了!”皇帝慢慢走下玉阶手舞足蹈着,好似一个悲伤的戏子般。
皇后心如刀绞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看着泪水在他脸上纵横四溢,腹部传来阵阵绞痛。
皇帝缓缓转身,一口血水喷在皇后的脸上,皇后震惊地看着他嘴巴的黑血,漆黑的鲜血划过自己的脸庞滴滴答答地落在玉阶上,皇后半张着嘴,微微迈出一步,皇帝举起手来后退了一步。
“我本想死在王座上的,看看谁有胆子将本王的尸体挪下去,亲自坐上去!”皇帝低垂着头,语气幽远道:“我在你来之前喝了两杯毒酒,我知道你想让我活下去,但是……我还是想死!”
一个人只要有了寻死的心,即便对方有一百种救活他的办法,那人也有一百零一种让自己死去的想法,皇后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哽咽,眼见皇帝缓缓下跪,脸上呈现死灰之色。抬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屋顶:“本王宁可死……也不想变成胤国人口中的笑话!”
“没有人可以杀死本王!除了本王自己!”皇帝一边说一边吐血,血水将他的白袍全部染红,皇后上去扶住了他的手臂,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身体忽然一阵剧烈的起伏,胸膛里面仿佛塞了数十条狂蛇般,随时都会从他的喉咙冲出来,他看着皇后的眼睛,忽然噗地一声吐在了皇后的脸上!
“下辈子!我宁愿生在平民之家,生在猪圈里!生在狗窝里!再也不做什么皇帝了!”
皇帝的呼吸仿佛被人一刀斩断般,死后的他将手放在皇后的腹部,眼睛始终不肯闭上,死死地看着那座燃烧的城市,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个生于王侯之家的可怜虫终于被压倒了。
皇后没有看着他的尸体,而是木然地望向那空荡荡的王座,在她不长不短的二十六岁人生中,没有一个冬天比这个夏天更冷。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敬燕莽的毁灭者
少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或许又救了一些人。
东皇钟释放出来的光晕终于消耗殆尽,天空不再有火流星落下,但城市依旧在燃烧,他终于踏入了燕的皇宫 ,地面灼热地让人无法光脚行走,可他穿的铁靴让他感受到那股灼热的热量。
楚瞬召在宫门前停住了脚步,望着这座被被烈火燃烧的宫殿,火焰将一切的罪恶和美丽都清洗了。
在胤国铁骑兵临城下之前,这座宫殿是如此美丽,春天和夏天是燕最好的两个季节,偶尔的暴雨会给安息城撒下一片凉意,孩子们踩着木靴举起荷叶在城中奔跑,安息城里的阴天很少,暴雨和晴天的出现是如此突兀,但雨水和阳光都是一年中最好的。
皇宫位于安息城的中心地带,整个皇宫被长河河环绕,与临安皇宫的城墙不一样,安息皇宫的大部分隐蔽在厚厚的黑墙,里面栽种着各种古老的树木,有大片的绿地,还有经过精心雕琢的龙松。
楚瞬召忽然想起书上记载着安息城里有一片绵延千亩的金菊田,燕人历来很喜欢菊花,历代皇帝让花匠在城外的菊花田种满各式各样的菊花,品种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春天的时候安息城里的居民都会出城欣赏五彩斑斓的菊花田野,甚至有的人喊安息城为金菊城。
他走进了燕皇宫,发现这座宫殿是如此美丽,比起临安皇宫的古朴古香,皇宫的柱梁上镶嵌各种宝石和珍珠,随便挖一颗下来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存在,他脚下的玉石地板颜色之梦幻,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踏入神佛居住之地般。
少年望着那座不再喷水的黄金喷泉,他就像一个误入天门的凡人般,如同这座人间天堂在烈火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望着高大的良木被烈火烧黑后轰然倒塌,溅起大片宛如萤虫般的火星,在这之后,珠帘和纱幕在火凤中晃动,像是女人曼妙的身态在风中摇晃。
今日,这座城市将会属于他一个人,如同怀陵王所言,他将以王的身份征服这座千年古城。
他穿过重重的台阶和拱门,来到皇宫的高处,少年转身望去,在这座燃烧的城市中,漆黑的铁骑在城市各处出没,风鹰铁骑轻而易举地摧毁城市中的防线,皇宫仿佛没有一个人般,空荡地让人感到害怕。
侍卫和宫女去哪里了?楚瞬召心想,直到他踏在一处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这个疑问才得到解释,他发现自己的脚下都是尸体,宫女和侍卫们以极其亲密的姿势拥抱在一起。
他抬头望向空荡荡的穹顶,烧塌的房梁将这些可怜的人们都砸死了,而自己就踩着他们身上。
这样也好,他们将皇宫视为自己的生命寄托,最后也应该为它而死。
在烈焰的持续燃下,燕莽皇宫里的春朝阁轰然倒下,阁楼的主梁被烈焰烧断,这座由檀木和玉石构造而成的精致高阁在熊熊烈火中不堪重负,最终重重倒下,瞬间化作一片废墟,黑烟冲天而起,到处都是燃烧的灰烬,像是蝴蝶般腾空飞起,最终消失在空气中,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楚瞬召站在燃烧的废墟前,望着那座燕莽皇宫摇头道:“宁可被烈火烧死也不离开,值得吗?”
