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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北颂txt下载     北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33章 给你脸了?!

    “去忙你的吧,不要忘了你现在身负重任。西北数万万百姓的性命都在你身上压着。”

    杨家老太君语重心长的劝诫寇季。

    寇季心中哀叹了一声,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杨家老太君一礼。

    杨家老太君坐在炕上没有动,生受了寇季的礼。

    她受得起。

    即便是赵祯亲自向她施礼,她也受得起。

    寇季施礼过后,退出了厢房。

    站在厢房门外,回望了厢房内一眼,寇季一脸的担忧。

    引而不发的悲伤,远比歇斯底里的痛哭流涕更可怕。

    歇斯底里的痛哭流涕,不会致命。

    痛哭一场后,经过安慰,慢慢的便会好转。

    引而不发的悲伤,有可能会引起心病。

    心病越积越多,最终会压垮整个身体,导致性命之忧。

    寇季很希望杨家老太君能痛哭一场,可杨家老太君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杨家老太君跟寇季说,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寇季相信她的话。

    她无泪可流,便只能流血,还是心头血。

    寇季从杨家老太君的厢房,折返回了自己的厢房,刘亨就在厢房内候着,没有走。

    见到了寇季以后,赶忙迎上前,急切的问道:“老太君神情如何?”

    寇季瞥向刘亨,叹了一口气道:“没哭也没喊,甚至还冲我笑了几次。”

    “嘶~”

    刘亨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沉重的道:“她这是将痛苦憋在了心里……”

    寇季哀叹道:“谁说不是呢。”

    刘亨皱着眉头,沉声道:“我们得想个法子,让她将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

    寇季苦着脸道:“我要是有法子,早就用了,还用等到现在。”

    迟疑了一下,寇季又道:“其实我心里觉得很矛盾,你说老太君是长寿一点好,还是短命一点好?”

    寇季这话,要是冒然的说给其他人听,一定会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杨家老太君都活到八十了,已经是少有的人瑞了,但凡是个人,都希望她能长寿一些,越活越长,最好能活过百岁。

    刘亨却没有指着寇季的鼻子破口大骂,因为他懂寇季这句话里的意思。

    长寿,对很多很多人而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对杨家老太君而言,那就未必了。

    她多活一刻钟,心里就要多遭受一刻钟的痛苦,一刻钟的折磨。

    寇季在后世的时候,听说过有一位老人,十分长寿,熬死了儿子,熬死了孙子,熬死了曾孙子,身子骨依然硬朗。

    他最后做出了一个让许多人十分不解的举动,那就是停止了进食,生生的饿死了自己。

    寇季以前也不太理解这位老人的这一举动,如今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送一次,就已经是人间惨剧了。

    送一次,就已经让人肝肠寸断了。

    多送几次,心肝脾肺肾,都会碎成一滩肉泥。

    活着,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折磨,而不是一种恩赐。

    刘亨犹豫了许久,给出了答案,“自然是长寿一点好……”

    寇季看向刘亨,刘亨郑重的道:“杨将军的骸骨还在古北口,她就算要西去,也要等杨将军的骸骨被迎回来,跟杨将军葬在一处。”

    寇季深以为然,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她应该长寿一点。我们作为后辈,应当将杨将军的骸骨迎回来,跟她葬在一处。

    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打败辽人。”

    刘亨重重的点头。

    寇季吩咐道:“带着你的人,即刻北上,马不停蹄,赶往佳县以北的黄河南岸,不惜一切代价,将辽人给我挡在黄河以北。

    必要的时候,可令王云升,用刀架在折继宣的脖子上,逼迫折家军出动。”

    刘亨闻言,略微有些担忧,“我们要在西北兴兵,少不了要折家军帮衬。若是王云升这么做了,折家军会不会敌视我们?”

    寇季皱眉道:“西北是朝廷的西北,不是折家的西北。官家将西北军政大权,全部交托给了我,那我就有权决断西北境内的一切事务。他们要敌视我们,也得过了老太君那一关再说。”

    刘亨听寇季语气强硬,就知道寇季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冲着寇季抱了抱拳,离开了寇季的厢房。

    刘亨一路到了驿站外的兵营,调动了一万青塘兵,赶往了西北。

    寇季没有急着离开。

    他为了照顾杨家老太君,特地在驿站内待了一日,直到第二日才带着仆从启程。

    寇季率领着庞大的辎重队伍,所以行军的速度很慢。

    他率领着寇府的仆从押解着辎重出了晋州的时候,王凯已经率领着部曲赶到了佳县。

    驻守在佳县的晋宁军主将,在得知了王凯要接掌晋宁军兵权的时候,并没有痛快的交出晋宁军的兵权,但他也不敢为难王凯,所以就找借口拖延时间。

    王凯深知军情紧急,他手里又握着寇季赐于的箭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手持箭令,暗中联络了晋宁军中的监军、推官等一众文官,将寇季的命令传达给了他们,并且让他们帮忙约束晋宁军。

    然后在当夜晋宁军主将邀请他到佳县酒楼里吃酒的时候,率领着部曲,伏杀了晋宁军主将。

    王凯之所以选择伏杀,而不是在晋宁军军营里,请出寇季的箭令,直接诛杀晋宁军主将,那是因为晋宁军中,有不少晋宁军主将的心腹。

    他们若是在晋宁军主将煽动下,彻底乱起来,才不会管你箭令不箭令的,一定会当场乱刀砍死王凯。

    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从古至今一直沿用着,这条规则就叫法不责众。

    以朝廷的办事方式,在地方兵发生兵变的时候,谁引起的兵变,谁就是罪首,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论你是否被冤枉。

    所以晋宁军将士在晋宁军主将的煽动下,乱刀砍死王凯,绝对不会有太大的顾虑。

    王凯一死,晋宁军主将,一定会带着他的心腹逃离大宋。

    朝廷难道会拿一群被煽动的普通将士出气?

    大家都有错,朝廷总不可能为了王凯一个人,将数万人全砍了。

    王凯就是猜到了他在晋宁军军营中请出箭令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果断选择了伏杀。

    王凯伏杀了晋宁军主将以后,提着晋宁军主将的脑袋,悄悄的入了军营。

    他先是通过军中的监军、推官等人,将晋宁军主将在军中的心腹控制了起来。

    然后再当众拿出了箭令和晋宁军主将的脑袋,向晋宁军的将士们宣告,他奉命接掌了晋宁军的兵权。

    有监军和推官们配合着王凯说服晋宁军的将士,将士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为了尽快的掌控晋宁军,调动晋宁军的士气。

    王凯在说服了晋宁郡将士们以后,又相继罢免了晋宁军主将的那些心腹们的官爵,将他们腾出的官爵,赐给了那些在军中威望颇高的部头、什长。

    有了监军、推官、部头、什长等人的帮衬,王凯彻底掌控了晋宁军。

    在掌控了晋宁军以后,王凯派人给寇季送了一份请罪的文书,然后带着晋宁军,赶往了保德、麟州附近的黄河沿线,去抵御辽人。

    王凯之所以要请罪,是因为他擅自将军中的官爵,赐给了其他人。

    虽说事急从权,寇季不一定会怪罪他。

    但他多少得向寇季表个态,认可错。

    这便是规矩。

    事实证明,寇季很吃他这一套规矩。

    寇季在拿到了王凯的请罪文书以后,对王凯的做法很满意。

    不骄不躁、敢做事、敢认错、懂规矩。

    如此下属,才算是一个好下属。

    寇季心里对王凯的评价,有提高了几分。

    在给王凯回信的时候,寇季在信中痛骂了王凯一番,但却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最大的惩罚就是让王凯出了一笔钱财,安置那些跟随着晋宁军主将一起被王凯伏杀了的随从们的家眷。

    钱财方面的惩罚,对家底丰厚的王凯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王凯领着晋宁军赶到了黄河边上,刚好撞上了辽人分出的一支偏师准备渡河。

    王凯没有下令让晋宁军渡河去迎敌,反而带着晋宁军将士,站在岸边上静等着辽人渡河。

    辽人投鼠忌器,不敢渡河,只能隔着河,跟王凯率领的晋宁军将士们对望。

    王凯抵达黄河岸边没多久以后,刘亨带着一万青塘兵马也出现在了黄河岸边上。

    辽人见此,果断退走。

    河边有数万大军静等着他们,他们又不擅长在水上作战,强行渡河,那就是找死。

    即便是晋宁军、青塘兵马的实力不如他们,也可以在他们渡河的时候,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河面上有没有遮挡,他们大部分人也不会水。

    一旦踏上了渡河的道路,他们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辽人善战不假,可他们也不可能傻乎乎的送死。

    渡河不成,辽人偏师就折道赶往了银州,去捅银州的腚眼。

    王凯和刘亨在见到辽人退走以后,立马兵分两路,一路赶到保德去,驰援清山军,一路留在原地,开始布防,防止辽人派遣其他偏师渡河。

    寇季得到王凯和刘亨二人派人送来的军情的时候,已经到了汾州。

    寇季得知王凯和刘亨二人将辽人挡在了河对岸,也是松了一口气。

    辽人在黄河北岸和在黄河南岸,完全是两个概念。

    辽人在黄河北岸,有黄河这道天然的屏障帮忙,寇季抵御起辽人,就能轻松不少。

    辽人若是跨过了黄河出现在黄河南岸,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黄河南岸,可是有平坦的官道,直通汴京城的。

    辽人一旦跨过了黄河,完全可以合兵一处,放弃攻打所有的地方,直捣汴京城。

    一旦辽人打到了汴京城,那整个大宋江山都得跟着动荡。

    寇季到了汾州以后,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汾州停留了两日。

    折家老太君在汾州,跟寇季分道扬镳,赶往了府州。

    寇季在汾州,是为了等人,折家老太君急着去府州,是为了见折惟忠的骸骨。

    寇季送走了折家老太君以后,在汾州等了没多久。

    一行十分独特的人,出现在了汾州的驿站内。

    为首的是一位带着半长面具的老者,身边跟着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背后跟着一群身着皮甲,背着火枪的少年、青年。

    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见到了寇季,那是十分热情,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跳下了马,扑到了寇季面前。

    “见过少爷……”

    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到了寇季面前,赶忙施礼,施礼过后,就开始一个劲的抱怨。

    “少爷啊,您快让小人回府吧。您派遣小人去的地方,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要啥啥没有,整日里还要被一帮小兔崽子给气,小人快被气死了,头发都快掉光了……”

    “少爷,您让小人教的人,都是一帮子榆木脑袋,小人是教不好,您还是另请高明吗?”

    “少爷,小人还是回府帮您养马吧。”

    “……”

    寇季被他们七嘴八舌的吵的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喊道:“行了,再乱喊乱叫的,吊起来打!”

    寇季的侍卫头子,一听这话,立马跃跃欲试的站到了人前。

    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立马闭上嘴。

    坐在马背上一直没有言语的那位老者,在几位披甲持刃的汉子们闭嘴以后,盯着寇季不咸不淡的冷哼道:“你们主仆叙旧叙完了没有?

    老夫可没闲心思陪你们在这里耗着。”

    寇季还没有开口,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立马扭过头,瞪向了马背上的老者。

    其中一个汉子更是从背上取下了火枪,冲着老者威胁道:“对我家少爷说话客气点,不然我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老者闻言,老脸涨的通红,盯着寇季愤怒的喊道:“寇季,你要弄清楚,这次是朝廷求老夫,不是老夫求朝廷,你最好对老夫客气点,让你手下的狗腿子们,对老夫也客气点。”

    “呸!给你脸了?!你一个落毛的凤凰,还敢威胁我家少爷。”

    陈大头提着枪,当即就要上弹开火。

    寇季皱着眉头,沉声道:“够了!”

第0634章 屈野河!!

    陈大头在寇季的喝斥下,收起了火枪,恶狠狠的瞪了马背上的高处恭一脸。

    高处恭面具下的半张脸,已经被气成了酱紫色。

    他从出生到现在,数十年,还没有人对他如此不客气过。

    高处恭的心情,寇季无暇顾及。

    高处恭能有今日,也是他自己作的。

    寇季不会怜悯他。

    寇季盯着马背上的高处恭,皱眉道:“你来晚了!”

    高处恭瞪着眼,喝道:“你就是如此教育你的狗腿子的?”

    寇季眯了眯眼,不客气的道:“他们皆是我大宋的百姓,不是什么狗腿子,我希望你说话客气点。你已经今非昔比,就不要在我面前再端你的国公架子。

    官家让我全权决断西北的一切军政大事,在西北,我就是最大的。

    即便是你还没有被罢官去职,到了西北也得俯首听命。”

    高处恭气的浑身哆嗦,却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知道他斗嘴、斗权、斗手段,都斗不过寇季,就没有再自取其辱。

    寇季盯着高处恭,质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何来晚了?”

    高处恭不甘的咬咬牙,瓮声瓮气的道:“一路上要掩藏行踪,自然要绕一些路,自然就到晚了。”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念在你是初犯,就姑且绕过你。”

    高处恭气的牙齿咬的咯嘣响,却没有说话。

    寇季瞪了一眼高处恭,目光又在其他人身上环视了一圈,冷冷的道:“你们虽然不归三衙、枢密院管辖,也没有直入军籍,但你们依旧受军律的约束。

    我希望你们记住,军令如山这一条。”

    陈大头等人率先拱手道:“喏……”

    那些好奇的盯着寇季瞅了许久的少年、青年,也赶忙学着陈大头等人的模样,齐齐拱手。

    高处恭见此,不甘的拱了拱手。

    寇季在他们拱手过后,继续说道:“此次调遣你们出来,是为了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见识见识火枪和火炮在战场上的作用,以及威力。

    必要的时候,你们需要亲自参与到战事中。

    你们和军中的将士不同,他们好歹有个名分,死了也有功劳。

    可你们没有。

    在你们没有为我大宋建功立业之前,你们就是一群没有身份的人。

    可以是我寇季的部曲,也可以是我寇府的仆从,甚至可以是一群马贼。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们死了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战场上长点眼,别冒冒失失去死。”

    顿了顿,寇季在那些讲武堂的学生们愕然的眼神中,再次开口道:“这是我身为副山长,给你们这些初涉战场的学生们的训诫。”

    学生们闻言,齐齐向寇季施弟子礼。

    学生们跟寇季是第一次相见,寇季又以副山长的身份给他们训话,他们自然得以施弟子礼。

    寇季等学生们施礼过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高处恭,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帐下的幕僚,协助我处理西北的一切兵事。”

    高处恭刚要开口,寇季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寇季在跟高处恭说完话以后,立马看向了陈大头等人,继续说道:“除了之前配发给你们的火枪外,我此行还带了一些火器,其中有你们之前用过的,也有你们之前没用过的。

    你们一会儿带学生们,去熟悉熟悉那些火器。

    到了战场上,我希望他们拿到火器就能用,而不是要花时间去掌握。”

    陈大头等人郑重的点头。

    寇季吩咐寇府的仆人,打开了几辆马车的包裹,让陈大头带着学生们去熟悉武器。

    他自己带着高处恭,进入到了驿站内的厢房,一起研究西北的兵事。

    高处恭心里对寇季虽然有诸多不满,可是在兵事上,却没有为难寇季。

    二人进入到了厢房里,铺开了一张比较详细的西北地图。

    高处恭依照寇季提供的一些西北的军情,开始帮着寇季分析西北的战局。

    西北很大,辽人的战线拉的也很长。

    辽人多骑兵,所以可以在漫长的战线上驰骋。

    大宋虽然得了河西,也从河西得到了不少马匹分配到了军中,可大多都是分给了禁军。

    西北地。

    特别是折家所居的西北地,多是厢军,所以没有分配到多少战马。

    所以没办法陪着辽人在漫长的战线上驰骋。

    寇季现在需要在漫长的战线上,找出一个辽人必定会攻打的地方,提前赶过去,以逸待劳。

    高处恭仔细的听完了寇季讲述的西北战局以后,在地图上拉了一条线,道:“你派人及时堵住了辽人从麟州境内南渡黄河的道路,辽人在看到此路不通的时候,立马转战去了银州。

    他们攻打银州是假的,实际上是想借着银州境内的无定河河道,穿过橫山,直逼绥德境内的大里河,然后再沿着大里河河道,抵达黄河岸边,出现在我们背后。

    到时候他们进可以坐船沿黄河而下,直捣汴京城;退可以封死我们的后路,汇同保德的辽军夹击我们。

    你应该立刻下令,调遣绥德城的绥德军,还有龙州的守军,赶到无定河穿过橫山的河道口,堵住辽人。

    辽人若是不出现,那还罢了。

    辽人若是真的穿过了橫山,出现在河道口外,那龙州的守军和绥德城的绥德军,就能借着地利优势,给辽人一个迎头痛击。

    若是谋划得当,将这一支辽人偏师留在我大宋,也不在话下。”

    寇季听到此处,沉吟道:“按理说石州比龙州,距离无定河更近。你没有主张调遣最近的石州兵马,反而调遣了远处的龙州兵马,是为了防止辽人的偏师出现在银州以后,伙同长城外的辽人,两面夹击银州?

