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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北颂txt下载     北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63章 教子

    高怀德、曹彬、潘美等人真的奈何不了辽人?

    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辽人趁着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第一次北伐失利,瞅准了时机,在雁门关外屯兵,准备南侵大宋。

    十万辽军叩雁门。

    潘美、杨业二人率领数千人,击溃了辽人十万大军,杀其节度使、驸马、侍中萧咄李,生擒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获铠甲革马甚众。

    史称雁门关之战,也是杨业的成名之战。

    潘美、杨业以数千人,击溃了辽人十万大军。

    高怀德、曹彬等人,比他二人只强不弱,又怎么可能打不过辽人?

    归根结底,还是身不由己。

    夏安告诉李元昊这些,就是在告诉李元昊,大宋的兵马远没有李元昊看到的那个好欺负。

    大宋兵马对外战败,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而是他们做不了主。

    李元昊在听到了夏安的话以后,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夏安继续道:“赵祯跟他祖父赵光义不同,赵祯敢放权给手下的武将。无论是此前李昭亮和朱能等人在河西作战,还是现在曹玮等人在辽国的燕云之地作战。

    赵祯都没有插手过军中的兵事。

    宋国并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羸弱,不然他也不可能牢牢的占据在中原那一块富庶的地方。

    宋国兵马之所以会吃败仗,也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只是因为他们身上套着一层枷锁。

    如今枷锁正在逐渐的被打开。

    他们的力量也逐渐的被释放了出来。

    没有了束缚的数十万宋军侵入到了大夏,大夏会有什么下场,不需要臣明言。

    所以不要歧途去触怒宋国,他们若是真的放开了手脚跟我们大夏殊死一搏,输的一定是我们。”

    李元昊心里已经信了夏安的话八成,嘴上却不甘示弱的道:“区区宋国,迟早会沦为我大夏之地,我岂会怕他们。”

    “咳……”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德明,突然开口道:“夏安言之有理……”

    李德明也有脾气,从他刚才怒不可执的在殿内怒吼,就不难看出。

    但他绝不会将自己的脾气代入到政务中。

    因为他知道,盛怒的情绪会影响他的决断。

    他也不是死鸭子嘴硬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李元昊不满的准备开口,李德明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李德明看向了夏竦。

    夏竦提出了除掉寇季,那么他一定会有办法,在不惹麻烦的情况下,将寇季除掉。

    夏竦感受到了李德明的目光,立马明白了李德明的心思。

    夏竦缓缓开口,“宋国俘虏的辽人叛逃,在我大夏为祸。他们一定是想积攒力量,报复寇季。他们若摘下了寇季的脑袋返回辽国,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

    我记得辽人中有不少神射手,素有百步穿杨之能。

    他们若是埋伏在寇季一侧,待到寇季露头的时候,给寇季一箭,一定会要了寇季的小命。”

    李德明听到了夏竦的话,微微眯了眯眼。

    李元昊皱眉道:“这不是刺杀吗?”

    身处高位的人,都不喜欢刺杀之道。

    喜欢刺杀之道的高位之人,大多也死于刺杀之下。

    李元昊身为西夏太子,自然也不喜欢刺杀。

    夏竦听到了李元昊的话,瞥了李元昊一眼,淡淡的道:“是不是刺杀,我也不敢断言,毕竟,要寇季小命的是辽人,跟我们无关。”

    李元昊刚要开口。

    李德明果断道:“行了,不要讨论此事了。眼下我大夏,没有能力跟宋国开战,就只能在宋辽两国之间,委屈求取。

    寇季需要交代,我就给他一个交代。

    传令下去,命令我大夏境内的所有兵马,全力剿灭在我大夏境内作乱的辽人。

    同时传令给坐镇在夏州的左厢神勇军司,以及坐镇在白池城的嘉宁军司,务必将寇季率领的兵马,挡在安庆泽以南,夏州以东。

    我大夏在夏州附近的疆土,绝对不能再让人侵占下去了。”

    “喏……”

    宫殿内的西夏文武,齐齐施礼。

    李德明摆了摆手,道:“都散了吧……夏先生留下……”

    西夏文武出了宫殿。

    宫殿内只剩下了李德明和夏竦二人。

    二人在宫殿内秘议了一会儿。

    夏竦离开了宫殿,出现在了西夏王宫外。

    夏竦一出西夏王宫,就看到了夏安站在他的马车旁边等候他。

    夏安见到了夏竦,咬牙道:“爹,你真的要让西夏人去刺杀寇季?”

    夏竦瞪起眼,恶狠狠的瞪了夏安一眼,左右瞧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以后,训斥道:“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此地,我不是你爹,我只是你的先生。”

    夏安咬了咬牙,悲愤的道:“夏……先生,你真的要让西夏人去刺杀寇季?”

    夏竦冷冷的盯着夏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莫非你舍不得寇季去死?你不要忘了,我们父子之所以落得今日这步田地,全是拜寇季所赐。

    你的兄弟,你的娘亲,还有我夏氏的族人,全部都因寇季而死。

    若非我在你学有所成的时候派遣你到西北游学,恐怕你也难逃一死。

    我们跟寇季有血海深仇,所以寇季必须死。”

    夏安沉声道:“夏……先生,你知道寇季和赵祯的关系不一般。寇季若死,赵祯一定会迁怒到西夏身上,甭管你将西夏摘得如何干净,赵祯都不会放过西夏。

    西夏很有可能会因此灭亡。

    西夏若是没了,我们父子如何自处?”

    夏竦拉着夏安上了马车,坐定以后,命令仆人催动了马车,马车动起来,响起了声音以后,夏竦才对夏安道:“西夏亡不亡,跟我们父子有什么关系。我们父子的目的是报仇,不是帮西夏兴国。”

    夏安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夏竦。

    夏竦冷哼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以西夏的力量,能够打败大宋吧?”

    夏安盯着夏竦,质疑道:“为何不能?”

    夏竦冷声道:“因为西夏后继无人。”

    夏安有些不敢相信。

    夏竦沉声道:“李德明绝对有雄主之资,西夏在他手里,不断壮大,他也懂得左右逢源,从大宋和辽国不断的谋好处,让西夏壮大。

    可李元昊却并非雄主。

    李元昊在领兵方面,却有一些才能。

    可是在理政方面,幼稚的让人发笑。”

    夏竦讥讽道:“前些日子,我教导李元昊,借着宋夏两国的边市牟利,暗中壮大。你猜他是如何说的?”

    夏安沉默不语。

    夏竦讥笑道:“他居然说,等他当了西夏之主,就切断跟大宋的一切往来,关掉所有的边市。”

    夏安一脸惊愕。

    西夏穷的都出现了长生马,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

    李元昊不想着开源,居然还想着自断财路。

    李元昊此举那是幼稚,分明是愚蠢。

    西夏地方不小,可大部分地方都是沙漠,有所产出的地方,也被大宋占去了一大半。

    现如今西夏很大一部分的收入,就是借着跟大宋的双边贸易得来的。

    西夏若是断了跟大宋的双边贸易。

    西夏的财政收入将会锐减五成之多。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长生马了,长生的盔甲和兵刃都有可能出现。

    夏竦继续说道:“他看不起汉人,还十分推崇古老的党项人那一套。你觉得他能成事,成大事?”

    夏安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通过夏竦的话,多多少少已经看到了一些西夏的以后。

    李元昊的一些说法,一些作法,实在是愚蠢的让人发笑。

    恢复古老的党项人旧制?

    那李继迁、李德明二人,多年引流,为西夏储备的人才,将会快速的流失。

    李德明为西夏积攒了多年的文化底蕴,也会快速的流失。

    没了人才,没了文化底蕴。

    西夏凭借着勇武,雄踞一地,那倒是容易。

    可想要凭借着勇武夺得天下,那就是一个笑话。

    征灭大宋,更是笑话上的笑话。

    辽国能有今日的强盛,真的是凭借着勇武得来的?

    辽国能有今日的强盛,多亏了萧燕燕那个女流之辈,在辽国境内大兴汉制,大力擢拔汉人,大力的引进汉人的人才,才为辽皇耶律隆绪打下了坚厚的基础。

    辽皇耶律隆绪年年兴兵,至今也没有将辽国钱财耗空,更没有让辽国分崩离析,就是因为辽国招揽的那些汉人官员的功劳。

    是那些汉人官员,在不断的为辽国治理地方,为辽皇耶律隆绪征得税收,帮着辽皇耶律隆绪积攒战争所需的钱财。

    若是没有那一帮子汉人官员。

    辽国能强势百年?

    开玩笑。

    若是没有那一帮子汉人官员,辽国恐怕连燕云十六州都治理不好。

    辽人曾经一度打到了开封府,却没有选择治理,反而扶持了一个儿皇帝帮他们治理,为何呢?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治理不好,所以才选择扶持了一个儿皇帝。

    可以说,没有汉人帮忙,想要图谋中原,治理中原,就是在妄想。

    李元昊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明显就是在走下坡路,同时还在妄想。

    夏竦见夏安依旧没有开口,就淡淡的道:“西夏的其他几位王子,比起李元昊,还不堪。所以西夏不可能征灭大宋。

    所以我们父子也不用殚精竭虑的帮西夏谋划。

    我们只需要借着西夏的力量复仇足以。”

    夏安握着拳,咬着牙,“可大宋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西夏若是刺杀了寇季,引起了赵祯和寇准震怒,只怕会有灭亡之危。

    西夏自然也不能待了,我们还能去什么地方?”

    夏安看向了夏竦,质问道:“难道要去辽国吗?”

    夏竦微微摇头,“辽皇老迈,辽国太子年幼。辽国在此后一段时间内,恐怕要落在契丹八部的掌控中。辽国虽然大兴汉化,可契丹八部的那些辽国贵族,依然看不起汉人。

    一旦辽国的大权落到了契丹八部人的手里,辽国朝堂上的那些汉人,恐怕也不好混。

    所以我们不去辽国。”

    夏安沉声道:“不去辽国,那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夏竦看向夏安,低声笑道:“有……有一个十分适合我们父子去的地方。”

    夏安略微一愣,沉思了一会儿,看向夏竦道:“青塘?!”

    夏竦缓缓点头,“不错,青塘……青塘赞普角厮罗,是一位不输给李德明的雄主。他还年轻,他还没有儿子。只要我们父子去了青塘,潜心辅佐他,等他儿子出世以后,再潜心教导他的儿子。

    青塘一定会不断壮大。

    也一定会惦记上大宋那块肥肉。”

    夏竦絮絮叨叨的继续道:“更关键的是,青塘如今一力交好大宋,从大宋获得了不少好处。只要青塘付出的代价再大一点,一定会从大宋拿到火器。

    拥有了火器,青塘就拥有了称霸的资格。

    拥有了火器,青塘就拥有了跟大宋叫板的资格。”

    夏安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脸色十分阴沉。

    夏竦的想法,让他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夏竦见夏安没有再言语,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到了一个街道口。

    夏安下了夏竦的马车,匆匆离开了。

    西夏王宫内。

    夏竦走后,李德明就召见了李元昊。

    李元昊一到,就迫不及待的询问李德明。

    “父王,您真的打算刺杀寇季?”

    李德明缓缓点头。

    李元昊皱眉道:“夏元的谋划,真的能让我大夏跟这件事撇清关系?”

    李德明缓缓摇头,道:“我虽未去过汴京城,可我也知道寇季跟汴京城内的那些权贵的交情,也知道寇季跟赵祯的交情。

    一旦寇季遇刺身亡,纵然我大夏想尽办法撇清关系,赵祯也会迁怒于我们。

    寇准那个老匹夫,对自己这个便宜孙子是宠爱有加。

    他一定会拼死逼迫宋国朝廷出兵。

    大宋朝廷也一定会找我们算账。”

    李元昊闻言一愣,沉声道:“父王有办法打败宋国?”

    李德明依旧摇头,“没有……”

    “那……”

    “但我有办法平息宋人的怒火。夏竦、夏安期父子,就是我平息宋人怒火的工具。他们父子二人在宋国是钦犯,又跟寇季有血海深仇。他们父子在我大夏境内潜藏,冒充辽人伏杀寇季,我又阻止不了。

    只要我交出了罪魁祸首,宋国就算要对我大夏兴兵,也不会全力以赴。

    宋国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大臣,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祯、寇准二人,为了帮一个人报仇,让数十万人卷入到战事当中。”

    李元昊愣愣的盯着李德明,“夏竦孩儿知道,就是夏元,可夏安期是谁?”

    李德明盯着李元昊,淡淡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夏元就是宋国的钦犯夏竦,而夏安就是夏竦的儿子,夏安期。”

    李元昊惊愕的张大嘴,“他们是父子?”

    李德明缓缓点头,“虽然夏竦极力隐瞒,可他如此重要的人物,我怎么可能不派人调查一番呢?早在夏竦坐镇在我大夏边陲的时候,我就派人查过他,知道他有几个儿子,也有他每个儿子的画像。

    虽然夏竦到了我大夏以后,极力的隐藏自己的儿子,可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李元昊抿了抿嘴,疑问道:“父王,您不是说夏竦素有才干,十分看重他吗?为何还要将他推出去帮我大夏挡在?”

    李德明淡淡的道:“我看重他不假,想要重用他也不假。可他们父子二人到了我大夏以后,不仅没有帮我大夏谋取什么好处,反而害的我大夏连连失地。

    如此一来,我也就不想再留下他们。

    昊儿,你要记住。

    只要你身居高位,有的是人才让你用。

    没必要因为看重一个人,就将所有的一切压在他身上。

    我们可以重用人才,可人才不能切实的帮我大夏谋取好处,他也就失去了他应有的价值。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甄别人才,所以就只能通过他们做事的结果,来决定是否留下他们。”

第0664章 李德明的盘算

    “孩儿记住了……”

    李元昊施礼应答。

    只不过李德明的话进了他心里,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人才,他只重视大夏的人才。

    宋人,可用,不可重视,随时可杀。

    李德明不知道李元昊心底里的想法,他教导了一番李元昊以后,对李元昊道:“此次秘密召见你,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做。”

    李元昊听到李德明要交给他大事,心头一震。

    从他在河西遭遇惨败至今,已经许久没做过一件大事了,如今他特别急需一件大事证明自己,也急需做一件大事稳固自己的地位。

    李德明盯着李元昊郑重的道:“夏竦和夏安期父子靠不住,关键的时候还得靠我们自己。我派去辽国的使者,已经回到了兴庆府。

    他告诉我,辽皇耶律隆绪几乎抽空了辽国南境的所有兵力,在朔寰二州,还有铜台关,跟宋国兵马鏖战。

    毗邻我大夏的辽土上,除了东胜州有重兵在防着宋人外,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重兵。

    我要你率领一支兵马,悄无声息的潜过去。”

    李元昊闻言,有些激动的道:“父王是让孩儿趁机从辽地裂土?”

    在大夏频频受失地的时候,拿回一片疆土,不仅能重振大夏上下的信心,还能稳固自己的地位,李元昊自然激动。

    李德明见李元昊如此激动,就沉声叮嘱道:“我们能不能从辽地裂土,关键还在于宋国和辽国战事的结果。宋国若胜,我们就趁机跟着宋人一起,侵入到辽地,从辽地割一块肉。

    宋国若败,我们就跟着辽人一起,侵入到宋地。

    宋国在沙州到麟州城一线的防守十分严密。

    但新得的东胜县、宁边州等地,防守却十分薄弱。

    若是宋国战败,你就领兵攻入到东胜县和宁边州等地。”

    李元昊听到了李德明的话,果断的点点头。

    宋国和辽国吃肉,他们喝汤,这是他们大夏惯用的伎俩。

    宋辽两国互相牵制,分不出多余的兵力来抵御他们大夏的兵马。

    别看寇季现在率领着重兵,在西北边陲不断的叫嚣。

    可一旦燕云之地的战事出了什么意外,寇季所在的西北,恐怕也要抽调出一部分的兵马,去应对辽人。

    如此,便给了西夏机会。

    李元昊一脸兴奋的道:“父王,孩儿带兵过去了以后,得等多久……”

    李德明郑重的道:“宋辽之间的战事没结果,你就不许轻举妄动。”

    李元昊脸上的神情略微一僵,他疑问道:“若是三年五载也不会有结果呢?”

    李德明沉声道:“那就等他们三年五载。”

    李元昊一脸愕然。

    李德明十分认真的道:“如今我大夏羸弱,无法跟宋辽两国正面一战,所以只能在他们互相牵制的时候,从中获利。

    我大夏此举,犹如火中取栗,不得不慎。

    所以他们打三年五载,我们就得等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

    李元昊重复了一下李德明的话,不甘的握了握拳头。

    李德明见此,略微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不甘心等三年五载,可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只能拿时间跟他们耗。”

    李元昊咬着牙点点头。

    沉默了许久以后,李元昊突然开口问李德明,“父王觉得,宋国和辽国的战事,谁会败?”

    李德明略微愣了一下,道:“我希望他们两败俱伤。”

    “非要选一方呢?”

    “辽国!”

    李德明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元昊难以置信的瞪起眼,疑问道:“为何是辽国?”

    李德明眯着眼道:“辽皇耶律隆绪已经老了,此次辽国一旦战败,宋国一定会乘胜追击,辽国会因此损失惨重,辽皇耶律隆绪要么会在临死的时候跟宋国殊死一搏,要么会一蹶不振。

    无论辽皇耶律隆绪跟宋国殊死一搏,还是一蹶不振,辽国的力量都会因此削弱到极点。

    一旦辽皇耶律隆绪身死,辽国就会进入到有史以来,最弱的时候。

    我大夏若是趁机在辽国境内攻城掠地,一定会从辽国身上割下不少肉。”

    李元昊略微一愣,皱眉道:“父皇,宋人有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皇耶律隆绪即便是惨败到了宋国手里,我们也没有多少实力从辽国身上割肉啊。”

    李德明淡然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这头骆驼一旦瘦死,恐怕得散架。”

    李元昊一脸不解。

    李德明解释道:“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如今十分年幼,辽皇耶律隆绪一旦身死。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继位,能镇得住谁?

    到时候契丹八部,各自为政。

    不可能兴重兵跟我们为敌。

    我们就有机会逐个击破。

    更关键的是,耶律宗真的生母萧耨斤。

    她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一旦耶律宗真继位,她一定会仗着身份在辽国境内兴风作浪。

    契丹八部各自为政,再被她一折腾,一定会如同一盘散沙。

    昊儿,你觉得我们父子二人携手,还奈何不了一盘散沙的辽国吗?”

    李元昊听到了此次,重重的点头,“我们父子不弱于任何人。”

    辽国若是真的沦为了一盘散沙,那确实不足为惧。

    同为马背上诞生的国家,李元昊十分熟知马背上诞生的国家的强弱点。

    李德明听到了李元昊的话,笑眯眯的点点头。

    李元昊在消化了李德明的话以后,继续问道:“那若是宋国败了呢?”

    李德明听到这话,略微有些感叹,“若是宋国败了,我们只取东胜县和宁边州。”

    李元昊皱眉道:“为何不长驱直入?”

    李德明叹气道:“赵祯还年轻,寇季亦是如此。他们君臣二人,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他们败多少次,都有机会卷土重来。”

    李德明一直派人关注着西夏周遭所有君王,以及贤臣的动向。

    他心里十分清楚,赵祯和寇季这一对君臣不好惹。

    赵祯幼年时长于妇人之手,仁慈的不像是一个皇族之人。

    可认识寇季以后,逐渐的变得狠辣了许多。

    宋国魏王府一脉,在宋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宋太宗皇帝赵光义,贪名声,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

    可赵祯在将魏王府一脉召回了汴京城以后,亲手将他们送上了断头台。

    赵祯不贪名声,手段狠辣,又有寇季这等贤臣相助。

    宋国必然会在他二人的治理下蒸蒸日上。

    以前的宋国就很富庶,以后的宋国会更加富庶。

    以宋国的财力,他们君臣二人就算是在辽人手里败个三五次,也有机会卷土重来。

    他们君臣二人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可以卷土重来。

    可辽皇耶律隆绪却已经不再年轻。

    辽皇耶律隆绪的余生,能挫败宋国两次,就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辽国好惹,宋国却不好惹。

    李德明之所以赞成夏竦的刺杀计划,也跟这个有关。

    赵祯和寇季这对君臣,活的时间越长,对周遭四邻的威胁就越大。

    宋国一旦打败了辽国,又岂会容大夏在一旁默默的发展。

    秦、汉、唐三朝诞生的千古一帝,用他们的行动向李德明证实了,一旦中原的皇帝坐大,绝对不会容忍周遭还有强敌存在。

    但凡是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必须由他们统治。

    即便是他们触手不及的地方,也得屈服在他们的兵锋下。

    大夏要发展,不仅要开疆拓土,还得想办法将强敌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我也还年轻!”

    李元昊不知道李德明的心思,在听到了李德明拿寇季和赵祯二人的年纪说事的时候,果断开口。

    李德明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不错……我儿也还年轻,所以我才敢惦记上辽国的疆土。”

    李元昊在李德明的大笑声中,离开了西夏王宫。

    李元昊走后,李德明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

    李德明一个人站在王宫大殿内,低声自语,“傻儿子,此次寇季不死,我大夏跟宋国必有一战。寇季此人睚眦必报,我西夏算计了宋国一道,他如今率领着重兵,在我西夏边陲不断的圈地,就是在逼迫我大夏主动出兵,跟他一战。

    宋国在我大夏的东南、西南,布下了数十万的重兵。

    寇季、种世衡、朱能、折家军,没一个好对付的。

    他们若是一起涌进我大夏,我能不能挡得住,很难说。

    挡住了,我大夏就会继续存活下去。

    挡不住了……哎……

    让你提前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也是为了让你保命。”

    李德明能看清楚辽国的形势、宋国的形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大夏的形势。

    寇季率领着兵马在大夏边陲不断的圈地,目的是什么,李德明一清二楚。

    寇季为何没有主动挑起战事,李德明也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知道寇季的目的,李德明才会对夏氏父子生出杀意。

    普天之下,李德明唯一看不清楚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他最宠爱的儿子李元昊。

    因为在每一个父亲眼里,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都是最完美的。

    ……

    夏州边陲。

    铁冶务。

    寇季尚不知道危险一步一步的临近,他正踱步在铁冶务中,审视着这一座规模宏大,却十分简陋的冶铁作坊。

    西夏人的冶铁作坊不小,但是冶铁的手段却十分简陋。

    简陋的让寇季看不下去。

    “好东西都让西夏人给浪费了……”

    寇季巡视了一番铁冶务,长长的感叹了一声。

    跟在他身后的刘亨,低声笑道:“你不能以你的冶铁技艺,去衡量西夏人的冶铁技艺。事实上西夏人的冶铁作坊引用的冶铁技艺,已经不输给我大宋的一些官营作坊了。

    只是比不上你在瑞安镇上的锻钢作坊而已。”

    寇季感慨道:“西夏人的冶铁技艺,要是赶上了瑞安镇的锻钢作坊,那我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刘亨一愣,失笑道:“四哥说的对。”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你好歹是一个国公,就别跟在我身后,拍我马屁了,我又不会给你升官。”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别说我是一个国公,我就算封了王爷,你还是我四哥,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

    寇季哼哼了两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亨干巴巴一笑。

    寇季吩咐道:“你找人将这个大作坊收拾一下,里面的匠人你甄别一二,能留的都留下,不能留的全部送到明镐手里去当苦力。

    我不过是抽调了一千辽人俘虏而已,明镐那厮就三番五次的派人给我送信,说什么我把筑城的俘虏抽空了,他的城筑不下去。”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明镐也是为了完成你交代给他的差事。”

    寇季翻了个白眼,“他要不是为了公务,我早就将他罢官去职了。”

    说到此处,寇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刘亨道:“那个棒槌呢?”