少年踩着累累的尸骨,终于来到了皇帝平日里上朝的地方,这座金壁辉煌的宫殿由纯金打造,作为国家至高无上的象征,如同现在这样,整座皇宫陷入烈火之中,但这座宫殿都不会被毁灭,这就是皇权的象征!
一阵刺鼻的烟尘扑面而来,楚瞬召伫剑下跪,沉重地咳嗽了起来,胸膛里都是血味,他心想再走几步就好了,再坚持几步就好了。
皇帝一定在王座之上等着他,他最需要找到那张华贵极致的椅子,一剑砍下柴龙貌的脑袋,之后他就可以休息了。
可他再也走不动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都是焦黑和沾着血的脚印,隔着厚重的烟雾,他清晰的看着王座之上的确是坐着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必定是柴龙貌!他能感觉到那人体内流淌的气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身怀王息之人。
楚瞬召已经没有行走的力气了,一手伫着剑,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慢慢撑了进去,那个姿势就像乞丐乞讨一样,他慢慢穿过厚重的烟雾,来到距离玉阶十步左右的距离。
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极美的女人坐在王座上,女人低头垂眉,忽然发现出现在王座面前的孩子,女人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恢复了万人之上的仪态。
女人穿着宽大华美的凤袍,头上插着精美的黄金发簪,发鬓无比精致像是铺在男人手中的一卷丝绸般,楚瞬召看着她的眼睛,下意识想起了远在西临的幼奴姐姐,她和她的眼睛也是一样的,带着让人心痛的艳美和脆弱。
楚瞬召丢下龙雀剑坐在地上低声询问道:“你就是那个天下美人?燕皇后柴鹿牡?”
“是我。”
楚瞬召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失望,花幽月曾经跟他说过这个女人长得何等让人心动,连那倾国倾城的莲花郡主也承认自
己不如燕皇后,但面前的女人并没有让他感到动心,跟别说带着诱惑的征服欲。
皇后居然长着一张跟自己相似的娃娃脸,配上苍白的肤色反而像个瘦弱的女孩子一样,跟苏幼奴一样。
皇后的脸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幼奴的时候,那双如鹿般的眼眸带着海一样的深沉,但之所以深沉只是为了掩盖眼底的悲伤,还有那刻骨的仇恨。
“你是来杀我的吗?”女人开口问道。
“我不想杀你,很多人让劝我留你一条性命,可有人带信告诉我要把你们都杀了,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楚瞬召低下头,或许是走到了旅程的终点,但他不知为何坐在王位上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后,这让他感到困惑。
“奈离的军队输了吗?”
“毫无疑问,皇后陛下,你们的战法让我们大吃一惊,连我也差点死在风暴谷之中,或许现在你们的士兵已经全军覆没了,你们燕已经没有任何武装力量了。”
楚瞬召注意到她手里的玉玺,皇后也注意到他的目光,语气认真道:“死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这个破石头?”
说完她将玉玺放在王座的扶手上,站了起来,楚瞬召承认道:“我也觉得这很荒唐。”
“你就是那个大胤三皇子?我听说过你,你的眼睛是紫色的,但我没想到你的年纪那么小?”
“是我,我不需要您宽恕我,我也不是来这里请求您的宽恕的,我是为了把战争的胜利带回我的国家,包括您身后的椅子。”
楚瞬召指出,可皇后轻声道:“可你没法把王座带回胤国,因为这张椅子和这个宫殿是连在一起,除非你将整个宫殿带走,不过你想要什么,便自己过来拿。”
你想要什么自己过来拿,皇后说出这句的话的同时,那股子惊世骇俗的艳美重新出现在她脸庞上,楚瞬召的喉咙发干,胸膛里积聚着一股血气,可他却不敢靠近那个明艳如蔷薇般的女人,即便她是那么美,让他生出巨大的占有欲。
皇后轻轻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妩媚,黄莺般的笑声在空洞的大殿里回荡,“你还是个孩子啊,害怕夺走我这样的女人,还是害怕我身后这张椅子,你其实已经赢了,燕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楚瞬召沉默不语,问了她另一个问题:“皇帝在哪里?”
皇后听后笑中闪过一丝哀伤,鸟翼般的大袖对着烟尘轻轻挥动,楚瞬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一幕让他如此惊艳,待到烟雾终于消散时,他发现王座的台阶下放在一具尸体,尸体穿着一件像是丧服般的白袍,白袍上满是鲜血,男人五指交叉,胸前放着一朵白菊花。
“你杀了他!你这个疯子!”
楚瞬召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猛然抓住地上的龙雀剑指着皇后,皇后摇了摇头嗓音沙哑道:“我怎么会杀他呢?他是我的丈夫啊。”
柴龙貌死了!柴龙貌死了!他本该由自己亲手杀死的,楚瞬召肩膀颤抖不止,皇后轻笑着解释道:“他不敢面对你,他也害怕面对我,死就死了吧,反正之后他都是要死的,我也一样。”
楚瞬召再次颓然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后,将目光平静地落在皇后那张苍白明艳的脸上,忽然放声咆哮道:“你们真是一群疯子,你们本该接受那封议和书,你们用东皇钟杀了我们几万人的士兵!你和你丈夫一样都该死!”