    留下石州的兵马,是为了应对辽人两面夹击银州的困境?”

    石州毗邻银州。

    银州一旦有被攻破的危险,石州的兵马可以快速的赶到银州驰援。

    高处恭听到寇季的话,缓缓点头,“不错,留着石州的兵马,就是为了防止辽人夹击银州。

    如今银州城内无主将坐镇,银州城内的偏将和校尉们,只能据城而守,不能擅动。

    辽人到了银州境内,到底是先两面夹击银州,还是先沿着无定河而下,我们谁都不知道,所以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

    高处恭这话,跟他刚才的一些话有些违背。

    他最开始说,辽人必定会沿着无定河而下,入大里河,进入到黄河;后面又说,辽人攻打银州、或者沿无定河而下,谁也不能确定。

    两种说法有违背之处,但是并没有错。

    辽人若是到了银州以后,先打银州,那么在攻克了银州以后,不可能止步不前,一定会沿着无定河而下。

    辽人若是到了银州,虚晃一枪,必然会直奔无定河。

    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

    寇季在听完了高处恭的分析以后,果断道:“我此前已经去令给银州的偏将和校尉们,让他们死守银州。同时也去信给了石州的守军和龙州的守军,让他们待命。

    一会儿我再去一道命令,让龙州守军即刻开拔,赶往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

    同时也让石州的守军,随时准备着驰援银州。

    此外,我回立刻派人去绥德城,调遣绥德军即刻北上。”

    高处恭缓缓点头,提议道:“火炮你可以分出去一部分,让人带着赶去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辽人若是出现在了谷道口,火炮能派上大用处。”

    火炮若是架在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辽人一旦沿着无定河穿过橫山,出现在谷道口,那么火炮一定会给辽人一个痛击。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我手里之前的火炮,已经被曹玮带去了燕云。如今带来的,都是最新赶制出来的,数量其实并不多。

    因为火炮目前仍有缺陷,所以并没有大规模制造,只是造了一小部分。

    若是分一部分送到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未必能起什么大作用。”

    高处恭拧起了眉头。

    寇季沉声道:“所以我决定将我此行带着的所有火炮,全部送到无定河和橫山谷道口去。”

    高处恭闻言,一脸愕然。

    他心里有些惊叹,也有些哀叹。

    惊的是,赶去银州的辽人,只不过是一支偏师,数量有限。

    真正危险的地方,是寇季要去的地方。

    因为那个地方将会是辽人和大宋兵马决战的地方。

    数十万兵马鏖战,危险可想而知,寇季居然不留下一两门火炮傍身,高处恭自然觉得惊讶。

    哀的是,他发现他不如寇季的很多。

    寇季能在朝堂上如日中天,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是他私心少一些,公心多一些,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寇季不知道高处恭的心思,他在做了决断以后,询问高处恭道:“辽人若是被堵在了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他们之后会怎么做?”

    高处恭闻言,略微回神,沉声道:“一旦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被堵,辽人就失去了所有取巧的机会。他们只能选择跟我大宋西北的兵马正面一战。

    胜则继续南侵。

    败则退兵回朝。”

    寇季缓缓点头,继续问道:“所以辽人会在何处跟我大宋西北的兵马正面一战?”

    高处恭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内了一条川流,那是一条从西夏流淌到大宋境内,过子河汊、麟州城,汇入到黄河内的川流,名曰屈野川。

    寇季盯着地图,沉声道:“你是说,辽人会在屈野川和黄河的交汇处,跟我们正面一战?”

    高处恭缓缓点头,道:“胜则长驱直入,败则急流勇退。”

    寇季沉吟道:“那我们就去屈野川。”

    有了决定,寇季便不再迟疑,他提笔写下了几份领命,几份长信,分别派人送了出去。

    信送走以后,他出了厢房,吩咐陆铭,带着一部分寇府的仆人和讲武堂的学生,押解着火炮,赶去了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寇季有派遣了跟随着自己的侍卫,一路同行。

    送走了陆铭一行,寇季带着高处恭等人,押解着剩余的马车,快速的赶往了屈野川。

    一路耗费了数日,赶到了屈野川和黄河的交汇处。

    屈野川和黄河交汇处,草木茂盛,植被繁多,野兽在草丛、树林间不断的穿行。

    场面十分美。

    很难想象,这么美的地方,在不久以后,会沦为战场。

    眼前的一切,将会在战火的侵袭下,化作灰烬。

    寇季到了屈野川以后,发现了有人比他早到了一步,这个人便是王凯。

    王凯率领着一支三千人的兵马,驻扎在屈野川和黄河的交汇处。

    见到了寇季一行以后,立马带人迎了出来。

    寇季见到了王凯,有些意外,“你不是守在佳县到银城一线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王凯对寇季拱手一礼,“回上官,卑职觉得,黄河河道狭长,重兵把守一地,不足以防备辽人。所以就将手里的兵马分成了数股,分别守在佳县到银城附近容易渡河的地方。

    卑职之所以在此处,是因为卑职的人,在两日前,在此地发现了一支辽兵斥候的踪迹。

    卑职怕辽人会派遣另一支偏师从此地渡河,所以亲自带着人马坐镇在此地。”

    寇季闻言,跟身旁的高处恭对视了一眼。

    还真被他们猜着了。

    辽国燕王萧孝穆确实是一个能征善战的人。

    走一步,算三步,看五步。

    他派遣出去的偏师,恐怕才到银州,他就已经率先派人到屈野川探查战场,在为派遣出去的偏师失利做准备。

    虽然不一定能用上,但是早早的派人探查,早做准备,就早占先机。

    占有了先机,就会占有一定的优势,胜利的把握自然就会多一分。

    王凯虽然没能料敌先机,但是在察觉到了敌人的触角以后,立马做出了反应,足可见王凯的嗅觉十分的敏锐,反应也很快。

    从寇季对王凯委以重任到现在,王凯的表现,寇季都很满意。

    所以寇季不介意夸奖王凯几句。

第0635章 明镐献策

    “你很不错……”

    寇季夸奖了一句。

    王凯不卑不亢的道:“卑职多谢上官赞赏。”

    寇季点点头,“带着你的人,继续巡视。”

    王凯抱了抱拳,率领着人马继续去巡视。

    高处恭在王凯走后,撇撇嘴道:“他曾祖父也是位人物,我爹在世的时候,时常说,他曾祖父若是死的晚一些的话,也许能跟他一教高下。”

    寇季侧头看向高处恭,疑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高处恭语气幽幽的道:“昔年太祖皇帝在洛阳举行郊祀大礼,召王全斌陪祀,那是何等荣耀。如今过去了不过数十年而已,他的曾孙想要入仕,想要建功立业,都需要让别人举荐。

    可悲!可叹!”

    高处恭大概是通过王家的没落,怕高家会步王家后尘,所以才幽幽出声。

    太祖皇帝赵匡胤在洛阳举行郊祀大礼,可不是一般的郊祀。

    而是一场论功行赏的大会。

    在洛阳举行郊祀大礼中,太祖皇帝赵匡胤,分别召见了每一位跟随他建立大宋,战功赫赫的将领,依照他们的功勋,分别论功行赏,赐于官爵。

    可以说从大宋朝建立至今,再也没有一场郊祀,能比得上这一场郊祀的分量重。

    就是如此重要的郊祀,太祖皇帝赵匡胤召王凯的曾祖父王全斌陪祀,可见王凯曾祖父王全斌在太祖皇帝赵匡胤心中的分量。

    按理说,他的子孙后代,在大宋朝,那一定是居于高官厚爵之列。

    可他死后不过数十年,他的子孙就到了需要别人推举的地步,可见王家没落的有多快。

    这背后有没有其他的因素,暂且不论。

    光是王家没落的速度,就足以让同属将门的高处恭,心生感慨。

    寇季知道高处恭的心思,所以在高处恭话音落地以后,淡淡的道:“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王家没落,对王凯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高处恭摇摇头,不太赞同寇季的话。

    王家如今已经没落了,王凯想要让王家再次崛起,难如登天。

    朝廷如今推行重文抑武的政令,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王凯想要在这种政令的压迫下,让王家再次崛起,根本不可能。

    寇季见此,大概猜到了高处恭的心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寇季命令明镐,率领着寇府的仆人,以及讲武堂的那些学生,在屈野川外安营扎寨。

    明镐带领着寇府的仆人、讲武堂的学生,扎好了帐篷,安顿好以后,一个人独自找到了寇季。

    寇季正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审阅刘亨派人送来的保德城的战事文书,听到了明镐求见,便让人带着明镐进了帐篷内。

    明镐一进帐篷,率先施礼,施礼过后也不说话,眼巴巴的盯着寇季。

    寇季在审阅完了刘亨送来的战事文书以后,放下了手里的文书,盯着站在他面前许久也没有开口的明镐。

    “有事?”

    明镐对寇季一礼,回答道:“回上官,有!”

    寇季知道明镐是个有才能的人,明镐主动找上了他,很有可能是有计策、谋略献给他。

    寇季饶有兴致的盯着明镐道:“什么事,说说。”

    明镐干巴巴一笑,站在原地又不说话了。

    寇季一愣,沉吟了许久以后,大致猜到了明镐为何不讲话。

    寇季对帐篷里的仆人们摆摆手,让他们出去。

    仆人们一走,明镐果然开口了,“上官,下官有一法,可帮助上官抵御辽人。”

    寇季淡淡的道:“什么法子,只管明言。”

    明镐沉吟道:“上官和已经亡故的高家家主到西北,为的是抵御辽人。如今保德和银州各有战事,上官不去,却偏偏到了这屈野川。

    想必屈野川在不久的以后,会有一场大战。”

    寇季盯着明镐没有言语,即便是明镐已经猜出了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是高处恭,即便明镐已经猜出了屈野川即将有大战发生。

    明镐见寇季没有言语,就继续说道:“下官刚才安营扎寨的时候,仔细看过屈野川附近的地形。发觉屈野川外有几处地方,可安营立寨。

    若是能在这几处地方安营立寨,一旦辽人来攻,我们派遣少量的兵马留在寨子内,牵制住大批辽人的兵力。辽人进攻的势头也会因此大大的削弱。”

    “安营立寨?”

    寇季嘟囔了一下,盯着明镐沉声道:“辽人什么时候赶到屈野川,我们谁也说不准。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安营立寨。”

    明镐闻言,郑重的道:“有,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安营立寨。上官给我一千人手,三天之内,我一定帮上官立起两座寨子。”

    寇季眯了眯眼,道:“三天,两座?你是在给我立军令状?”

    明镐郑重的点头。

    寇季盯着明镐幽幽的道:“你是看到了我重用王凯,看到了王凯从一个殿直,一跃成为了坐镇一军的主将,所以就想向我献策,借机博一个晋升的立功升迁的机会?”

    寇季脸上看不出喜怒,明镐也不知道寇季对他献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过寇季已经把话挑破了,明镐也不敢隐瞒,果断点点头。

    寇季沉声道:“我喜欢看到自己的属下有上进心,但兵事不同其他,容不了半点儿戏。你既然敢立军令状,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三日之后,若是屈野川多出了两座寨子,此次战事了结以后,你就去麟州上任。

    若是没有,那么三日之后,你就打点行囊,滚回老家去。

    我会去文书给内廷,让内廷将你削职为民。”

    明镐听到此话,恭恭敬敬的向寇季一礼,“多谢上官给下官这个机会。”

    寇季摆摆手,道:“你下去挑地方,一会儿一千人手就会到你手下听用,你筑寨所用的一些简单的器械,我也会派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上官!”

    明镐一脸振奋,施礼过后准备离开了帐篷。

    寇季在他离开之前,开口提醒道:“无论是高处恭的存在,还是屈野川即将发生战事,你都不要外传。一旦让我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你就别想再安生。”

    “下官不敢……”

    明镐应允了一声,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明镐刚走,高处恭晃晃悠悠的进了帐篷,见到了寇季也不客气,果断开口问道:“保德兵事如何?”

    寇季从桌上拿起了刘亨派人送来的文书,递给了高处恭,在高处恭审阅文书的时候,寇季沉声道:“保德八成要丢……刘亨带人到了保德的时候,保德城已经被辽军围困的水泄不通。辽军人数有五万之多,皆是辽国的精锐。刘亨带人冲了三阵,也没有冲破辽军的封锁。

    更关键的是,保德城内的清山军,并没有在此期间派人出来接应。”

    高处恭一听,立马听出了问题的关键,他盯着寇季沉声道:“清山军恐怕损伤不少,无力派遣兵马接应刘亨。”

    寇季点点头,声音沉重的道:“清山军是清边军和火山军两军整合而成。清边军以前只是一支杂军,是朝廷发配罪囚的地方,人数一直维持两万左右。朝廷在清查清边军的时候,发现清边军足足被吃了一万两千人的兵额,清边军实际上只有不到八千人。

    其中还有不少垂垂老矣的老卒。

    朝廷整合清边军的时候,将其中的老卒抽调到了东平路、西平路两地担任小吏、衙役,清边军在整合以后,剩下了不到五千人。

    火山军的情况和清边军大同小异。

    自从杨将军故去以后,火山军就从代县调到了保德以北,沦为了一支杂军,中间被侵吞了不少兵额。

    虽说在整合以后,还有一万两千人的人马,但是战斗力还不如只有五千人的清边军。

    两军整合为清山军,合计兵力是一万七千人。

    一万七千人,顶着五万辽军的猛攻,顶了足足十数日

    已经到了极限。”

    寇季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军备的问题。

    清山军作为厢军,军备比起禁军,差的那不是一星半点。

    朝廷在整合他们之前,他们的情况和保塞军差不多,一个个皆穿的是薄衣烂衫,手里抡的是被磨的小了一圈的佩刀。

    朝廷整合了他们之后,给他们重新配备了铁甲、皮甲、兵刃。

    但铁甲的数量不多,仅有一部分的将校才能使用。

    大部分的将士,穿戴的皆是皮甲。

    其他军备方面,朝廷也给他们配备了一些。

    比如弓、弩。

    但数量并不多,且没有禁军才能掌控的床弩、重弩等物。

    跟他们对敌的辽兵就不同,那些辽兵皆是在战场上撕杀了多年的悍卒,手里拿的军械,虽然比大宋禁军差了一些,但是比起清山军,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双方实力可以说是十分悬殊。

    清山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拖住辽兵十数日,不付出大的代价,肯定不行。

    高处恭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清山军在整合之前,兵额方面会出现如此大的空缺,跟武勋们脱离不了关系。

    他身为武勋之一,自然不好评价此事。

    毕竟,高家也没少吃兵额、喝兵血。

    寇季见高处恭没有开口,就继续说道:“此次辽人能被即使拖住,全赖麟州城内的守军和清山军奋勇杀敌,为我等争取了时间。

    稍后我会上书给朝廷,让朝廷厚赐麟州城守军和清山军。”

    清山军八成会步麟州城守军的后尘,他们的功劳,寇季若是不盯着,那就没人帮他们盯了。

    寇季可不希望他们流血又流泪。

    高处恭似乎不愿意跟寇季谈论清山军的事情,似乎是害怕寇季拿此事数落他,数落武勋,让他脸上无光,所以他果断转移了话题。

    “保德一旦被攻破,辽人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在屈野川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早做准备才行。刚才我陪着王凯巡视了一下周遭的地形,发现又几处地方很适合立寨……”

    高处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寇季给打断了,寇季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想说,若是在那几处地方立寨,就可以以少量的兵马,牵制辽人大量的兵力?”