    刘亨赶忙道:“在大门外候着。”

    寇季冷哼了一声,“叫他进来。”

    刘亨吩咐了一边身边的亲随。

    亲随匆匆离开了铁冶务,没过多久以后,领着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大汉,进入到了铁冶务。

    那汉子一脸的大胡子,脸上有一道橫疤,看着十分的彪悍,十分的吓人。

    些许的幼儿,看到了他,估计会被吓的睡不着觉。

    但就是如此凶神恶煞的汉子,到了寇季面前,谨小慎微的像是个老鼠。

    寇季在汉子到了以后,盯着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冷冷的道:“模样倒是挺吓人的,难怪有人叫你催命阎王。”

    汉子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寇季冷声质问道:“你就是崔良?”

    汉子垂着脑袋,低声道:“卑职……卑职正是崔……崔良……”

    “大点声,没吃饭吗?”

    刘亨在崔良话音落地以后,怒喝一声。

    崔良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哆嗦,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崔良仰起头,有些慌张的道:“卑职正是崔良。”

    这一次说话,明显比上一次大声。

    寇季见此,皱着眉头道:“你在西北,名声不小,能止小儿夜啼,怎么就如此不堪?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做错了事情,承担责任就是了,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第0665章 白池城

    崔良听到了寇季的话,心里暗暗叫哭。

    他也想硬气的跟寇季说话,可他犯下的错太大,他硬气不起来。

    他在西北确实有止小儿夜啼的名声,他平日里也是天不怕地不怕。

    那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可对上寇季那就不一样了,寇季一声令下,便铁骑冲进了他们盘据的营地,硬生生的将他从数千人中给揪了出来。

    他手下的人上去阻拦,人家刀都没碰,仅仅跨马前冲,就将他那些手下吓的狼狈逃窜。

    他从那些人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那是远比他要凶恶的同类的气息。

    他在那些人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面对那些人背后的人,他更没底气大声说话。

    “卑职,卑职知错了……”

    崔良小声的认错。

    寇季瞪着崔良,喝斥道:“你那是错吗?你那是愚蠢!”

    崔良低着头,不敢说话。

    寇季继续喝斥道:“你明知道那些辽人是我放出去的,你居然还带人去劫掠他们?”

    崔良小心翼翼的看了寇季一眼,用低微的声音道:“您也没说不能劫。”

    寇季气结,强忍着心头的怒火道:“你说的对,我没说你们不能劫掠他们。可你率领着四千多人,败在了人家几百人手里,损失了数十将士。

    这难道也是我的错?”

    崔良脑袋垂的低低的,不敢再开口辩驳。

    他战败的错,他推脱不了。

    “来人呐!将崔良拖出去给我砍了。”

    寇季高声一喝,他的侍卫立马就出现在了铁冶务内。

    崔良脸色惨白,想要讨饶。

    “四哥息怒……”

    就在崔良准备讨饶的时候,刘亨突然开口。

    寇季、崔良皆是一愣。

    寇季看向了刘亨,问道:“你想保他?”

    刘亨刚要点头,就听寇季撇撇嘴又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对我如此殷勤,原来你是想保他。”

    刘亨干巴巴笑道:“此人对我有些用处。”

    寇季略微一愣,疑惑的看向了刘亨,并没有言语。

    刘亨解释道:“此人率部在西夏境内纵横,犹如入无人之境,对西北的地形必然十分熟悉。更关键的是,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开西夏人,出现在西夏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此人若是归入我麾下,帮我统领斥候营,一定会帮我探听到许多我想要的消息。”

    寇季眯着眼道:“你想让他帮你统领斥候营?”

    刘亨点点头。

    寇季沉吟道:“可此人心术不正,整天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去了橫山军中,你就不怕他将你橫山军的将士带坏?

    你要知道,他统领的铁门关团练,如今被整个西北称之为匪军。

    难道你想让橫山军也变成匪军不成?

    橫山军中可是有不少折家军的旧部。

    他们若是被冠上了匪军的名头。

    折家不会找你麻烦,汴京城的杨家老太君也不会饶你。

    杨家老太君若是打你,我可拦不住。”

    刘亨笑道:“四哥,你放心,无论是多坏的人,落到了我手里,都会改邪归正。”

    寇季略微一愣,失声笑了。

    他担心刘亨降不住崔良,被崔良带坏了,却忘了刘亨初入仕途,担任的就是惩治恶人的官员,惩治的还是那些穷凶极恶的人。

    “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

    寇季对刘亨说了一句,回归头看向了崔良冷哼道:“看在宁国公帮你求情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从明天起,你就调到宁国公麾下听用。”

    崔良一时间有些懵。

    寇季冷哼道:“还不快多谢宁国公活命之恩?”

    崔良赶忙向刘亨躬身施礼,“多谢宁国公活命之恩。”

    刘亨笑眯眯的道:“我救你一命,也是为了让你帮我做事。以后你用心帮我做事就行。”

    崔良刚刚经历的大起大落,心中还有一些恍惚,他下意识的开口道:“那卑职的那些兄弟……”

    寇季冷冷的道:“我会派人接替你的位置。他们做事比你妥当,比你更有用。”

    “整个西北,还有谁能比卑职适合掌管铁门关团练的?”

    崔良下意识的问。

    铁门关团练的将士,在崔良的引领下,一个个都变成了匪兵、恶人。

    寻常人根本镇不住这些匪兵、恶人。

    寇季瞥了崔良身后一眼。

    崔良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两个他十分惧怕的汉子。

    就是这两个汉子,领着人冲进了他们盘据的营地,将他抓到了寇季面前。

    为首的汉子已经听出了寇季话里的意思,他对寇季笑道:“少爷是打算派遣我们兄弟去一趟?”

    寇季缓缓点头,“你带一百人过去,好好的教一教铁门关团练,如何做土匪,如何做流寇。”

    寇季瞥向了崔良,冷笑道:“也让这位瞧瞧,看看西北有没有人能代替他智障铁门关团练。”

    为首的汉子闻言,缓缓点头,“少爷放心交给我们就是了。”

    说完这话,为首的汉子看向了崔良,笑眯眯的道:“我们兄弟去接手铁门关团练,你有意见吗?”

    崔良略显僵硬的摇摇头。

    为首的汉子笑着点点头道:“算你识趣,不然少不了教训你一番。坦白说,你铁门关的那些小家伙们,我们兄弟还真看不上。

    若不是少爷非让我们去,我们兄弟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们一眼。”

    “行了,别贫了。”

    寇季喝斥了一句,侍卫头领识趣的闭上嘴。

    寇季沉声道:“我们已经先后占据了西夏三处地方,如今西夏还没有动兵的意思。李德明还真是坐得住。也有可能是我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你们去了铁门关团练以后,稍作整顿,带着他们去试一试夏州左厢神勇军司的西夏兵马。

    若是夏州左厢神勇军司的西夏兵马并不强,我会暗中在驰援你们一批人手。

    你们率军去拿下夏州。

    我就不信了,夏州被攻克,李德明还坐得住。”

    侍卫头领点点头,离开了铁冶务。

    侍卫头领出了铁冶务,点了一百寇季的侍卫,跨马赶往了铁门关团练们屯驻的地方。

    寇季则留在铁冶务内整顿铁冶务。

    在寇季看来,大宋在西北设立一个锻钢、锻铁作坊,是很有必要的。

    大宋在西北屯驻着重兵,他们手里的军械,仅凭朝廷供应,很难快速的更新换代。

    就在寇季整顿铁冶务的时候,侍卫头领已经带着人到了铁门关团练屯驻的地方,经过了一番血腥的斗殴以后,成功的震慑住了铁门关团练,顺利的接掌了铁门关团练。

    寇季在侍卫头领接掌了铁门关团练以后,立马下令,让他们向夏州出击,攻击屯驻在夏州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

    侍卫头领率领着铁门关团练攻进夏州的时候,早已得到了李德明提醒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奋勇抵抗,将铁门关团练挡在了夏州城外。

    侍卫头领率领着铁门关团练,遭受到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抵抗以后,快速的退出了夏州,将他们试探出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实力告知给了寇季。

    寇季拿到了侍卫头领派人送过来的文书以后,有些头疼。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杂七杂八的兵马加起来有四万多,非两万强军不可破?”

    “真要拿两万强军出去,那岂不是暴露了?!”

    “……”

    寇季侧头看向了刘亨,“你有什么办法?”

    刘亨苦笑道:“除了率重兵强攻,我别无他法。”

    寇季皱眉道:“若是可以派遣重兵强攻的话,我也不需要派遣人去假扮辽人。”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对刘亨道:“你派人去将高处恭叫过来。”

    刘亨答应了一声,派人去召高处恭。

    高处恭得知是寇季找他以后,马不停蹄的赶到寇季居住的地方。

    一进房门,高处恭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又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需要老夫出马?”

    不等寇季开口,高处恭又道:“这次先说好,你让老夫帮你出谋划策,老夫的功劳你必须写在奏折上,呈报给官家。”

    寇季没好气的道:“我还没到贪你功劳的份上。”

    高处恭干巴巴的笑道:“那可说不准。”

    自从辽人被驱赶出了河西,高处恭的孙子晋升为伯以后,高处恭就开始怀疑寇季贪了他的功劳。

    准确的说,是怀疑寇季没有如实的将他的功劳上报。

    不然,朝廷怎么可能只给他们孙子一个伯爵,而不是侯爵。

    高处恭觉得,在对辽人的战事中,自己可是出了大力的,不仅提前洞悉了辽人的阴谋,还帮着寇季提前布置了陷阱,让辽人败的一败涂地。

    刘亨、王凯等人之所以能够建功,那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高处恭觉得自己的功劳很大,可朝廷却没有给他应有的赏赐。

    他如今被赵祯给惩治怕了,不敢冲着赵祯呲牙,就只能找寇季麻烦。

    寇季瞪了高处恭一眼,道:“这次上奏战功的奏报,你自己写,我帮你呈报。”

    高处恭听到这话,眼前一亮,笑嘻嘻的道:“这可是你说的。”

    寇季不屑的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高处恭不咸不淡的道:“老夫是真小人不假,可你未必是真君子。”

    寇季瞪起了眼。

    高处恭干巴巴一笑,知道寇季要动肝火了,不敢再跟寇季呲牙。

    他平常跟寇季斗斗嘴,那倒没什么。

    可要惹恼了寇季,那倒霉的肯定是他,或者是他高家。

    “说说吧,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

    寇季懒得跟高处恭开口,就瞥了刘亨一眼。

    刘亨得到了寇季的授意,快速的将铁门关团练在夏州遇道的情况给高处恭讲了一下。

    高处恭在听完了刘亨的讲述以后,略微愣了一下,然后一脸狐疑的道:“为什么一定要跟夏州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兵马死磕呢?

    如今夏州东面地斤泽(毛乌索沙漠)外的疆土,皆被我大宋占据。

    夏州南面,又有长城阻挡。

    夏州和兴庆府想要来往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横穿地斤泽。

    一条是过万井口、白池城、怀州,抵达兴庆府。

    西夏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走地斤泽的。

    兴庆府的辎重粮草,更不可能从地斤泽运送到夏州。

    所以西夏人惯用的,一定是万井口一线。

    万井口一线上,白池城是一个十分关键的地方。

    白池城是西夏人往来必经的要道。

    白池城距离地斤泽又近。

    只要我们派人占了白池城,切断了夏州跟兴庆府的辎重粮草运输。

    再派人烧毁夏州境内的庄稼,捣毁夏州境内的粮仓。

    夏州境内的西夏兵马,还如何跟我们抗衡?

    他们要不然就饿死在夏州,要不然就通过地斤泽,撤出夏州。

    他们要是撤出了夏州,那夏州等地,我们不是就兵不血刃的拿到手里了吗?”

    寇季和刘亨二人听到此处,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很明显,高处恭这一番话,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刘亨略带兴奋的道:“李德明就算再能隐忍,也不可能放弃夏州。”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所以他一定会主动挑起战事,跟我们一战。事到如今,他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用意。

    他肯定明白,他不跟我大宋一战,我大宋就会将他西夏的疆土蚕食的干干净净。”

    高处恭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笑眯眯的道:“老夫的计策可还行?”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马马虎虎吧……”

    高处恭当即瞪起了眼,“什么叫马马虎虎,老夫的计策分明是十分厉害。”

    寇季懒得跟高处恭斗嘴,他派人下去传令,暗中派遣了一部人的人,暗中去驰援侍卫头领。

    他命令侍卫头领,领着铁门关团练,去攻打白池城。

    白池城的存在,跟长城内的盐城有关。

    盐城产盐,西夏的一大部分青盐便是由盐城所产。

    由于盐城产盐十分庞大,几乎成了西夏一个十分赖以生存的产业。

    每到了盐季,那些盐贩子,就会跑到白池城,等待盐城产出的食盐运送过来。

    白池城可以说是一座依靠着盐城而生的贸易之城。

    长城被大宋占据了以后,盐城也就归了大宋,白池城就失去了它的作用,所以有些萧条,屯驻的兵马并不多。

    寇季除了派遣了铁门关团练外,还暗中派遣了一批人手过去,拿下白池城,应该不成问题。

第0666章 弹劾我?我先砍你们一刀再说

    寇季将兵马派遣出去了以后,就坐在铁冶务内等消息。

    他丝毫不知道,他平生最大的一次危机,正悄然降临。

    一行千人的队伍,在铁门关团练攻打夏州的时候就穿过了地斤泽,出现在了夏州。

    他们到了夏州以后,找到了夏州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主官,亮了一面腰牌以后,就住进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主官单独准备的帐篷内。

    他们昼伏夜出,十分神秘。

    见识过他们的人,大多数停留在他们强壮有力的臂膀上,以及他们其中百人背着的特殊的强弓上。

    那些强弓,皆是四石以上的强弓,并且跟军中所有的强弓不同。

    其中很有可能有五石的强弓,甚至六石的。

    要知道,军中一般的将士大多开一石弓,稍微厉害一点的,也不过开两石、三石的弓。

    唯有臂力过人,十分神勇的人,才能开四石强弓。

    但凡能开四石强弓的,在军中的地位都不会低。

    一帮子能开四石,甚至四石以上的强弓的人凑在一起,自然不会是为了切磋箭术。

    他们很有可能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做。

    他们到了夏州以后,昼伏夜出,默默无闻了数日。

    直到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全部消失在了夏州。

    ……

    “嘭!”

    铁冶务内,寇季将手里的一封文书拍在了案几上以后,高声喝骂。

    “一群蠢货,看不得大宋变强。关键时候总是喜欢站出来帮敌人。官家杀了一批,也没有将这些人杀到胆寒。”

    刘亨起身,从案几上拿过了文书,扫了两眼以后,皱眉道:“有人弹劾曹帅在燕云之地空耗国财,贻误军机。还弹劾我们纵兵行凶,破坏我大宋和西夏和睦相处的关系。”

    寇季咬牙道:“曹玮若是能跟辽皇耶律隆绪一决雌雄,何需等到现在?他们也不想想燕云之地的战事败了以后,会对我大宋造成怎样的影响。只看到了曹玮率兵在外,一直在消耗国库里的钱财。

    三十万大军,在燕云之地,熬了大半年了,花费的钱财还没有达到千万贯。

    曹玮明显已经开始从牙缝里省钱了,他们还不满意。

    他们算什么东西?

    那些钱财是他们为朝廷谋划来的?

    那些钱财是老子为朝廷谋划得来的,老子都没有心疼,他们心疼个锤子。”

    三十万大军,加上辅兵,人数十分庞大,他们在外征战,每天人吃马嚼,所消耗的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三十万大军,从赶赴到燕云,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间。

    不过耗费了九百万贯钱财,仅仅跟真宗皇帝赵恒最初许给辽国的岁币三倍而已,朝堂上就有人叫疼了。

    九百万贯,分到每个将士手里,恐怕就二十几个铜钱(不是笔者算术不好,还要考虑到马、辅兵)。

    二十几个铜钱,吃了大半年,他们吃的什么,可以想象。

    每个将士一天吃两顿,每一顿都吃一点糠,刚刚差不多。

    将士们的军饷,想必都没发。

    将士们没军饷拿,也情愿在燕云征战,朝堂上那些养尊处优的人,有什么资格叫?!

    刘亨脸色阴沉的道:“曹帅恐怕早已意识到他跟辽人耗下去会耗费很多钱财,会引起朝堂上的一些人不满,所以战事一开始,就开始省钱了。

    朝廷就不该减免涿州、朔州、寰州三州的赋税,有这三州的赋税支撑,应该能帮曹帅减轻一些压力。”

    寇季皱着眉头道:“涿州、朔州、寰州的百姓在辽人压榨下,过了近百年,他们也不富裕。他们需要修养生气,朝廷的作法没错。

    朝廷错在不够大方。

    将士们在前线,用性命在跟辽人血拼。

    朝廷就不该抠抠搜搜的,让将士们饿着肚子。”

    刘亨脸色有些发苦的道:“错也不全在朝廷。吕夷简和曹玮两个人不哭穷,官家也不好大笔一挥,给他们送过去大笔钱财。

    官家每次派人去问他们粮草够不够,他们就说够用。

    官家想派钱,也派不出去。”

    寇季黑着脸道:“他们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狮子大张口。三十万兵马,外加辅兵、马匹,每天要是都吃的饱饱的话,半年就得耗费至少一千三百万贯左右。再加上军饷、以及立功的赏赐的话,很有可能会更多。

    他们若是敢开口喊出一个超过千万的数字,朝野上下都会为之震动。

    到那个时候,弹劾他们的人就会更多。

    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不确定会跟辽皇耶律隆绪耗多久,所以才会能省就省。”

    寇季的话,刘亨明白。

    曹玮若是跟辽皇耶律隆绪耗的时间越长,耗费的钱财就越多。

    曹玮率领着三十万兵马,半年耗费了九百万贯。

    一年就得耗费一千八百万贯。

    朝廷每年划拨给所有禁军、厢军、团练、乡兵的军饷,总和是三千万贯。

    曹玮率领的三十万兵马,一年就耗费了大宋所有军费的五分之三。

    但曹玮率领的兵马却没有大宋兵马的五分之三。

    曹玮的花费,属于巨大的超支。

    虽然曹玮率领的兵马正在作战,属于特殊时期。

    但朝中的一些棒槌,才不会管你是不是特殊时期。

    他们只在乎,按照朝廷的正常支出,他们每年分到的会不会因此减少。

    朝廷在用兵方面,开支大了,在政事方面的开支就会相应的缩减。

    一些官员自然不会答应。

    毕竟,大宋朝廷对待官员是优厚的。

    官员们可以用公款,干他们想干的一切。

    吃穿用度的花销、雇佣仆人的花销、车马花销、出差游玩花销,甚至押妓花销,朝廷都给报销。

    朝廷在用兵上花费了巨大的钱财,给官员们的一些花销,自然就会锐减一些。

    官员们自然不会答应。

    宋太祖皇帝赵匡胤,为大宋官员定下了高额的俸禄,其目的是为了高薪养廉。

    可他的目的根本没有达到。

    反而养出了一群趴在朝廷身上喝血的贪得无厌之辈。

    李迪不过是动了动他们身上的那些闲职,差点被他们给逼死。

    如今曹玮在燕云之地作战,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吃穿用度,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曹玮在燕云之地的战事,迟迟没有结果。

    若是拖一个三年五载的话。

    国库里的钱财很有可能会被耗空,他们有可能会过苦日子,他们自然不答应。

    虽说赵祯、寇准、李迪、吕夷简、寇季五人,前前后后清理过朝堂上不少蛀虫,却没办法将朝野上下所有的官员全部清除。

    虽然他们都知道朝野上下的弊政所在。

    但一口气将所有官员全部清除了,那大宋的天下可就乱了套了。

    他们也很少动所有官员的集体利益。

    仅有的一次,就是李迪动朝野上下所有官员的闲职,李迪如今的下场如何,有目共睹。

    可以说,曹玮在燕云之地耗费钱财,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朝野上下所有官员的利益,朝野上下所有官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贪官污吏是杀不完的。

    贪得无厌的人也是杀不完的。

    赵祯、寇季二人没少杀人,可依然没有制止住他们的贪婪之心。

    刘亨见寇季脸色发黑,以为寇季是在担心曹玮在燕云的战事,便小声的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曹帅,官家不是暗中派人从内库里拿出了五百万贯去送给曹帅了吗?

    有官家暗中支持,即便是朝廷明面上给曹帅派去的钱不多,曹帅哪里也不会有变。”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一个皇帝,给一个臣子军费,还要偷偷摸摸的给。

    “曹玮应该庆幸,碰到了官家这么个好皇帝……”

    寇季沉默了良久,感叹了一句。

    若是真宗赵恒在位,曹玮率领的三十万大军,估计得饿死在燕云之地。

    以真宗赵恒的性子,他不可能主动将内库的钱财分享出去,他甚至还想从国库里搬一些,填满他的内库。

    没钱,没钱就别打了。

    找辽人过来谈谈,给他们三百万贯,让他们以后不要跟我大宋打仗了。

    真宗赵恒,给敌人资助军饷就有钱,给自己的兵马发军饷,就没钱。

    太宗赵光义在位的话,曹玮估计得哭死。

    太宗赵光义倒是不会吝啬。

    不过他派人去给曹玮送粮草的话,曹玮估计到了战败以后,撤退到了大宋境内,才能看得到。

    还是赵祯仁厚,不坑人。

    不仅明面上在帮曹玮争取军饷,暗中还从小金库中拿出一笔,给曹玮送去。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果断点头道:“官家自然是好皇帝……”

    说到此处,刘亨看向寇季道:“你也别担心曹帅了,有官家暗中帮忙,曹帅那边不会有事的。你该担心担心自己,如今朝中已经有人开始弹劾你了,你不准备管管?”

    寇季斜眼看向了刘亨,质问道:“官家管了吗?”