皇后审视着楚瞬召的脸,明艳的眼眸中带着微微荧光,在柴龙貌死后,身上的那股王息冲天而起,最后选择了离它最近的柴鹿牡,许久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燕最后居然输给了一个孩子。”
楚瞬召高声嘲笑道:“你们士兵的死亡毫无意义,这场战争你们必输无疑,原本他可以乖乖出城献出玉玺给我们,只要你们可以放下姿态,何必负隅顽抗,其实很多人都不用死的,你们就那么在意身下那张椅子吗?哪怕死也要死在王座旁?”
燕皇后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个孩子啊。”
“你大可嘲笑我的年纪,但没法否认你们的失败和愚蠢!你们燕这次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吗?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告诉我。”楚瞬召冷着声音逼问她。
皇后哑然失笑道:“我想要什么?我只是个女人,所谓的天下美人说到底还是个无力的女人,我只想要我的国家平安祥和,看着我的孩子一点点的长高长大,最后死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这就是我想要的。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个世界强加给我的,你说我想不想要。”
楚瞬召愣了一下,望向她那微微凸起的腹部轻声询问道:“你……怀孕了?”
“是啊。”皇后慢慢走下玉阶,低头垂眉双手轻轻极为优雅放在腹部,大袖低垂,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彩,侧脸形成曼妙且华美的
线条。
皇后从皇帝的尸体经过时,脸上依旧微笑一片,如鹿般的眼眸格外清澈动人,她仿佛不仅是那个美丽动人,绝世无双的天下美人,也不再是那个在皇帝面前低头垂眉,用哭泣恳求他停止战争的软弱女人。
悲伤,痛苦,倔强,愤怒,这些曾经在她心里出现过的情绪此时全然消失了。
她现在只是柴鹿牡,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怀着孩子的母亲,跟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
皇后走到楚瞬召面前,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她弯下身子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身上带着邻家姐姐般的味道:“你赢下了这个国家,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你很愤怒。”
楚瞬召闭上眼睛:“你没看见……好多好多好多人死了,赢了又如何……他们永远都回不来了。”
皇后走到他身后轻声道:“很多人死了,但是战争还没结束。”
楚瞬召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但这已经和她无关了,现在的胜利是他们的,之后的战争也是他们的。
“直到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何陛下要发动战争,要是将原因告知民众的话,或许会让他们产生抵触,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甚至让你们胤国人不解,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楚瞬召一头雾水。
皇后也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继续说道:“柴氏皇族统治燕千年,受万民供养千载,也该为万民承担战败的责任,我是曾是燕的公主,现在是燕的皇后,皇帝不在了,我知道自己之后该怎么做。”皇后望着自己的城市在火中化为灰烬,微笑道。
“你其实可以不用死的。”楚瞬召收敛了神情,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在怜惜我吗?西临的皇后死了,下场比我凄惨多了,我本以为冲进来的会是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将我按在王座上强暴,看来是我多虑,或者是比较幸运吧,能在最后碰上你那么一个……小孩子。”
楚瞬召盯着她抚摸腹部的双手,问道:“为什么?我不会杀死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你是在逼我还是在逼你自己?柴龙貌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吧,你代表燕皇室向我献上玉玺,下跪宣誓,我可以向你保证没人会伤害你,即便是我的父皇。”
“你人真好,那是你在怜惜我啊。但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活不过一天就要去死了,楚骁华是不会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也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皇后坐下来,靠在他身后微微皱眉,此时说不出的娇柔动人。
她说起的自己的故事:“很多年前,我只是无数个生在帝王之家的女孩中的一个,也不知道终有一天会变成皇后,其实我们家族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放荡不堪,柴龙貌是我双胞胎哥哥,他从小就是个瞎子,但是对我这个妹妹很好。”
“他生来就是个瞎子,而我是唯一靠近他那束阳光,当你如此渴望一束阳光的时候,你会发现道德伦理的约束是那么地无力。”
楚瞬召沉默不语,对于这个家族的过去花幽月给他解释了不少,但他依旧无法理解皇帝的所做所为。
“他从小就被人看不起,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自己的哥哥成婚,但是我发现他真的爱上我了,为了我他甚至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我们一直活在世人的非议中,直到再也离不开彼此。”
皇后继续微笑道:“可我还是不懂他的心,他在我身上放的心思不比国家少,并且太想向这个世界证明他是配得上我的,而不是靠着皇位的才能得到我,你们男人都是一些笨蛋,总是以为女人想要黄金万两绫罗绸缎,其实她只是想要你一个拥抱而已,正如他没法离开我一样,我一样也没法离开他。”
“他不久前许诺过要为我拿下你们胤国,甚至要把你们临安城的临安二字去掉,换成我的名字,你们男人傻起来的样子可比女人傻多了,可说出来的傻话还是那么让我动心。”皇后喃喃道。
“我不在乎什么战争的胜利,我只是想和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一起说说笑笑,我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仅此而已。”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男人都去了,我有些事情还有去做,我不想他们在下面等我那么久。”皇后站起身来,从怀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她缓缓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颗通体黝黑的丹药,丹药在火光下呈现黑红色。
楚瞬召疑惑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素指间夹着的丹药,微微一愣“你想干什么?”