    高处恭一愣,盯着寇季一脸意外的道:“你看出来了?”

    不等寇季开口,高处恭又吧嗒着嘴,称奇道:“我以为你对兵事一窍不通,没想到你居然懂一些兵事,眼光还十分毒辣。”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都没出去巡视,怎么可能看出问题?看出问题的是明镐。我已经派遣他带人去立寨了。”

    高处恭更加意外了,但是却没有开口夸赞明镐。

    为何?

    因为朝廷的制度。

    但凡是能得到武将认可的文臣,朝廷一定会重用,并且重用在兵事上。

    有些人是真有才,有些人则是纸上谈兵,只会夸夸其谈。

    高处恭不知道明镐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所以不会冒然评价他。

    高处恭沉吟了一下,“我回头去他立寨的地方转转,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立寨。”

    高处恭对明镐这个文官不放心。

    寇季没有多说什么,沉吟道:“屈野川会不会掀起战事,就看无定河和橫山谷道口那边的战事结果了。”

    高处恭撇撇嘴,道:“他们数万兵马,提前埋伏在谷道口,还有火炮助阵,如果拿不下辽人的一支偏师,那就应该全部斩首。

    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的向屈野川调动兵马,用于抵御辽人的大军。”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道:“我已经去信给杨家老太君了,相信不久以后,留守在府州的折家军,以及其他地方的折家军,都会赶过来。”

    高处恭沉声道:“你还得派人盯着才行,避免他们中间有人在行军途中耽误了时辰,延误了战机。”

    如今折家所居的西北地,能调动的厢军,已经全部被寇季调动上了。

    除了尚在巡视的晋宁军以外,只剩下留守在府州的折家军没有加入到战场中。

    折家军是即将抵御辽人大军的主力,所以不容有失。

    寇季道:“此事不需要你提醒,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第0636章 一次可悲的行贿,一次无奈受贿

    高处恭点点头,不再言语,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就在寇季和高处恭布置战场的时候。

    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迎来了一场战事。

    辽人的偏师诚如高处恭所料,杀进了银州境内以后,徐晃了一枪,沿着无定河,一路南下。

    银州城内的守将,在得到了消息以后,立马派人快马加鞭的赶去给寇季送急报,将辽人偏师的动向告诉寇季。

    辽人偏师沿着无定河而下,其目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然后。

    银州城守将,却不知道,高处恭早就看穿了辽人偏师的心思,早就提醒寇季在无定河做了布置。

    谷道口。

    微风习习。

    吹皱了无定河的河水,吹绿了两岸的树木。

    谷道口两侧的隐蔽处,有两支兵马在屯驻。

    在谷道口的一处高地上,三个人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披甲持刃,十分遣卑的询问身边站着的那个身穿青衫的少年郎。

    “陆贤弟,愚兄手下的斥候,已经发现了辽人探马的踪迹,想必辽人一定会如同寇经略所言,沿着无定河而下。陆贤弟觉得这一仗,该怎么打?”

    另一个披甲持刃的人,听到了这话,不屑的撇撇嘴。

    他很想破口大骂,大骂这个不要脸的龙州守将刘奇。

    你给陆铭当爹都足够了,一口一个贤弟,一口一个贤弟,叫的那么亲切,也不害臊。

    然而,他心里鄙夷刘奇,嘴上却不甘示弱,对着陆铭笑呵呵的道:“陆贤弟,愚兄手下的斥候,也发现了辽人探马的踪迹,辽人一定会沿着无定河南下。

    陆贤弟只管说,这仗怎么打,愚兄听你的。”

    刘奇听到这话,鄙夷的撇撇嘴。

    贤弟?

    你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家伙,给人家当祖父都够格了,贤弟你也能叫出口?

    郭易,你可真不要脸。

    郭易似乎感受到了刘奇的鄙夷,往向了刘奇。

    二人对视了一眼。

    给了对方一个嫌弃的眼神,心中暗骂不要脸。

    陆铭可没有被二人捧的飘飘然,他无官无爵,被人吹捧,那是因为他背靠着寇季,背靠着寇府。

    若是没有寇季和寇府,你再看,刘奇和郭易还会不会吹捧他?

    陆铭对二人拱了拱手,笑道:“二位将军说笑了。陆某不过是寇府的一个仆人,不通兵事,也从没有领过兵,不敢插手此地的兵事。

    临来之前,我家少爷特地叮嘱过。

    到了此地,一切都听二位将军的。

    我带来的人,我带来的火器,皆由二位将军调度。”

    刘奇和郭易二人听到了陆铭这话,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怕寇季派遣陆铭过来,是指手画脚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二人就只能陪着陆铭胡闹一场。

    战事若胜,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他们会在战后,上书朝廷,将一切的功劳推到寇季头上。

    战事若败,他们也会在战后上书朝廷,揽下一切罪责。

    他们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不是因为他们贱,而是因为习惯。

    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战场上被人指手画脚,也习惯了帮人被黑锅。

    就拿郭易而言,以前也算是一位前途光明的武臣,入伍不过五载,就一路火速蹿升,升任到了禁军校尉的地步。

    就是因为在战场上,没有顺着朝廷派遣来的监军的心思做事,暗中被针对了,被发配到了绥德军中,坐冷板凳坐了几十年。

    刘奇的遭遇跟郭易差不多。

    也坐了十几年冷板凳。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他们用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光阴,换回来的教训,自然不可能再犯。

    如今听陆铭的意思,他没有插手战事的心思。

    那就说明,这场战事,从头到尾他们都可以作主。

    如此他们也放心不少。

    他们率领着数万人,率先埋伏,堵辽人一支偏师,在没人瞎指挥的情况下,他们有九成的把握将辽人偏师全部留在此地。

    刘奇和郭易早就勘察过战场,心里早有定计。

    所以二人对视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互相看不惯堆放吹捧陆铭,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对方是同病相怜之人。

    他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在战场上作对。

    刘奇冲着郭易点头过后,对着陆铭笑呵呵的道:“陆贤弟说笑了,世人皆知,寇府之内,皆是非凡之人。陆贤弟能得寇经略信赖,想必也有非凡之处。

    陆贤弟虽然没有涉猎过战事,但凭借陆贤弟的不凡,在我们布置战场的时候,一定会看出许多不足之处。

    到时候希望陆贤弟不要藏私,一定要指正于愚兄。

    此战过后,不论成败,愚兄皆有厚礼奉上。”

    “哎……”

    陆铭突然哀叹了一声。

    刘奇、郭易心头皆是一跳。

    陆铭盯着刘奇和郭易,感叹道:“出京的时候,少爷从吏部,调出过西北所有将领的卷宗,我在少爷赶赴西北的路上,陪着少爷仔细看过。

    其中便有二位的卷宗。

    二位因何吹捧我,我心知肚明。

    其实二位不必如此。

    少爷并非那种喜欢听人奉承的人,也不是那种喜欢在自己不懂的地方随便指手画脚的人。

    我身为少爷身边的人,也是如此。

    少爷是那种做实事的人,也喜欢做实事的人。

    所以二位不要拿少爷跟那些不喜欢做实事的人相比。

    我看过二位的卷宗,知道二位是那种有才干的人,只是因为得罪了人,才被发配到了龙州和绥德城不得升迁。

    二位已经蹉跎了不少岁月,如今正是二位大展拳脚的时候。

    此次战事若胜,二位的功劳,不会有人贪图一分。

    若是二位居功甚伟,少爷还会亲自向朝廷推举二位。

    此次战事若败,二位少不了要到少爷刀下走一遭。

    所以二位不必想着吹捧我,也不必想着给我送礼。

    二位只需要一心一意的的打完这一场仗就行。”

    刘奇和郭易听到陆铭这话,心里直打鼓,不知道陆铭讲的是实话,还是刚才他们的反应得罪了陆铭,陆铭在给他们下套。

    刘奇干巴巴的笑道:“陆贤弟说笑了……”

    陆铭在一字交子铺的时候,没少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官场上人的心思。

    陆铭盯着刘奇,诚恳的道:“如今的朝廷已经不是以前的朝廷,不再需要阿谀奉承之人。如今的朝廷需要的是敢做事,能做事的人。”

    郭易闻言,在一旁道:“愚兄二人自然是敢做事、能做事,陆贤弟只管吩咐,愚兄二人保证将事情办的妥妥贴贴。”

    陆铭心里哀叹一声,知道他说再多,二人也不会相信。

    二人被害的有些重,已经到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地步。

    十数年、数十年的岁月蹉跎,确实已经让他们害怕到了骨子里了。

    陆铭心中在哀叹,脸上却缓缓露出了一丝冷色,他盯着刘奇和郭易道:“看在你们如此识趣的份上,一人一千贯,我便将少爷的心思告诉你们。”

    刘奇和郭易闻言,浑身一震,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

    陆铭心里的哀叹更浓,却不得不继续假扮恶人,“少爷此次北上,是背着重任来的。完不成重任,少爷就没有脸面回京。

    所以,将辽人赶出西北,是少爷最在意的。

    少爷此人,不好色、不贪财,独爱名声,而且还是好名声。

    所以,此次在无定河埋伏辽兵,二位一定要拼尽死力。

    打赢这一战。

    等打赢了这一战,少爷也许会看在二位帮他争一回面子的份上,将二位引为心腹,升迁一二。

    若是输了,少爷丢了面子,那就少不了让二位去菜市口走一遭。”

    刘奇和郭易二人听到此话,再次重重的点头。

    郭易更是开口说出了实话,“愚兄二人率领的兵马,数倍于辽兵,有提前设下了埋伏,打败辽兵,那是必然的。关键是,陆贤弟不能插手兵事,干扰愚兄二人指挥作战。”

    陆铭沉声道:“再加三百贯,我便不插手兵事,任由二位施为。不过在作战时,我会带着我带来的人,站在二位兵马后方。二位的兵马若是不敌辽兵,心生惧意,想要退却,那我就少不了要斩杀他们。

    无定河边的战事,若是败了。

    所有的将士也必须全死在这里。

    如此,才不会丢我家少爷的名声。”

    刘奇和郭易二人有九成的把握,听到了陆铭这话,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声。

    陆铭见二人还站在自己面前,当即喝斥道:“还站在此处做什么,还不下去准备钱财,布置兵马?”

    刘奇和郭易二人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告罪了一声,离开了此地。

    同样的话,用不同的方式说出来,起到的效果,截然不同。

    陆铭在二人走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少爷若是在此处,怕是会气的拿起刀子杀人。明明是两个颇有才干的将军,却被逼到了如此境地,大宋的官场还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昔年少爷让我用心读书,去走仕途,我推辞了。

    如今看来,我推辞对了。

    如今官场,在里面待一刻钟,我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待一辈子。”

    刘奇和郭易二人离去以后没多久,就捧着一些四处凑来的钱财,送到了陆铭手上。

    他们二人是少有的不喝兵血的人,所以家底并不丰厚。

    他们二人的俸禄,要养一大家子人,还要养一些部曲,还要养一些马匹,所以手里没有多少闲钱。

    加上此次他们急着行军赶往无定河边,身上没带多少钱,所以他们二人手里的钱财,都是从军中将士手里东拼西凑的借来的。

    二人将钱交到了陆铭手上,陆铭尽数笑纳了。

    二人见陆铭拿了钱,彻底放松了下来。

    陆铭明言不会干涉兵事,他们也不用再请示陆铭什么。

    刘奇和郭易二人紧锣密鼓的在排兵布阵,陆铭则坐在属于自己的帐篷里,在给寇季写信。

    写信之前,陆铭盯着桌上堆着的两千六百贯杂七杂八各种铜钱,感叹了一声,“你们两个有罪受了,少爷一定会教训你们一顿。

    不过也便宜你们了。

    现在在我这里存两千六百贯杂钱,等辽人退走以后,肯定能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偿还。”

    感叹过后,陆铭提笔挥毫,将此地发生的大小事务,一件不漏的写在了信里,派人给寇季送去。

    刘奇和郭易准备好的第二日。

    辽兵就出现了。

    最先出现的是辽兵斥候。

    刘奇和郭易,为了避开辽兵斥候,足足躲出了五里地远。

    等到辽兵斥候查探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埋伏以后,二人才相继率领着兵马,重新回到了他们埋伏的地方。

    看似简单的一个来回,却足以体现出二人是领兵能手。

    要知道,不能将手下兵马如臂使指的人,绝对不敢这么干。

    稍有疏漏,就会给辽兵发现,又或者让辽兵有可乘之机。

    在他们回到了埋伏地不久的时候。

    辽国大将徒鲁骨率领着一万五千舍利军,沿着河岸,策马缓行而出。

    之所以没有策马狂奔,是因为河岸边上有碎石,容易伤到马蹄。

    辽国大将徒鲁骨率领着兵马刚一露头,刘奇和郭易对视了一眼,嘴角皆勾起了一丝笑意。

    等到辽国大将徒鲁骨率领着兵马进入到了他们的口袋阵,刘奇命人点燃了火炮,同时和郭易一起,率领着兵马杀了出去。

    “杀!”

    炮声未响。

    杀声已起。

    “砰砰砰!”

    炮声响起的时候,杀声已经震天。

    以有心算无心,有数万兵马,埋伏敌人一万五千兵马,还有火炮助阵,龙州守军和绥德军,打的十分骁勇。

    尽管他们军备不如辽兵,战斗力也不如辽兵。

    但是他们人数多。

    刘奇和郭易布下的口袋阵,随着他们冲向战场,逐渐紧缩。

    等到他们冲杀到了辽兵马前的时候,龙州守军和绥德军,已经将一万五千的舍利军团团围住。

    辽国大将徒鲁骨想率领着舍利军,借助着马匹冲杀,却被刘奇和郭易提前移到战场的巨石,以及开战以后推出去的滚木,绊住了脚。

第0637章 说杀你就杀你,谁也保不住,少爷说的

    刘奇和郭易布置战场的时候,没干别的,就是想方设法的往战场上挪移石头。

    为的就是绊住辽国骑兵的脚。

    一些不方便挪移石头的地方,或者一些不该出现石头的地方,他们便在开战的时候,用滚木封路。

    二人对战骑兵,十分有经验。

    他们深知骑兵在陷入到了重围以后,回仗着战马犀利,选择突围。

    所以他们便布置了一番,提前将辽国骑兵退走的路给封死。

    包围圈越压越小。

    火炮、弩箭、箭矢,成了杀伤辽兵的主要武器。

    刘奇和郭易虽然带着兵马冲了上去,但却没有冒然的选择直接跟辽兵肉搏。

    而是采取了盾兵、枪兵逼阵的方式。

    刀兵跟随在盾兵和枪兵后面,呐喊助威,顺便吓唬辽兵。

    辽兵在重兵重围下,在火炮和箭矢的攻伐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我投降!”