    刘亨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以官家跟你的关系,怎么可能听信那些人的谗言,降罪于你。”

    寇季撇撇嘴道:“官家既然不会降罪于我,那我搭理他们干什么?爱弹劾尽管弹劾去,我要在乎他们,我跟他们姓去。”

    刘亨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跟曹玮不同,曹玮忌惮他们的弹劾,所以做事束手束脚的。我不忌惮他们的弹劾,他们要是喜欢,尽管弹劾好了。

    曹玮倒下了,不会再站起来,因为他已经老了,也已经做到了武臣的顶峰,是不可能再被起复了。

    我还年轻,今天倒下,明天就会起复。

    我要是起复了,最先弄死的就是他们,所以我怕他们干什么?”

    刘亨愣是被寇季的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

    细细一想,寇季说的还真有理。

    以寇季跟赵祯的关系,还不是今天倒下,明天就起复的。

    就算不依赖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王云升,甚至民间的呼声,也能将寇季重新推到朝堂上。

    门生故旧四个字,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寇季不仅拥有自己的政治资源,也拥有着寇准一生积累下的庞大的政治资源。

    只要寇准不死,但凡是跟寇季有一丁点关联的门生故旧,都不得不帮寇季说话。

    所以寇季还真不用担心弹劾。

    真要想将寇季一脚踩进泥潭里,先要将寇准、寇季二人在朝中的门生故旧清理干净才行。

    问题是,清理的干净吗?

    跟寇准和寇季关系最亲近的那个,如今就在垂拱殿内最高的宝座上坐着,谁能把他拉下马?

    所以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寇季见刘亨愣在哪儿不说话,就沉吟道:“你派个人回一趟京,帮我传几封私信,这群棒槌们还真以为我不在汴京城,就收拾不了他们了。”

    刘亨缓缓回神,问道:“传什么信?”

    寇季眯着眼道:“两封信,一封给向燕,一封给曹皇后。让她们二人牵头,给远在燕云之地的将士们捐赠棉衣。”

    刘亨愕然道:“入冬还早……”

    寇季冷笑道:“棉衣捐了,怎么能缺少的了棉被……一整套过冬的物件下来,也得不少时日征捐、准备。”

    刘亨思量道:“你是打算让皇后和嫂夫人一起带着那些贵妇人们捐赠棉衣、棉被等物?”

    寇季脸上的笑容更冷,“不仅如此,我还准备让皇后和向燕将捐赠的名单,写成邸报,下发到整个大宋。”

    刘亨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这是釜底抽薪啊?!”

    寇季冷冷的笑道:“只要我们把数目定高一点,那些个吃饱了撑着的官员,就不得不跟着大出血。”

    刘亨沉声道:“他们要是不愿意出血,那就会被天底下的百姓们骂臭。”

    寇季笑道:“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会帮我们查出,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官员,有多少家产。他们也会知道,谁在这次捐赠中没有出力。

    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官员,不是经常喜欢借着民意弹劾别人吗?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民意。”

    刘亨沉吟道:“我们家底丰厚,知道的人很多,我们定高了数目,也不一定会管用。”

    寇季瞥着刘亨笑道:“所以我准备去信给张知白,让他卖了朝廷赐给他的大宅子,捐它一万件棉衣。”

    刘亨惊恐的瞪大眼,对着寇季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你狠!”

    能不狠吗?!

    张知白那种清正廉洁到吃糠咽菜地步的清官,卖了朝廷赐的宅子,也要捐它一万件棉衣。

    其他那些吃的脑满肠肥的官员,还不得出更多的血。

    不出,不出就等着挨骂。

    一旦百姓们的谩骂声传出来,吏部年审的风评,毫无疑问就会变成下下品。

    升官?

    做梦去吧!

第0667章 寇季中箭

    “我狠?”

    寇季略微有些狰狞的道:“那也是他们给逼的……”

    刘亨苦笑了一声,“那我们捐赠多少合适?”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狰狞,略微思量了一下,“我先吩咐向嫣捐赠一万棉衣,一万棉被。”

    刘亨犹豫了一下,干巴巴的道:“以我们的身家,捐赠一万棉衣、一万棉被,会不会太少。”

    寇季看向了刘亨道:“前方的将士们缺的不止棉衣棉被,我们等捐赠完了,再看看,缺什么我们补什么。”

    刘亨缓缓点头,感叹道:“以前没有正经的带兵的时候,总觉得军中的将士们日子就算过的再苦,也能吃饱穿暖。

    如今正正经经的带兵,真正的深入到了军中,才发现,将士们过的日子,比汴京城内的那些贫民还不如。

    我们家底丰厚,能多帮衬一些,就该多帮衬一些。”

    寇季瞥向了刘亨,赞叹道:“你能生出这种心思,说明你对将士们的遭遇有所怜悯,以后肯定会体恤下属,不喝兵血。

    我大宋的将门,就应该像你一样,对自己手下的将士多一些体恤,多一些怜悯。”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我也就是将心比心而已,没你说的那么高风亮节。”

    寇季感慨道:“将心比心四个字,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我大宋朝重文抑武,武人被压的抬不起头,对一些人而言,那是活该。”

    寇季目光阴沉的道:“文臣们压榨将士们也就算了,武臣们也跟着压榨将士。一帮子脑袋被驴踢了的东西,文臣们已经将他们压的喘不过气了,他们还自掘坟墓。

    文臣不怕得罪将士们,那是因为文武有别。

    武臣不怕得罪将士们,那是在自断根基。

    没有将士们支持的将门,算什么将门?”

    刘亨略微迟疑了一下,看向寇季道:“四哥是让我交好将士们?”

    寇季摇摇头,“你不用刻意去交好他们,不压榨他们就行了。依照朝廷定下的规矩对待他们,他们也足以对你感恩戴德。”

    “多谢四哥教诲!”

    刘亨郑重的道。

    寇季点点头,吩咐道:“帮我磨墨,我要写信。”

    刘亨也没在乎身份,当即如同书童一样在寇季身旁,研磨起了墨锭。

    寇季取了一张纸,提起笔,润了润笔尖,还是挥毫。

    半炷香后。

    两封简短的信已经写完了。

    寇季装进了信封,用火漆封好,递给了刘亨。

    刘亨拿到了寇季的信以后,笑道:“我也得给家里写封信,交代一番。”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恐怕不止一封吧?”

    刘亨尴尬的一笑。

    刘亨有正妻,有宠室。

    正妻是大家闺秀。

    二人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府上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一直是他的正妻在操持。

    宠室是安子罗的妹妹。

    安子罗的妹妹如今有了身份,已经不再是妾室,可称之为妻,又不妥当,所以称呼为宠室,刚刚好。

    刘亨给正妻的信很简短,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正事,问候了一下家中的事务,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夹杂在其中。

    倒像是一个上司在给下属写信。

    刘亨给宠室的信,就十分的臃长,情情爱爱的东西满篇都是,写了三张纸,也没有停笔的意思。

    寇季在一边看着有些头疼,他揉了揉眉心,对刘亨道:“你写你的信,我出去走走。”

    刘亨随口应了一声。

    寇季迈步出了门。

    时间正值七月。

    酷暑难耐。

    寇季居住的房门口,没有半点遮挡,也没有阴凉的地方。

    寇季瞧见了不远处的一棵巨大老槐树下,几个府上的侍卫正躺在阴凉处纳凉,就迈步走了过去。

    寇季一到,几个侍卫赶忙起身。

    “少爷……”

    “少爷……”

    “……”

    寇季摆摆手,道:“继续坐下歇息,我也是过来纳凉的。”

    侍卫们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

    他们也没有拘束,继续躺在了地上纳凉。

    侍卫们明面上是寇季的侍卫,暗地里却是寇府的部曲。

    他们跟寇季,跟一家人没什么差别。

    他们不需要跟寇季做面子上的工夫。

    他们对寇季的忠诚,对寇府的忠诚,那是刻在心里的,而不是摆在脸上的。

    寇季学着侍卫们的样子,在老槐树下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躺在了上面。

    清风伴着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从寇季身上拂过,寇季觉得十分舒爽。

    他躺在石头上居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少爷……醒醒……”

    迷迷糊糊中。

    侍卫们将寇季摇醒。

    寇季睁开眼,疑惑的看向了侍卫们。

    一个侍卫道:“少爷,这会儿太阳正毒,躺在这儿不仅不会解暑,还会被晒晕的。”

    寇季略微愣了愣,感受了一下温度,确实没有之前那么凉快了。

    “那就回房吧……我刚好知道一个制冰块的法子,我给咱们弄点冰块解解暑……”

    寇季缓缓站起身,站直了以后,脑袋嗡响了一下。

    “嘣!”

    伴随着寇季脑中嗡声响起的,还有弓弦颤抖的声音。

    弓弦响起的那一刹那,站在寇季身边的侍卫,下意识的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有……”

    侍卫开口只说出了一个字。

    一道箭矢已经出现在了他眼前。

    “唰……”

    躲在暗处的哑虎,如同鬼魅一样突然出现,挥刀砍向了箭矢。

    哑虎的刀很快,但箭矢更快。

    刀身顺着箭尾的灵羽掠过。

    “噗呲!”

    箭矢如同刀捅豆腐一般,顺着侍卫的胸膛一穿而过。

    侍卫瞪大了眼珠子,愣愣的站在了那儿。

    ‘有刺客’三个字,他只喊出了一个‘有’字。

    “噗呲!”

    箭矢洞穿了侍卫以后,势头有些减弱,但余力足以伤到侍卫身后的人。

    侍卫身后,便是寇季。

    寇季刚刚清醒,一道箭矢就扎进了他的胸膛,一阵刺痛席卷了他的全身。

    挡在寇季身前的侍卫,还在不断的喷血,鲜血喷了寇季一脸、一身。

    一切都在一刹那间发生,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有刺客!保护少爷!”

    在第一个侍卫用身体帮寇季挡下了一箭以后,其他的侍卫終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几乎毫不犹豫的将寇季团团围住。

    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帮寇季筑起了一道人墙。

    “嘣嘣嘣嘣……”

    就在他们挡在了寇季身前的时候,一连串的弓弦声响起。

    寇季終于回过了身,他惊恐的大喊了一声,“趴下!趴下!”

    寇季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推着身前的两个侍卫,就趴在了地上。

    密集的箭矢如同雨点一样打了过来。

    那些没来得及趴下的侍卫,被射成了筛子。

    一个呼吸后,老槐树下还站着的,只有一个人。

    哑虎。

    哑虎脸上出奇的浮现出了一些神色,有羞有怒。

    他胳膊上挨了一箭,手里的长刀,也被强弓射出的重箭给打弯了。

    刚才寇季拉着侍卫们趴下避开箭矢的时候,他站在原地,手持着长刀在挡箭。

    “咦!”

    哑虎嘴里发出了一声怪叫,提着被打弯的长刀,冲着箭矢射出来的地方冲了过去。

    刺客并没有退去。

    因为他们射中的寇季,却没有确定寇季有没有死。

    他们丢下了强弓,手持着刀剑冲了出来。

    一千多人冲了出来,数量十分庞大。

    一部分人去对付哑虎,一部分人冲向寇季所在的老槐树下,去给寇季补刀。

    “寇经略遇刺了!”

    “寇经略遇刺了!!”

    看见了老槐树下情形的橫山军将士,一边手持着兵刃往寇季这边冲了过来,一边大声呐喊。

    屋子里。

    刘亨听到了喊声以后,脑袋嗡一下就炸了。

    双眼一下子变的通红。

    他蛮横的撞开身前的冰鉴、房门,快速的冲到了老槐树下。

    看到了寇季趴在血泊里以后,刘亨整个人犹如雷击。

    “四……四哥?”

    “四哥?!”

    刘亨冲到了寇季身边,抱起了寇季,看着寇季从头到尾都是血,胸口还插着一柄箭,浑身都在哆嗦。

    “大夫?”

    “大夫!”

    刘亨抱着寇季,大声的喊着。

    赵祯派遣的随军的御医,听到了动静以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刘亨看到了御医,怒吼道:“我四哥若是有碍,你全家陪葬!”

    刘亨放下了寇季,不在看御医那惊恐的眼神。

    他怒吼了一声,站起身。

    赤手空拳的冲向了那些冲开了橫山军将士们封锁,向寇季杀过来的刺客。

    刺客冲到了刘亨身前,挥刀就砍。

    刘亨率先出手,硬生生的从刺客喉咙撤下一块肉,鲜血喷了他一身,然后他提起了那个被他一击毙命的刺客,甩向了其他刺客。

    那刺客的尸骸,在他手里,犹如一柄肉锤。

    冲过来的七八个刺客,被他搏杀了一个干净,他手里的肉锤,彻底成了一滩用皮包裹的碎肉。

    眼看着其他刺客被橫山军将士和哑虎拦下。

    刘亨红着眼怒吼,“给我擂鼓!召集所有兵马!能活捉的给我活捉,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十八层地狱!”

    事实上不需要刘亨下令,橫山军的将士们也已经吩咐赶了过来。

    橫山军的将士们赶过来以后,没有任何犹豫,快速的加入到了战场中。

    刘亨眼见越来越多的将士们加入到了战场,他赶忙回身去看寇季。

    刘亨赶到寇季身边的时候,御医已经帮寇季诊过了脉,并且解开了寇季的衣服。

    解开了寇季的外衣,就看到了一身贴身软甲。

    软甲被箭尖刺透了,有黑血渗出。

    刘亨扑到了御医身前,快速的问道:“我四哥怎么样?”

    御医费了好大力气,解开了寇季身上的软甲以后,仔细看了看已经刺入到了寇季肉里的箭头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寇经略无碍,有软甲护身,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贼人用的应该是四石弓,应该有人帮寇经略挡了一下,所以箭矢的余力只是洞穿了寇经略的软甲,刺破了寇经略的皮,却没有伤到寇经略性命。”

    刘亨听到寇季没有性命之忧,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了寇季的伤势以后,心又悬了起来,他盯着御医咬牙道:“可我四哥现在并没有清醒,还有,我四哥伤口上已经开始发黑了,贼人的箭矢上是不是有毒?”

    御医缓缓点头,“是有一些毒,而且十分致命。”

    刘亨一下子就急了,刚要开口。

    就听御医继续道:“不过贼人用毒的手段有些拙劣,毒是剧毒,可解起来也容易。”

    御医瞥向了刘亨,絮絮叨叨的道:“老夫家中三代精研毒药,论用毒,天下间只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老夫。不过那个人不会对寇经略出手的。”

    刘亨掐死御医的心都有,他紧咬着牙关,喊道:“那你还不给我四哥解毒?”

    御医从袖口取出了一包针,用针封住了寇季的心脉,然后吩咐随从帮寇季清洗了一下,然后从随从手里拿过了药箱,用火烤了一番后,小心翼翼的刮去了寇季胸口的一些腐肉。

    然后又从药箱里取出了两个药瓶。

    其中一瓶药内,是粉末状的东西,御医拿着洒在了寇季的伤口上。

    刘亨见御医一丁点一丁点的往寇季伤口上洒药,就咬牙道:“既然是能治疗我四哥伤口的药,你就不能多洒一下。”

    御医被刘亨的喊声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洒了有点多。

    他肉痛的抽了抽嘴角。

    “这药可是老夫的祖父传下来的生死人肉白骨的金疮药,老夫辛辛苦苦收集了三十多年,才收集齐全药材,炼制了小半瓶。”

    御医的话有些夸大,可他身为御医,医术在大宋朝上下,自然是绝顶的那种。

    他耗费了足足三十多年才弄出的药,自然珍贵。

    “我给钱就是了!”

    刘亨咬牙道。

    御医咬咬牙没说话。

    他的药,岂是钱财能衡量的?

    若不是寇季的性命,关乎着他全家上下的性命,他才舍不得给寇季用这么好的药。

    御医给寇季敷上了药,包扎了伤口以后。

    又将另一个瓶子里的汤药汁一点点润进了寇季的口中。

    一些收拾妥当以后,御医长出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大碍了……”

    “可我四哥还在昏迷!”

    “那你得问他们!”

第0668章 怒征西夏!

    刘亨顺着御医所指望了过去,就看到两个寇府的侍卫双眼无神的守在寇季身旁。

    他们似乎被惊到了,也似乎被吓傻了。

    刘亨瞧着他们,明显问不出什么,就看向了御医。

    御医见刘亨的目光看了过来,吧嗒着嘴道:“似寇经略这样的官,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别人遇到了危险,都是那侍卫的身子挡箭。

    他倒好,在遇到了危险的时候,居然还想着救侍卫。

    不过,他们两个当时应该有些紧张,有些手足无措,所以被人从后面扑倒的时候,下意识的回了一手肘。”

    “四哥……是他们打晕的?”

    刘亨惊愕的张大嘴,一脸难以置信。

    御医缓缓点头。

    刘亨也不好代替寇季去教训他的侍卫,他阴沉着脸道:“抬我四哥回去,我们两个一起守着他,他什么时候醒了,我什么时候放你离开。”

    御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御医清楚寇季性命的重要性,所以再三检查过寇季的伤势,确认寇季只是守了一些皮外伤,不碍事。

    可刘亨执意让他守着寇季,他也不好拒绝。

    刘亨刚才把人当成肉锤用的场面,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失去了理智的刘亨,根本不把人当人。

    他这一身老骨头,可经不起刘亨折腾。

    刘亨亲自动手,抬着寇季进了铁冶务,回到了房内。

    铁冶务外的战事,他根本没有关注。

    驻扎在铁冶务两万多橫山军将士相继从军营里赶过来,敌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被砍了干干净净。

    刘亨抬着寇季回到了铁冶务内,一直守在寇季床边。

    外面的喊杀声停歇了以后,过了许久,他府上的部曲,匆匆进了房内。

    “少爷,刺杀寇经略的只有一百三十人,尽数斩杀,还有数百人藏在此地不远处一处山谷,属下带人顺着痕迹摸了过去,找到了他们,杀了一半,抓了一半。”

    刘府的部曲,站在刘亨身后小声的禀报。

    刘亨盯着躺在床榻上的寇季,一脸担忧,听到了部曲的话以后,他低声道:“不全是死士?”

    部曲点点头,道:“贼人此次召集的多为神射手,神射手在各国的地位都颇高,很难沦为别人的死士。”

    刘亨咬牙切齿的道:“人数得有一千吧?一千多人摸到了铁冶务,为什么我们的斥候没有察觉。”

    部曲苦着脸道:“府上的大部分探子,如今在宁边州,盯着辽人。”

    刘亨愤怒的道:“我说的是橫山军的斥候营!”

    部曲沉默了一下,道:“至今没有见到橫山军斥候营的崔良。属下带着兄弟们重新布置了一下明暗哨,发现疏漏不少。”

    顿了顿,部曲补充道:“属下等人在追击贼人的时候,发现崔良布下的多处岗哨,被人拔除了。”

    刘亨紧握起了拳头,痛苦的闭上双眼,“是我害的四哥遭此大劫。”

    他若是不欣赏崔良,不救下崔良,不将斥候营交给崔良的话,敌人也不会摸到此处。

    “去给我找,找到崔良,给我带到此处。”

    “喏……”

    刘亨看向部曲,咬牙道:“好好的审一审那些俘虏,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御医瞥了刘亨一眼,小声的道:“虐杀贼人,有伤天和……”

    刘亨瞪了御医一眼。

    御医苦笑着闭上嘴。

    部曲点了点头,离开了房内。

    刘亨和御医继续守在寇季床前。

    到了傍晚的时候,刘府的部曲再次出现在了房内,向刘亨禀报道:“少爷,有人交代了,说他们是辽国的射雕手。”

    “放屁!”

    刘亨破口大骂,“我大宋和辽国接壤的疆土,有我们的人守着,辽国的射雕手怎么可能跑到此处。萧孝穆带来的射雕手,沾染了我大宋将士的鲜血,我四哥特地吩咐人将他们全部坑杀了。

    西北之地,那还有什么辽国的射雕手。”

    部曲郑重的道:“少爷说的不错。属下猜到了他们不老实,所以又多审了一会儿,終于审出,他们是从西夏各军中调遣来的神射手。”

    刘亨目光一愣,“果然是西夏!”

    刘亨回过头,对部曲道:“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汴京城,将西夏人派刺客刺杀我四哥的消息,告诉给官家。”

    部曲点点头,准备离开。

    御医突然开口道:“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如何审出他们是西夏的神射手的?水火棍、夹棍、老虎凳、烙铁?”

    刘府部曲脚下一顿,对着御医淡淡的道:“那些手段我不会,我只是将那些死去的贼人,喂给了那些活着的贼人吃了。

    他们吃不下去了,自然就得交代。”

    御医惊恐的瞪大眼,浑身都在哆嗦。

    “你们……你们还是人吗?”

    刘亨冷哼道:“我们是人,可他们不是。”

    御医指着刘亨,气的直哆嗦。

    他觉得刘亨,以及刘亨手下的人,都是活在人世间的恶鬼。

    刘亨见御医没有再开口,便不再打理他,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追问府上的部曲,“崔良呢?”

    部曲抿了抿嘴,低声道:“有人说崔良带着几个心腹,借着探听消息为由,悄悄的潜入到了夏州城内去了。”

    “他去夏州做什么?”

    刘亨质问。

    部曲坦言道:“听说夏州城内有不少暗娼馆。”

    刘亨气的直哆嗦,“好!好的很!”

    部曲见刘亨气的不行,赶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抓他了。”

    刘亨牙齿咬的咯嘣响,“抓到以后,我要亲自动他。”

    “喏……”

    部曲答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门。

    御医盯着刘亨,颤声道:“你在作孽!”

    刘亨瞪着眼道:“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作孽?!”

    御医被气的再次说不出话。

    “咳……”

    一声轻咳在御医闭上嘴的时候响起。

    刘亨猛然起身,“四哥?!”

    寇季缓缓清醒,感觉到了胸口的刺痛以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哥,你没事吧?”

    刘亨急切的问道。

    寇季深吸着起道:“我也不知道,御医呢?找御医看看就知道有没有事了。”

    刘亨赶忙看向了御医。

    御医黑着脸站起身。

    寇季这才知道,御医也在自己身旁守着。

    不等刘亨和寇季发问,御医黑着脸道:“一点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

    寇季皱眉道:“可我头晕眼花的,胸口还一阵阵的刺痛……”

    御医淡淡的道:“头晕眼花是因为你的侍卫给了你脑门一下。胸口阵阵刺痛,那是因为老夫从你胸口割去了一些烂肉。

    老夫已经为你敷药了,七天以后,新肉长出来以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七天?”

    “老夫的要生死人肉白骨,七天让你长出新肉,轻轻松松。”

    “……”

    寇季松了一口气,赶忙问道:“刺客呢?我府上的侍卫呢?还有哑虎呢?”