“或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对不起。”皇后又笑了:“敬燕的毁灭者大胤三皇子楚瞬召。”
她将丹药塞入檀口之中,狠狠咬碎。
“不要!”楚瞬召断喝道,猛然扑向皇后!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终战
但出乎楚瞬召的意料,她吃下的并不是什么毒药,皇后身上顿时焕发出极为强烈的气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金色的脉络从皇后的脖子浮现慢慢爬向脸庞,像是成群游走的金龙,每一根都有小指奔粗大。
女人猛然抬起了头,任凭泪水流过自己的脸庞,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力量在自己体内苏醒,像是一阵飓风在自己的体内游走,此时她的腹部迅速平坦了下去,连同那个尚未成型的婴儿也被这股力量吞噬,下体渗出一片猩红,沿着素白的小腿滴在地板上。
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股力量将腹中的孩子完全撕碎,将其转化为气机在自己经脉里流动。
楚瞬召拾起龙雀剑如同闪电般冲向燕皇后,刀剑在极速扭曲中呈现出曲折的轨迹,那并非是他的本意,而是王息在驱使他用剑,皇后身上焕发的气机连王息也感到恐惧了。
“我真是个无能的女人啊……连我们的孩子都没有保住。”
女人闭上眼睛轻声道,伸出纤细的手指夹住了龙雀剑,剑锋在她指尖寸毫不进。
安息城上,黑云压城,雷雨随来。
楚瞬召惊恐地看着那随手被皇后体内气机引来的雷云,黑云呈现龙吸水状,瞬间吹熄了安息城那燃烧不止的火势,数道龙卷在皇宫里剧烈转动,仿佛直达天门。
皇后一掌将他打退到长柱上,那件云霞般华丽的凤袍在狂风中剧烈膨胀了起来,狂风将女人双臂托了起来,那如鹿般的眼眸渐渐被金光所替代,仿佛有人将一锅铁水倒入她脑中般。
仙人之姿!
楚瞬召在狂风中竭力对女人伸出了手掌,五指弯曲成爪对着黑云缓缓收拢,轻声道:“雷来!”
黑云之中猛然撕出一道白电,直劈皇后。
“咔!”
皇后抬起手臂,将雷电从中截断,化作虚无,无数金色的气机围绕她的大袖飞沙走石。
楚瞬召的雷来被皇后硬生生截断,其余的残电在皇宫里炸出几十个窟窿,皇后依旧是屹立不倒,黑色和白色的静电围绕着她的袖子转动,仿佛生与死的界限般明显,这女人不知道吃了一颗什么丹药,体内气机暴涨到一个他无法理解的能级,此时宛如神降人间般,以凡人之力截断天威!
楚瞬召心底凉透了,但依旧一鼓作气,双手成爪,试图从皇后召来的雷云中拉下更多的白电,瞬间将自己的王息攀升至巅峰。
一道道雷电落下。
一声声雷鸣响起。
女人毫发无损,举起手臂吸引那三道从云中而来的龙卷,龙卷迅速逼到楚瞬召的身边。
楚瞬召拼命催动体内的王息,硬生生撕裂了两道龙卷,但更多的龙卷从天而来,迅速逼近到他的身边来,他用王息化成的巨爪撕扯龙卷,失去支撑的气机像垂死挣扎般消散后,又重新汇聚在一起。
就在他苦恼对抗龙卷的时候,皇后脚底点地,空气中传来一阵爆音,身形犹如金色凤凰般来到楚瞬召面前,一掌打在他胸膛上。
楚瞬召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心脏仿佛被人撕裂撕裂了般,他无视皇后身边汹涌的气机,双手抓住皇后的手腕,试图将那皇后从身上甩出去,不料皇后手臂回折,斜斜下压化作肘击,猛然打向楚瞬召的胸膛,她的攻击完全是随心随意的,就像一个稚童在星空下肆意书写般,将楚瞬召打得口吐鲜血,楚瞬召咬牙将皇后推了出去,皇后起脚鞭向他的左肩,楚瞬召如临大敌般抓住她的脚腕,却被皇后身上那股古怪的气机震飞了出去,四肢倒地,浑身是伤。
楚瞬召看着那面被安装在大殿上的镜子,可以看得出他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他根本就不是这个皇后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对方打断了一根肋骨,浑身疼痛难以起身。
他深吸了一口气,紫瞳猛然亮起,像是龙的眼睛般一张一合,力量像是流水般传遍全身,瞳孔射出的光芒锐利似剑。
他猛然抓住那逼至胸前的手刃,翻手折断了皇后的手腕,听着她腕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皇后尖叫了起来,那声音不像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就像是千万个鬼魂在你体内齐声哀嚎一样,她甚至没法收回自己的手腕,楚瞬召用脑袋猛然砸向皇后的胸膛,发出攻城锤撞击城门般的巨响,两人顿时分开,皇后撞入廊柱之中。
他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日出之血的过度使用让他饱受压力,不得不吸入更多的空气来维持体内血液顺畅流转,他将身上的衣服全部撕开,肌肉仿佛流水般起伏不定,面对从废墟中站起的皇后,他右手一张,龙雀剑迅速掠来再度发动了攻击。
皇后被掰断的手腕在汹涌的气机下被迅速掰正,双方的进攻只不过在攻防转换的瞬息之间。
两人以常人无法看见的速度交战了起来,王息与王息的流转宛如洪水开闸般,一剑比一剑更快更猛烈,两人之间身边甚至泛起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
两人厮杀之间,一切的死物都漂浮了起来,围绕二人转动,明显能看见一层气机的界限在缓缓运转,黑色的火焰和白色的电流在轨迹上游动着,这些物质在
空气中碰撞淬炼,随着两人高速的移动被反复打碎。
他们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雷鸣般的轰鸣声,在偌大的宫殿内厮杀不止,屋顶时不时有金块都屋顶落下,金块落下被两人的气机所融化,随即化作金滴在空气中转动,不知有多少金滴在空气中流转,仿佛阳光中的浮尘般起起落落。
每一次那两人碰撞的时候,金滴迅速从他们的气机中剥离开来,伴随着落石像是刀片般飞散,数量多得就像箭雨齐射般,望着那绝美女子一次又一次地扑向自己,楚瞬召甚至分不清这是梦亦是现实。
他被皇后一掌拍到胸前连退数十丈,再次吐出鲜血。
他这一战不知道吐了多少血,甚至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多少血可以吐。
眼见楚瞬召要再度发动冲锋,皇后手掌一翻,金碧辉煌的大殿瞬间破碎,无数玉石化作龙卷般的结构缠绕在楚瞬召身上,楚瞬召旋转着避开那些锋利的碎石,这就是那颗丹药赋予皇后的力量,即便是楚瞬召的王息也只能驾驭死物,而皇后可以将死物再造重组,变成一切她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仙人伟力,远超过王息的力量。