    有辽兵顶不住了这种压迫感,选择了投降。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辽兵纷纷跪倒在地上请降。

    许久以后。

    只剩下了辽国大将徒鲁骨和他的亲兵没有投降,依然在血战。

    郭易年过五旬,用的武器却十分生猛,一柄偃月刀。

    郭易眼见辽国大将徒鲁骨不肯投降,提着偃月刀就杀进了战场。

    寻常的兵将武艺和兵甲奈何不了徒鲁骨,郭易就选择亲自出阵。

    看着十分厚重的偃月刀,在郭易手里,就如同小孩的玩具,十分轻巧的被舞动了起来。

    别看郭易舞动的轻巧、灵便,可落在敌人身上,敌人受不了。

    郭易三刀便破开了徒鲁骨身边亲兵的防护,杀到了徒鲁骨面前。

    二人眨眼间,颤抖了几个回合。

    郭易挨了徒鲁骨一刀,但他也一刀将徒鲁骨拍下了马背。

    偃月刀架在了徒鲁骨的脖子上,周遭那些还在反抗的亲兵们,瞬间失去了斗志,选择请降。

    郭易吩咐人将徒鲁骨捆绑以后,举着偃月刀,大声的呐喊。

    “此战大胜!活捉辽将一名!”

    一瞬间,呐喊声震天。

    刘奇提着一杆大枪,到了郭易面前,低声道:“先别忙着炫耀,再大的功劳,那也是寇经略的。先压着敌将去找陆铭,看看寇经略有没有下一步的吩咐。”

    郭易闻言,重重的点头。

    当即,二人吩咐了手下的人打扫战场、捆绑俘虏,他们自己带着徒鲁骨到了督战的陆铭身前。

    陆铭带着人在督战,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斩杀一人。

    不是因为他心软,而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逃跑。

    足以说明刘奇和郭易二人在治军方面,还是很有能力的。

    “陆贤弟,敌国大将,拿下了。”

    郭易到了陆铭身前,将徒鲁骨推了出去。

    陆铭笑着道:“不错,二位的功劳,我会如数告诉我家少爷的。”

    刘奇和郭易赶忙摆手。

    “不敢不敢,全赖寇经略料敌先机,谋划有方。愚兄二人只是顺着寇经略的谋划打了胜仗而已。真要论功,自然是寇经略功劳最大。”

    如今打胜了,陆铭也懒得跟他们两个玩心眼。

    陆铭上下打量了一眼徒鲁骨一眼,说道:“斩了吧!斩了以后,将脑袋处理一下,我要带回去给少爷看。”

    一直不曾开口的徒鲁骨,突然开口。

    “我乃是大辽勋贵,依照我大辽和宋国的盟约,我可以通过赎买的方式,将自己买回去。”

    刘奇和郭易闻言,齐齐点头。

    徒鲁骨说的没错,宋辽之间确实有这么一个规矩。

    最初还是辽国先提出来的。

    目的是用大宋的俘虏,从大宋榨取更多的钱财。

    陆铭盯着徒鲁骨道:“你说的那是以前,不是现在。现在我大宋正在跟辽国血战,两国之间根本不存在盟约一说。

    我家少爷说过,折惟忠被你们用毒计害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徒鲁骨听到这话,脸上終于有了一丝慌乱,他立马道:“我可以拿出等重的黄金赎买自己。”

    刘奇和郭易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徒鲁骨可是一个十分魁梧的人,跟他等重的黄金,那得多少钱。

    他们这辈子恐怕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然而,在他们眼里,十分贪财的陆铭,这一次却没有动心,反而一脸冷峻的盯着徒鲁骨道:“我们寇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别说是等重的黄金了,就算你将辽国的国库搬过来。

    我家少爷让你死,你也得死。”

    徒鲁骨惊恐的瞪大眼。

    他被俘以后,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宋辽两国之间,有赎买的盟约在。

    以往在战场上,大宋的将领被俘,辽人会选择性斩杀一些对他们威胁最大的,然后将那些废物们通过赎买的方式卖给大宋。

    而大宋在俘虏了辽国大将以后,则不敢擅杀。

    一旦辽国出钱,不论给多少,大宋都会将人放回去。

    真宗皇帝赵恒在位的时候,别的不在意,但是对这一点却十分在意,盯得很紧。

    他生怕得罪了辽国,辽国会继续跟他打下去。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赵祯并非赵恒。

    主持西北军政的,也并非其他朝中文臣,而是寇季。

    陆铭不等徒鲁骨继续开口,对郭易和刘奇瞪起眼,喝道:“还等什么?等着我家少爷亲自下令吗?”

    郭易闻言,咬咬牙,挥起了他手里的偃月刀,一刀就砍下了徒鲁骨的脑袋。

    鲜血喷了他们三人一脸。

    陆铭在徒鲁骨被斩首以后,对郭易和刘奇道:“我家少爷吩咐过,此地战事若胜,便留一部分人,押解着辽国俘虏,在此地筑一座关寨,以后绥德军就调任到此地坐镇。

    再留一部分人回去龙州坐镇。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押解着火炮,赶去屈野河驰援。”

    郭易和刘奇二人刚刚见识了陆铭的‘雄威’自然不敢多言,当即点头答应了一声。

    二人吩咐将士们打扫了战场,分别派遣出了兵马留守在了此地,以及回去坐镇龙州以后,带着其他兵马,跟着陆铭,运送着火炮,赶往了屈野川。

    无定河边的战事。

    很快便通过八百里加急,传到了汴京城,也传到了屈野川畔的寇季耳中。

    寇季在得知了无定河大捷以后,心头一震,脸上多了一些笑容。

    自从他进入到西北以后,听到的皆是坏消息。

    如今終于听到了一件好消息。

    更重要的是。

    无定河大捷,让战场上的形势立马逆转。

    之前是辽人一直掌控着西北的战局。

    如今却轮到了大宋掌控西北的战局。

    “无定河大捷,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只是打下大胜仗的刘奇、郭易二人,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寇季坐在帐篷里,感叹了一声。

    明明是两个有才能的人,却偏偏像是老鼠一样活着,而且已经习惯了做老鼠。

    寇季心里清楚,此事并非他们二人的错。

    但是他对二人欣赏不起来。

    寇季感叹过后,又有些埋怨,“两个棒槌,行贿也不看看人。送钱给陆铭有什么用?你们应该把钱送给我!”

    当然了。

    寇季这只是打趣的话,刘奇和郭易二人,就算是真的送钱给他,他也不会要。

    他寇季,寇大财神,平生第一次受贿,只收两千六百贯?

    他丢不起那个人。

    “还算是有些才干,只是被磨平了骨头,得想办法帮他们长一长骨头,再任用一番……”

    寇季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决定了二人以后的前程。

    寇季话音落地没多久,高处恭就出现在了他的帐篷内。

    “无定河胜了?”

    “嗯!”

    “你就不能跟我多说几个字?”

    “……”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浪费……”

    高处恭气的直瞪眼,“无定河一战,可是我推测的,也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寇季淡淡的道:“无定河一战,有你的功劳,回头我会奏请官家,蒙荫你高家一人为官。但你在屈野川的所作所为,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功劳可言。

    明镐率领着一千学生,在屈野川边上,筑起了两座军寨。

    王凯率领着晋宁军,在黄河河畔的数个渡口,歼灭了近十支辽兵的斥候。

    你到了屈野川边上,干了什么?

    你什么也没干。”

    高处恭恼怒道:“明镐筑的那叫军寨?一堆圆木,泡湿了,削尖了,歇插在地上,围城四面墙,里面除了三两间木屋,什么也没有,那算什么军寨?”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明镐筑起的军寨,是简陋了一些。可一旦大战迭起,他的军寨就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至少我军的步卒、弓弩手,站在其中,辽人的骑兵是很难冲进来的。

    我们在屈野川边上筑起军寨,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抵御辽人。

    只要它能抵御辽人,那它就是好军寨。”

    高处恭瞪着眼,继续喊道:“王凯率领着数千兵马,不过歼灭了几百人的辽军斥候,又算得上什么大功劳?我征战一生,杀的贼人,比他见过的人还多。”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斥候就是大军的眼睛,你身为一个沙场宿将,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网快率众戳瞎了辽军的眼睛,对我们而言,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如何算不上是大功劳?”

    高处恭见自己说不过寇季,就不在跟寇季讨论这个话题,反而气哼哼的对寇季道:“以我在无定河的功劳,朝廷少说也得升迁我高家子弟担任七品以上五品一下的官职。只是蒙荫一个高家子弟,出任那些无关紧要的卑微小官,对不起我那份功劳。”

    寇季盯着高处恭,眯着眼道:“所以你要跟官家谈条件?”

    高处恭嘴角抽搐了一下,赶忙辩解道:“我自然没有跟官家谈条件的意思,我那是请求,对,就是请求。”

    他倒是跟官家谈过条件,可是下场不太好,如今他哪敢再跟官家谈条件。

    寇季撇撇嘴,“你高家才被官家惩治了一番,如今立马升迁你高家子弟出任七品以上的官职,官家不要面子吗?我不要面子啊?”

    高处恭气咻咻的道:“官家的面子自然得顾及,可你的面子凭什么要顾及?我高家是张知白那厮弹劾倒的,不是你。”

    寇季往座椅上一靠,淡淡的道:“那我就去信一封给官家,说你高处恭高风亮节,不敢居功,也不要功劳。让官家就不要蒙荫高家子弟了。”

    高处恭咬牙切齿的盯着寇季,“你狠!蒙荫一人就蒙荫一人。只要我高处恭还活着,迟早有一日,会让高家恢复昔日的荣光。”

    寇季笑容灿烂的盯着高处恭。

    高处恭咬着牙,握着拳头,十分屈辱的道:“只要你寇季一日在朝堂上,我高家子弟就一日不和你作对。”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高处恭想凭借着功劳,重振高家,想法没错。

    可却有一个先觉条件,那就是寇季不阻止,才行。

    寇季若是不答应,即便是高处恭功劳顶了天了,高家子弟也得在高府上盘着。

    寇季此次北上,若是成功的将辽人驱逐出去。

    那他就真真正正的站在了内廷的门槛上了。

    他虽然没有多少外任的经历,可功劳却已经足够弥补他资历上的缺陷了。

    内廷如今空缺一席位。

    若是不出差错的话,张知白会在不久以后起伏,补足这个空缺。

    寇季会再次坐镇一部,成为一部名正言顺的尚书,保不齐还回家一个副枢密使的头衔。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一旦有一人离开内廷。

    寇季毫无疑问就会补入内廷。

    可以说,只要此次西北战事得胜,寇季入内廷就再无障碍。

    年龄问题?

    资历问题?

    在寇季的功劳面前,黯然无光。

    高处恭若是将寇季得罪残了,那以后寇季入了内廷,高家子弟还能在朝堂上混?

    高处恭明言高家子弟出仕以后,不再跟寇季作对。

    算是一种服软,一种投诚。

    高处恭在服软以后,脸面有些烧得慌,他盯着寇季,嚷嚷道:“你速速派人催一催折家军。等折家军到了以后,我还要领着他们大展拳脚,好好收拾一番辽人,多混一些功劳。

    到时候也让你看看,我高处恭在屈野川外,到底能不能做事。”

    高处恭嚷嚷完了以后,不等寇季开口,就匆匆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寇季在高处恭走后,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跟高处恭待了这么些日子,大致也摸清楚了高处恭的脾性。

    典型的贱人一个。

    跟他说好话没有用。

    跟他讲利益,他才会拖拖拉拉的帮你做事。

    挤兑他、收拾他、骂他、吓唬他,他反而会拼尽浑身的本事帮你做事。

第0638章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高处恭出了帐篷,寇季也没闲着,速速派人去催促折家军赶路。

    折家所居的府州,距离屈野川并不远,可寇季的文书已经送去了几日了,折家军还没有动静。

    寇季有必要催一催。

    寇季文书送出去的当天傍晚,一支兵马出现在了屈野川外。

    寇季听手下禀报说是折家军,立马出了帐篷前去查看。

    一行人簇拥着寇季,出现在了屈野川外的官道上,就看到一支军容军纪,比禁军还要整齐三分的兵马,缓缓沿着官道走来。

    领兵的人,着一身火红的盔甲,隔着老远,寇季没看清面容。

    临近以后,寇季才看清了那火红的盔甲下笼罩的面容,看到那熟悉的面容的时候,寇季都惊了。

    不止寇季惊了,同行的人也惊了。

    “老太君?!”

    寇季一脸愕然的嘟囔了一句,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到了马前,从马倌手里接过了马缰绳,牵着马,盯着马背上的杨家老太君,愕然的道:“老太君,怎么是您领兵?”

    杨家老太君面容肃穆,看不出喜怒,面对寇季的问话,她提着一杆花枪的手,横在了胸前,对寇季抱了抱拳。

    “折家,折赛花,率折家军,奉命而来,请寇经略示下……”

    寇季缓缓回神,盯着马背上的杨家老太君,神色复杂的道:“老太君……”

    寇季的话还没说完,杨家老太君微微摇了摇头,盯着寇季沉声道:“礼不可废……”

    寇季叹了一口气,不再多问,将马缰绳重新交给了马倌,对着杨家老太君,以及她身后的折家军将士们高声喊道:“军中文书、监军、参赞,查点人数,查点军备,确认无误后,即可入营。入营以后,军中上上下下,皆以军纪约束,有违反军纪者,军法无情!”

    “喏!”

    杨家老太君率领着折家军,齐齐对寇季一礼。

    暂时被寇季征调为军中参赞的文昌学馆的学生立马上前,清点人数,清点军备。

    一切确认无误后,寇季领着他们赶往了早已扎好的大营。

    路上。

    高处恭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神色凝重的低声对寇季道:“人数太少……”

    寇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也是领过兵的人,杨家老太君率领着多少折家军,他扫了几眼,心里大概就有了个数字。

    高处恭见寇季不说话,在一旁焦急的道:“只有五千人马!只有五千人马!敌人很有可能是五万,甚至十万。五千人马能干什么?”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我们还有晋宁军,还有绥德军和龙州守军……”

    高处恭听到这话就怒了,“一帮子连床弩和重弩都没有的杂军,你指望他们抵挡五万,甚至十万的辽国精锐?”

    高处恭带惯了禁军,自然看不上厢军。

    厢军在高处恭眼里,就是一群配备了简单军备的民夫。

    上了战场,敲敲边鼓还行,指望他们当主力,对付敌人?

    根本不行。

    寇季橫了高处恭一眼,道:“他们没有,我有。你有什么话,别在这说,一会儿回到了帐篷里再说。”

    高处恭咬了咬牙,没有再开口。

    一行人入营以后。

    寇季吩咐着文昌学馆的学生,带领着折家军归营,他自己带着高处恭、杨家老太君,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一进帐篷,高处恭就忍不住了,他开口嚷嚷道:“只有五千兵马?能做什么?辽人可是有五万,甚至十万精锐。”

    寇季瞪了高处恭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高处恭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寇季目光放在了杨家老太君身上。

    杨家老太君摘下了头盔,神情略微有些苦涩的对寇季道:“寇小子,老身对不住你。”

    寇季没有急着追问杨家老太君为何只带了五千人过来。

    他先请杨家老太君坐下,吩咐仆人帮杨家老太君卸了盔甲,穿戴上了一身宽敞的衣服以后,才开始聊起了兵马的问题。

    杨家老太君收拾妥当,重新坐定以后,寇季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家老太君哀叹了一声,道:“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此话果然不假。老身到了府州,吊唁了老身的侄儿以后,就准备率领着留守府州的折家军,赶过来跟你们汇合。

    可老身那侄孙儿,不听老身劝诫,非要率领着折家军去保德抵御辽人。

    老身和他意见相左,就请了一帮子折家军中的将校商讨此事。

    折家军中的将校,一部分的老人,听老身的,愿意跟老身过来跟你们汇合。

    另一部分年轻的,则听老身那个侄孙儿的,赞成领兵北上,去保德会一会辽人。

    最终,留守在府州的折家军一分为二。

    老身领着一部分,赶到了此地跟你们汇合。

    老身的侄孙儿领着另一部分,赶到了保德去抵御辽人。”

    “啪!”