    刘亨赶忙道:“刺客已经尽数拿下。随军的大夫已经帮你府上的侍卫看过了。他们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并没有大碍。

    哑虎中箭以后,又酣战了许久,留了不少血,中毒也很深。

    御医已经帮他解毒,但是他需要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顿了顿,刘亨神色有些暗然的补充道:“陪着你在老槐树下纳凉的侍卫中,仅有他们三个人活了下来。”

    寇季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御医不重不轻的在一旁道:“若不是你府上的侍卫拼死帮你挡了一下致命的一箭,你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寇季脸色微微一沉,“有人要我的命……”

    刘亨愧疚的道:“四哥,是我的过错,是我看错了崔良,让他率领着斥候营布防,才出现了如此疏漏。”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沉声道:“我早说过崔良此人心术不正,让你慎用的。”

    刘亨准备开口继续认错,寇季却没有给他机会。

    寇季继续说道:“崔良的账回头再算,现在我只想知道,是谁,要杀我!”

    刘亨赶忙道:“刺杀你的人很多,足足有一千多人,有一部分是死士,还有一部分不是。”

    寇季冷笑道:“不是死士,也敢来刺杀我?我寇季就是那么容易杀的吗?”

    刘亨沉声道:“刺杀你的是神射手,死士们应该是督战的。”

    寇季看向了刘亨,“听你的意思,有抓到活口?”

    刘亨点头,“已经招了,西夏人干的。”

    寇季眯起了眼,“李德明吗?好胆!”

    寇季看向了刘亨,吩咐道:“让人将我的令箭拿来,让八百里加急在门外等候。”

    刘亨看着寇季,愕然道:“四哥,你准备做什么?”

    寇季冷声道:“李德明既然敢要我的命,我既然没死,那就先要了他的命。”

    刘亨惊愕道:“四哥准备强攻西夏?”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追问道:“不等白池城的结果了?”

    寇季冷声道:“李德明都将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还需要找借口逼迫他出兵吗?”

    刘亨闻言,正色道:“橫山军上下,听经略调遣。”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立马吩咐人下去,准备寇季要的令箭,以及召集所有八百里加急。

    少顷过后。

    数百骑静静的站在寇季所在的房门前。

    寇季躺在房内的床榻上,眼前放着一桶令箭。

    寇季抽出了一支令箭,沉声道:“此令传往汴京城,令瑞安镇器械作坊,将库存的所有的火器,运到此处,为期一月,失期,斩!”

    令箭递出,便有人将令箭送到了八百里加急手中。

    四八个传送八百里加急的将士,点着火把,拿着令箭,奔出了铁冶务。

    寇季再次抽出一支令箭,继续道:“此令送传往河西,令镇西军节度使朱能,率领镇西军五万将士,接到令箭后,即刻赶往红水河畔,攻打红水河以西的西夏疆土,大雪封路前,拿不下红水河以西的西夏疆土,镇西军节度使朱能,革职查办!”

    “此令传往清涧城,令西平路安抚使种世衡,兵出清涧城,堵死兴庆府往西的道路,为朱能攻打西夏西境扫清道路,失期,革职查办!”

    “此令传往麟州,令镇北军节度使王凯,兵出麟州,沿浊轮寨北上,征讨西夏北境,大雪封路之前,拿不下西夏北境,革职查办!”

    “此令传给永宁军,令永宁军上下,即刻赶赴铁冶务,为期十五日,失期,军头以上革职!”

    “此令传给镇戎军,令镇戎军上下,即刻赶赴铁冶务,为期八日,失期,军头以上革职!”

    “……”

    “橫山军节度使刘亨接令!”

    “下官在!”

    “命你率军即刻攻打夏州,拿不下夏州城,革职!”

    “喏!”

    “……”

    随着寇季一声声令下,八百里加急拿着令箭,奔向了四方。

    整个西北,所有的兵马,随着寇季的命令,快速的动了起来。

    刘亨在接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后,并没有急着去调兵遣将,而是派人去请高处恭,将前期的准备工作交给了高处恭,他自己守在寇季身边。

    刘亨在寇季身边一守就是一夜。

    翌日清晨。

    确认了寇季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刘亨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刘亨在交代了御医照看寇季以后,就迈步出了房门。

    他却忘记了一件事,忘记了派人去给赵祯送寇季没有性命之忧的消息。

    刘亨出了寇季的房门,就看到了他府上的人押解着崔良出现在了门口。

    刘亨看到了崔良,就像是看到了杀父夺妻的仇人。

    刘亨上去就给了崔良一个狠狠的巴掌,打的崔良脸颊一瞬间肿胀了起来。

    崔良大概已经知道了他一时疏忽,差点害寇季丧命,所以刘亨在抽他的时候,他连求饶都不敢,只是垂着头,浑身哆嗦。

    “宰了你,太便宜你了。你既然管不住裤裆里的东西,那我就找人帮你管管。我已经派人去请汴京城里最有名的刘一手。

    他是专门给宫里的宦官们净身的。

    听说他有一项绝技,那就是能一刀一刀的将那个东西切下来,还能保证人不死。

    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的等着。”

    崔良吓的一瞬间瘫倒在了地上。

    刘亨冷冷的一笑,“你以为这就完了?你知道长明灯吗?我准备为寇府死去的那几位兄弟营造一座大墓,你就是里面的长明灯!”

第0669章 声东诱西,一起算计

    崔良吓的失禁了,地下湿了一大滩。

    刘亨却懒得再理会他,“拖下去,先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子内,关三天,塞住嘴,绑着手,别让他自杀。他自杀了,我拿什么去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

    “明白,少爷!”

    刘府部曲答应了一声,提着崔良离开了铁冶务。

    刘亨在部曲离开后,跨马去了军营。

    军营里。

    高处恭已经帮刘亨做完了所有的前期工作。

    刘亨在到了军营以后,率领着兵马就出了营门。

    临走的时候。

    高处恭拦着刘亨,迟疑的道:“寇季那小子带的火器可没多少,在屈野川几乎用去了九成,如今剩下的根本没多少,你确定要全部带上?”

    顿了顿,高处恭继续道:“寇季既然决定了要征讨西夏,那往后的仗就有的打了。火器还是省着点用为好,一次性用完了,后面需要用的时候,没有了可咋办?”

    刘亨跨坐在马背上,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四哥已经派人回去传令,命令器械作坊内的人,将器械作坊内的所有火器尽数运送到西北。

    四哥还暗中去信给器械作坊内的一些大匠,让他们带着工具,赶来西北。

    有铁冶务储存的庞大的铁料,火器以后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高处恭撇撇嘴道:“火器若是真的那么容易造,寇季早就将火器给朝廷所有兵马配备上了。”

    刘亨淡淡的道:“火枪和火炮造起来确实不容易。但是飞雷、无敌地雷炮、手雷,造起来还是十分容易的。四哥说过,只要造东西的人手足够,我们要多少,他就造多少。”

    高处恭闻言,瞳孔一缩,惊叫道:“好家伙……寇季不过了?!”

    高处恭觉得,火器的造价肯定不低。

    目前为止,寇季在西北用的火器,大多都是他私人提供的,并没有花费朝廷的钱财。

    寇季打一仗,万贯家财,甚至数十万贯家财,就那么扔出去了。

    寇季就算再能敛财,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吧。

    刘亨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我四哥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高处恭咧嘴笑道:“寇季不心疼,那我自然也没有意见。寇季既然舍得下血本,那我们在西北的功劳就有得捞了。”

    寇季提供的火器,高处恭可是亲自用过的,知道那些火器的威力。

    如果寇季敞开了给他提供,那就算是辽皇耶律隆绪的行辕,他也敢去闯一闯。

    有寇季提供的火器,那他在西北捞功劳,就容易多了,高家再度崛起,也就容易多了。

    高处恭想到了功劳,激动的大喊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橫山军将士们闻言,一个个愣愣的看向了高处恭。

    刘亨冷哼了一声,“别得意忘形了,我才是橫山军的主将。”

    高处恭尴尬的笑了笑。

    刘亨盯着高处恭,沉声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想建功,想借着战功恢复你高家昔日的荣耀。我的爵位就算再往上一等,也没多大的意义。

    所以此次跟西夏作战的功劳,我可以让给你。

    前提是你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帮我对付西夏。

    若是你能助我亲手斩下李德明的脑袋。

    我所有的功劳都可以让给你。”

    高处恭惊愕的道:“此话当真?”

    刘亨重重点头。

    高处恭愕然道:“你不想晋升为一等公吗?”

    刘亨咬着牙道:“我只想摘下李德明的脑袋,弥补我有眼无珠的过错。”

    高处恭张了张嘴,很想骂一句傻子。

    一等公,那可是一等公。

    朝中活着的一等公,目前只有一位,那就是寇准。

    一等公死后,必然加王爵。

    子孙后辈折一等继承,还是公爵。

    为了那卑微的兄弟情谊,能搏得一等公的机会都舍得出去?

    可不是傻子吗?

    高处恭心中感慨万千,却没有骂出口。

    因为刘亨太慷慨了,慷慨的让他难以拒绝。

    “好!老夫答应你!”

    刘亨见高处恭答应了,便开口问道:“夏州该如何打?”

    高处恭沉吟道:“夏州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力跟我们相当,强攻的话,我们的损失一定会很大。若是嘉宁军司的兵马来援的话,我们恐怕会损失更多兵马。

    所以我建议,我们兵分两路。

    一路佯攻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一路去嘉宁军司兵马的必经之处埋伏。

    一旦嘉宁军司兵马前去驰援西夏左厢神勇军司,那我们就能借着地利,以最小的代价,灭了嘉宁军司。”

    刘亨眉头缓缓皱起,疑惑的看向了高处恭。

    高处恭似乎知道刘亨心中的疑惑,“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你是不是在想,寇季给你下达的命令是攻打夏州,为何我们却要去埋伏嘉宁军司的人?”

    刘亨没有隐瞒,缓缓点头。

    高处恭分析道:“如今在白池城、地斤泽以南的西夏疆土上,只有嘉宁军司和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两支重兵。其他的那些守军,称之为散兵游勇,也不为过,对我们而言,不足为惧。

    只要我们设局伏击了嘉宁军司的兵马,全歼了他们。

    那么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就会成为地斤泽以南的西夏疆土上的一支孤军。

    他们就算实力强横,面对我们强势压境,也会慌张。

    若是铁门关团练能在这个时候夺下白池城,那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一定会陷入到慌张中。

    他们很有可能会撤出夏州,过地斤泽,回兴庆府。

    你若是只想拿下夏州,那我们到时候放任着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过地斤泽就行。

    你若是想全歼他们,那我们依旧可以率先在地斤泽外,布置一番,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刘亨听完了高处恭的分析,暗中赞叹。

    高处恭虽然人品奇差,可肚子里真的有东西。

    若是按照高处恭的谋划来的话。

    他手下的兵马大部分时间,在以逸待劳。

    派遣兵马佯攻夏州,只要将声势搞的大一点,嘉宁军司的西夏兵马,一定会驰援夏州。

    因为他们所处的嘉宁,地理位置比夏州还不堪。

    夏州一旦失守,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还能借着地斤泽逃命。

    可夏州失守以后,嘉宁就会彻底被宋军包围,就会彻底沦为宋军的盘中肉,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所以,夏州一旦有失守的危险,嘉宁军司的西夏兵马,一定会驰援。

    嘉宁军司的兵马就算不能帮夏州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击退宋军,也会跟着他们一起撤进地斤泽。

    所以高处恭这一手算计,嘉宁军司的兵马必然中计。

    只要埋伏的兵马得当,一定会重创嘉宁军司的兵马。

    没了嘉宁军司的兵马。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就会沦为一支孤军。

    无论是依照高处恭所说的,在地斤泽埋伏,还是等待白池城的那一部分橫山军兵马回援,一起征讨夏州,都可以。

    刘亨细细的思量了一下,确认了高处恭的计策可行以后,就询问高处恭。

    “谁去埋伏,谁去攻打夏州城?”

    高处恭傲然道:“自然是我去打夏州城,你去埋伏。”

    刘亨盯着高处恭默不作声。

    高处恭撇撇嘴道:“我只需要五千人,就能闹出五万兵马的动静,你能吗?”

    刘亨冷哼一声,“借助火炮和飞雷的话,我也能。”

    高处恭的心思被拆穿,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既然你知道我需要火器,那就将所有的火器都给我。”

    刘亨十分痛快的道:“给你五千兵马,火器全部给你。”

    高处恭有些意外的道:“这么痛快?”

    刘亨淡淡的道:“四哥的军令是,拿不下夏州,我会被革职,八成也会降爵。爵位的封赏和褫夺,那是官家的权力,所以四哥在下达军令的时候并没有提到爵位。

    但以四哥和官家的关系,他若是将革职的文书递上去以后,官家一定会跟着降爵。

    你若完不成自己的差事,到时候你高府那个新晋的伯爷,恐怕要跟着一起降爵。”

    高处恭闻言,一点儿也不慌张,他瞥着刘亨道:“我虽然没有我爹那么英明神武,但是从入仕至今,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无数。

    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夏州都奈何不得,那我白活了这些年了。

    只要西夏的定难军不出,西夏就没有能挡得住我高处恭的敌人。”

    说完这话,高处恭十分硬气的道:“五千兵马给我,我要即刻赶往夏州城,为你们造势。”

    看得出,高处恭对佯攻夏州城,信心十足。

    刘亨闻言,也没有含糊,当即点了五千精兵,给了高处恭。

    高处恭领着五千精兵,押送着火器,气势汹汹的赶往了夏州城。

    刘亨率领着其他的将士们,跟随在高处恭身后。

    二人到了夏州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分道扬镳。

    刘亨在地图上挑挑选选,最终选定了三岔口埋伏。

    三岔口是嘉宁军司的西夏兵马赶往夏州必经的要道。

    三岔口附近,有山有水,地势起伏不平,树木繁多,十分制约嘉宁军司的西夏骑兵行军。

    刘亨光是凭借着地形优势,就能将嘉宁军司的西夏骑兵的威力削减三成。

    他手上如今率领的,多是折家军出身的兵马,战斗力那自然不用说。

    以有心算无心,必然能大败嘉宁军司的西夏兵马。

    刘亨率军赶去了三岔口。

    高处恭带着人去攻打夏州城。

    二人分手的地方,距离夏州城只有三十里的地方。

    高处恭率领着五千兵马却走了两日。

    不是因为他们携带的辎重繁重,而是因为高处恭是掐着时间在行军。

    他率领着兵马临近夏州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由于夏州城如今已经变成了西夏和大宋疆土的接壤之处,已经沦为了边陲。

    所以到了傍晚以后,原野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即便是有人,看到了高处恭率领着一大群人出现,也会吓的狼狈逃窜,根本没心思去细数高处恭率领的兵马的人数。

    高处恭越临近夏州城,天色就越晚。

    高处恭掐着时间,特地在夜里赶到夏州城,就是为了掩饰他兵马的数量。

    他在行军的路上倒是碰到了几波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探马。

    只是那些探马大多被他们解决了。

    偶尔有一两个瞧见了他们逃走的,因为隔的太远,也看不清楚他们的数量。

    高处恭率军到了夏州城以后,夏州城已经得到了宋军来犯的消息。

    只是宋军夜间来犯,搞不清楚宋军的数量,所以夏州城的守将,不得不将所有兵马全部召集起来,攀上了城墙守城。

    在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兵马的等待下。

    高处恭带着人出现在了夏州城外。

    夏州城城墙上的西夏兵马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高处恭却没急着攻打夏州城。

    而是命令麾下的将士埋锅做饭。

    高处恭带着将士们吃完了饭,还吩咐将士们去歇息一番。

    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见宋军没有攻打夏州城的意思,也是松了一口气。

    守城的西夏将军,命令人盯着城外宋军的动向,他带着一部分的将士下去休息。

    西夏将士们下了城头没多久,刚回到了城下的军营,放下了手里的兵刃,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呐喊声随着爆炸声响起,传遍了夏州城内外。

    夏州城守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全部跑到了城头上。

    然后就看到,城外的宋军,在他们驻扎的营地内放火器,并且高声呐喊。

    夏州城守将,一瞬间便明白了城外宋军所用的战术。

    疲敌战术。

    城外的宋军什么时候攻城,谁也不知道。

    只要城外的宋军搞出了什么大的响动,夏州城内所有人都睡不安生。

    宋军似乎仗着兵马众多,不怕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偷袭,所以他们可以放肆的折腾夏州城内的所有人。

    而夏州城内的所有人都得受着。

    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宋军下一次搞出的动静,是不是真的攻城。

    高处恭一夜时间,折腾了夏州城内的西夏兵马三五次,夏州城内的西夏兵马精神紧张了一夜。

    直到四更天的时候。

    高处恭喊醒了那些塞着耳朵睡了一夜的将士,冲着夏州城,露出了一口利齿。

    “嘿嘿嘿……”

第0670章 一窝端

    围绕在高处恭身边的几个讲武堂的学生,看到了高处恭的笑脸,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

    平日里刻板严肃的总教官,居然会流露出偷鸡的狐狸的笑容。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狐狸偷鸡时候的笑容,但他们莫名其妙的觉得,高处恭此刻的笑容,跟偷鸡的狐狸别无二致。

    高处恭不知道学生们的心情,他笑过之后,对身边的学生们说道:“你们这些小东西,平日里在讲武堂的时候,总觉得老夫的本事比寇府出来的那几个家伙弱。

    今日老夫就让你们看看老夫的本事。

    枪打的再好,炮打的再好,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真正能够决定战场胜负的东西,是兵法谋略。

    真正能搏得大富贵的东西,也是兵法谋略。

    平日里你们都觉得老夫是在给你们纸上谈兵,今日老夫就让你们好好见识一番。”

    学生们愕然的看着高处恭。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私底下说的小话,高处恭也会知道。

    高处恭见学生们愕然的看着自己,会心一笑,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他们心里的那些想法,高处恭不用去打听,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高处恭告诫了学生们以后,对身边的两个校尉下令,“带你们的人,抬着投石机、火炮、飞雷,悄悄的摸过去。

    一旦被发现了,就快速的前冲,尽快的冲到火器和投石机的射程范围内。

    到了射程内以后,就地还击。

    别的地方都不打,就对着夏州城城头上的城门楼子给我可劲招呼。

    我若猜得不错,城门楼子里一定住着大鱼。

    炸死了大鱼,夏州城一定会乱作一团。

    到时候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两个校尉答应了一声,率领着各自手下的兵马抬着投石机、火炮、飞雷,悄悄的摸出了营地。

    高处恭在两个校尉带着人离开了营地以后,吩咐剩下的将士,拿着云梯,推着攻城凿,做出了攻城的架势,同时命令了三十多人,准备一起擂鼓。

    两个校尉带人摸出去了许久以后,城头上的西夏守军也没有发现。

    城头上的西夏守军,大多是借着城头上点燃的火盆、火把,在夜间视物。

    在火盆、火把照耀下,城墙上下倒是亮堂堂的。

    可火把和火盆,照亮了城墙上下,也将他们的视线限制在了火光以内。

    火光照耀到的地方,他们看的十分清晰,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他们看着很模糊,再远一些的地方,他们根本看不见。

    他们想要判断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的敌情,就只能通过声音、通过宋军驻扎的营地内的灯火判断。

    高处恭麾下的两个校尉,领着将士们抬着投石机、火炮、飞雷,很快的到达了他们射程范围内。

    飞雷是最先到达战场的,因为飞雷比火炮和投石机轻巧,七个人抬着就能在战场上纵横,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可以快速的前行。

    火炮和投石机十分沉重,所以十分缓慢。

    将士们抬着飞雷到了指定的地方以后,在寇府仆人的指导下,立马给里面填充了火药包。

    火炮相继也到了指定的地方。

    投石机反而是最慢的那个。

    投石机过于庞大,在抵达指定的地方的途中,露出了一些响动,立马被城头上的西夏兵马给察觉了。

    城头上的西夏兵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齐齐向着天空射出了数十道火箭。

    火箭从空中划过,渐渐的照出了潜藏在黑暗中的宋军将士。

    虽然只有简短的时间,可已经足够城头上的西夏兵马看到宋军将士的身影。

    那一门门的飞雷,一门门的火炮,一架架的投石机,快速的出现在了他们脑海里。

    “敌袭!”

    “点火!”

    两声怒吼同时响起,响彻在寂静的夏州城内外。

    城头上醒着的西夏兵马,大声喊着,招呼着昏昏欲睡的其他将士。

    同时有人冲向了城门楼子,去向城门楼子里休息的将校报信。

    只是,不等报信的迈步往城门楼子跑,密集的爆炸声瞬间响起。

    炮火肆虐,一瞬间掩盖了整个城门楼子。

    城门楼子被炸的四分五裂。

    城门楼子所在的那一处城墙,也被炸的坑坑洼洼的。

    身处在城门楼子里的人,在刚刚听到‘敌袭’的时候,就坐起了身,只是还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口气掀上了天,落到地上的时候,就剩下零零散散的残肢断臂。

    高处恭属于那种花别人钱,一点儿也不心疼的人。

    所以他派去轰炸城门楼子的火器并不少。

    单单是飞雷、火炮齐射,就已经将城门楼子给炸飞了,投石机刚安放好,城门楼子已经没了。

    推着投石机的将士,只能将捆好的手榴弹,方置在投石机内,冲着城头上其他地方招呼。

    随着炮声响起。

    战鼓声也被敲响。

    高处恭分派出人手,骑着马,赶着马群,往另外两个城门口的方向奔去,做出了三面夹击的姿态。

    他领着自己麾下真正的兵马,大声呐喊声冲向了夏州城。

    一时间,喊杀声弥漫了夏州城内外。

    夏州城内的西夏兵马、百姓,真的感觉到以有种数万人攻打夏州城的趋势。

    “将军……没了!”

    “偏将也没了!”

    “族长也没了!”

    “……”

    在城门楼子内休息的几个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重要人物,全部被炸上了天。

    宋军攻势凶猛,西夏兵马群龙无首,一个个乱成了一团。

    高处恭带人往夏州城城下冲锋,看着夏州城城头上的西夏兵马乱作了一团,根本没办法有效的抵抗自己率领的兵马,咧嘴笑了。

    “老夫猜的果然没错,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那些领兵的棒槌,果然在城门楼子里歇着。如今被一窝端了,夏州城彻底乱了。”

    受大宋的影响,西夏、辽国的守城将领,在大战期间,也喜欢住在城门楼子里。

    此事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

    高处恭从刘亨手里拿到火器的时候,就有了一举炸毁夏州城城门楼子的想法。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特地折腾了夏州城内的所有人一夜,目的就是为了将夏州城内所有人的人弄的疲惫不堪。

    夏州城的守将稍微恪尽职守一点的话,必然会在他停止了闹腾以后,依然停留在城墙上,随时防备着宋军偷袭。

    城门楼子,毫无疑问是他们最适合待的地方。

    高处恭摸准了夏州城守将们的弱点下药,果然一窝端了夏州城的守将。

    眼看着夏州城内的兵马乱作一团,毫无抵抗里,高处恭信心大震。

    “佯攻?能一举拿下,为什么要佯攻?那个谁?”