楚瞬召不断出剑斩断那些扑面而来的玉石,皇后将玉石扭成螺旋般的结构,同时朝着楚瞬召刺击,而楚瞬召只能凭着高速的斩击来切开它们,但无奈皇后体内的气机实在太过澎湃了,一根玉石尖刺猛然扎入他的手臂中,龙雀剑脱手而出。
随后更多的玉石尖刺刺入他身体里,在他身上扎出明亮的血花,楚瞬召在这一刻终于不堪重负,重重地落在地上。
皇后如一只翩然飞鸟般落在破碎的地面上,望着奄奄一息的少年,日出神血赋予他的威能在渐渐消退,他的身体依旧强壮,可是伤口却不再愈合,血色的泪水划过苍白的脸庞,巨大的痛感让他没有哭声只是脸部扭曲,他心想或许自己要死了,他从未受过那么重的伤。
“啊……啊啊!”楚瞬召惨叫着,皇后在他身后嫣然笑道:“疼吗?”
他趴着地上哭喊着,皇后慢慢靠近了他,她忽然笑了,露出细小的虎牙,天下美人的荣光不变,青丝在空中起起伏伏,楚瞬召一边哭喊一边挣扎,但皇后并没有伤害她,凝视了他一会,将楚瞬召紧紧抱在怀里,楚瞬召没有反抗,或者说没有反抗的力量,她跪在楚瞬召面前,腾出一只手来抚摸他的头发,像是母亲的拥抱一样。
楚瞬召满脸泪水想要从她的怀抱挣脱,但女人抱地很紧很紧,生怕他从自己的怀抱离开一样,少年愤怒地挣扎着,放声大哭,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不一会将女人的凤袍都打湿了。
他抬头看着她的脸庞,她的笑真美啊,没有青楼女子的媚俗,也没有青葱少女的俏皮,仿佛只是轻轻一笑,你就能从她眼中看见星辰与世界,并且让你为这样的女人去死也不怕,这样倾城的一笑,足以让这个天下的男人为之疯狂。
可自己就要死了,在这个微笑的女人怀抱里被硬生生捏碎,就要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他哭喊了起来:“娘!!娘!!我不想死啊……我不要死啊……”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喊出这个字眼,明明那个女人不曾在自己的生命出现过,但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皇后的肩膀猛然滞了一下,就是这个瞬间,楚瞬召下意识腰间抽出了什么东西,往皇后的心窝刺去!
皇后缓缓松开了怀抱,眼中的金光慢慢消退,双臂无力地下垂。
楚瞬召一脚踢中皇后的腹部,艰难地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眼中惊恐不退。
一把匕首刺穿了皇后的心脏,后背露出的刀刃泛着苍青的蓝色。
那是苏念妤送给自己的匕首,她嘱咐自己危险的时候可以用来防身,可现在他用匕首刺穿了皇后的心窝。
“不愧是毁灭我们国家的人,你配得上燕的王座。”楚瞬召望着那近在咫尺那美丽容貌,此时金色的脉络从皇后脸上消退,铁青色的血管从她脸上浮现,带着一种魅惑的可怕。
皇后双手环过他的手臂,坐在楚瞬召怀里,显得两人极为亲密,她凑在他耳边说道:“你们的战争远远没有结束……虽然燕亡了,但庆国就在我们身后站着,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想必你们胤国之后应该不会太无聊。”
“燕输给你们胤国不冤,真的不冤……”皇后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楚瞬召望着怀里的绝世美人,温热的血沿着她的心窝流在自己身上,楚瞬召听着她的声音慢慢消失,看着她眼中的痛苦越来越强烈。
他咽下了一口血痰,皇后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心窝里的匕首随之摇晃,楚瞬召望着她心口上的刀柄,有些痛苦,有些愧疚,脸上表现出极为不安的迷茫,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
楚瞬召心惊胆战地看着她,但皇后脸色平静,张开大袖任其自然下垂,随后将双手按在膝盖上,楚瞬召记得这个动作,每次他去城里的戏馆看戏的时候,演员结束演出后都会做这样的动作,告诉观众们一场戏曲已然落幕,感谢他们的观看。
皇后慢慢走到平日里无数次和皇帝眺望城市的那个看台,脸上的微笑不退,眉目间的神色淡
如远山,她的灵魂像是已经离开了躯壳般。
楚瞬召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艰难爬上看台,任凭晨风吹起她的青丝,女人对着阳光喃喃了一句。
随后整个人消失在看台上。
在这一过程中,楚瞬召没有办法,没有能力将她拉回来,他的身受重伤动弹不得,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仿佛自己心里什么东西也跟着碎了。
在她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地愉悦,仿佛要去一个极为美好的世界一样,那里有她失去的亲人,有她爱的男人在等她。
楚瞬召拖着受伤的身子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站台上,望着那只落在地上的红蝴蝶看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
女人瞳孔里最后一丝生机终于消散,她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就像是秋风刮来的一片枫叶般,鲜红的血从她身下流出,与洁白的玉石般衬在一起,让他想起垂鹰菀里那条红白鲤鱼。
这个女人终于死了,连死的时候都那么美,让他的目光很久都没有挪去。
在他短暂的生命中,很多人来了又走,像是赫连清儿,像是苏长青,现在到这个燕皇后,他们的死总会让自己感到困惑和伤感,说死就死了,根本不给自己反应过来的时间。
楚瞬召讨厌面对那种生离死别的画面,即便是敌人的死亡。
记得那次他斥责花幽月的冷酷无情,并且对她说自己绝不会伤害天下任何一个女子,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上的。
现在,他现在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他赢得了战争……却把自己输了出去,像是输得一无所有。
空荡荡的皇宫,只有他,和那他杀了的女子。
“再见。”他轻声说道,不知是对瞳孔里的女人,亦是对那被埋葬的自己。
“真是让人感到困惑啊……”
王息冲天而起!