    高处恭拍桌而起。

    寇季和杨家老太君吓了一跳。

    高处恭却无暇顾及二人的情绪,他恼怒的喊道:“这不是胡闹嘛!”

    杨家老太君闻言,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她看着寇季道:“老身这个嫁出去的折家闺女,还是比不了上老身的侄孙儿,老身有负你的重托。”

    寇季淡然一笑,对杨家老太君道:“老太君多虑了。老太君能带人过来,我已经很满意了。不瞒老太君,我已经从别处调遣了兵马赶到屈野川驰援,也铸造了一些新的军备,暗中备着。

    对付辽人,那是绰绰有余。

    有折家军更好,没有折家军,我们一样挡得住辽人。”

    杨家老太君一愣,盯着寇季,一脸狐疑的道:“真的?”

    寇季一脸认真的点头。

    怕杨家老太君不信,还冲着高处恭瞪了瞪眼。

    高处恭略微有些愣,不知道寇季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虽说他进入到了西北以后,一直跟在寇季身边,寇季的大部分动向,他都知道,可寇季向来手段莫测,暗中调遣一支强横的兵马备用,也不是不可能。

    当即,高处恭干笑着对杨家老太君道:“自然是真的……”

    杨家老太君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她脸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她对寇季笑道:“有其他兵马就好,有其他兵马就好,老身还怕耽误了你的大事,心里一直揣测不安……”

    寇季笑道:“老太君宽心,如此大事,我怎么能不做两手准备呢。”

    杨家老太君笑着点点头,“说的也是,你小子向来多智,算无遗策。”

    寇季继续笑道:“老太君说笑了,老太君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我已经吩咐人给您准备好了帐篷和热水,您快去洗漱一番,早点歇下。”

    杨家老太君点点头,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帐篷。

    一出帐篷,杨家老太君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浮现出了一脸的担忧。

    杨家老太君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寇季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

    寇季手里八成没有什么其他的备用兵马,他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她放心,让她不心生愧及,因此自责不已。

    杨家老太君之所以没有戳穿寇季的话,也是在照顾寇季的心情。

    她若是戳穿了寇季的话,寇季会因为担心她而分神。

    大战临近。

    寇季身为掌舵人,至关重要。

    他必须一门心思的扑到战事上。

    若是因为她一个老婆子分了神,影响了战事,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哎……”

    杨家老太君浓浓的叹息了一声,迈步赶往了自己的帐篷。

    中军大帐内。

    杨家老太君走后,大帐内就剩下了高处恭和寇季二人。

    高处恭有些迫不及待的道:“你小子果然奸猾,早知道折家军靠不住,居然做了两手准备。快说说,你调遣了那支禁军过来帮忙?”

    不等寇季开口,高处恭就絮絮叨叨的道:“我跟你说,不同的禁军,有不同的统领方式。有擅长马战的,有擅长攻坚战的,还有擅长歼灭战的。

    所以不同的禁军,用法也不同。

    这倒不是朝廷刻意安排的。

    而是统兵将领的缘故。

    他们在出镇一军以后,就会依照自己所擅长的战法,训练军中的将士。

    久而久之,禁军中就出现了诸多变化。”

    高处恭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寇季就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直到高处恭把话说完了,寇季才叹息了一声道:“折家所居的西北地,只有折家军一支强军,除了他们,我还能调动谁?”

    高处恭惊愕的瞪大眼,难以置信的道:“没有备用兵马?!”

    寇季缓缓点头,沉声道:“刚才之所以说出那番话,是为了让杨家老太君安心。她为了能帮我们争取到折家军,恐怕没少遭罪。

    若是因为折家军数量之故,让她心生担忧,心生自责,我有些于心不忍。

    八十岁的老妇人,能亲自披甲上阵,率领折家军而来,那就说明她在折家所遭遇到的事情,远远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折惟忠故去,她心伤的不轻,她到了府州,折家的那些小辈又伤了她一次,我们就不能继续在她的心脏上捅刀子了。”

    高处恭听到此话,气不打一处来,“你怜悯她,那谁怜悯我们?十万辽国精锐,说话间就到,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应对?

    拿你我的脑袋吗?

    你我的脑袋要是能够让辽人停下南侵的步伐,我早就交出去了。”

    寇季瞪了高处恭一眼,“慌什么?我一个文臣都没慌,你一个武臣慌什么?昔日得胜川一战,黄头回纥足足有精兵十五万,还不是被我率领的数千精兵给打败了。”

    高处恭瞪着眼道:“黄头回纥的兵马,又怎么可能跟辽人比?黄头回纥的兵马,要是有辽军精锐的实力,他们早就一统西域了,还能轮得到你去西域逞威风?

    而且,据我所知,你能在得胜川打败黄头回纥的十五万精兵,不仅仅是仰仗了地利优势。

    你手上当时还掌控着一支重甲骑。

    你是用重甲骑堵死了黄头回纥兵马的进路,又用火炮封住了他们一部分兵马的退路。

    如此才击溃的黄头回纥的兵马。

    可现在的情形,跟你在黄头回纥境内遇到的明显不同。

    咱们所在的屈野川这一段,一马平川。

    根本没有多少地利优势可以借用。

    也没有重甲骑帮忙。

    没有足够的兵力,想挡住辽人?

    除非上苍帮你。”

    高处恭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你若是有汉光武帝刘秀的气运,在遭遇强敌的时候,遇到天火降临,那你可以不用在意十万辽兵精锐。

    毕竟,一道天火下来,再强的辽兵,也得化为灰烬。”

    顿了顿,高处恭又道:“你若是觉得天火指望不上,你可以指望一下黄河泛滥。一道洪水降下来,辽人纵然拥兵百万,你也可以一力挡之。”

    高处恭前面的话还算正常,后面的话就充满了浓浓的讥讽。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先搞清楚杨家老太君在府州都遭遇了什么以后,再说其他的。”

    高处恭沉声提醒道:“眼下兵事更重!”

    寇季叹气道:“人马既然指望不上了,那就只能寄托于兵甲之利了。一些东西我原本是给西夏人准备的,如今只能用在辽人身上。

    我虽然调遣不来一支强军相助。

    但却有足够的神兵利器,让辽人损兵折将。”

    高处恭冷声道:“火枪和火炮如何作战,我大致也知道了一些。那些个学生虽然配备着火枪,也会用一些火枪,可人数终究太少。

    纵然你带来了大批量的火枪,送到了晋宁军、绥德军等兵马手里,他们一时半刻也不一定学得会。

    火炮倒是有些用处。

    可火炮运送的速度,远比绥德军、龙州守军的行军速度慢很多。

    你已经下令让绥德军和龙州守军轻车简从的赶了过来。

    那么火炮运送的速度,恐怕会更慢。

    等到大战掀起之前,能不能运到都是一回事。

    就算准时运到了,数量太少,对付大量辽兵的猛扑,也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谁告诉你,我手里的火器只有火枪和火炮?”

第0639章 不忠不孝之人,卖国求荣之人

    火枪和火炮能够制霸战场的话,那还要手榴弹、地雷、炸药包做什么?

    高处恭闻言,将信将疑的询问道:“还有更厉害的?”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我吩咐府上的仆人给你取一些,你带着那些学生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得赶快!”

    高处恭在知道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对火器自然上心,他急吼吼的催促寇季。

    寇季提笔随手写下了一道手书,递给了高处恭。

    高处恭拿到了手书以后,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高处恭走后,帐篷里就剩下了寇季一个人,寇季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恶狠狠的道:“折继宣还真是一个祸害!折家军和西北交到他手里,迟早要完!”

    “来人呐!”

    “少爷有何吩咐?”

    “去给我问一问,看看王云升死哪儿去了。”

    “……”

    寇季找王云升,自然是为了了解杨家老太君在府州都遭遇到了什么。

    适才寇季在接待杨家老太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王云升。

    伺候在寇季帐前的寇府仆人,离开了没多久以后,就回到了帐篷内向寇季禀报。

    “少爷,小人下去查问过了。王工部似乎感染了风寒,没有随同大军一起前行。如今坐着马车还在路上。”

    寇季听到了仆人的禀报,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让仆人先下去。

    时间一晃就是一夜。

    高处恭那厮也不知道去哪儿试验寇季交给他的火器了,一出去就是一夜。

    直到第二日早上。

    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了寇季的帐篷内,见到了寇季,就咋咋呼呼的道:“你那些东西,那是真猛。我大宋禁军,若是能配备上你造出的火枪火炮,再加上那些东西,那普天之下,就不会再有强敌存在了。

    那个像是捣药锤的东西,扔出去,一炸就是一大片。

    比起投石机投出去的火球威力小了不少。

    但胜在轻便、数量大。

    只要是个人,就会用。

    晋宁军和绥德军虽然不堪重用,但是配备上了那个捣药锤,绝对有跟辽人一战的实力。

    还有那个埋在地里的南瓜。

    那个也很猛。

    我派人骑马试了一下,能炸断五六条马腿,能让三四匹跑在一起的战马瞬间丧失战力。

    还有那个扔出去能着火的……

    还有那个大铁筒子……”

    说到此处,高处恭顿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盯着寇季问道:“那个大铁筒子怎么用?”

    寇季略微一愣,“你没试?”

    高处恭沉声道:“你府上的仆人说,当初你试那东西的时候,两个点火的人当场被震成了聋子,所以我没敢试。”

    寇季有些无奈的道:“当初是我疏忽,忘记了提醒那两个器械作坊的学徒,才导致他们被震成了聋子。如今我以及改良了它,不会再有那么大的弊端了。

    不过你派人点火的时候,最好拉长捻子,顺便堵住耳朵。”

    高处恭愣了愣,沉吟道:“那我再去试试?”

    寇季摆了摆手,高处恭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帐篷。

    高处恭离开以后不久。

    守在帐篷门口的仆人禀报。

    “少爷,王云升到了。”

    “让他速速来见我!”

    “……”

    寇府的仆人立马去找王云升,没过多久以后,一脸惨白的王云升就出现在了寇季的帐篷内。

    王云升年岁不小,但身子骨却不差,一直是一个很精神的老头。

    可再次看到王云升,寇季有些发愣。

    王云升精神萎靡、脸色惨白,像是随时都会驾鹤西去似的。

    王云升一见到寇季,放声大哭,“寇季啊,你要为我作主啊。折继宣那个孙子,当真是不当人子!”

    寇季一愣,沉声道:“他敢对你出手?”

    王云升就算再不堪,那也是朝廷少有的重臣之一,即便是去了辽国,那也是座上宾。

    折家在西北够威风,但还没威风到对朝廷重臣出手的地步。

    折继宣那小子,要是真敢对王云升出手,那就是在找死。

    朝廷一直留着折家,并不是收拾不了折家。

    而是太宗皇帝三征辽国,将朝中能打的武将,能打的兵马,折腾死了大半。

    朝廷能征善战的武将凋零,朝廷需要有人坐镇西北,折家在西北干的还不错,所以才容忍着折家如同藩镇一样存在于西北。

    如今,朝中虽然依旧武将凋零,但朝廷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镇守西北。

    折家居于西北,对朝廷而言,已经可有可无。

    王云升听到了寇季的话,赶忙道:“他倒是不敢伤我,可他派人囚禁我……”

    寇季瞪起了眼,喝道:“囚禁你跟伤你,有什么区别?你是官家派去折家宣旨的天使,囚禁你跟囚禁官家有什么两样。”

    王云升听到这话,赶忙改口,“也不算囚禁,就是不许我干涉折家的家事和折家军的兵事。”

    寇季闻言,差点没被王云升气死。

    “你这算什么,诬告吗?”

    王云升一脸委屈的道:“我是没受多少委屈,可杨家老太君在府州,那可是遭了大罪了。”

    寇季急着见王云升,为的就是这一件事,听到了王云升主动提起。

    寇季立马道:“速速将杨家老太君到了府州以后的一切遭遇讲来。”

    王云升点点头,赶忙道:“杨家老太君初到府州,折家的人对杨家老太君还算亲厚。可当杨家老太君提出要率领着折家军前来帮你的时候,折家的人立马翻脸了。”

    寇季皱眉道:“折家所有人?”

    王云升急忙道:“也不是所有人,主要是折继宣那个小子。他说杨家老太君心向外生,说杨家老太君率领着折家军前来帮你是假,实际上是为了帮助朝廷铲除折家。

    折家的一些人,相信了他的鬼话,帮着他一起对付杨家老太君。

    杨家老太君被他们冷嘲热讽的,差点没当场气吐血。

    我有些看不过去,就开口帮杨家老太君说了几句。

    然后就被他们联手请出了折家议事的地方。

    后来杨家老太君去折家宗祠前痛哭了一场,一些折家的老人看不下去,出来帮杨家老太君说话。

    杨家老太君在那些折家老人的帮助下,继续跟折继宣谈出兵的事情。

    杨家老太君以死相逼,逼迫着折继宣,分出了五千兵马給她。

    而折继宣在杨家老太君率领着五千兵马走后,率领着其他的折家军,赶往了保德。

    他在临走之前,让我告诉你。

    他会率领着兵马,在保德杀退辽人。

    朝廷如此兴师动众的派你过来,纯粹是多余。”

    寇季听完了王云升的话,脸色十分精彩,他冷笑道:“好一个折家,好一个听调不听宣,好一个折继宣。

    他爹折惟忠在世的时候,尚且不敢这么跟朝廷说话,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代表朝廷,已经向折家军下达了调令,折家军却不能应调而来,还真是够嚣张。”

    王云升抿了抿嘴,幽幽的道:“少年人,性子强硬一点,在所难免……”

    寇季瞪向了王云升,冷哼道:“折惟忠胡闹,你就任由他胡闹?”

    王云升脸色难看的道:“我虽然位高,可在折家的地盘上,我能怎样?”

    寇季瞪着眼,喝道:“我不是派人给你传话,让你用刀押着他过来吗?”

    王云升脸色更加难看,“折府上随便出来一个人,就能打我两个。我用刀押着他?我活腻了?”

    寇季很想破口大骂一句‘废物’!

    但考虑到王云升是自己人,还是将这两个字吞会了肚子里。

    折继宣胡闹,折家所有人都会跟着他胡闹?

    真要是将刀架在了折继宣脖子上,折家也没人赶动王云升分毫。

    折家终究是大宋之臣,折家军中也不乏忠勇之人。

    所以折家不可能被迫杀死朝廷重臣,也不可能造反。

    所以王云升将刀架在折继宣脖子上,最终的结果就是,折家军上上下下,皆会听命于他。

    至于王云升带着折继宣和折家军到了屈野川以后,如何收场。

    那根本不需要王云升操心。

    寇季请出天子剑,当众打折继宣一顿,折家军上下也得干看着。

    寇季只要不把折继宣打死,折家军上下就不敢乱动分毫。

    折家的人能吓唬住王云升,那是因为王云升怕死。

    折家的人能欺负杨家老太君,那是杨家老太君心中始终念及着一份香火情,没有把事情做绝。

    寇季也怕死,但寇季有绝对的自信,能镇得住折继宣和折家军上下。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寇季瞪了王云升一眼,道:“等此地事了,我会找折继宣,好好的算一算账。你既然到了此地,就和明镐一起筑寨吧。”

    顿了顿,寇季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带一带明镐,教一教他工部做事的一些规矩……”

    王云升闻言一愣,若有所思的道:“你有意提拔明镐?”