    “有没有办法用火器炸开夏州城的城门?”

    “……”

    一直跟随在高处恭身边的寇府仆从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炸到是能炸,就是不知道敌人在城门后有没有布置,要是有,那就说不准了。”

    高处恭朗声道:“先炸了再说。”

    高处恭信心满满,可现实却给高处恭泼了一盆凉水。

    就在高处恭以为夏州城内群龙无首,乱作一团的时候。

    夏州城的城主,及时出现,通过杀伐手段,震慑住了城头上乱作一团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亲自率领着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抵御宋军。

    高处恭率领着人,在火炮、投石机、飞雷的掩护下,成功的杀到了夏州城城下。

    可终究没有放下吊桥,杀过护城河,炸开夏州城的城门。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并不少。

    即便是高处恭有火枪、火炮、飞雷等火器助阵,面对成倍数的敌兵,也只是势均力敌而已。

    火枪、火炮、飞雷等物犀利,却只能帮助着高处恭应敌,却不能帮着高处恭登上城墙。

    高处恭杀到了夏州城城下,眼看着手下的将士出现了大批量的伤亡,他果断退兵。

    他手里的兵力有限,他也提早做了布置,没必要跟夏州城死磕。

    他已经震慑到了夏州城内的所有人。

    夏州城在他炸毁了城门楼子以后,就已经派人从北面的城门冲了出去,去嘉宁军司求援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敌人看不到他手下兵马的数量。

    橫山军的将士,终究不是他掌控的兵马。

    他只是佯攻夏州城,死伤过多的话,给刘亨也不好交代。

    当然了,拿下夏州城的话,死伤多一点也说得过去。

    但,敌人远比他们数量多。

    他借助着火器,仅仅只能做到压制敌人,却做不到摧毁敌人,拿下夏州城的话,恐怕要折损近一半的将士。

    一半的将士是多少?

    两千五百人。

    明明已经有了计划,有办法可以用最小的损伤,获得最大的利益,他就没必要让将士们去血拼。

    有人或许觉得,高处恭如此贪功,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仁慈,放弃拿下夏州城的功劳?

    实际上,高处恭并非仁慈。

    而是因为刘亨在战前,已经向高处恭承诺,此战的战功,皆归高处恭所有。

    所以,不论是现在拿下夏州城,还是以后拿下夏州城,都是他的功劳。

    付出的代价越小,他谋划的功劳自然就越高。

    高处恭率军撤回了营地以后,天光已经大亮。

    清点了一下伤亡以后,高处恭命人埋锅造饭。

    高处恭驻扎的营地很大。

    军中上下的将士,几乎是一人一个帐篷。

    埋锅造饭的时候,也是一人点燃一堆火,在哪儿烧火。

    其目的就是造出一种人多势众的感觉。

    夏州城内的守军,见他们人多势众,自然不会轻易的出城探查。

    高处恭在带着手下的将士们简单的吃过了一些东西以后,就吩咐将士们下去休息。

    他自己则回到了帐篷内,召见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被他派去给刘亨送信。

    另一个则是打着使节的名义,去夏州城内招降。

    给刘亨送信,是为了告诉刘亨,夏州城已经派人去嘉宁军司求援。

    派人去夏州城内招降,也是装腔作势。

    历来战场之上的招降,大多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招降,又或者强势者对弱势者招降。

    高处恭就要摆出一副,我很强,我有实力灭了夏州城,但是我不愿意看到我欣赏的兵马惨死,所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的架势。

    高处恭派遣出去的使节到了夏州城下以后,被夏州城内的人迎了上去。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以后,使节很快回到了高处恭的帐篷内,对高处恭道:“将军,对方拒绝了我们招降,并且让卑职告诉你,他们已经向嘉宁军司求援,不久只有嘉宁军司的兵马就会赶到夏州城。

    对方劝我们速速离去,不然等到嘉宁军司的兵马到了以后,一定会两面夹击,全歼了我们。”

    高处恭闻言,乐了,他盯着使节道:“跟你说话的人一定是个文官吧?”

    使节略微一愣,缓缓点头。

    高处恭笑道:“只有文官才会如此幼稚。”

    高处恭微微眯起眼,“夏州城内的文官幼稚归幼稚,但他在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中的威信似乎不弱。能在我一窝端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大部分将领以后,快速的震慑住乱军,守住夏州城,需要极大的威信。”

    高处恭思量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文官有文官的弱点,那就是不经吓唬。他连自己向嘉宁军司求援的消息告诉你,那就说明他心里没底。

    你再去一趟,告诉他。

    违命侯李德明,派人刺杀了寇季。

    官家和寇公雷霆震怒,已经调动了我大宋境内所有的兵马,准备一举覆灭整个西夏,为寇季报仇。

    我们只是先锋兵马,在我们身后还有数十万大军正在行军。

    他若是现在投降,有我庇护,还能活命。

    若是等到官家和寇公领着数十万大军到了,那连活命的机会也没有。

    到时候不止是他,李德明也得死。”

    夏州城内的城主,在经历了宋军攻城以后,并没有斥责大宋违背盟约,攻打西夏,那就说明夏州城城住心虚,知道宋军为何会攻打夏州城。

    夏州城城主肯定知道寇季被刺杀的内幕。

    拿寇季被刺杀,赵祯和寇准雷霆震怒,率领数十万大军,前来覆灭西夏做借口,一定能吓唬住他。

第0671章 投降了?!

    使节听了高处恭的话,立马赶去了夏州城内,将高处恭的话,传达给了夏州城城主。

    夏州城城主听说寇季被刺杀身亡,心里先是一喜。

    随后便是满心的惊恐。

    赵祯、寇准二人率领数十万大军前来攻打西夏,以西夏如今的实力,能不能守得住,很难说。

    西夏若是被大宋给覆灭了,那他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夏州城城主心里乱糟糟的。

    他倒是没怀疑高处恭话里的真伪。

    因为高处恭率领着重兵就在城外屯驻着,大宋的态度明白在哪儿,一目了然。

    他略懂兵事,所以通过城外扎的帐篷,以及每天埋锅造饭的时候升起的炊烟,可以判断出,对方军营里的兵马,少说也在五万之数。

    对方率领着五万兵马,攻打了夏州城一次,端了夏州城内的守将,以及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几个将领的性命,便再也没有攻打夏州城。

    应该是一个警告。

    也有可能是在等大军到来,横推夏州城。

    夏州城城主觉得,夏州城守住的可能性极低。

    至于出城作战,他想都没想过。

    先不说宋军的人数比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人多,就单单是宋军手里那种鬼神莫测的火器,就足以吓的他不敢出城。

    宋军在得胜川,仗着火器之利,干翻了黄头回纥十五万精兵。

    宋军在屈野川,仗着火器之利,干翻了辽国十万精兵。

    两场火器干预了战争,都取得了巨大的战果。

    火器必然拥有扭转战局的可能性。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死守夏州城。

    夏州城城主思量了一日。

    派人秘密的出城,将寇季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回了兴庆府。

    同时又再次派遣了一批人手出城,去嘉宁军司求援。

    高处恭在夏州城外,做出了一副围而不攻的架势。

    双方突然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和平当中。

    如此过了三日。

    一个惊天的消息传到了高处恭和夏州城城主的耳中。

    “嘉宁军司的兵马,在三岔口遭遇到了刘将军的埋伏,阵斩五千,俘虏了三万多人,还有一些人趁乱逃了。如今刘将军正率领着兵马,押解着俘虏,往夏州城而来。”

    传令的军卒快速的将刘亨取得的战果,告诉给了高处恭。

    高处恭听完了消息以后,哈哈大笑:“自此,白池城以南的西夏疆土,尽归我大宋,哈哈哈哈……”

    高处恭笑完以后,招来了使节,对使节道:“你去,告诉夏州城的城主,就说我朝官家派遣的另一支先锋兵马,已经拿下了嘉宁军司,全歼的嘉宁军司的兵马,屠戮了嘉宁军司屯驻的地方所有的人。

    前来督战的官员,已经催促我尽快拿下夏州城了。

    我心怀仁慈,不愿意看到无辜的百姓惨死,再给他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他若是不降,我就只能率军强攻夏州城了。

    到时候,为了稳定军心,少不了要纵兵在夏州城内狂欢一番。”

    高处恭心里清楚,夏州城的城主龟缩在城内,得到消息的速度没有他快,所以他能吹嘘的有多玄乎,就吹嘘的有多玄乎。

    高处恭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这一番话,彻底的说到夏州城城主了痛处了。

    夏州城的城主,多少有点良心。

    所以在夏州城危难之际,并没有放弃百姓逃跑,反而用他那微不足道的兵法谋略,硬生生的撑起了夏州城的防务。

    他为的不是那些西夏兵马,为的是夏州城内生活的那些百姓。

    高处恭拿屠戮百姓说事,那纵兵狂欢威胁他,他心里生出了一丝动摇的心思。

    当他暗中派遣出人手,去查探嘉宁军司的消息,得知了嘉宁军司的兵马被伏击、歼灭以后,心凉到了极点。

    而他派遣出去的人手,不止给他带回了嘉宁军司兵马全军覆没的消息,还给他带回来了白池城被攻陷的消息。

    他的心更凉了。

    若是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那些将领还活着,在这个时候,一定会生出退兵的心思。

    退出夏州城,通过地斤泽,回到兴庆府,保存实力。

    可他并非武人,没有保存兵马实力的心思。

    他更在乎的是夏州城内的一城百姓。

    他若是带着人走了,高处恭痛下杀手,屠戮夏州城的百姓,那他死也不会安心。

    最终。

    在刘亨率领着兵马,出现在了夏州城外的时候。

    夏州城城主屈服了。

    他放弃了突围逃跑的心思,选择了向大宋投诚,只为保住夏州城的一城百姓。

    当夏州城城主派人打开了城门,率领着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人向高处恭请降的时候。

    刘亨刚刚从马背上下来。

    刘亨望着举着白旗,站在一起请降的夏州城内的兵马,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一脸春风拂面的高处恭。

    “什么意思?”

    高处恭傲然的仰着头,淡淡的道:“打仗,凭借的是智慧。不战而屈人兵者,方为大将军。你率领着数万人,在三岔口伏击嘉宁军司的兵马,损失了数千人,才将嘉宁军司的兵马击溃。

    而老夫,只损失了数百兵马,就让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人屈服了。

    谁高谁低,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刘亨闻言,瞥了高处恭两眼,狐疑的道:“论领兵打仗,我本就不如你。你取得比我更大的战果,不是应该的吗?”

    高处恭愕然的瞪大眼,盯着刘亨,几次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刘亨面前得瑟一下,却没料到刘亨会如此回答。

    一瞬间他心里的得瑟全无。

    刘亨没有在意高处恭的脸色,他看向了夏州城外请降的人,沉吟道:“夏州城的人既然降了,那我们就不用费尽心思去地斤泽布置了。

    我们尽快收拾了夏州,然后分兵出去,扫清白池城以南的其他地方。

    等到白池城以南尽数拿下以后,就率军赶往白池城,等待王凯部、朱能部、种世衡部的结果。”

    目前为止,刘亨等人攻打的地方,虽然有西夏的兵马屯驻,但是数量不多,切战斗力并不强。

    西夏真正的精兵,大多数都盘据在怀州、兴庆府一代,拱卫着西夏王宫。

    寇季要攻打西夏,真正恶战,恐怕要到兵临怀州等地的时候。

    别看刘亨等人如今气势汹汹的。

    可实际上只是小打小闹。

    到了怀州、兴庆府一代,那才是大战的战场。

    几十万兵马在一起撕杀,人脑子能打成猪脑子。

    高处恭闻言,缓缓点头。

    寇季如此布置的目的,他大概看出了几分。

    虽说寇季不会领兵打仗,但是布局确实有一套。

    刘亨、王凯、朱能、种世衡四人,分别率军从西夏各处攻入到西夏,最后一定会合兵在怀州、兴庆府一代。

    西夏先后遭受到了重创,手里的精锐兵马已经不多了。

    西夏境内四处掀起战端的时候,李德明不敢将精锐兵马派遣出去。

    必须固守兴庆府一代。

    因为他一旦将兵马派遣出去,很有可能会被牵制住。

    大宋派遣一直重兵,从兴庆府以南的长城杀出,完全可以直捣黄龙。

    须知,在大宋此前功讨西夏的时候,早已将西夏兴庆府以南的长城一线,全部占据。

    如今大宋和西夏的边陲,就是一个钉子状,钉尖直指西夏的兴庆府。

    所以,李德明不敢放弃兴庆府的防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兵马在西夏各地攻城略地。

    寇季敢派遣朱能、刘亨等人从不同的地方攻打西夏,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李德明现在只能等待大宋兵马合兵兴庆府、怀州一代,掀起大决战。

    到时候,西夏若胜,西夏就有机会存留下去,西夏若是败了,有可能就会因此覆灭。

    “夏州城是你招降的,你去纳降吧!”

    刘亨对高处恭道。

    高处恭傲然的仰起头,“那是自然……”

    高处恭率领着一队人,赶到了夏州城城外,接受了夏州城城主的投降。

    在投降的时候,夏州城城主,特地跟高处恭说,让高处恭一定要保住夏州城内的百姓。

    高处恭满口答应了。

    驻守在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齐齐缴械,被高处恭派人押送进了俘虏营。

    夏州城的城主、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投降以后,高处恭終于不用藏着掖着了,痛痛快快的将自己的虚实,暴露在了夏州城城主的面前。

    夏州城城主在看到了高处恭只率领了五千人马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心里在暗骂高处恭,脸上却不动声色。

    高处恭似乎知道他心里肯定有想法,所以特地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帐篷内,笑着道:“是不是有些懊悔,觉得我在诈你?”

    夏州城城主没有说话。

    高处恭继续笑道:“我是诈了你没错,但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以为,我将我军中的详情告诉了你们,你们就有回天之力吗?

    我率军攻打夏州城是假,暗中伏击嘉宁赶来的援军,才是真的。

    嘉宁军司的兵马被伏,夏州城就不足为惧。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白池城已经被攻破。

    你们即便知道我的虚实,甚至打败了我,也不可能改变战局。

    最终的结果就是,从地斤泽逃跑。

    但是,在我们分兵去伏击嘉宁军司兵马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白池城传令。

    赶去白池城的兵马在拿下了白池城以后,一定会赶往地斤泽设伏。

    你纵然率领着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人逃跑,最终也会落入到我们的手掌心,下场恐怕跟嘉宁军司的人别无二致。

    所以,你投诚我大宋,算是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夏州城城主听完了高处恭的话,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

    高处恭继续笑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看到了你有仁心,惦记着夏州城的百姓。但凡心有百姓的官员,都不会太差。

    我有意招揽你跟随在我身边,你可答应?”

    高处恭觉得,夏州城城主,是一个人才。

    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在西夏这个崇尚勇武的地方,不可能有机会领兵。

    但是在关键的时候,他能站出来,以文官之躯,稳住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兵马的人心,就足以证明他有过人之处。

    更关键的是,他为了一城百姓,放弃了逃跑的机会。

    说明他心里有所坚持,有底线。

    他就算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高处恭如今在讲武堂内,处处被寇季和赵祯派去的人欺负,他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准备一两个人手。

    他招揽一两个人,赵祯和寇季应该不会拒绝。

    若是招揽的多了,动摇了寇季和赵祯在讲武堂学生们心里的地位,那赵祯和寇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弄死他。

    他甚至赵祯和寇季二人的底线,所以他准备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充实一下自己的力量。

    夏州城城主听完了高处恭的话以后,缓缓摇头。

    “我有投诚之功,大宋即便不会重用我,也会给我一县、一州之地治理。我喜欢跟百姓们打交道,不喜欢跟将士们打交道。

    所以我只能多谢将军好意了。”

    顿了顿,夏州城城主又补充了一句,“我被你一吓唬,就主动投诚了,可见我领兵的才能,并不怎样。跟着你领兵打仗,只会误人性命。我还是继续治理地方比较好,我只想看着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

    高处恭脸上的神情有点僵硬,“如今你在我营帐之中,你拒绝我的好意,就不怕我宰了你吗?”

    夏州城城主瞥了高处恭一眼,神色古怪的道:“你敢吗?”

    高处恭脸上浮起了一丝怒容。

    夏州城城主絮絮叨叨的道:“以前我在大宋的时候,也是个有名声的读书人,还考取了功名。只不过运到不好,碰到了家母亡故,在家守孝三年,有恰逢西夏人南下,将我劫掠到了西夏。

    乡间的乡里乡邻,大多被劫掠到了西夏。

    为了避免他们在西夏人治下过苦日子,我只能在西夏出仕,帮西夏做事。

    在兴庆府的时候,我稍微有一些功劳,被调遣到了夏州城。

    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大宋了,但是大宋的一些规矩,我还是懂的。

    我拥有投诚之功,有分属文臣。

    你可不能处置我。

    你得上报大宋皇帝陛下才行。”

    高处恭闻言,皱起眉头,疑问道:“你以前是我大宋的百姓?”

    夏州城城主叹息道:“西夏境内,十之**的牧民之官,皆是宋人。有主动投靠到西夏的,有犯事了逃到西夏的,还有被西夏劫掠来的。”

    高处恭皱眉道:“此事我知道……你既是宋人,为何心甘情愿的为西夏做事?”

    夏州城城主幽幽一叹,“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我们能拒绝吗?你以为我一个城主就威风了?我虽然是夏州城的城主,却要听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命令。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将官,皆是西夏人。”

第0672章 天塌了!!!

    西夏是大宋的邻邦,西夏的情形,高处恭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知道夏州城城主的话不假。

    高处恭盯着夏州城城主,沉声道:“你既然是宋人,那你为何在掌控了夏州城以后,不主动向我大宋投诚,反而被我吓唬了几番以后,才选择投诚我大宋?”

    夏州城城主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怕你们拿下了夏州,受不住。到时候受苦的,还是那些百姓。”

    高处恭冷哼道:“国贼就是国贼,不必将自己说的那么大义凌然。”

    夏州城城主盯着高处恭十分认真的道:“大宋不是没对西夏动过兵,那些在大战时期,主动投靠到大宋的官员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有一个同僚,在曹玮镇北的时候,率领着自己的人,主动跑到了大宋投诚。

    可他的结局如何,你知道吗?

    大宋收下了他带回去的那些宋人,却将他交还给了西夏,任由李德明处置。

    李德明生生剐了他三千刀。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率领着自己的人,主动跑到大宋投诚。”

    夏州城城主所说的是真宗赵恒在位时候的故事。

    人是真宗赵恒为了平息战火,秘密的送往西夏的,所以高处恭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高处恭听到了夏州城城主的话,咬了咬牙,没有反驳。

    因为夏州城城主所说的故事,大宋真的做得出来。

    真宗赵恒在位的时候,没少拿自己人的脑袋,平息辽人的怒火。

    甚至有时候还会特地派人去给辽人杀。

    比如宫廷内养的那群内等子。

    他们就是负责在辽使挑衅的时候,送出去给辽使杀的。

    还是寇季在大宋皇宫内,顶替了内等子,陪着辽人撕杀了一场,才让朝廷放弃了送那些内等子去给辽人杀着玩的事情。

    高处恭等着夏州城城主,冷哼了一声,道:“如今的大宋,已经跟以前不同了。”

    夏州城城主缓缓点头,“我知道,大宋的不同,是寇季带来的。可寇季如今死了,我怕大宋以后又要恢复原样。”

    高处恭冷笑道:“谁告诉你寇季死了?”

    夏州城城主愕然的瞪大眼,“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不等高处恭开口,夏州城城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愕的道:“寇季没死?”

    夏州城城主瞪着高处恭,质问道:“你说的大宋皇帝陛下和寇公雷霆震怒,率领数十万大军攻打西夏,也是骗我的?”

    高处恭淡淡的道:“官家和寇公雷霆震怒,自然是我遍的。但是我大宋正有数十万大军在攻打西夏,却是真的。

    我大宋的领兵大将朱能、王凯、刘亨、种世衡,如今皆率领着兵马在西夏各处攻伐。

    此外,还有数支兵马,正在赶往西夏的路上。

    不到入冬,数十万兵马就能兵临兴庆府。”

    夏州城城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

    同一时间。

    汴京城内。

    资事堂内,赵祯手握着一卷文书,站在龙案前,也是一言不发。

    站在赵祯身边的曹皇后轻声呼唤了两声,“官家,您觉得寇季的提议如何?”

    赵祯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哈哈大笑道:“还是四哥有办法,朕正瞅该如何惩治那些站出来搅局的文官的,四哥就派人将办法送到了朕的手里。

    通过捐赠,逼迫那些文官们大出一笔血。

    很好,很不错。

    他们一个个家底丰厚的,是该向朝廷贡献一些。

    远在燕云之地的将士们,若是得到了他们的资助,一定会暖暖和和的度过寒冬。”

    赵祯看着曹皇后,继续笑道:“更关键的是,他们捐赠棉衣、棉被等过冬的东西,少不了要用四哥种下的棉花、布料。

    四哥从中可以谋取很大一笔钱财。

    四哥在私信上说,这一笔钱财,可以悄悄的送去给曹玮。

    如此,曹玮军中缺衣少食的状况,也会得到大大的缓解。

    四哥此计,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赵祯沉吟了一下,笑道:“朕就再添一把火,让内府的人,定制一批金银锁,赏赐给那些慷慨解囊的文武官员。

    捐赠的东西多的,赏赐金锁。

    捐赠的东西少的,赏赐银锁。

    捐赠的东西少的可怜的,那就什么也别想得到。”

    曹皇后一愣,疑问道:“官家此举可有深意?”

    赵祯淡然一笑,道:“他们的子孙后辈想要借着荫补出仕,总要看朕的心情吧。朕这些年不爱其他的东西,独爱金银。

    有金锁的后辈,荫补出仕的时候,自然会顺利一些。

    有银锁的后辈,荫补出仕的时候,可能会受到一点阻挠。

    什么也没有的,那就要看他们的父辈、祖辈,对我大宋的功劳大不大。”

    曹皇后哭笑不得的道:“寇季已经在他们的名声上做了文章,您若是再捏着他们后辈的仕途,是不是对他们太残忍了?”