皇后体内的王息进入到楚瞬召的身体里,像是一团飓风般包裹了他。
他的眼底仿佛蕴含着风暴,细密的白丝从他皮肤下钻出,身上的伤口开始迅速痊愈,将垂死的他从里到外地进行改造,他的皮肤愈发光滑圆润,透着豆蔻少女般的嫣红,他再次感觉到那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在体内流淌的感觉。
他抹去脸上的血迹,强撑着疲倦,踩着满地的鲜血来到黄金王座面前,重重地坐了下来。
那样的感觉,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
……
……
许久。
楚鹰仰所带领的军队冲进了皇宫,到处都是死人的尸体。
离他不远处,皇后赫然死在他面前,以黄金为襁褓的女人,最终也以凤袍为裹尸布,何等惊心动魄的画面。
楚鹰仰沉默了一会抬头望着皇宫大殿的方向。
在所有人看来,楚三皇子一定是和燕的皇帝进行了殊死斗争,方才引来那天地异象,若是皇后在异象消失后自杀了,想必皇帝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们来到皇宫里的大殿,发现大殿几乎成为了一片废墟,唯有王座所在的位置是完好无损的,楚瞬召坐在燕的王座之上,浑身是血。
而燕的皇帝柴龙貌就躺在他的脚下,男人穿着一件白袍常服,作为一个亡国的君王,这已经是很体面的死法了。
在他面前,王座上的少年等待已久。
“哥哥,你看起来脸色不错至少比我好多了。”楚瞬召的声音充满威严,对着他哥哥微笑。
楚瞬召平生从未见过弟弟如此狼狈。
也从未见过弟弟如此高大,嘴角的笑容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冷静,若非少年那对紫得发黑的瞳孔。他险些将面前的人当成自己的父皇,
他浑身是血坐在燕的王座上,双手伫立着剑锋,高耸于士兵之中,好一副王者姿态。
楚瞬召低头看着他,鲜血不断从剑身流落,燕的玉玺就在他王座的扶手上。
身后的士兵握紧铁枪,慢慢地跪了下去,楚鹰仰看着弟弟身上的伤口,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与错愕,最终慢慢走上了玉阶,来到楚瞬召面前。
“皇帝死了,皇后也死了,柴氏皇族的统治结束了。”少年仰望头顶的明镜轻声道。
楚鹰仰沉默着点头,楚瞬召低头抚摸王座的扶手,自言自语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征服一个国家是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的,我手上的鲜血怕是永远都洗不干净了。”
楚鹰仰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低叹了口气。
楚瞬召望着身下黑压压向他下跪的士兵,寂寞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最终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他睡了过去。
仿佛一睡不起。
第二百八十八章 梦醒
有个女人曾经跟他说过,战争如野火般烧在人的心里,并且永不熄灭。
自古以来,以云剑河为界限,胤国和燕战火不断,胤国修建了御南关来抵御燕人的进攻,燕人同样修筑了靖南城来抵御胤国人的入侵。
在大胤天启朝十九年间,蜀越太后的死间接导致了这场战争的爆发,胤国向燕全境宣战,两国最终之战爆发。
胤皇楚骁华当机立断派遣军队前往靖南城,面对燕蜀大军的兵临城下,胤国人顽强地抵御了两军的入侵,大胤三皇子楚瞬召坚强抵抗,纵火焚船在凤鹰铁骑的到来前守住了这座城池。
败退的燕军队让皇帝心急如麻,皇帝期待着两位藩王的援军,但是怀泉的怀陵王临时倒戈与胤国结盟,并且派遣军队帮助胤国铁骑占领奈离,在风鹰铁骑抵达之前,胤国的三万军队在风暴谷中遭到毁灭性打击,几近全军覆没。
最终士兵们还是在风鹰铁骑的帮助下成功攻破风暴谷,胤国大军与怀泉还有蜀越的军队长驱而入,两军兵临安息城下,最终攻下这座号称千年不破的古城。
最先攻破城门的人是大胤三皇子楚瞬召,当三军进入安息城的时候,这座城市在烈火中燃烧,城门满是尸体几乎很难见到活的燕人,妇女们抱着孩子在家中哭嚎,男人们的尸体被弃置在街上。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猛然变色,数十道忽如其来的龙卷降临在皇宫里,惊得城中的士兵们停滞不前,更有甚者翻身下马,双手合十祈求神佛的怒火不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但率兵攻入安息城的楚大皇子看见他们没有看见的东西。
某道金色的身影从皇宫的高阁上坠下,发出沉重的落地声,那是一个女人,带他率领士兵冲入皇宫的时候,发现那白皙如玉的燕皇后就躺在血泊之中,身上的凤袍依旧完好,但却早已毙命。
楚鹰仰从未想到有人死的时候可以死的那么美,她的脸上带着一缕微笑,眼睛安详地闭上了。
士兵们看着地上那一团模糊的血肉,所有人惊骇地说不出话来,楚鹰仰慢慢靠近那具尸体,忽然有一句话出现在白玉地板上,那是皇后在将死前拼尽全力写出的一句话。
“人间烽火,何时安宁?”