    寇季没有隐瞒,缓缓点头。

    王云升继续道:“出任工部?”

    寇季坦言道:“明镐有出任工部的能力。”

    王云升眼珠子一转,笑着道:“你能如此看重他,想必他能力过人。回头我就仔细考校考校他,若是他真有才干,我愿意让出工部的职位。”

    寇季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的道:“别动你那些小心思,明镐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常博士,如何能一跃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

    他要出任工部尚书,那也得十年,甚至二十年后。

    我虽然看重他,但也不会破格提拔他。

    顶多是給他一条适合他的道路,让他去走。

    他能否升迁,完全看他自己的本事。

    他若能为朝廷建功立业,朝廷自然会升迁他。

    他若是不能为朝廷建功立业,那凭什么身居高位?”

    王云升闻言,笑容灿烂的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公正廉明。”

    寇季瞥了王云升一眼,懒得搭理这个马屁精。

    “下去养病,病养好了就去筑寨。”

    王云升赶忙点头应承了一声,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王云升走后,寇季脸上布满了银霜,“折继宣,我知道你是一个棒槌。可没想到你如此棒槌,棒槌到连最起码的人伦都不顾。

    杨家老太君,那可是你姑奶奶。

    官家和我见了尚且要敬重三分的人,你凭什么冲她呲牙?

    若不是因为你祖祖辈辈皆为大宋而死,我早就带人过去先灭了你。”

    折继宣带着折家的兵马去保德,寇季一点儿也不生气。

    左右都是折家的兵马。

    胜了,皆大欢喜。

    不胜,死的也是折家军。

    折家的人都不心疼,寇季又有什么可心疼的?

    寇季真正生气的是,折继宣居然不顾人伦,不顾孝道,将一个八旬的老妇人,逼迫到了痛哭流涕、以死相逼的地步。

    你爹死了,她都没掉眼泪。

    却被你给逼哭了。

    你特么还算个人?

    “且容你再张狂一时,等我腾出手了再收拾你!折家又不只是你一个男丁,你死了,折家亡不了。”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就在王云升到了屈野川的当天傍晚。

    刘亨派人送来了急信。

    保德告破。

    清山军几乎全军覆没。

    清山军不是败在了辽人手里,而是败在了自己人手里。

    保德县县令,顶不住辽人连番攻城的压力,悄悄派人从密道出城,联络了辽人,里应外合,破了保德。

    辽兵在保德城外损失的有些重。

    所以辽国燕王萧孝穆在破城以后,派人屠杀了清山军。

    一个活口也没留。

    如今辽国燕王萧孝穆正坐在保德城内的县衙内,享受着保德县令的妻女,保德县令作陪在侧。

    “狗东西!当夷三族!”

    寇季气的浑身哆嗦。

    不论什么年代,总有一些狗东西卖国求荣,一点儿骨气也没有。

    你特么卖自己,无人干涉,你特么卖国,那就是罪该万死。

    寇季在盛怒之余,盯着前来送信的人,冷声道:“告诉刘亨,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到他的脑袋!我要将他的脑袋,剥皮取肉,制成垫脚石,放在脚底下永远踩着。”

    寇季不算是一个好人,所以他没有多少圣母心。

    该狠的时候,他可以狠如蛇蝎。

第0640章 重赏之下,全员勇夫!

    此保德县令这种人,多活一刻,寇季都觉得对不起死在麟州的保德军英魂,也对不起那些惨死在保德城内的英魂。

    至于在弄死保德县令的过程中,会死多少人,寇季不在乎。

    比起保德县令害死的那些忠勇,根本不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保德县令活着,对西北的危害极大。

    辽人若是将其当成榜样,在西北各地宣扬,一些软骨头的人,未必不会效仿。

    若是有一两个关键位置所在的县令,投了辽人,那对寇季抵御辽人,将会产生巨大的障碍。

    唯有弄死他,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才能震慑住那些软骨头的人。

    送信的人听到了寇季的吩咐,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点了点头,策马离开了屈野川。

    大概他也觉得,保德县令是该死之人。

    寇季在送信的人走后,就召见了高处恭。

    一见到略微有些兴奋的高处恭,寇季就开门见山的道:“保德已经告破,折继宣率领的折家军,应该会在保德境外,跟辽人酣战一场。

    不过以折继宣的心性,以及手里的兵力,想要战胜辽人,很难,所以我们要加紧布置战场了。”

    高处恭听到这话,兴奋的不得了,“可以埋东西了?”

    寇季缓缓点头,沉声道:“埋吧,在河对面埋一些,在河滩边上不远处也埋一些。辽人只要一道,就让他们爽到极点。”

    “埋多少?”

    高处恭疑问。

    寇季冷声道:“全部埋下去,那东西在别人眼里是稀罕物,在我眼里不值几个钱。炸死一个辽人,我就赚了,炸死两个辽人,我就是血赚。所以没理由藏着掖着。”

    高处恭听到这话,激动的不行。

    为何激动?

    因为寇季足够丧心病狂。

    寇季有收拾完了辽人,去收拾西夏人的心思。

    所以备了数量庞大的东西。

    地里埋的那个大冬瓜,威力有多大,他可是亲眼目睹的。

    寇季带了多少?

    足足五百辆大车。

    如此还不算丧心病狂的话,那就没有丧心病狂这个词了。

    高处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我这就带人去埋。我在战场上撕杀了几十年,辽人的那一套,我都懂。我保证将你带来的大冬瓜,都埋在辽人会出现的地方。绝对不会浪费一个。”

    寇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高处恭的保证,他不会相信。

    那东西只要埋进了地里,总有炸不了的。

    不可能每一颗都炸。

    所以有所浪费,那是必然的。

    但高处恭话里的一部分,他却相信。

    那就是他带人埋下的东西,肯定会出现在辽人必经的道路上。

    几十年的战场经验,可不是白给的。

    那可是一刀一枪的杀过来的。

    高处恭带着人去布置战场。

    屈野川边上的大营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战事要来临。

    杨家老太君在折家军中挑选了一位老校尉,在寇季帐前听令。

    王凯派遣斥候出去传令,快速的在收拢晋宁军的将士。

    明镐、王云升二人,带着人在加紧筑造第六座军寨。

    所有人都在为了大战紧锣密鼓的忙碌。

    一晃,两日已过。

    刘奇、郭易二人,跟随着陆铭,率领着绥德军、龙州守军,赶到了屈野川边上。

    刘奇、郭易二人,见到了寇季,那叫一个亲切,张嘴闭嘴都在拍马屁。

    寇季没闲心思调教他们两个,就直接让他们带着人到了高处恭手下听用。

    随着折家军赶到,王凯收缩兵力,绥德军和龙州守军赶到,屈野川畔,終于有了一种大战要兴起的感觉。

    寇季最初到屈野川畔的时候,带了几千人。

    可撒在苍茫的大地上,零零星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兴起大战的感觉。

    如今数万人聚拢在一处,終于有了那么一些感觉。

    就在所有人紧锣密鼓的忙碌的时候。

    一骑从东北而来。

    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折继宣率领的折家军,兵败保德。

    折继宣率领的一万三千多的折家军,被阵斩了一千多人,生擒了四千多人,剩下的人化作了溃兵,跟随着折继宣逃回了府州。

    寇季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其他人以后,哀叹声一片。

    一些人破口大骂折继宣。

    一些人默默的哀伤。

    还有一些人,心生惧意。

    之所以有人心生惧意,也是因为折家军惨败的缘故。

    折家军在西北的名头很大,大到人尽皆知。

    人人皆知折家军百战百胜。

    如今百战百胜的折家军,都败在了辽人手里。

    那些个没多少战斗力的厢军将士,自然会生出一些恐惧。

    中军大帐内。

    寇季、杨家老太君、高处恭、王云升、王凯、明镐、刘奇、郭易等人都在。

    高处恭义愤填膺的破口大骂,“折继宣就是一个蠢货,一个棒槌。领着一万多人,就敢对着近十万的辽军发动攻势。

    脑子被驴踢了?

    折家军是厉害,可辽人也不是草包。

    谁给他的自信,让他领着一万多人,跟人家近十万人正面一战的?”

    高处恭说到此处,看向了杨家老太君,嚷嚷道:“你们折家就没有聪明人,提醒一下那个蠢货,别跟辽人正面一战吗?”

    杨家老太君一脸愧疚,却没有说话。

    折继宣若是一个听劝的人,也不会出现在保德。

    折继宣若是一个理智的人,也不会在府州欺负杨家老太君。

    他欺负杨家老太君,是威风了。

    可自此之后,就会背上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声。

    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谁会看得起他?

    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谁敢跟他交往?

    折惟忠給他留下的一手好牌,顷刻间便被他变成了一手烂牌。

    如此人物,没将一万三千的折家军,全部葬送在辽人手里,那就已经让人烧高香了。

    他盲目自大的率领着一万三千人,跟辽国近十万兵马正面一战,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沉声道:“折继宣干出这种蠢事,又不是老太君的错。折继宣一战,硬生生的折损了近五千的折家军儿郎。那可都是老太君的兄弟、侄儿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

    论愤怒,老太君恐怕比在座的任何一人都愤怒。

    论难受,老太君也比在座的任何一人都难受。”

    高处恭通过近一段时间的相处,知道寇季对杨家老太君十分的优厚,他见寇季开口维护杨家老太君,也就没有再开口。

    高处恭闭上了嘴,别人終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郭易干巴巴的道:“寇经略,折继宣率领着折家军在保德一败,倒是不会影响我们屈野川的战事。毕竟我们从一开始,也没指望过他能打败辽人。

    只是他这一败,弱了折家军的名头,助长了辽兵的声威,也影响了我们军中将士的士气。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调动我们军中将士的士气。

    若是将士们一个个对辽人心生惧意,那么辽人一旦挥兵而来,可就不妙了。”

    顿了顿,郭易又道:“末将相信,以寇经略的智谋,一定能想出调动士气的办法。”

    刘奇在一旁低声补充道:“相信寇经略已经看出了末将等人手里的兵马皆出身贫寒,相信寇经略已经想好了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夺得战功以后的赏赐。

    若是赏赐能丰厚一些,将士们的士气,一定会有所回升。”

    郭易、刘奇二人,一唱一和,用拍马屁的方式,将他们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高处恭、王凯、明镐等人,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话以后,没有言语。

    很明显,他们能调动士气的办法,跟刘奇、郭易二人差不多。

    寇季见此,微微沉吟了一下。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将士们怕死,那是因为赏赐不够、约束不够。

    先秦时期,秦国为何能征灭六国?

    是因为秦国的兵马,悍不畏死。

    秦国的兵马,为何悍不畏死?

    是因为严苛的律法。

    秦国的律法有多严苛?

    上了战场,必须听从军令,让你往前冲,你就得往前冲。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得冲。

    哪怕前面是百倍于你的敌人,只要军令是冲锋,你就得冲。

    战胜,赐爵、赐田、赐奴仆、赐宅院。

    战死,那是应该的。

    逃,死,株连全伍、全什,全家跟着倒霉。

    退,死,株连全伍,全家跟着倒霉。

    如此严苛的律法和丰厚的奖赏下,秦国的将士们上了战场,除了服从命令,就是服从命令,没有第二条可选。

    只是如此严苛的律法,明显不适用于现在的大宋。

    但重赏,却可以学习一下。

    寇季没有重新将军爵制度搬出来的意思。

    毕竟,那是已经淘汰的东西,有大好处,也有大弊端。

    但借着重赏,激励一下士气,还是可以的。

    他在河西也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河西的情况和西北不同,所以赏赐的方式也应该不同。

    寇季环视了一下中军大帐内的所有人一眼,沉声道:“此战若胜,我可奏请官家为其封爵。战功越大,爵位越高。

    若是有人能砍下萧孝穆的人头,我会请我祖父出面,帮其讨一个公爵。”

    中军大帐内,除了杨家老太君和寇季自己以外,其他人眼珠子都直了。

    爵位在大宋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

    值钱,是因为武勋的爵位之前,可以世袭,虽然每过一代降一等,但只要子孙后辈三代之内出一个人才,举家,乃至举族,就能一直富贵下去。

    汴京城内的那些武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说不值钱,那是因为文臣们获爵的缘故。

    文臣们的爵位,不怎么值钱,只要地位到了,朝廷会自动赐下爵位,加一份俸禄,等到去世以后,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不可能世袭下去。

    寇季如今口中提到的爵位,自然是武爵,可以世袭的那种。

    大帐内的其他人瞪大了眼珠子,那是因为,大宋已经好久没有封武爵了。

    朝中武爵虽然经常变动,可基本上都是在将门勋贵中徘徊,很少落入到寻常的将士们头上。

    从澶渊之战后,基本上就已经没有寻常的将士获得爵位了。

    寇季在西域一行,倒是捧出了一王、三公、一侯、十二伯。

    但其中的一王角厮罗,那是番邦王,上不了大宋的台面。而且角厮罗也不是泥腿子出身,而是借着祖宗的蒙荫爬上来的。

    三公之中。

    三公之中,唯有朱能是泥腿子出身。

    可朱能身上原有的爵位,那也是从澶渊一战的战事中获得的。

    更重要的是,朱能背靠着寇准,有寇准提携。

    但真正有贵人提携的将士,又有几人?

    李昭亮就更不用说,将门勋贵,得爵那是很寻常的。

    杨文广也差不多。

    至于十二伯当中,倒是有几个泥腿子出身的。

    可伯爵,在汴京城里有算得了什么?

    伯爵要敢称呼自己家是将门,称呼自己是勋贵,会被人其他将门勋贵笑死。

    所以,自从澶渊一战以后,朝廷就没有添过什么泥腿子出身,真正凭借着战功,一步一个脚印的获得厚爵的将领。

    大宋朝泥腿子出身的将领,多如牛毛。

    他们难道不想获得高官厚爵吗?

    他们做梦都想。

    一人立功,三代富贵,谁不想?

    可是他们没有机会。

    如今寇季给出了一个机会,他们自然会牢牢的抓住这个机会。

    刘奇、郭易这两个泥腿子出身的人,意识到机会来了,自然瞪大了眼睛。

    高处恭要重振高家,自然需要战功和爵位。

    王凯亦是如此。

    至于明镐,混文官,还是混武臣,他其实不太在乎,只要能混上去就行。

    反正不论他混文官,还是混武臣,都比其他人吃得开。

    因为他是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

    “咕嘟……”

    高处恭强吞了一下口水,盯着寇季,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道:“包括……我?”

    寇季盯着高处恭,沉声道:“落不到你身上。”

    高处恭激动的点点头,“谁都行,谁都行,只要给就行。”

    他现在在明面上,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就算立再大的功劳,也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赵祯不会允许,寇季也不会允许,内廷三宰,六部尚书,同样不允许。

第0641章 寇季的毒舌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家老太君,在高处恭说完话以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将士们可不会太在乎爵位……”

    将士们不会太在乎爵位,不是将士们对爵位没有贪念,而是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爵位距离他们太遥远,他们不敢想。

    寇季听到了杨家老太君的话,沉声道:“我已经给领兵之人许下了重赏,自然不会苛待将士们。”

    寇季环视了一圈众人,缓缓起身,掷地有声的道:“赶跑了辽人,打出了长城,我许他们跑马圈地。斩敌一级,跑马半炷香,上不封顶!”