    赵祯哼了一声,“朕残忍?比起他们,朕算得上宅心仁厚了。前方的将士在拼命的撕杀,他们却在背后拿将士们的口粮做文章。

    朕没一口气杀了他们,已经算便宜他们了。”

    曹皇后苦笑着道:“那臣妾代替叔父,多谢官家的厚爱了。叔父能在前方征战顺利,多亏了官家在后方支持之功。”

    赵祯略微叹了一口气,“曹玮身体抱恙,还要在前线撕杀,为朕的江山撕杀。四哥不能守着妻儿过安乐日子,临危受命赶往西北,为朕的江山撕杀,为朕的江山出谋划策。

    朕能做的,就是坐在这深宫里等消息。

    朕如今能为他们做点什么,自然义不容辞。

    朕算是看清楚了,满朝文武中,争名夺利者,数不胜数,忠臣良将,却少之又少。

    朕若是苛待他们,亏良心。”

    曹皇后听到这话,有些动容,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赵祯施礼道:“臣妾代替叔父,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从没有评价过大宋朝的武臣。

    如今评价曹玮为良将,算是对曹玮的一种肯定。

    曹皇后自然要谢。

    赵祯幽幽的道:“你不必谢朕,曹玮为我大宋奔波数十年,气血两亏,恶疾缠身。此战过后,朕恐怕再也不会用他了,以后他就要留在府上当一个闲散的国公。

    到时候你别在心里骂朕就行了。”

    言外之意。

    曹玮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他不能再给曹玮建功立业的机会了,不然曹玮的名声、权力、功劳,很有可能会威胁到他,所以曹玮此战过后,必然会被雪藏。

    曹皇后听到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认真的对赵祯一礼,“臣妾还得多谢官家体恤呢,又怎么敢埋怨官家。”

    赵祯能将心里话说给她听,足以证明赵祯对她的信任。

    曹玮此战过后,会被雪藏。

    此事曹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所以曹皇后对此毫无怨言。

    说起来赵祯此举对曹玮而言,非但不是一种伤害,反而是一种保护。

    曹玮此战若胜,赵祯若是继续留他在朝堂上。

    曹玮一定会成为满朝文臣弹劾的靶子。

    一个功高盖主的人,还在朝堂上站着,还掌着权,不光皇帝会忌惮,满朝文臣也会忌惮。

    众口铄金之下,曹玮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唯一不同的是,李迪是文臣,就算被搬到,也能活命。

    可曹玮身为武臣,一旦被搬到,很有可能会丧命。

    赵祯对曹皇后的态度很满意,缓缓点头,道:“四哥让你跟向嫣一起去做此事,是为了让向嫣为你分担一部分的压力。

    毕竟,百官的钱财没那么好搜刮的。

    你一个皇后,站在那些诰命当中,有些话也不好讲。

    有向嫣帮你,事半功倍。

    你现在就去找向嫣吧。

    尽快将棉衣、棉被等物筹措起来,给前线的将士们送去。

    早送去一日,兴许能多活许多人的性命。”

    曹皇后点头笑道:“为臣妾搏贤名的事情,臣妾自然不敢怠慢。”

    说完这话,曹皇后躬身一礼,准备往资事堂外退去。

    赵祯似乎想到了什么,喊住了曹皇后,“向嫣若是太忙了,照顾不过来天赐儿,就让她将天赐儿送进宫,朕照顾。

    天赐儿的亲爹不在,朕这个干爹在呢。”

    曹皇后苦笑了一声,缓缓点头。

    出了资事堂以后,瞧了一眼自己的肚皮,哀怨的长叹了一声。

    曹皇后走后,赵祯有些意兴阑珊的问站在一旁如同雕塑的陈琳,“王曾那个老倌去哪儿了?平日里他总是在朕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今日怎么不见踪影?”

    陈琳嘴角抽搐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如今赵祯有点学坏的趋势,总是在背后称呼朝堂上的一些老臣为老倌。

    陈琳躬身一礼,道:“前线的军粮吃紧,王公去户部衙门调派军粮了。”

    赵祯缓缓点头,“没他在朕耳边唠叨,朕居然有些不习惯。”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爱好有点太犯贱,赵祯干咳了一声,叮嘱陈琳道:“这话别传出去,不然那老倌一定十分起劲的在朕耳边唠叨个没完。”

    陈琳闻言,赶忙道:“官家放心,奴婢这嘴,紧的很,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赵祯缓缓点头。

    宫里绝大多数宦官、宫娥,在钱财的诱惑下,藏不住话。

    但陈琳明显不在此列。

    他跟陈琳说过的话,没有一句传出去的。

    反倒是私底下在许多宦官、宫娥面前说过的话,总是被人传出去。

    赵祯在资事堂内惦念着王曾。

    王曾似乎感应到了,在交代了户部尽快调派出军粮,送往前线以后,王曾就离开了户部衙门,坐着马车往皇宫内走去。

    路经御街的时候,御街通行的马车有点多,有点堵。

    虽然朝廷有规定,御街上除了官车,不许其他车马通行。

    为此还特地划拨出了一条马行街。

    但汴京城内的百姓,似乎已经习惯了欺负皇家定下的规矩。

    他们破了宵禁还不算。

    顺便也破了御街上只准官车通行的规矩。

    赵祯也懒得因此大兴牢狱,所以就放开了这一条规矩。

    御街两旁商铺繁多,行人也多。

    车马多了,自然会有些拥堵。

    王曾正准备派人去巡检司,调遣人手过来疏通一番御街交通的时候。

    就听到了一阵尖叫声。

    王曾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一瞧,就看到了三骑蛮横的冲进了拥堵的御街,在街道上横冲直撞。

    他们已经刻意避开行人了,可还是冲撞到了一些摆在街道两旁的小摊、小棚。

    一时间御街上鸡飞狗跳的。

    “八百里加急?!”

    王曾听到了马背上的将士们喊话,以及看到了马背上将士们背的信旗以后,低声嘟囔了一声。

    “八百里加急,如今已经到了汴京城,也不必为了急于一时,弄的御街鸡飞狗跳吧?”

    王曾皱了皱眉头。

    王曾对马车外的随从吩咐道:“拦下他们问一问,是不是前线有紧急军情,若不是紧急军情,就让他们跟在老夫马车后面,一起入宫。”

    随从听到了王曾的吩咐以后,立马出去,拦下了送八百里加急的将士。

    八百里加急的将士跨马到了王曾身边以后。

    王曾皱了皱眉头。

    对方没有下马,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只想在马背上跟他说两句话,然后赶紧去送信。

    王曾盯着马背上气喘吁吁的将士,沉声道:“可是前线紧急军情?”

    马背上的将士果断摇头。

    “不是!”

    王曾听到不是紧急军情,怒从心起,“既然不是紧急军情,那就耽误的起。老夫命尔等停下,尔等为何不从!”

    马背上的将士咬了咬牙,沉声道:“并非卑职等人不遵相令,而是事情紧急,卑职等人只能冒犯一回了。”

    王曾恼怒的道:“什么事情,还能大过军情?”

    马背上将士沉声道:“寇经略遇刺!”

    王曾愕然瞪起眼,“再说一遍!”

    马背上将士重复道:“寇经略遇刺!”

    王曾惊恐的瞪大眼,颤声追问:“寇季?!可有性命之忧?”

    马背上的将士咬牙道:“我们离开西北的时候,生死不明!”

    王曾脸色巨变。

    马背上的将士不再停留,跨马离开了王曾身边,往皇宫里奔去。

    王曾浑身哆嗦着,脸色惨白,许久以后,颤抖着哀叫了一声。

    “我滴个娘啊!天塌了!”

第0673章 疯赵祯

    王曾哀呼过后,惊恐又紧张的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快,快去召集文武百官入宫!”

    王曾和八百里加急将士的对话,随从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随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在听到了王曾的吩咐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去百官府上传信。

    “快!快入宫!”

    王曾在吩咐了随从下去传信以后,立马催促着马夫赶着马车往宫里跑。

    马夫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老爷,要不要派人去告诉寇公一声。”

    王曾闻言,瞪直了眼珠子,颤声道:“一个官家,老夫都未必挡得住。若是再加上一个寇公,那老夫这条老命怕是要丢在皇宫里了。”

    马夫心中哎叹了一声,驾着马车往前驶去。

    马夫虽然没王曾那么聪明,但他在这个关键时刻,脑子却比王曾清醒。

    王曾拦下了八百里加急将士,众目睽睽之下,从八百里加急将士口中得知了寇季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

    围绕在王曾马车边上的百姓,大多都听见了。

    王曾就算不派人去告诉寇准,那些百姓们也会很快的将话穿到寇准耳中。

    寇准在得知了王曾想要瞒着他以后,少不了要痛骂王曾一番。

    马车一路前行。

    御街上依旧堵,王曾了的马车行了几步,又停下了,王曾出了马车,亮明了身份,喝斥了几句,百姓们纷纷散开。

    王府的马夫架着马车,一路往皇宫内奔去。

    然而。

    王曾坐着马车,速度可比八百里加急的将士慢多了。

    王曾的马车还没到金水桥边上,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就已经策马入了宫。

    宫内。

    赵祯坐在资事堂内闭目养神,听闻门外的小黄门传声说,有八百里加急赶至,赵祯就让人打开了门户,清开了道路,静静的等待八百里加急将士赶到资事堂。

    八百里加急将士跨着马,在皇宫内狂奔。

    急促的马蹄声,在静悄悄的皇宫内传的很远。

    “吧嗒……吧嗒……”

    马蹄叩在青石板上,声音十分清脆响亮。

    每一下似乎都叩在了人的心头,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八百里加急将士冲到了资事堂门口,跳下了马背,匆匆赶进了资事堂。

    资事堂的门槛有点高,八百里加急的将士有点焦急,差点绊倒在了门槛上。

    赵祯见此,眉头一凝。

    单凭将士一个小小的举动,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将士送的八成不是什么好消息。

    燕云之地的战事出现了变数了吗?

    少不了要跟满朝文武唇枪舌战一番。

    赵祯心中暗叹了一声,静静的看着八百里加急将士匆匆的进了资事堂,双手将背后的信筒举过了头顶。

    陈琳早在八百里加急将士入资事堂门口的时候,就悄然离开了赵祯的身边。

    陈琳伺候赵祯时间长了,知道赵祯私底下其实不怎么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八百里加急将士送的是紧急文书,他若是等赵祯吩咐了,再去拿信筒,那就有些不长眼了。

    一两次,赵祯或许还不会在意。

    可是时间长了,赵祯心里或许就会生出一些其他的心思。

    比如,陈琳是不是老了,朕是不是该换一个年轻一点的,更懂朕心思的。

    朝野上下,愿意伺候赵祯的人,多不胜数。

    想要在众多的竞争者当中,稳稳的占在赵祯身边,不仅要在大是大非面前,迎合赵祯的心思,在一些小细节上,也要格外注意。

    八百里加急将士单膝跪倒在地上的时候,陈琳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陈琳如同往常一样,伸手去取信筒。

    八百里加急将士也一如往常,在陈琳手触碰到信筒的那一刻,声音沉重的开口道:“西北急奏,寇季寇经略于今岁七月二十一日,遇刺,生死不明……”

    陈琳的手一瞬间僵在了信筒上,眼睛一瞬间瞪的愣圆。

    坐在龙案后的赵祯,刚端起的茶杯,瞬间滑落在了地上。

    他浑身僵硬,目光呆滞的看着资事堂正中。

    陈琳强压下了心头的惊恐,略微有些颤抖的取过了信筒,回神看到了仍旧陷入在愣神之中的赵祯,哀声呼喊的一句,“官……官家……”

    赵祯在陈琳的呼喊声中,缓缓回神,他瞳孔微微一缩,有些不敢相信的对陈琳道:“给朕……给朕打开……”

    陈琳赶忙打开了信筒,将里面的文书快速的放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在陈琳放置文书的时候,就快速的从陈琳手里抢过了文书,一目十行的快速的

    看完了文书以后,赵祯瘫坐在了座椅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微微有细汗冒出。

    “四……四哥……”

    赵祯觉得,有人狠狠的在自己心窝扎了一刀,然后不断的旋转,不断的搅动,痛彻心扉。

    陈琳瞧着赵祯神情前所未有的难看,赶忙急声安慰道:“官家,下面的人上报的生死不明四个字,并不明确,此事兴许没有急报说的那么可怕,寇经略兴许无碍,奴婢这就派人去查查,查清楚此事。”

    赵祯坐在座椅上,喃喃道:“一百多神射手,开四石强弓,能造成什么场面……”

    陈琳心揪一下。

    他只是想借着八百里加急将士所说的话安慰赵祯,并没有看过文书。

    如今听赵祯说,一百多神射手,开四石强弓,刺杀寇季。

    如无意外,寇季九成九要死。

    四石强弓,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拉开的。

    在大宋朝,只要能拉开四石强弓的,不是偏将,那也是个校尉。

    再不济,也会进入到三衙当中,担任一个教头。

    可以说开四石强弓的人,在战场上,威慑力不输大宋朝的军械大杀器床弩。

    床弩威力比弓强,但是不易操作。

    开四石强弓的人,却可以随时随地,向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敌人,射出箭矢。

    一箭射出,洞穿两人,那是常有的事情。

    可见四石强弓有多猛。

    寇季被一百个能开四石强弓的人刺杀,基本上活不了。

    “官家……”

    陈琳深知寇季在赵祯心里的地位。

    寇季若是遇刺身亡,赵祯必然心如刀绞。

    陈琳一脸担忧的呼喊了一声。

    赵祯微微瞪起眼,眼眶有些翻红,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瞪着眼就是为了不让泪水流下来。

    “陈……陈琳……”

    赵祯声音略微有些哽咽的呼唤了一声。

    陈琳赶忙道:“奴婢在呢!”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里的悲痛,低声道:“摆……摆驾……去西北……”

    “噗通……”

    陈琳一瞬间就瘫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盯着赵祯。

    “官家,寇经略遇袭,西北必然生乱。您千金之躯,可去不得西北啊。您若是有个好歹,奴婢,奴婢就算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朕说……摆驾!”

    “官家……”

    “摆驾!”

    “官家,其他的事情,奴婢都可以答应,但是这件事,奴婢不能答应。奴婢不能看着您去涉险。”

    “嘭!”

    赵祯拍桌而起,彻底的爆发了。

    “你要做朕的主?你是什么东西?朕让你摆驾,你就给朕摆驾!你若不摆,朕找一个能摆的人代替你!”

    赵祯愤怒的冲着陈琳咆哮了一番。

    见陈琳仍旧不动,他也顾不得帝王仪容,孤身冲出了资事堂,冲着殿外的侍卫、宦官、宫娥们怒吼。

    “摆驾!”

    侍卫、宦官、宫娥们,一个个见到了赵祯亲自出来传话,吓的是浑身哆嗦。

    他们可没有陈琳那么硬气,敢在赵祯去涉险的时候阻止赵祯。

    侍卫、宦官、宫娥们听到了赵祯吩咐以后,诚惶诚恐的离开了资事堂外。

    陈琳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资事堂,抱着赵祯的腿不撒手,一个劲的哀声劝诫。

    愤怒的赵祯踹了陈琳好几脚,陈琳也没有松手。

    然而。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最终陈琳还是没能劝动赵祯。

    侍卫、宦官、宫娥们准备好了车架以后,赵祯坐上了车架,气势汹汹的就往宫外冲去。

    出了资事堂所在的宫落群,撞见了匆匆赶到宫里的王曾。

    王曾见到了赵祯坐在车架上,一副要远行的趋势,吓了的浑身哆嗦。

    “官家!”

    王曾扑倒了赵祯的车架前,拦下了赵祯。

    “官家,您这是要去何处?”

    坐在车架上的赵祯,红着眼盯着王曾,“朕要去西北!”

    王曾惊恐的大喊道:“您不能去!”

    赵祯咬着牙,“朕非去不可!”

    王曾颤声喊道:“官家难道要为寇季一人,放弃整个大宋朝吗?!”

    赵祯恼怒的怒吼道:“那是朕的兄长,朕唯一的兄长。他为了朕的江山,在外遇袭,如今生死不明。朕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皇宫之内?

    把路给朕让开,不然别怪朕不客气。”

    王曾咬牙道:“官家要去西北,摘了臣的脑袋再去!”

    赵祯彻底怒了,“王曾,你真当朕不敢杀你?!这大宋江山,是朕的江山,朕才是江山主宰,朕要做什么,还由不得你们指手画脚。”

    王曾不甘示弱的道:“大宋江山,是赵氏的,不是官家一个人的。官家无后,如今去西北涉险,若是遭遇不测,那我大宋江山,将会陷入到无穷的动荡中。”

    “王曾?!你在咒朕死吗?”

    “臣不敢……”

    “左右,给朕拿了王曾,罪名,大不敬!”

    随着赵祯一声令下,便有殿前侍卫上前,将王曾扣押。

    王曾被扣押了以后,也没有慌乱,他盯着赵祯怒吼,“官家是准备当昏君吗?”

    赵祯正准备驱车前行,听到了王曾的话,目光重新落在了王曾的身上,掷地有声的道:“朕就算是个昏君,尔等也是朕的臣子。尔等对朕,也得敬着,不能有半分违背。”

    “出宫!”

    赵祯冲着王曾放完了话,对驾车的宦官下令。

    王曾见此,心里苦不堪言,他把能说的过激的话全都说完了,也没能劝住赵祯。

    赵祯明显是心意已决,要去西北。

    谁也拦不住的那种。

    眼见赵祯坐着龙撵越走越远,王曾心里急的是抓心挠肝。

    就在赵祯快要消失在他视线中的时候,王曾突然想到了一点,赶忙冲着赵祯的龙撵队伍大喊,“官家,寇季遇刺,是谁动的手,难道您不准备查查吗?

    若是西夏人,又或者是辽人动的手,官家带的这几个人,能帮寇季讨回公道吗?”

    心急如焚赶着去西北的赵祯,坐在龙撵上,听到了王曾的喊话,也是一愣。

    赵祯从龙撵上探出了脑袋,道:“你不说朕倒是忘了。确实该带一些兵马去。”

    赵祯对身边的宦官吩咐道:“去取朕的兵符,召三衙所有统兵大将随朕北上。召上虎翼、下虎翼、天武军,随朕北上。

    汴京城以北,除了龙神二卫留守汴京城,其他各关的镇军留守各关,剩余的兵马,在朕赶到西北前,必须尽数赶到西北。

    若是失期,虞侯及虞侯以上,不论官职大小,一削到底。

    若是不到,都头以上,一体斩绝。”

    寇季在铁冶务下达调兵遣将的命令的时候,留有余地,并没有动不动喊打喊杀的。

    因为寇季手里虽然掌控着西北的军政大权,但却砍不了西北的所有人。

    赵祯给他的职权是,三品以下,才能自行定夺。

    但赵祯在调兵遣将的时候,却不需要留有余地,他真要发起狠,大宋朝上上下下,没有他不能斩的人。

    赵祯下达完了旨意,派遣了宦官去取兵符、去传令,他自己坐着龙撵走了。

    被御前侍卫扣押着的王曾,听完了赵祯的吩咐,心都凉了。

    大宋朝的大部分兵马,都盘据在汴京城以北,因为大宋朝的大部分敌人,在汴京城以北的东、北、西三面。

    赵祯除了没动龙神二卫,燕云之地各关口的守军,以及远在燕云之地作战的三十万兵马外,其余的兵马,一口气全调到西北去了。

    赵祯的疯狂,远超王曾的想象。

    如此多兵马到了西北,每日里人吃马嚼,耗费的钱财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王曾对此并不在乎。

    因为如今国库里有钱,封桩库里也有钱,内库里更有钱。

    再不济,一字交子铺的钱财也能调动一二。

    以一字交子铺如今的财力,稍微调遣一部分,也足够供养赵祯调遣的兵马吃喝用度。

    王曾真正在乎的是赵祯。

第0674章 来了一个更疯的!

    赵祯无子,魏王府一脉、八王府一脉、楚王府一脉,被折腾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留在汴京城里的皇族,只有小猫三两只。

    赵祯此去西北涉险,真要是有个好歹。

    谁接替赵祯继承大统,就会成为最大的问题。

    以满朝文武的尿性,到时候肯定会分成数拨,支持不同的皇族。

    到时候少不了一番内乱,一番杀伐。

    一次内乱,将会为大宋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此前寇准、李迪、吕夷简、寇季,还有他王曾做的苦工,有可能在一夜之间,付之东流。

    王曾在赵祯消失在他眼前以后,对着两个御前侍卫,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赵祯并没有罢免王曾的参知政事之位,也没有说如何惩罚,只是让两个御前侍卫拿下了王曾。

    想必赵祯心里也不愿意处置王曾。

    两个御前侍卫自然不敢在王曾面前拿大,更不敢伤着王曾。

    在王曾拳打脚踢的挣脱他们束缚的时候,他们适当的擒拿了两回,然后任由王曾从他们手里逃脱,追着赵祯而去。

    赵祯坐着龙撵出了东华门。

    王曾召集的文武百官们就到了,他们早在路上的时候,就打听到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猜到了王曾召集他们的目的。

    看到了赵祯坐着龙撵出现在东华门门口的时候,他们就猜到了赵祯要做什么。

    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跟王曾差不多。

    赵祯无子,就不该离开皇宫,更不该去涉险。

    传宗接代,香火传承,那是一等一的大事。

    在许多古人眼里,你努力的一辈子,干出多少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如那个把儿重要。

    皇家的香火传承,就更加重要。

    在杜衍、刘平等人主张让魏王府一脉回京的时候,他们没有赞成,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在乎此事。

    他们之所以没有跟杜衍、刘平等人同流合污。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赵祯还年轻,赵祯能生出儿子。

    赵祯自己生儿子继承皇位,才是最名正言顺的。

    如今赵祯无子,还要跑到西北去冒险,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当然了,一些官员心里还有其他的想法。

    比如,有些官员不希望赵祯离开皇宫,就是不希望赵祯喜欢上出宫,去宫外晃荡。

    赵祯离宫不可怕。

    赵祯领兵离宫,那才可怕。

    他若是干出了跟他祖父一样的蠢事,那大宋朝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家底,恐怕又要给掏空了。

    总之,文武百官,没有一个赞成赵祯离宫的。

    文武百官们见到了赵祯的龙撵以后,主动迎上前,挡在了赵祯的龙撵前。

    新晋的御史中丞对赵祯遥遥一礼。

    施礼过后。

    御史中丞代表满朝文武,询问赵祯,“官家要去何处?”

    赵祯如今心如刀绞,也懒得跟御史中丞打太极,他十分果断的道:“去西北!”

    御史中丞沉声道:“官家不该放下社稷不顾,更不该去西北涉险。”

    赵祯皱眉成了一团,“你在教朕做事?”

    御史中丞不卑不亢的道:“臣不敢,臣只是在向官家谏言。”

    赵祯强压着心头的痛,盯着御史中丞道:“朕若是不纳谏呢?”

    御史中丞弯下了腰,“请官家三思……”

    御史中丞背后,其他的文武百官,齐齐躬身。

    “请官家三思!”

    赵祯咬着牙道:“朕已经再三思量过了,这西北,朕非去不可。谁也别想拦着朕!”