这句话没有什么意义,但她还是写了。
战争结束后。
燕士兵几乎全部战死,那些幸存的妇孺们沦为士兵战后的玩物,战争胜利的消息像是飞鸟般迅速传到胤国临安城,传到皇帝陛下的手中,由他亲自宣告与燕的战争结束,临安百姓们高兴地好似过年般,城里接连放了好多天的鞭炮,张灯结彩好似过年。
曾经的北域六大势力,北蛮,西临,金帐国,胤国,樽国,燕,其中北蛮被金帐国所覆灭,而后西临和燕被胤国所吞并,其余的三国互为盟友关系,战火持续燃烧,大胤朝一统北域的局面开始形成,天下的未来依旧蒙昧不明,在那场将全天下拖入战火之中的末世之战降临前,没有人会稍作休息。
当楚瞬召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河流之中,他缓缓坐了起来,抬头看着云端上的一切。
灿烂的银河贯穿了整个夜空,雪白的浪花反复地冲洗着沙滩,当他抬起头望向天穹的时候,一轮明亮的太阳却在熊熊燃烧着,而巨大的白月正从地平线处缓缓升起,黑色的鸦群从海面上飞过,那声音高亢且尖锐,它们纷纷看着楚瞬召,眼中写满一种名为恐怖的事物。
当楚瞬召看向鸦群的时候,群鸦们发出尖锐的叫声,四散着飞开了,留下几根黑色的羽毛落在海面上。
“搞什么?”楚瞬召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醒了,楚瞬召”女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是在做梦吗?”楚瞬召转过身来看着她,黑发女人抱着双腿坐在岩石上,“谁知道呢,也许是,也许不是。”女人眺望远方的海平线,这一刻,海风吹过她的长发,黑发如同丝绸般随风飘动,楚瞬召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发香。
“我猜应该是在做梦吧,因为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楚瞬召迟疑了一下。
“你是谁?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那不重要,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女人眯着眼睛看着他,她的瞳孔如同墨汁般浓黑,楚瞬召无法从她的眼中感觉到情绪的波动,甚至感觉不到目光这种东西。
“首先,很高兴你活了下来。”
“嗯。”楚瞬召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努力的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过了许久,他呼出一口气,声音颤抖道:“我杀了燕的皇后,坐到了他们的王座上。”
“很了不起的举动,如今燕的金菊旗已经被丢到城外,取而代之的是你们胤国的白鹰旗。”女人向他解释道,楚瞬召点了点头疑惑道:“你是谁?”
“你猜猜我是谁?你知道的。”女人站了起来,脚尖轻轻落地走向楚瞬召。
楚瞬召每揉了揉眼睛,女人的面容就清晰一分。
直到他们的额头终于抵在一起,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在他鼻尖处,每当他呼吸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面前的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却记不清她的名字,或许她根本没有在自己生命中留下名字。
但这个女人生得极其好看,甚至比那个死在她手中的天下美人还要好看,这种美丽似乎不是属于人间的,只有在天上才能瞥见,这样的女人若是生在人间,不是公主就一定是皇后。
“原来你不知道啊……”女人眼神一黯,语气中掩不住的失望。
她抵着楚瞬召的额头,凝视他那双干净澄澈的紫瞳,嗓音娇柔道:“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虽然你和他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你们的命星是一样的,你身上带着和他一样的味道。”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告诉我答案。”楚瞬召沉默了一会,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我连自己名字都忘了,总之我是不会害你的,过了那么多年,总算遇见一个可以握起太阿剑的人,不过我之所以可以苏醒,多亏那东皇钟将剑身内充沛的自然之息取走一部分,我才能开辟出这一方天地供我们对话,要不然还不知道得睡上多少年。”
楚瞬召眼神悚然:“我只知道了,你就是太阿剑里的神魂!!!”
“神魂?”女人眨了眨眼睛,伸出一根春葱玉指指向大海的方向:“你是在说他吗?”