    此话一出,大帐内所有人惊的瞪大了眼。

    跑马半炷香,能圈到的地并不多。

    可寇季加了‘上不封顶’四个字,那概念就完全不同了。

    斩敌两级,就能跑马一炷香。

    斩杀的敌人首级越多,跑马的时间就越长。

    要知道,马匹在最先催动的时候,跑的速度并不快,可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速度不断的加快,到最后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在大地上掠过。

    可以说,只要将士们在战场上斩敌两级,就有机会成为小地主。

    斩敌四级,那就有机会成为大地主。

    在这个年代,上到皇亲贵胄,下到贩夫走卒,对土地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大宋朝上上下下,不在乎钱的人有很多。

    可不在乎地的,一个也没有。

    即便是思想十分超前的寇季,对土地也有些许的贪婪,更何况其他人。

    “你……你疯了?!”

    王云升惊恐的盯着寇季,嘴皮子哆嗦着问。

    寇季面色肃穆的道:“我没疯,大宋境内的土地,我做不了主,可是出了大宋境内,那我就能帮官家做这个主。”

    高处恭深吸了数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盯着寇季沉声道:“长城之外,是西夏疆土……”

    寇季冷哼道:“麟州以外的疆土,现在是辽人的。辽人能侵入到我大宋的疆土中,我大宋自然也能侵入到辽国疆土中。”

    高处恭听到这话,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将士们……怕是要疯……”

    郭易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低声嘀咕了一句。

    但凡在折家所居的西北地当兵的,没几个是有家底的。

    一个个都是穷的揭不开锅了,才不得不到军中混一口饭吃。

    但凡是家里有余钱,或者是稍微有点家底的,没几个会去当兵,就算要当兵,那也会奔着禁军或者折家军去。

    绝对没有富家子弟,或者富农的子弟,主动跑去当厢军。

    所以,寇季给将士们的赏赐,可以说是一针扎进了他们的心脏里,戳中的他们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

    为了钱财,他们或许不会拼命。

    可是为了可以祖祖辈辈代代相传的土地,他们可以拼尽性命。

    自己性命若是不够,祖孙三代的性命搭上,那也在所不惜。

    寇季没有在意郭易的话,他对高处恭等人道:“速速下去,将消息告诉将士们!”

    高处恭等人一个个默不作声的出了大帐。

    没过多久后,军营里传出了山呼海啸的咆哮声。

    低落的士气,一瞬间攀升到了一个顶点。

    将士们一个个振奋不已,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大营,主动找上辽人,跟辽人酣战一场。

    砍死一个辽人,便赚了。

    砍死两个辽人,那是血赚。

    至于寇季许下的土地在长城以外,还在辽人手里掌握着,将士们倒没有在意。

    若是长城以内的土地,那也轮不到他们。

    将士们之所以对寇季的话深信不疑,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寇季在河西的所作所为。

    寇季在河西的时候,给那些民夫,一发就是一千亩良田。

    对待那些死伤的将士,更加优厚。

    将士们相信,寇季在这种事情上是言出必行的人,绝对不会欺骗他们。

    将士们的士气调动起来以后,寇季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静静的等着辽人抵达屈野川即可。

    两日后。

    刘亨率领着一支百人的兵马,赶到了屈野川。

    寇季派人将他引进了大帐。

    刘亨一身风尘气的入了中军大帐,将一个木盒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寇季的面前。

    寇季见此略微一愣,“保德县县令的人头?”

    刘亨郑重的点头道:“狗日的投了辽人以后,帮着辽人在保德县内作威作福,还帮着辽人四处写信劝降其他人。

    他对辽人有用,辽人就没除掉他,还派遣了兵马保护他。

    我手下的人足足死了六个,才从辽人手里摘下了他的脑袋。”

    寇季眯了眯眼,沉声道:“回头我派人将他的脑袋铸成垫脚石,到时候送你把玩几日。”

    刘亨没有推拖,果断点头答应了此事。

    寇季吩咐仆人将人头拿了出去,询问刘亨道:“辽人的大军到了何处?”

    刘亨赶忙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辽人在攻破了保德以后,留下了一部分人镇守。另一部分赶去了麟州境内的新泰。

    从西北侵入我大宋的大部分辽兵,如今似乎都在往新泰汇合。

    相信两三日以后,就会南下,兵临屈野川。”

    寇季听到此处,缓缓点头,“我已经派人在屈野川外做好了完全得准备,只等辽人挥兵而来。”

    说完这话,寇季看向了刘亨,道:“你手下的青塘兵马,是不是应该撤回来,帮着我们一起抵御辽人?”

    刘亨沉吟道:“我正要跟你商量此事。你这里的兵马若是挡不住辽人,那我就率领着青塘兵马回来驰援。若是你这里的兵马若是能挡得住辽人,那我想率领着兵马,继续在保德一线盘桓。”

    寇季略微一愣,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刘亨在明知屈野川却少兵马的情况下,还要带着青塘兵马在保德附近盘桓,一定是有其他想法,其他目的。

    刘亨面对寇季的疑问,坦言道:“辽人集结所有兵马,准备在屈野川跟我们殊死一搏。那其他地方的兵力就变得十分空虚。

    我想在辽人跟我们在屈野川外掀起大战的时候,趁机夺回保德城,然后率兵北上,夺下辽国的宁边州和东胜县两地。

    如今辽人已经将宁边洲和东胜县内的河清、金肃两军全部调遣到了我大宋境内。

    宁边州和东胜县境内根本没有多少兵力留守。

    我若是趁机带人杀过去,一定会夺下这两处地方。

    夺下了这两处地方,已经侵入到我大宋境内的辽兵,就会沦为一支孤军。

    到时候是杀,是招,还是驱逐,全凭我们的心意。”

    寇季听完了刘亨的想法,略微皱起了眉头道:“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是你率领的兵马太少。趁机拿下保德,倒是可以施为,可是北上夺取宁边州和东胜县,那就有些困难了。

    宁边州和东胜县中间的防线可不短。

    你麾下不到一万的兵马,根本防不过来。”

    刘亨目光直直的盯着寇季,沉声道:“四哥难道忘了那一万的小部族兵马吗?”

    寇季一愣,略微有些意外的道:“他们这么快就到了?”

    寇季虽然派人调遣了他们,但是从来没指望过他们出什么大力。

    根据以往的经验,但凡朝廷有战事征召他们,他们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

    一直能磨蹭到战事结束以后,才会出现。

    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积极?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疑问,叹了一口气道:“这还是托折继宣的福。那些小部族投靠我大宋以后,一直在府州附近盘桓,由朝廷派人和折家一起管束。

    折继宣那小子,对那些小部族的人,一向没有好感,动不动就跑到他们居住的地方作威作福。

    如今折惟忠一死,折继宣执掌了折家的大权,那些小部族的人,自然慌成了一团。

    他们知道你跟官家交情匪浅,所以想通过此次的战事,向朝廷换取一个迁居到其他地方的机会。”

    寇季闻言,冷哼了一声,“折继宣还真是厉害,小小年纪就弄到了人嫌狗厌的地步。”

    寇季看向刘亨道:“那些小部族既然想换个地方居住,那就给他们换个地方。朝廷有的是地方安置他们,前提是他们这一次作战的时候,必须出死力。”

    刘亨点点头道:“我会将你的话,带给那些小部族的族长。”

    寇季沉吟道:“既然有那些小部族的兵马帮忙,那你的想法倒是可以实现。我知道你有在马上博取功名的心思。

    在河西,我没有给你机会。

    这一次,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放手一搏。

    成了,功劳不一定是你的。

    败了,一切的罪责都将由你承担。”

    人各有志。

    刘亨如今虽然已经沦为了赵祯的爪牙,但是他心里的志气并没有因此被磨灭。

    刘亨一直渴望能有一个机会放手一战。

    如今他自己想好了点子,也聚拢到了人手。

    那寇季就该给他一个机会,满足他马上博取功名的心思。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重重点头。

    刘亨转身准备离开,寇季神色有些凝重的道:“两军对垒,并不是凭借个人勇武就能取胜的。你此次北上,需要谨记,当退则退,且不可意气用事。

    走的时候去辎重营里,领一些火器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刘亨对寇季抱拳一礼,“多谢四哥……”

    寇季缓缓点头,看着刘亨离开了大帐。

    刘亨出了寇季的中军大帐,去了辎重营,领了三车火器,押解着赶往了保德城外。

    刘亨走了以后。

    过了两日。

    辽人果然如同刘亨所说的那样,挥兵到了屈野川畔。

    浩浩荡荡的辽兵,犹如潮水,涌到了屈野川畔,人马铺天盖地,看着十分壮观。

    辽人到了屈野川畔以后,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就地扎营,跟寇季率领的大宋兵马隔水相望。

    辽人扎营后的当天晌午。

    一艘牛羊囊皮扎成的筏子,被一人撑着,缓缓渡河而来。

    筏子在河面上晃晃悠悠的并不稳。

    但是撑筏的那人技艺很高,硬生生撑着拿晃晃悠悠的筏子,到了河岸边上。

    那人一到河岸边上,立马被王凯派人拿了,扭送到了寇季的中军大帐内。

    那人不慌不忙,任由将士们押解着他。

    到了寇季的中军大帐以后,见到了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俗语有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寇季寇长生,就是如此待客的?”

    寇季摆了摆手,王凯命人給他松绑。

    去除了束缚以后,那人大大咧咧的询问寇季,“也没有个酒菜招待?”

    寇季眉头一皱,不悦的道:“我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有话快说,不然休怪我刀下无穷。”

    那人听到此话,摇头晃脑的道:“你好歹是个读书人,做事怎么能像是武人一样粗鄙。”

    寇季冷哼一声,“你主子做事比我更粗鄙,也没见你冲他犬吠。你主子把你当成一条狗,你就要有做狗的觉悟,跑到我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那人闻言,脸上有些羞红,瞪着寇季,喝斥道:“寇季,纵然是大宋皇帝陛下,见了我黄翩,也得以礼相待。你如此折辱我,不怕大宋皇帝陛下怪罪吗?”

    寇季不屑的道:“你觉得我大宋的皇帝,会为了你一条辽狗,怪罪于我?”

    黄翩愤怒的道:“纵然大宋皇帝陛下不会怪罪你,那大宋士林里的读书人呢?”

    寇季冷笑道:“为一个汉奸、卖国贼喊冤的读书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若是碰见了,一定会奏请官家,剥夺了他参加科举的机会。”

    黄翩咬着牙,颤声道:“我你只是各位其主……”

    寇季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讥讽的笑道:“这就是你心甘情愿当汉奸和卖国贼的理由?”

    “寇季!”

    黄翩愤怒的高喊。

    寇季掏了掏耳朵,撇撇嘴道:“恼羞成怒了?既然当了汉奸、卖国贼,就要有被骂的觉悟,就要有被遗臭万年的觉悟。

    就你这心性,还当汉奸、卖国贼?

    汉奸和卖国贼都耻于你为伍!”

    黄翩愤怒的指着寇季,想要破口大骂。

    寇季见此,眯了眯眼,不轻不重的道:“大宋的一切软骨头,当你是读书人,跟你称兄道弟的。甚至还有人阿谀奉承你的。

    可我不是那些软骨头。

    我劝你别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也别拿手指着我。

    不然我就让人砍了你。”

    “你?!”

    黄翩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

    寇季冷笑道:“别给我讲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第0642章 渡河!

    “在我认知里,两军交战,唯有你死我活,没有什么斩不斩来使的话。我大宋兵马若是败了,你们只管杀好了。你们若是败了,也要有被我们杀的觉悟。”

    寇季盯着黄翩冷冷的说。

    黄翩被寇季气的浑身直哆嗦。

    寇季见黄翩不说话,就继续道:“萧孝穆派遣你来,有什么要说的,速速说出来。”

    黄翩咬着牙,不想说。

    寇季见此,摆了摆手,道:“不想说就滚。”

    黄翩终究开始开口了,他没有寇季那么硬气。

    “燕王说,你若是愿意投靠我辽国,辽国的爵位,任你取。”

    黄翩咬着牙,语气生硬的说着。

    事实上萧孝穆让他带的话,远不止这些,其中有许多十分诚恳的话语,他都没有讲。

    寇季听到这话,乐了,笑问道:“我要他燕王之位,他也肯给?”

    黄翩咬牙道:“燕王说了,辽国的爵位任你取。”

    寇季吧嗒着嘴,对着黄翩感慨道:“你看看,同样是当汉奸、卖国贼,我过去了就是你主子。而你从始至终都是一条狗。

    你说说你,是不是连汉奸、卖国贼都不如?”

    黄翩瞪大了眼,被气红了脸。

    寇季瞧着黄翩那一脸生气的模样,摆了摆手,淡淡的道:“行了,赶紧滚吧,趁我还没有动杀意之前。”

    黄翩屈辱的离开了寇季的中军大帐。

    在大宋将士们目光注视下,黄翩撑着筏子,往河对岸渡去。

    黄翩回到辽人所在的河岸边,张口就吐出了一口逆血。

    早在河岸边等候黄翩的辽人见此,立马扶着黄翩回到了营帐内,派遣了大夫检查了一番,确认是被气的吐了血,所有人才放松了一口气。

    萧孝穆在得知了黄翩无碍以后,就召见了他。

    黄翩见到了萧孝穆,添油加醋的将寇季如何如何跋扈的事情讲给了萧孝穆听。

    萧孝穆听完了黄翩的讲述,扬言会帮黄翩报仇雪恨,安抚了一下黄翩,让人带着黄翩下去休息。

    黄翩一走。

    萧孝穆幽幽的长叹了一声,“终究不是鸿胪寺的人,出使一趟,就被人气的吐血。如此气量,如何做大事。寇季不肯为我大辽所用,那就只有去死了。

    寇季若是不死,对我大辽的危害,很大很大……”

    “吩咐下去!明日所有筏子入水,十万兵马全部压上,一举给我击溃宋兵!”

    “……”

    屈野川和黄河交叉处,一马平川。

    宋军根本没有多少地利优势可以借助的。

    只要大辽的兵马顶住了渡河时候被乱箭投射的压力,过了河,河对岸的宋军,就会任由他们宰割。

    河对岸的宋军,有多少兵马,有什么来头,萧孝穆一清二楚。

    一帮子厢军而已。

    最强的也不过是五千折家军而已。

    对上了十万辽国精锐,不堪一击。

    萧孝穆并不是盲目的自大。

    而是对十万辽国精锐有信心。

    更重要的是,仗打到了这一步,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多少退路可言,唯有一战。

    早打远比晚打更有利。

    因为现在是大辽兵锋强盛,再拖下去的话,那就说不准了。

    毕竟是在宋国境内作战,宋国调兵遣将驰援战场,远比他们要容易,远比他们所需要的时间更短。

    ……

    翌日。

    天色有些沉闷,灰蒙蒙的,却没有下雨。

    萧孝穆跨坐在马背上,随同着十万辽军精锐,一起到了黄河边上。

    萧孝穆望着那涛涛河水,幽幽的道:“此战若胜,这大好河山,将会成为我大辽的疆土。”

    感叹过后。

    萧孝穆盯着河对岸的宋军,沉声下令,“擂鼓,进军!”

    战鼓声敲响。

    一艘艘的皮囊筏子被推下了河。

    萧孝穆派遣了金肃、河清两支兵马的辽兵,率先登上了筏子,往河对岸划过去。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炮灰。

    他们也有做炮灰的觉悟。

    一个个将他们缴获到的宋军的盔甲穿戴在身上,将他们缴获到的宋军的盾牌,拿在手里,将自己防守的严严实实的。

    金肃、河清两支兵马后面,才是真正的辽兵精锐。

    辽人这边渡河。

    寇季那边自然已经得到了通报。

    五千折家军、晋宁军、绥德军、龙州守军、三千讲武堂学生,齐齐扑到了河岸边不远的地方。

    寇季居首,盯着河对岸正在渡河的辽兵。

    高处恭站在寇季身旁,目光也望着辽兵。

    眼见辽兵下了河。

    高处恭小声的询问寇季,“放过来多少?”