    御史中丞起身,盯着赵祯正色道:“官家若是要行荒唐之举,那臣只能……”

    御史中丞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祯强硬的打断了。

    赵祯盯着御史中丞,冷冷的道:“别拿你们的性命威胁朕,朕已经受够了你们那性命相要挟。你们若是对我大宋功勋卓著,你们以性命相要挟,朕认。

    可你们中间大部分人,才晋升到朝堂上没多久。

    对大宋谈不上有多大的功劳。

    你们的性命,在朕眼里还不值钱。”

    御史中丞听到这话,气的两腮发红,“官家怎能用钱财衡量臣等的性命。”

    赵祯冷哼道:“不讲钱,讲情谊吗?你们真要是对朕有情谊,就不该处处为难朕,更不该贪得无厌,四处敛财。

    朕若是停发了尔等的俸禄。

    尔等还能如此义正言辞的站在朕面前说,朕不能用钱财衡量尔等的性命吗?”

    御史中丞还要开口。

    赵祯却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赵祯对身后的宦官吩咐道:“取朕的剑来!”

    宦官捧着一柄剑出现在了赵祯身旁。

    赵祯毫不犹豫的抽出了手里的剑。

    “唰……”

    三尺青峰,锐气逼人。

    赵祯手持长剑,盯着文武大臣们,“朕往日里念及诸位辛劳,所以给诸位留足了面子,一些人忤逆朕的意思,朕也既往不咎,从不放在心上。

    但今日,谁敢忤逆朕的意思,朕必杀之。

    尔等拦着朕,不过是怕朕在外面遭遇不测。

    尔等以拦朕为荣,但是朕却以此为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江山是朕的,天下也是朕的。

    朕在朕的疆土上行走,还要担心遭遇不测。

    那就是朕的无能,尔等的无能。

    朕和尔等若是一心一意的为民做事,为百姓谋福。

    朕所到之处,又怎么可能有不测的事情发生?

    百姓们若是在朕和尔等的治理下,富足安康,又岂会对朕的性命产生窥视?

    他们只会以命相报。

    若是有贼人来犯,他们也会毅然决然的挡在朕的身前。”

    赵祯一席话,掷地有声。

    不光是东华门前的文武百官们听到了,围绕在东华门前的百姓们也听到了。

    一些百姓们听到了赵祯的话,觉得十分提气,十分激动。

    他们也顾不得什么仪容,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冲着赵祯呐喊。

    “草民愿为官家赴死!”

    “草民愿为官家赴死!”

    “……”

    一时间,百姓们主动请缨,为赵祯赴死的呐喊声,传遍了汴京城。

    赵祯挥舞着长剑,指着百姓们,对满朝文武喝斥道:“你们看看,这就是朕的子民,朕以他们为荣!朕给他们的恩惠,远没有给你们的恩惠多。

    他们愿意为朕赴死,你们中间又有几人为朕赴死的?”

    满朝文武羞愧难当。

    即便是有人想开口反驳一句,也没办法真的喊出声。

    当着百姓的面,跟百姓比。

    比赢了,脸上无光。

    输了,祖祖辈辈、子孙后代脸上都无光。

    赵祯身为大宋的主宰,又有中兴大宋的姿态,他的一言一行,势必会被记入史册。

    今日如此宏大的一幕,必然会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会在百姓们的传颂下,传颂许多年。

    在这个时候开口唱反调,不被骂成奸臣骂许多年,那就是怪事。

    文武大臣们还要在朝堂上混,他们的子孙后辈还要借着他们的余荫出仕。

    他们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恶了自己的名声。

    赵祯借着民意,压住了百官之意。

    赵祯冷哼了一声,丢下了剑,吩咐宦官驱车离开,百官们愣是没一个人敢拦。

    王曾追着赵祯的脚步出来。

    看到了百官们没拦住赵祯,心里更凉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之际,百姓中间响起了一阵呼喊声。

    “寇公到了!”

    “寇公到了!”

    “……”

    寇准跨坐在一匹老马背上,气势汹汹的冲到了东华门前。

    年迈的寇准,在得到了寇季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以后,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得亏寇天赐在关键的时候,拽着他的胡须,将他的魂给拽了回来。

    他看到了寇天赐,心中的悲痛缓解了不少。

    寇季就算没了,他重孙儿还在。

    寇家还没绝后。

    但寇家没有绝后,并不代表寇准可以坐视寇季被刺的事情。

    回过神的寇准,在学馆的马圈里,随手牵出了一匹老马。

    骑着就奔到了汴京城内。

    老马奔跑的时候,上下颠簸,颠簸的寇准气血涌动,寇准也没有在乎。

    王曾见到寇准到了大喜过望。

    他觉得寇准比赵祯老成持重,应该明白事情的轻重,应该会劝诫赵祯。

    王曾一边往寇准身边跑,一边大喊,“寇公,你快劝劝官家!”

    王曾对寇准,那是信心十足。

    撇开寇准的身份地位不说,以寇准的性子,他若是真的要拦赵祯,赵祯肯定走不了。

    派人将赵祯请回宫里,或者拽着赵祯的衣袖将赵祯拖回宫里,他都干得出来。

    寇准策马到了赵祯的龙撵前,见赵祯坐在龙撵上盯着自己,拱了拱手道:“老臣寇准,见过官家。官家欲意何为?”

    赵祯神色凝重的道:“朕要亲自去西北,确认寇爱卿的死活。”

    赵祯心里清楚,寇准执意要拦他的话,他大概走不了,所以在看到了寇准以后,神色格外凝重。

    寇准听到赵祯的话,阴沉着脸,喝斥道:“胡闹!”

    赵祯听到这话,心中一沉。

    满朝文武,包括王曾听到这话,心头一震。

    赵祯沉声道:“朕只是……”

    赵祯的话还没有说完,寇准就蛮横的道:“家国大事,岂能由着性子来。寇季既然前往了西北,身陷沙场当中,那么在沙场上遇险,也很寻常。

    官家若是因为寇季一人,怒从心起,离开皇宫赶往西北。

    那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官家,如何看待我寇府?”

    赵祯闻言,心沉到了低谷。

    满朝文武却激动的想尖叫。

    姜还是老的辣。

    寇公果然是寇公,三言两语就震慑住了他们奈何不了的官家。

    就在赵祯思量着如何过寇准这一关的时候,就听寇准道:“如果官家是因为私情,急着赶去西北,那么这一趟就不用去了。”

    “嗯?!”

    “嗯!!”

    赵祯、满朝文武齐齐瞪大了眼。

    听寇准话里的意思,赵祯若是有其他合适的理由的话,可以去西北?

    一瞬间赵祯刚落下去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满朝文武的心瞬间有点凉。

    赵祯略微颤抖的询问寇准,“寇公觉得,朕此去西北,应当如何?”

    寇准沉声道:“西夏,身为我大宋的藩属,屡次三番挑衅我大宋。如今又放辽人入境,犯我大宋,屠戮我大宋百姓,又害我朝重臣在西夏境内生死不明。

    西夏如此不知好歹,着实可恨。

    士可忍熟不可忍。

    如此藩属,留着也是祸害。

    还不如趁机御驾亲征,一举剿灭。

    让天下人看看我朝威仪,让四夷记住我大宋的兵锋。

    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大宋乃是天朝上邦,不可冒犯。”

    寇准说完这话,对赵祯一礼,高声道:“官家若是愿意御驾亲征西夏,老臣愿意为官家牵马持凳。”

    “哗!”

    寇准此话一出,东华门内外一片哗然。

    赵祯听完了寇准的一席话,强压下了心头的颤动,低声道:“那就有劳寇公了。”

    赵祯算是答应了寇准,御驾亲征。

    百姓们听着赵祯和寇准的对话,激动的不行。

    可王曾等人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心里拔凉拔凉的。

    王曾本以为来了一个救兵,却没想到,来了一个更疯狂的。

    人家也没说去西北看孙子的死活。

    只是义正言辞的告诉赵祯,西夏身为大宋的藩属,一点儿也没有藩属的样子,屡次三番跟大宋作对,必须好好教训一番。

    赵祯跑去西北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只能硬着头皮往外闯。

    寇准一到,非但没有劝诫赵祯,反而还送给了赵祯一个合理的借口。

    王曾颤抖着在赵祯和寇准二人之间来回看了许久,目光最终落在了寇准身上。

    王曾气急,盯着寇准质问道:“寇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人虽然是至交,可如今寇准要鼓动着赵祯去涉险,王曾免不了直呼寇准的名讳。

    寇准瞥了王曾一眼,淡淡的道:“自然知道!”

    王曾盯着寇准颤声道:“官家乃是千金之躯,去西北涉险,实属不智。若是官家有个好歹,你我满门的人头摘下来,也难以赎罪!”

    寇准盯着王曾,沉声道:“你们忧心什么,老夫心知肚明。但官家就是官家,该经历的东西,总是要经历的,逃不过去。

    你们将官家一辈子堵在皇宫里,看似是为官家好,可实际上却是在害官家。

    官家若是不去西北走一遭,不看一看西北边军之苦,不看一看西北百姓在兵灾之下如何苟活,就不知道何为天下百姓之苦”

第0675章 御驾北上!

    王曾听完了寇准的话,咬着牙道:“官家就算要巡视地方,也不应该是现在。”

    寇准皱眉道:“那也要看官家的意愿。”

    王曾凑到了寇准身边,咬着牙低声道:“你必须劝解官家,让官家放弃前往西北的打算。”

    寇准略微愣了一下,不悦的道:“不过是教训一下西夏而已,又不影响什么大局,你死咬着不放,为了什么?”

    王曾闻言,恼怒的低吼道:“你知道个屁!”

    “嗯?!”

    寇准竖起了眉头。

    王曾不敢再说过激的话,咬着牙低声对寇准道:“你知不知道,官家要将北方的兵,全部调遣到西夏去?”

    寇准彻底愣住了。

    作为曾经的大宋宰执、总摄国政,对大宋的兵马数量,以及兵力分布,还是十分清楚的。

    大宋八成的兵马,皆盘据在北方。

    大宋对战西夏、辽国,也一直调动的是北方的兵马。

    赵祯继位之初,大宋朝的兵马数量是一百四十万。

    其中并不包括一些团练、藩兵、乡兵。

    一百四十万兵马,皆是职业兵。

    经过了他主政裁减以后,大宋朝的兵马数量锐减到了一百二十万以内。

    他裁减的兵马,当然不止二十万,他裁减的兵马远远超过了二十万。

    只不过他在一边裁减职业兵的同时,也整顿了乡兵。

    一些厢军在被裁减以后,为了维持厢军的战斗力,他从乡兵中抽取了大批的人手弥补了进去。

    乡兵,如今在大宋,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存实亡。

    除了一些特殊地方外,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了乡兵的存在。

    一些藩兵,也被他划拨出了大宋兵额之外。

    大宋不养他们,没必要将他们计算在内。

    但是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

    大宋上上下下的兵马经过了他一番梳理以后,大多数都是青壮。

    这也是大宋为何敢跟辽国、西夏叫板的原因之一。

    大宋兵马虽然被裁减了,但是战斗力直线的上升了一番。

    寇季拿下了河西以后,建立了镇西军,随后又通过整编折家军,建立了橫山军,大宋兵马一跃到了一百三十万之巨。

    无论是镇西军,还是橫山军,其实都是从零的基础上建立的。

    不像是宁边军、镇北军,那都是借着晋宁军、绥德军的跟脚建立的。

    火山、保德两军虽亡,但是他们数量不多。

    晋宁军、绥德军此前也并非满编。

    但宁边军、镇北军,却是满编。

    差出来的数量,也被补足了。

    橫山军虽然收编了一部分的折家军,也收编了一部分银州守军,但橫山军是一支新军,并没有借助其他有番号的兵马建立。

    折家军虽然厉害,但是在藩兵之列,并没有纳入到大宋的兵马编制中。

    银州此前的守军,只是银州团练,并没有正式的番号。

    他们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协助折家军,守卫长城。

    寇季算是将他们正式的纳入到了编制。

    大宋的团练,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有重兵坐镇的地方,团练的名头会加在地方镇军身上。

    其目的就是为了多给军中安插几个官员。

    没有重兵坐镇,却又十分紧要的地方,才会设由州府衙门掌管的团练。

    军饷一直是由衙门派发,而不是跟其他兵马一样,领朝廷派发的正规军饷,所以不纳入兵额之列。

    可以说大宋的兵制、官制,十分的复杂。

    犹如一团乱麻。

    一些官员有时候都会被那复杂的兵制、官制弄迷糊,更别提民间的百姓。

    也是因此,才造就了大宋冗官冗兵严重。

    总而言之,即便是经过了一次裁减,大宋的兵马数量依然庞大。

    并且大部分兵马都屯驻在北方。

    赵祯一口气要将北方的兵马全部拉到西夏去,寇准自然被吓了一跳。

    王曾见寇准被吓住了,便赶忙道:“官家这是在胡闹,北方的兵马全部被调遣到西夏去,每日里人吃马嚼的,要耗费多少?

    官家此去西夏,又会待多久?

    他若待的时间长了,国库里的钱财吃不住。

    更关键的是,数量如此庞大的兵马,去征讨西夏,得不偿失。

    打辽国都够了,更何况打一个小小的西夏。

    而且,曹玮如今在燕云之地跟辽国征战,随时都有可能想朝廷求援。

    官家若是将兵马全部拉到西夏去。

    那曹玮派人过来求援,谁去?

    西夏不过是癣疥之疾,辽国才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

    孰轻孰重,你心里很清楚,不需要我教你。”

    王曾推心置腹的将心里话全部说给了寇准听。

    寇准听完了以后,沉吟了许久,开口道:“官家既然有心将北方的所有兵马拉出去练练,那就练练吧。此前老夫主政,裁减了一部分的兵马。

    可我大宋的兵马依然很多。

    如今全部拉到战场上,让他们都去打一场。

    打输了,整编、裁撤,打赢了予以保留。

    如此一来,我大宋的内环外忧,可以一起解除。”

    王曾愕然的瞪起眼,他以为他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会让寇准改变主意,却没料到,寇准不仅没改变主意,反而更加坚定了要让赵祯拉着北方所有的兵马去西夏了。

    王曾瞪着寇准,哆嗦着道:“官家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胡闹?!”

    寇准冷哼了一声,“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将西夏当成了癣疥之疾?在老夫眼里,西夏远比辽国对我大宋的威胁更大。

    辽国尚能以和谈安抚。

    可是西夏呢?

    从西夏附庸我大宋至今,拿了我大宋多少好处?

    他们可曾真的听命于我大宋?

    他们没有。

    他们不仅没有听命于我大宋,反而在我大宋和辽国之间左右逢源,不断的壮大。

    他们壮大以后,就流露出了对我大宋的野心。

    辽国是虎,西夏是狼。

    虎好驱,狼难撵。

    如今有机会,有借口一举荡平西夏。

    为什么不这么做?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

    我大宋剿灭西夏,为何不能全力以赴?”

    王曾气的直哆嗦。

    寇准继续道:“西夏如今正值最羸弱的时期,我大宋若是能借机一举攻入西夏,必定能够荡平西夏。一旦西夏平定,我大宋就能一心一意的对付辽人,不用再担心后院起火。

    我大宋若不趁着西夏人最虚弱的时候攻入西夏,难道要等西夏坐大以后,再去攻打?”

    王曾恼怒的道:“可曹玮如今正在燕云之地跟辽人鏖战,我们若是在西夏兴兵,一定会对燕云之地的战事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寇准冷哼道:“此次北方的兵马全部调遣到西北,辽人只会投鼠忌器,束手束脚。绝不会趁机跟曹玮决一死战。

    须知,西北距离燕云之地,可比汴京城距离燕云之地要近。

    辽人真要是敢绝死战。

    老夫就会劝诫官家,率领着兵马折道去辽国。

    无论是从宁边州攻入辽国,还是去雁门关驰援,那都是轻而易举的。”

    寇准上下打量了王曾一眼,淡淡的道:“你也别拿兵马跟老夫说事。你王曾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如今西夏羸弱,我大宋趁虚而入,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另派他人领兵,你王曾绝对不会阻拦。

    你拿兵马说事,无非就是想拦着官家。

    你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让官家去西北。”

    王曾的心思被寇准戳破,并没有慌乱,也没有羞耻,反而直直的盯着寇准,咬牙道:“官家去了西北,谁监国?我王曾吗?我有那个资格吗?”

    监国重任,唯有皇储可以担任。

    可大宋如今没有皇储。

    若是吕夷简在的话,配合着王曾,倒是勉强可以监国。

    但王曾一人的话,有些单薄。

    他只是一个参知政事。

    一国的重任压在他肩膀上,他挑不起。

    赵祯若是在西北有一个好歹,又没有皇子可以继承皇位。

    到时候文武百官、皇室宗亲闹起来了,他王曾也镇不住。

    寇准听到了王曾这话,眉头皱成了一团。

    略微思量了一会儿后。

    寇准对王曾道:“老夫去找官家说说。”

    说完这话,寇准跨马前行,到了赵祯龙撵前,拱手一礼后,道:“官家应该下旨,召张知白还朝,担任参知政事,同王曾一起监国。”

    赵祯听到了寇准的话,略微一愣,略微思量了一下后,明白了寇准的用意。

    他若离京,王曾一个参知政事,怕是镇不住满朝文武。

    别说是王曾了,就算是吕夷简在朝中,也镇不住满朝文武。

    朝野上下,能压得住满朝文武,能压的满朝文武俯首的,唯有两人。

    一个是他赵祯,另一个是寇准。

    其他人,不行。

    召张知白还朝,出任参知政事的话,配合着王曾,倒是勉强可以压一压满朝文武。

    赵祯思量过后,开口道:“就依寇公所言,除此之外,朕还准备带一些人同行。”

    寇准一愣,缓缓点头,对赵祯的做法十分满意。

    带一些人同行,带那些人?

    当然是那些刺儿头,喜欢闹事的那些。

    赵祯有了决定,也没有回宫,就在东华门前下旨,并且派人去传旨。

    满朝文武见此,知道赵祯北上,拦不住了。

    只能苦着脸,站在东华门前。

    一些被赵祯点到名字,要求同行的大臣,脸色更苦。

    王曾如丧考妣。

    赵祯下旨过后,毅然决然的带着寇准,出了汴京城。

    那些被他点到名字的大臣,一个个匆匆赶回家去准备东西,随后会追逐着赵祯的脚步北上。

    赵祯在出汴京城城门的时候,刚好撞见了匆匆往宫里赶的曹皇后。

    赵祯将曹皇后唤入到了龙撵上,交代了一二。

    曹皇后对于赵祯前去西北,倒是没有反对。

    赵祯对寇季感情如何,曹皇后心里清楚。

    赵祯若是不亲眼去看一看寇季,恐怕会夜夜难眠。

    他是君王不假,但他也是个人,是人都有心。

    他也有心中受伤的时候,也有心痛的时候。

    曹皇后是皇后不假,可她也是赵祯的妻子。

    她需要照顾丈夫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曹皇后是将门出身的女子,内心深处,也希望自己的相公能在武功方面,有一些成就。

    赵祯日日苦练武艺,为的是什么,曹皇后心知肚明。

    赵祯也有一颗雄心。

    他那一颗雄心若是得不到满足,恐怕会沦为终身遗憾。

    至于赵祯的安危,曹皇后虽然有些担忧,但也没有王曾那么紧张。

    以赵祯的身份,去了战场上,根本没有机会去战场上撕杀。

    西北有多少兵力,她心里也清楚。

    若是有人能在那么多兵马的防守下,伤到了赵祯,那即便是赵祯躲在皇宫里,人家依然能伤到赵祯。

    毕竟,汴京城内的守军,跟西北的兵马没办法比。

    别看汴京城的守军,一个个名头很大。

    论战斗力,也就天武军能看。

    其他的,说不定连边军中的厢军都打不过。

    至于赵祯会不会步他祖父后尘,曹皇后也不担心。

    赵祯祖父,太宗皇帝赵光义,那是真的万万人之上,没人能治得了他,所以他才可以随心所欲的去战场上晃荡,身中两箭。

    赵祯就不同。

    有寇准同行。

    寇准若是发了威,赵祯一定会服软的。

    别人都觉得赵祯如今十分霸道,可曹皇后这个枕边人却很清楚。

    赵祯的内心,依然是仁慈善良的。

    只不过他将那些仁慈善良藏了起来,不展露给外人而已。

    寇准是在赵祯最孤苦最无助的时候,扶着赵祯一路走过来的。

    在赵祯心里,寇不是臣子,而是一个长辈。

    二人若是对上了。

    赵祯一定会向寇准服软。

    他会服软,不是因为他软弱,而是因为他敬重寇准。

    赵祯在背后,喊过许多朝堂上的老臣为老倌,可唯独没有喊过寇准。

    寇准虽然有逼迫着君王上战场的先例,但绝对不会让君王真的涉险。

    必要的时候,他一条老命舍了,也会保住君王。

    赵祯在交代了曹皇后协理六宫,处理皇家事宜以后,一路往北而去。

    赵祯和寇准走了。

    汴京城却没有因此陷入沉寂,反而彻底的闹腾了起来。

    被赵祯点到的官员,收拾了东西以后,一个个匆匆去追逐赵祯。

    上下虎翼军、天武军,在辎重送到了营地里以后,带着民夫,押送着辎重,也追着赵祯的脚步而去。

    赵祯出京,影响巨大。

    不仅汴京城跟着闹腾了起来,整个汴京城以北,也跟着闹腾了起来。

第0676章 君臣奏对

    赵祯一行出了汴京城十里地。

    赵祯邀请跨坐在马背上艰难前行的寇准坐上龙撵。

    寇准不肯,赵祯只能让人撤去了龙撵,换了一辆寻常的马车,邀请寇准坐了上去。

    赵祯即便换了一辆寻常的马车,马车大的也吓人,像是个移动的宫殿。

    帝王出行有主车一辆,副车数辆。

    为的就是蒙蔽刺客。

    赵祯很少出宫,所以副车动用的次数不多,但宫里负责打理副车的宦官、宫娥,依旧将副车打理的干干净净,崭新如初。

    车内的吃喝用度,一应俱全。

    正逢夏日,艳阳高照,酷暑难耐。

    所以车内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冰鉴。

    冰鉴内的冰块,往外散发着寒气,车内十分凉爽。

    赵祯、寇准二人脱了靴子,光着脚坐在车内毯子上,赵祯一边吩咐伺候的宫娥给寇准准备瓜果,一边小声的安慰寇准,“寇公不必担忧,前方传来的消息十分模糊,寇季也许没事。朕已经派人去确认寇季是否有性命之忧了,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寇准神色凝重的盯着赵祯,沉声道:“官家以为,老臣请官家北上,是为了私情吗?”