楚瞬召的嘴巴大得足以塞下一枚鸡蛋,他浑身颤抖不止,海平面立着一根巨大的铜柱,扭曲的血肉攀附在铜柱上,血红的脉络渐渐出现在楚瞬召的眼前,血肉好似一具人形,那是楚瞬召看过最恶心的事物,它有着女人的轮廓,一颗颗蓝色的眼中长在了她的腹部以及肩膀上,张开的血口中发出慑人的吼叫,尖牙在它口中渐渐成形,头顶渐渐长出漆黑的长发,而一只巨大的........金色的眼球在它脸上浮现!
“太阿剑,可斩天神,可毁天门!”女人缓缓说出这句箴言。
“可我杀不死里面封存的神魂,只好将它封存了起来,这样它就不会打搅到我们的谈话了。”楚瞬召的听闻脸骤然阴沉了下来,望向女人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恐惧:“你把太阿剑内的神魂封存的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听我说,门已经被你们打开了。”女人背着手退回了一步:“这个天下已经没法回头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楚瞬召拼命掐自己的脸,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你逃不了太久的,他们很快会找到你的,到时候你将会经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作为他们对你的仁慈。”女人伏在在肩膀上说道。
“逃,我为什么要逃,是我带着军队打赢了燕,真正的王是不会逃跑的。”楚瞬召正色道。
“真的不打算逃?”
女人嫣然一笑示意他往自己的身后看去,楚瞬召转头一看,黑暗的门仿佛顿时洞开,他被无声无息的黑暗所包围了,一切的光影都离他而去,只剩下狂蜂齐嗡般的叫声在他耳边反复响起。
“来了来了来了!他终于来了!
哈哈哈哈哈,嘿嘿嘿……”
他站在黑暗之中,那些影子带着声音围绕着他,声音带着些许喜悦,些许敬畏,还有不安。
“你们是谁?”楚瞬召声音沙哑问道,他看着那些漆黑的影子为着自己大笑,手牵着手。
“你知道我们是谁……你知道我们是谁……”影子们反复说着一样的话,楚瞬召下意识从影子的脸上瞥见了苏长青的容貌,那死去的燕皇后和皇帝,还有无数的,他认不出的,死在他剑下的人。
“汝临之地,光辉四射!”
“快跑!快跑!”围绕他转动的影子们顿时惊恐起来,赤红的光从他身后打来将那些影子全部驱散,他缓缓转身,看着那黑发女人手里捧着赤红的巨剑,单膝跪地,女子身材修长,抬头的刚好可以和楚瞬召的眼睛对上。
“楚瞬召,你接受了西临王赋予你的使命,你之后的道路会很坚难,身边的很多人都会离你而去,但我想让你做一件千年之前大秦始皇尚未完成的任务,可以吗?”
楚瞬召点了点头。
黑发女子眯起极为好看的眼眸看着他,海风吹起她的娟秀青丝,这一幕显得很庄严,单膝跪地手捧巨剑的女子,在楚瞬召面前显得神采飞扬,那双眼睛里仿佛有着星辰大海。
“那么,时间开始了,跟着我说”
“愿天空赐你展翅的空间,愿大海容纳你深邃的心,愿大地为你立你之丰碑,愿神佛赐你勇气之吻,愿妖魔畏你之威严,愿人类奉你为王。”女人的声音如同钟鸣般回荡在他脑海之中。
“愿天空赐你展翅的空间,愿大海容纳你深邃的心,愿大地为你立你之丰碑,愿神佛赐你勇气之吻,愿妖魔畏你之威严,愿人类奉你为王。”楚瞬召跟着念。
“你的眼睛必见王的荣美,必见辽阔之地。”
“以天与的地伟力,以光与影的名义,我们尊你为主!”
“你的眼睛必见王的荣美,必见辽阔之地。”连同那消失的千万万影子也一同跟着女人默念。
“以天与地的伟力,以光与影的名义,我们尊你为主!”
楚瞬召接过太阿剑,重重将剑锋插在地上,一阵光焰的荡漾从剑锋处传出,渐渐汇聚成狂风在沙滩上荡漾而去,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诡异的影子们。
当楚瞬召真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四周是金色的纱帘缓缓垂下,房间里透着浓浓的药味,他竭力撑开眼皮去观察光线来的方向,发现房间里的光线让他宛如身处梦境之中,有一种出尘的感觉。
楚瞬召吐出一口浊气坐在床边,只知道梦境中的女人对他说几段话语,像是烙印般深深刻在脑袋之中。
“我只是想向你你证明当年西临王没有疯,他所得到的那条启示其实是我给他的,可我没想到会引发如此可怕的后果。”
“既然你继承了他的使命还有太阿剑的使用权,那么你就得替他完成这个使命,我的魂灵与太阿剑缠绕在一起,肉身被封存在西临境内的大秦皇陵之中,我要你在一年之内带我前往西临取走肉身,之后哪怕是神佛开天门下凡都无法镇压我的魂魄,我是唯一可以帮到你的人。”
“你们的战争是有人刻意引起的,我没法跟你解释地很清楚,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来自极北之地的敌人连同他们的主人归来人间,很多人已经遗忘了这个历史的真相,和西临王还有你一样,有人已经陆续感受到所谓的启示,并且相信他们就是被神佛所选召的人,他们终于一天他们会唤醒他们,并且将他们带到人类的战场上,无论那些人是谁,将他找出来阻止他们。”
“在你把我带去大秦皇陵之前,小心你的父亲,不要被他利用了你,你们真正的敌人不在南边,在你们极北之外的深渊之地!”
“你要努力活下去,为了所以人都能活下去!”
楚瞬召盯着纱帘缓缓出神。
恍如隔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