    赵祯吩咐宫娥将端来的一盘冰镇的瓜果送到了寇准面前,眨了眨眼,并没有说话。

    寇准见此,继续说道:“老臣的孙儿遇刺,老臣心中自然悲痛。但老臣请官家北上,却并非是因为私情,而是一片公心。”

    赵祯略微一愣,盯着寇准,给了寇准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寇准沉声道:“老臣辅佐过三位官家,深得三位官家器重。老臣深知,国事大于家事。燕云之地的战事,如今陷入到了僵局,朝野为此动荡不安。

    如今老臣的孙儿在西北遇刺,西北恐怕也要陷入到一阵慌乱当中。

    在如此情形下,朝廷就不应该继续在战事上耗下去。

    此次借着老臣的孙儿在西北遇刺的借口,官家和老臣怒而兴兵,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赵祯疑惑的看着寇准。

    满朝文武都觉得他北上是一件十分糊涂的事情,为何到了寇准嘴里,变成了一件大好事。

    寇准解释道:“首先是燕云之地的战事,我大宋后方不动,前方有曹玮率兵挡着,辽皇耶律隆绪肯定也不会轻举妄动。

    如今敌我双方已经虚耗了大半年,往后还要耗多久,谁越说不准。

    如此耗下去,恐怕我大宋国库积攒的那些国财,要被耗费一个干干净净。

    到时候,朝野上下恐怕会将吕夷简和曹玮二人当成祸国的奸佞弹劾。

    守在前方的吕夷简和曹玮二人,在满朝文武的弹劾下,心思必然会产生十分大的变化。

    辽皇耶律隆绪若是趁虚而入,吕夷简和曹玮二人未必挡得住。

    一旦吕夷简和曹玮二人在燕云之地兵败,对我大宋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赵祯皱着眉头道:“据朕了解,吕夷简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以吕家两代人积攒下的门生故旧的力量,还是能跟朝堂上的文武们抗衡一二的。”

    寇准缓缓点头,“官家说的不错,想必官家已经看到了吕家的门生故旧,正在背后帮助吕夷简平息弹劾。”

    赵祯点了点头。

    早在满朝文武就燕云之地的战事掀起弹劾之战的时候,吕家的门生故旧就已经站出来帮吕夷简张目。

    双方递到宫里的奏折,赵祯都看过,所以了解内情。

    寇准见赵祯点头,就继续说道:“可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官家应该懂得。吕家两代人积攒下的门生故旧的力量,固然强大,可面对满朝文武,还是不够。

    昔年澶渊之盟过后,老臣在朝中的力量,远比吕家两代人积攒下的要大。

    可老臣最终还是落了个被贬出京城的下场。

    满朝文武若是诚心跟吕夷简作对,单凭吕夷简的那点力量,是不可能挡得住的。

    一旦吕夷简和曹玮在燕云之地战败。

    到时候吕家的一些门生故旧,说不定会倒戈相向,去帮着满朝文武,对付吕夷简和曹玮。

    到那个时候,朝野上下所有的官员都在弹劾他们二人,即便是官家有心袒护,恐怕也保不住他们的地位和官爵。”

    寇准如今功成身退,离开了中枢,没办法再次权倾朝野,也威胁不到赵祯的帝位,所以他不怕在赵祯面前说一些犯忌讳的话。

    为了让赵祯看清楚形势,他分析的很透彻。

    赵祯听完了寇准的话,眉头拧成了一团。

    赵祯有心反驳,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墙倒众人推,在大宋朝堂上,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一个官员遭了难,没有几个人会上去雪中送炭,反而会有许多人上去踩一脚,彻底的将其踩到肉泥了。

    吕夷简和曹玮若是真的到了墙倒众人推的地步,那他还真不一定护得住。

    李迪倒下的时候,他就没能护得住。

    当时有寇季在朝堂上发飙,震慑了一下群臣,才保住了李迪的性命。

    可如今寇季生死不明,没人帮他震慑一下群臣。

    寇准已经离开了中枢,经常出现在朝堂上,干涉朝政,插手政务,对他们君臣二人都会有所影响,无论是名望,还是威严。

    除非他皇位受到了威胁,不然寇准绝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上帮他震慑群臣。

    寇准此次插手政务,那是因为此次的政务,关系到寇准唯一的孙儿,于情于理,寇准都能插手一二。

    王曾名望和威严上始终差了一些。

    张知白廉洁的有点过分,从而导致了门下依附者少的可怜。

    张知白迟迟没有晋升参知政事,并不是因为功劳不够、资历不够。

    而是他在朝堂上发声的时候,没多少人声援他。

    所以他也震慑不住群臣。

    没人帮赵祯震慑群臣,单凭赵祯一个人的声音,很难压服百官。

    在太祖、太宗、真宗三人的娇惯下。

    大宋朝堂上的官仆们,并不怕主家。

    反而更怕心狠手辣、威望颇高的大管家。

    比起寇准,吕夷简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大管家。

    李迪、王曾、吕夷简等人,帮寇季铺路,认定了寇季可以进入到内廷接替他们的班,就是因为寇季有成为心狠手辣、威望颇高的大管家的潜质。

    寇季身居六部的时候,就能震慑百官。

    他一旦入了内廷,震慑百官更加轻松。

    所以在寇季生死不明、寇准不出的情况下,赵祯在满朝文武的弹劾下,保不住吕夷简和曹玮。

    赵祯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听到了寇准的话以后,沉吟道:“朕北上,可此事有什么关系?”

    寇准坦言道:“我大宋后方不动,辽皇耶律隆绪自然也一动不动。如今我大宋后方动了,辽皇耶律隆绪自然会跟着动一动。

    如今官家借着老臣孙儿遇刺,将北方所有的兵力调往西北。

    辽皇耶律隆绪必然按耐不住,会跟曹玮一拼。

    曹玮若败了,官家可以派遣重兵,从宁边州、雁门关两线,侵入到辽国。

    辽皇耶律隆绪跟曹玮耗了那么久,耗费了辽国不少国力。

    他就算打败了曹玮,也会伤筋动骨。

    面对我大宋重兵再次来犯,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向我大宋求和。

    局势一旦发展到了这个份上。

    拿我大宋就能借机狮子大开口。

    不仅可以免除了我大宋每年向辽国上贡的岁币,还可以向辽国讨要三五州的疆土,平息我们的怒火。”

    赵祯听到此处,苦着脸道:“如此荒唐的条件,辽皇岂会答应。”

    寇准脸色一正,盯着赵祯沉声道:“官家,你要正视我大宋。我大宋在方方面面上,都不输给辽国。我大宋在最羸弱的时期,尚且可以跟辽国正面一战。

    如今我大宋已经变强了,那就有资格压着辽国。

    先帝向辽人纳贡,那是因为先帝不喜欢战事,渴望我大宋四海靖平,百姓安居乐业。

    但并不代表我大宋弱于辽国。

    太宗在位的时候,三征辽国,虽然皆以惨败收场,可太宗皇帝从没有觉得我大宋比辽国弱。”

    无论是太宗赵光义,还是真宗赵恒,都是寇准侍奉过的君王。

    身为人臣,不言君过。

    所以寇准只能在鼓励赵祯的时候,用正面形象来描述他们二人。

    赵祯听到寇准这一番话,其实是有些迷茫的。

    真宗赵恒向辽人服软多年,任由辽人在汴京城跋扈了多年,渐渐的让汴京城的许多人生出了辽人可怕,辽人不可战胜的心思。

    赵祯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而且从他懂事起,辽国就处在鼎盛时期。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铁骑,今天灭这个,明天灭那个的消息,经常传进汴京城。

    反观大宋,今天被这个侵犯,明天被那个侵犯。

    两相对比。

    赵祯自然而然的觉得,大宋的实力可能不如辽国。

    此事并非他的错。

    而是他爹热爱和平,放着大宋的尖刀利刃生锈,给四邻造成了一种大宋好欺负的假象,也让大宋上上下下错误的以为,大宋好欺负、大宋羸弱。

    赵祯看着寇准,“我大宋并不弱于辽国?”

    寇准认真的点头道:“一直都比辽国强,只是我们不会运用自己的力量。”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准继续说道:“老臣看过几份燕云之地的战报,辽皇耶律隆绪如今在拿依附在辽国麾下的那些小部族在跟我们耗。

    等到那些小部族耗完了,他就不得不动用契丹八族的力量跟我们耗。

    但是辽皇耶律隆绪真的有财力和人力跟我们耗下去吗?”

    赵祯听到此话,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一字交子铺,他盯着寇准道:“朕至今都没有动用一字交子铺的钱财。一旦动用一字交子铺的钱财,辽国一定耗不过我们。”

    寇准缓缓点头,“我们耗下去,最终不过是伤筋动骨而已。但是辽国耗下去,最终就是国破家亡。辽皇耶律隆绪只要不想辽国灭国,就一定会找机会跟我大宋和谈。”

    赵祯听到了寇准的话,略微愣了一下,喃喃道:“朕一直以为,决定战场胜负的只有兵马的强弱,却没想到,钱财也能左右战事。”

    寇准叹气道:“此事不怪官家,是一些人不想看到口袋里的钱,流落到战场上,所以刻意的隐瞒着官家。官家从记事起,到如今,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经过别人修饰的,不懂这些很寻常。”

    寇准若是在朝,绝对不会跟赵祯说这番话。

    因为他偶尔也会修饰一下他的话。

    但如今他不在朝,也不用贪图名利,去刻意的讨好赵祯,所以可以跟赵祯实话实说。

    百姓们都觉得帝王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寇准却不这么认为,寇准觉得,帝王有时候挺可怜的。

    若是朝野上下,刻意的隐瞒,帝王跟聋子瞎子没什么区别。

    晋惠帝执政期间,说出了那句流传千古的话‘何不食肉糜’,被人讽刺了千年。

    所有人都觉得他无知,可他的无知是他自己的错吗?

    他自己有错,他手下的臣子们错更多。

    若不是他手下的臣子们欺上瞒下,他怎么可能无知到这个地步?

    赵祯以前不舍得吃羊肉汤,真的是因为羊肉汤贵到他吃不起的地步了吗?

    要知道在主肉食以羊肉为主的大宋朝,羊肉汤十分廉价。

    几个大钱就能喝一大碗。

    若是碰见了好心的店家,还能加一块带肉丝的骨头啃。

    羊肉汤不贵,但是入了宫以后,就变得金贵了。

    肉羊从驼马市入了宫,仅仅过一道宫门,身价就会倍增。

    一大碗羊肉汤在民间是几个大钱。

    宦官们告诉赵祯的时候,有可能就过贯了。

    采买的宦官借此,内外通吃,能吃许多钱财。

    赵祯听到了寇准的话,深以为然,自从他复立了武德司以后,查到的欺上瞒下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懒得看的地步。

    他懒得看,不是因为他在放纵那些欺上瞒下的恶人。

    而是宫廷内外、朝野上下,九成九的人都在欺上瞒下。

    他不可能将这些人全砍了,所以只能假装不知。

第0677章 又有八百里加急至……

    寇准见赵祯似乎信了自己的话,就继续说道:“老臣请官家北上,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官家四处走走,四处看看,看一看您治下的大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到时候一些人想要蒙蔽您,也没那么容易。”

    赵祯缓缓点头,道:“寇公一片赤诚,朕感受到了。但寇公还没有告诉朕,曹玮若是在燕云之地取胜以后,朕又该如何呢?”

    寇准郑重的道:“自然是挥军赶往兴庆府,用雷霆之势,灭了西夏。这也是老臣的另一个目的。我大宋今非昔比,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谁欺辱了我们,我们都能容忍的大宋。

    西夏屡次三番挑衅我大宋,我大宋一让再让,已经到了没办法再让的地步了。

    再让下去,那其他的藩属,还不人人效仿西夏,屡次挑衅我大宋。

    我大宋是该兴重兵,雷霆扫穴,灭了西夏,安三边,震四邻。

    唯有将挑衅我大宋的藩属灭了,其他的藩属才会乖乖的对我大宋俯首称臣,不敢起异心。”

    赵祯深以为然,寇准这话说了两次,两次都让他动容。

    这话算是说到了他心坎上了。

    他可是亲眼见证了大宋的藩属对大宋从傲慢到恭谨的。

    大宋以前对各藩属十分优厚,从而导致了许多藩属当大宋是冤大头,不仅借着朝贡从大宋谋取钱财,还借着大宋维护他们的政令,在大宋作威作福。

    自从他削减了赐给各藩属的回礼,且寇季在西域狠狠的杀了一场后。

    各藩属乖巧了不少。

    他们非但没有因为赵祯给他们的回礼减少而抱怨,反而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大宋送上了丰厚的贡礼。

    赵祯通过这件事,明白了什么叫做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你拳头若是不够大,你对别人再好,别人也不会领情。

    你拳头若是够大,你就算将别人全部按倒地上捶打,别人也会对你笑脸相迎。

    两国交往,比的是拳头,而不是谁的礼节好,谁的礼物重。

    “此番朕怒而兴兵,算是兴对了?”

    赵祯盯着寇准疑问。

    寇准点头道:“不止是兴兵,官家离京也是一件大好事。”

    赵祯疑惑的看着寇准。

    寇准盯着赵祯沉声道:“官家有心肃清朝堂,为此没少谋划对不对?”

    赵祯一愣,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

    算计满朝文武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

    只要他不承认,满朝文武就算猜出了内情,也会装聋作哑。

    但他若是承认了,那一个虚伪的名声就跑不了了。

    寇准见此,便猜到了赵祯的顾虑,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继续说道:“可官家前前后后肃清了朝堂数次,也没有将朝堂整顿成官家想要的样子。

    为何总会有不顺着官家心思的声音出现呢?

    大部分是名利的缘故。

    此事还需要徐徐图之,不是处理三两个官员就能解决的。

    少数是别有用心之人在作祟。

    此类的人,待着漏洞就钻,碰到了危险就跑。

    滑不溜秋的如同泥鳅。

    只要官家身处汴京城,他们就不会出现在官家眼皮子底下,让官家发现他们。

    如今官家离开了汴京城,王曾和张知白二人震慑群臣,有些吃力。

    此类人自然会忍不住跳出来兴风作浪。

    官家刚好可以借机将他们揪出来,然后慢慢处置。”

    赵祯听完了寇准一席话,深吸了一口气,对寇准拱手一礼,感慨道:“寇公果然是国之柱石……”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若非季儿遇刺,老臣也不会出来。季儿素有手段,总会想尽办法帮官家将朝中的一切政务处理妥当。

    如今季儿生死不明。

    老臣也不能枯坐在文昌学馆内,什么也不干,眼睁睁的看着官家和季儿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大宋,回到从前。”

    赵祯再次一礼,“寇公大义,朕铭记于心。”

    寇准摇摇头,“老臣老了,策马狂奔了许久,身子骨有些扛不住,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还望官家恩准。”

    赵祯闻言一愣,缓缓起身,“你就留在此处休息,朕去其他车架上。”

    寇准也没有拒绝,拱了拱手道:“多谢官家……”

    赵祯起身到了车厢前,穿上了靴子,吩咐宫娥和宦官们伺候好寇准,及时给寇准冰鉴内添冰,避免寇准中暑。

    冰块对以前的大宋而言,是个稀罕物。

    每年到了夏日,宫内赐冰,远比赐钱财更招人爱。

    不过,冰块在现如今的大宋,以及不值钱了。

    制冰的法子,早已传遍了大宋。

    法子是从华州传出来的。

    居然说是寇季寇经略早年在华州的时候,为了谋生想出的法子。

    他将制冰的法子卖给了华州的大户,换了一些钱财。

    华州大户拿到了制冰的法子以后,也没有私藏,而是大方的分享给了好友。

    然后逐渐的传到了全大宋。

    以前那制冰的法子叫做唐氏制冰法。

    自从寇季闻名天下以后,唐氏族长特地站出来声明,制冰的法子是寇季在华州的时候,怜悯他家中老母体弱多病,耐不住酷暑,赐给他尽孝的。

    自始至终都没说过钱财的事情。

    大致是怕寇季找他麻烦。

    可他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寇季压根就没在乎过他。

    赵祯下了马车,找了另一辆马车坐了进去。

    坐上了马车没多久以后,后方有队伍追上了他的脚步。

    那是三衙派遣的将校。

    将官足足有百人,每个人领着数百部曲,凑在一起就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他们追上了赵祯以后,赶到赵祯面前施礼。

    赵祯吩咐他们跟在身后,随同其他侍卫一起护卫在四周。

    又约行了五里。

    四匹快马沿着官道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将士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呐喊。

    “八百里加急,速速让道!”

    “……”

    赵祯隔着老远,听到了八百里加急将士的呼喊,脸色惨白,浑身哆嗦。

    不只是赵祯如此,跪坐在车辕上的陈琳,脸色一瞬间也变得惨白。

    前一个八百里加急入京,带回来的寇季遇袭,生死不明的消息。

    才过了大半日,又一个八百里加急从西北而来。

    他能带什么消息?

    除了寇季身死以外,还有什么消息值得动用明面上最快的传信渠道,八百里加急的。

    为了避免八百里加急被滥用,朝廷对动用八百里加急的约束可是十分严密的。

    寇季遇刺,可以动用八百里加急。

    可寇季若是生命无忧,再次向朝廷传消息的话,就不能轻易的动用八百里加急。

    须知,寇季此前在西北的时候,向嫣生寇天赐,也不敢动用八百里加急给寇季送消息。

    当然了,以寇季的职权,他若是非要滥用八百里加急的话,别人也很难借着此事指责他。

    但前一个八百里加急的将士传信,信上明言,寇季遇刺,生死不明。

    寇季必然是身受重伤,就算是不死,恐怕也在昏迷中,不可能动用八百里加急。

    刘亨、高处恭等人,可没有寇季那么大的权柄,敢滥用八百里加急。

    他们派遣八百里加急,必然是传达寇季身死的消息。

    “去!速速将他带到朕面前!”

    赵祯几乎用吼的冲着陈琳吩咐。

    陈琳深知事情的轻重,他光着脚快速的出了车厢,一脚将一个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的宦官踹下了马,在宦官惊愕的眼神中,骑着马迎着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冲了上去。

    陈琳来去如风,没过多久就抓着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到了赵祯马车前。

    陈琳知道赵祯心急如焚,也没有讲究那些俗礼,带着将士就入了马车。

    赵祯确实心急,所以没在意这些。

    在将士出现在了马车内以后,他有些胆怯、有些恐惧的颤声问道:“可是朕四哥的消息?”

    将士一脸懵。

    他在传信的路上,猛然被人袭击,被人如同小鸡崽子一样拽着,一路狂奔到了一座华丽的车架前,还没来得及四处打量,就被塞进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到了大宋第一人。

    “啪!”

    陈琳见将士没有回答赵祯的话,急了,对着将士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将士被陈琳的巴掌给打醒了。

    将士赶忙单膝跪地道:“回官家,卑职带的并不是寇经略的消息。”

    赵祯心里有些慌乱,“不是四哥的消息?那是西北的兵事有变?”

    将士缓缓点头,不等赵祯发问,就快速的说道:“寇经略吩咐卑职快马加鞭,赶到汴京城,向瑞安镇的器械作坊传令。”

    赵祯闻言,生气了,气的眉头都竖起来了,他恼怒的喊道:“你在戏耍朕?!朕才得到消息,称四哥在西北遇刺,生死不明。你如今告诉朕,四哥吩咐你快马加鞭来传令。你当朕是三岁顽童吗?”

    陈琳觉得,戏耍官家的,每一个都该死,他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拧下眼前这个家伙的脑袋了。

    只需要赵祯下个命令,他就立马动手。

    将士听到了赵祯的怒吼,吓了一跳,听清楚了赵祯的话以后,将士快速的道:“寇经略虽然遇刺,可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御医诊治过后,已无大碍。”

    赵祯愣了一下,心里松了一口气,可他气还没松到底,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赵祯握紧了拳头,瞪大了眼,怒吼道:“前一个传信的告诉朕,四哥遇刺,生死不明。你现在又告诉朕,四哥遇刺,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你们其中必然有一个人在蒙骗朕。

    前一个传信的有文书为凭,那么你说的必然……”

    赵祯咆哮了一半生生的闭上了嘴,把剩下的话憋回了肚子,他差点没憋出内伤。

    不是他愿意将话憋回肚子的,而是将士一脸委屈的拿出了一样东西,堵住了他的嘴。

    “四哥的令箭?”

    赵祯愣愣的盯着将士手里的令箭。

    令箭这东西,在一定程度上跟虎符没啥太大的区别,伪造令箭,或者是假借令箭传信的,不论官有多大,脑袋都得搬家。

    朝堂内外,能掌令箭的人,少的可怜。

    有资格以令箭传令的,首先都要有开府的权力。

    有资格开府建衙的,那都要加开府仪同三司的职位。

    开府仪同三司,非二品,非有大功于朝廷者,不加。

    寇季没有开府仪同三司的职位。

    所以寇季用的令箭是赵祯赐于的。

    朝野上下,独一份。

    假借赵祯赐于的令箭,跟造反的罪名没多大差别。

    三族的脑袋都得搬家。

    所以没人敢假借赵祯赐于的令箭传令。

    将士能拿的出赵祯赐于寇季的令箭,他的话自然不假。

    赵祯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他心情犹如油盐酱醋搅和到了一起一样的复杂。

    赵祯强压下复杂的心情,盯着将士沉声道:“将朕的四哥遇刺的始末,尽数将给朕听。”

    赵祯没有说出什么隐瞒不报的惩罚措施。

    将士却不敢对他有丝毫隐瞒。

    将士快速的、简洁的用自己的语言,将寇季遇刺前后的事情给赵祯讲了一遍。

    赵祯一字不落的听完了以后,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照你的说法,四哥遇刺,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只是被手下的侍卫们失手打晕,又沾染上了手下侍卫们的鲜血,才让人误以为四哥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将士果断点头。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四哥无碍就好。”

    话音未落,赵祯又道:“不过刘亨没弄清楚情况,就敢报给朕,害的朕担忧了这么久,着实可恨。朕念他斩杀萧孝穆有功,又帮我大宋开一州之地,就不削他爵位了。

    但少不了一顿板子。”

    “陈琳!”

    “奴婢在呢!”

    得知了寇季无性命之忧以后,陈琳也是松了一口气,心情跟着愉悦了不少。

    别人都以为,现在的赵祯疯的可怕。

    可陈琳却知道,现在的赵祯还不是最疯狂的时候。

    现在的赵祯做出的一切的举动,只不过是建立在那一句‘生死不明’上的。

    一旦赵祯确认了寇季已死,并且看到了寇季尸骸的话,他肯定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那个时候的赵祯才是最可怕的。

    所幸,寇季无忧,他不用担心赵祯发疯了。

    “派两个人,拿着水火棍去西北,给朕狠狠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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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992/ 第一时间欣赏北颂最新章节! 作者:圣诞稻草人所写的《北颂》为转载作品,北颂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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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颂介绍:
寇季魂穿北宋,成为了千古名相寇准的从孙,作为一个标准的官三代,他本该走马架鹰,过着最嚣张的纨绔生活。然而,当他拿着便宜父亲邀他入汴京享福的信入京以后,才发现……祖父寇准,貌似要凉!【书友群:一九五九九二九八一】北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