    寇季沉吟道:“不能超过五万……”

    高处恭略微瞪眼,“五万怎么够?你那东西的威力可不小,什么时候炸,又是由咱们掌控,就算全放过来,我们也能应对。”

    寇季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渡过黄河的辽兵越多,变数就越大。我们的兵力有限,兵马的战斗力更有限。辽人若是全部渡河,渡河以后组成了阵型,从四面八方冲杀。我们未必能全部堵住。

    放一个辽兵入我们大宋腹地,那就是放一个祸害进去。

    若是放的人多了,很容易在击溃以后,重新组织起来。

    到时候对我大宋的危害更大。

    他们或许奈何不了我们,也威胁不到汴京城,但杀起平民百姓,那是手到擒来。

    在我们派人剿灭他们之前,他们会杀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急着获取功勋,但我们不能拿平民百姓的命来换取功勋。”

    高处恭咬了咬牙,没有在说话。

    说寇季仁慈吧,杀人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手软。

    成千上万的人,在他的命令下身首异处,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说寇季狠辣吧,对平民百姓却十分仁慈。

    从不擅伤平民百姓的性命,也不愿意将战火蔓延到平民百姓身上。

    高处恭不明白,寇季为何对那些平民百姓那么好。

    寇季不知道高处恭的心思,不然他一定会告诉高处恭。

    我寇季若是不护着他们,这天底下就没人护着他们了。

    别看朝野上下有无数人喊着要为民请命,到头来九成九都是为了功名利禄。

    真正将平民百姓放在心上,真正为平民百姓做事的官员,少的可怜。

    从寇季到大宋至今,见到的所有官员里,真真正正的将平民百姓放在心上,只为平民百姓做事的人,唯有张知白一人。

    寇准、李迪、王曾等人虽然刚直不阿,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也在乎百姓的性命。

    但他们归根结底,是为了维护大宋的统治,为了维护大宋江山社稷的安危。

    而不是为了让百姓们活的更舒服,活的更富足。

    若是他们是真真正正为平民百姓做事的人,那他们不可能那么富,百姓不可能那么穷。

    在这一点上,张知白跟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高处恭心里泛嘀咕的时候,对面的辽兵,已经有数千人下了河。

    他们将自己笼罩在盔甲和盾牌里,划着筏子,往这边势了过来。

    “擂鼓!”

    寇季低声吩咐了一声。

    战鼓声被敲响。

    弓弩手手握着弓弩,出现在了河岸边上。

    投石车也快速的被推了出来。

    辽兵在渡河,大宋将士们又不可能愚蠢到追到河里去跟辽兵撕杀。

    站在岸上放箭,是最妥善的抵御方式。

    弓弩手们一个个握着弓弩,跃跃欲试的盯着河面上飘荡的辽兵。

    随着辽兵缓缓的进入到了弓弩的射程,战事終于打响了。

    “嗖!”

    有大宋将士迫不及待的射出去了一箭。

    箭矢在空中划过了一道轻响,没入到了一个撑筏子的辽兵脖颈内。

    那将士见此,激动的跳脚道:“十几亩地到手了!哈哈哈哈!”

    有人牙齿有些泛酸的在一旁嘀咕。

    “他死了顺着河就飘走了,你又砍不下他的脑袋……”

    “啊?!”

    两个将士距离寇季不愿,他们的对话寇季自然听进了耳中。

    寇季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渡河击杀的敌人,随军督战文书记录,不会抹杀你们的功劳。”

    此话一出。

    将士们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红着眼,开始拼命的弯弓射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

    投石车也跟着往河里扔大石头。

    喊杀声四起、弦声四起。

    大宋将士在拼命的射箭。

    筏子上的辽兵盯着盾牌在生扛。

    箭矢射在了盔甲、盾牌上,叮叮咚咚作响。

    辽兵的炮灰兵马,盯着箭雨,往前渡了一程,虽然损伤了不少人,但成功为后面的辽兵精锐争取了一程的路。

    那些辽兵精锐站在筏子上,同样弯弓搭箭,跟大宋将士们对射。

    双方箭矢纵横交错,你来我往。

    辽军军阵中。

    萧孝穆盯着你来我往的对射场面,略微有些发愣。

    “宋国的厢军一直不受重视,一直没有配备大型军械,过了数十年了,还是如此……只是寇季人在此处,不可能没有火器。

    至今没有见到火器声响起,难道是留作了后手?”

    河对岸的宋军中,萧孝穆最在意的,就是寇季手里的火器,以及五千折家军。

    其他的他不太在意。

    寇季手里的火器,在河西击溃了西夏的重甲骑,在燕云之地,又挡住了数万大辽兵马的攻伐,歼灭了辽国一支厢军。

    萧孝穆虽然没有见过火器,但却没有小逊火器。

    眼见河对岸的宋军没有拿出火器,萧孝穆心里就生出了一丝狐疑。

    他刚要吩咐手下人去传令,让渡河的兵马注意宋军手里的火器,河对岸就响起了枪响声。

    渡河的辽军数量越来越多。

    弓弩手已经逐渐的难以支撑。

    三千讲武堂的学生,自然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他们在寇府仆人的率领下,扑到了岸边,纷纷举枪齐射。

    不需要刻意的去瞄准。

    河面上密密麻麻的全部是辽军,只要瞅准一个方向打过去,只要对面没穿戴着盔甲,举着盾牌,一定会射伤或者射杀敌人。

    火枪的射程,跟强弓、重弩比起来,其实有点不如。

    但却比其他的弓弩要强一些。

    加上好操作,更容易瞄准,所以三千讲武堂学生开始齐射以后,场面还是十分可观的。

    一轮火枪齐射。

    只要是没有盾牌和铁盔保护的辽兵,身上基本上都会冒出一朵血花,或者缓缓倒下。

    辽兵会水的又不多,在河边上也找不到地方躲藏,只能排队往前冲,排队被枪毙。

    “厉害了!”

    在河岸边上观战的王云升见到那些没有盾牌和铁盔保护的辽兵,像是割麦子一样被收割,一脸振奋的在大喊。

    除了寇季以外,其他人的情绪跟王云升差不多。

    “寇经略拿出的东西,果然是神兵利器啊!”

    “那是那是……”

    “……”

    辽军军阵中。

    萧孝穆看到了火枪齐射的场面,略微缩了缩瞳孔,“这便是火器?比弓弩更胜一些,准头应该比弓弩要高,一个手握火枪的兵,比得上三五个弓弩手。难怪宋军可以仗着火器在战场上逞威风。”

    萧孝穆也是沙场上的宿将,只需要看一眼火枪齐射的场面,大致就能推断出火枪的优势所在。

    萧孝穆见识到了火枪的威力以后,心里不仅没有生出惧怕的意思,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若是寇季手里有两万火枪兵,隔着大河,我恐怕很难南进一步。可惜只有千余人,虽然对我麾下的兵马有威胁,但还不至于将我吓退。”

    “传令下去,全军渡河!”

    辽兵在萧孝穆的命令下,一窝蜂的扑向了河水。

    河对岸。

    寇季和高处恭见此,对视了一眼。

    高处恭立马接掌了指挥权,果断下令道:“弓弩手且战且退,退进军寨内!火枪兵等同!王凯、折校尉何在?”

    高处恭话音落地,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他。

    寇季在一旁沉声道:“所有人执行军令!”

    王凯和折家军的一位校尉闻言,齐齐向高处恭施礼。

    “卑职在!”

    高处恭沉声道:“命你二人,率领折家军、晋宁军准备白刃战!切记,不能力敌,即刻后退。且不可为了贪功,跟敌人血拼!

    敌人渡河人数一旦超过四万,尔等率部即刻沿着军营所在的位置后退,不得恋战!”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对视了一眼,见寇季没有说什么,就齐齐道了一声,“喏……”

    “刘奇、郭易二人何在?”

    高处恭再次开口。

    刘奇和郭易二人赶忙上前。

    “末将在!”

    “你二人率领手下的兵马,在军营外等候,稍后有人会给你们配发一些军备,教你们如何使用。切记,我不下令,你们不得擅动发给你们的军备分毫!”

第0643章 嘭!

    “喏!”

    刘奇和郭易齐齐答应了一声。

    高处恭下达完了命令以后,折家军校尉、王凯二人,率领着五千折家军,还有晋宁军,披甲持刃,出现在了黄河岸边。

    步卒代替着弓弩手和火枪兵接管了战场。

    弓弩手和火枪兵且战且退,推到了距离黄河岸边不远处的军寨中。

    军寨中有数量不多的重型军械,以及一些盾牌,能暂时的帮弓弩手和火枪兵抵御辽兵冲杀。

    随着弓弩手和火枪兵后退,河面上抵御辽兵的力量削弱了不少。

    辽兵借机,快速的渡河。

    折家军校尉和王凯率领着步卒,在辽兵冲上岸以后,冲杀了过去。

    河岸边上喊杀声震天。

    将士们虽然实力不如辽兵,但是他们敢拼命,敢用命跟辽兵搏杀。

    在他们奋力的撕杀下,辽兵前军硬生生的被挡在了河岸边上。

    辽兵前军,并不是辽兵精锐,而是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他们比折家军弱不少,跟晋宁军那是旗鼓相当。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晋宁军将士们在面对实力等同的辽兵的时候,敢拼命,自然是压着辽兵打。

    辽兵精锐跟随在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后面渡河,如今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被抵挡在了河岸边上,他们飘荡在河上没办法前进,就只能在背后干着急。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这也太勇猛了吧?”

    王云升跟随着寇季、高处恭退到了战场后,见到了晋宁军和折家军将士硬生生的将辽兵挡在了河岸边上,不得存进,张了张嘴,略微有些惊愕的说。

    折家军将士能够挡得住辽兵,那实属正常。

    他们抵御西夏人和辽人多年,早就习惯了跟辽国和西夏的精锐作战。

    只要没有折继宣那种愣头青率领着他们瞎冲,他们对上了辽国和西夏的精锐,也能正面酣战一场。

    如今对上了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自然压着打。

    可晋宁军能挡得住河清、金肃两军,甚至还有压着他们打的趋势,那就十分让人意外。

    须知,晋宁军以前只是一支名不经传的厢军,没打过什么大仗。

    上了战场,没被辽人吓跑,那就已经算是不错的厢军了,能顶着辽人冲锋的势头冲杀,只有少数的几支知名的厢军能够做到。

    “是寇经略的赏赐足够丰厚,将士们才肯拼死效力……”

    明镐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随口回应了王云升一句。

    王云升听到这话,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确实丰厚……”

    杀一人血赚。

    杀两个人立马就能发家致富。

    若是有人能斩敌百级,那他在战后圈地的时候,自称一声豪门大户,也没有人会反驳。

    对于晋宁军这种穷到骨头里的将士们而言,这种机会百年难遇,他们不拼命才怪。

    也就是条件不允许,条件若是允许的话,他们能传信给家里,招呼家里所有的男丁过来一起砍辽人脑袋。

    王云升和明镐二人,对于晋宁军将士们奋勇杀敌的很欣赏。

    可寇季和高处恭二人却有些脸黑。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高处恭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点……”

    他们二人暗中设好了埋伏圈,静等着晋宁军和折家军将敌人引进埋伏圈。

    可晋宁军太能打,硬生生的将敌人挡在了河岸边上,迟迟没有进入到埋伏圈,他们二人有些尴尬。

    埋怨晋宁军太卖命、太能打?

    这话要是说出去,西北的所有人能将你喷死。

    高处恭沉吟了一下,道:“我派人去传令,让他们且战且退,不可跟辽人硬拼。”

    寇季思量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妥……跟辽人血拼一场也好。引辽人上套,总得下一点血本才行。若是轻易就败了,辽人很容易看出其中有诈。

    反而跟辽人血拼一场,激起了辽人的血性,对我们更有利。

    一旦辽人被激起了血性,就不会再多想其他的。

    只要晋宁军和折家军露出了溃势,辽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追击。

    更关键的是,现在跟晋宁军和折家军血拼的是辽人的厢军。

    辽人的厢军实力不强,可以被我军将士压着打。

    我军将士杀的辽人越多,辽人厢军背后的辽兵精锐,就会越急躁。

    一旦给他们机会上岸,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向我们。”

    高处恭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

    他觉得寇季说的有理。

    事实上,正在指挥着晋宁军作战的王凯,想法跟寇季差不多。

    寇季和高处恭暗中布置了后手,虽然瞒着众人,可明眼人都猜得到。

    十万辽兵精锐兵临黄河畔,寇季和高处恭二人手上不过只有数万厢军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二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要是没有后手,那才奇怪。

    猜得出寇季和高处恭二人有后手是一回事,在战场上撕杀又是另一回事。

    王凯之所以率领着晋宁军拼命的跟辽兵撕杀,有三个目的。

    其一跟寇季的心思差不多,为了激起辽人的血性,让辽人失去理智的冲锋,放边落入寇季和高处恭二人准备的后手。

    其二是趁着辽兵精锐还没有上岸,带着晋宁军跟旗鼓相当的河清、金肃二军好好的打一场,借着战事磨砺一下手里的晋宁军,借着战事让晋宁军中的将士们从穿戴着盔甲的民夫,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将士。

    其三,担心寇季和高处恭二人的后手并不能一举击溃辽兵,所以趁机多杀一个是一个。

    王凯、折家军校尉,领着折家军和晋宁军撕杀了许久,登上了河岸的辽兵被杀的血流成河。

    河面上的辽兵精锐被激怒了,一些距离河岸并不远的辽兵精锐跳下了皮筏子,趟着水,往河岸边上冲了过来。

    随着辽兵精锐不断的加入。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二人感受到了压力。

    折家军校尉在折家军出现了大的伤亡的时候,一边跟辽人撕杀,一边退到了王凯身边。

    “退不退?”

    王凯能猜到高处恭和寇季二人有后手,折家军校尉自然也能猜到。

    随着辽兵精锐不断的踏上岸,他们开始大规模出现伤亡,也到了该退的时候了。

    折家军校尉之所以在明知寇季和高处恭有后手的情况下,还率领着折家军将士跟辽人撕杀,是为了辽人的人头。

    晋宁军穷,折家军将士也穷。

    朝廷很少给折家军分派粮饷,折家军的大部分收入来源,都源自于府州的税收。

    每年府州的税收收上来以后,朝廷拿一部分,折家拿一部分,一部分用来维护军备,一部分分派给那些死去的同袍们的遗孀,分到他们手里,就没有多少力。

    如今他们违背了折继宣的心思,跟着杨家老太君到了屈野川。

    等他们回到了府州以后,依照折继宣的性子,一定给他们穿小鞋,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更穷。

    折家军校尉带着折家军将士砍辽人脑袋,也是为了帮他手底下的兄弟们再谋一条出路。

    若是他们回到了府州,折继宣容不下他们,他们也只能委屈求全。

    因为他们不可能背叛折家,不可能退出折家军。

    但是他们的家眷却不用跟着他们一起遭罪,可以迁移到其他地方生活。

    他们实力够强,比辽人的厢军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砍三两个辽人的脑袋,还是手到擒来的。

    等寇季杀出了长城,跑马圈地的时候,他们的家眷会因为他们的战功,获得圈地的机会,一跃晋升为大地主。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各有心思,但不代表他们会舍下麾下将士们的性命,跟辽人死磕到底。

    寇季和高处恭准备了后手,他们到了该退的时候,自然得退。

    再死磕下去,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到时候论功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行为,就不是功劳,而是罪过。

    王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折家军校尉凑上前的时候,十分果断的道:“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下令。

    “退!”

    二人率领着麾下的亲兵,果断后退,其他的将士们见此,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往后退。

    有些将士甚至流出了眼泪。

    “我还没拿到脑袋!我还没拿到脑袋!”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千载难逢的发家致富的机会,却一个人头也没有抢到,能不哭吗?

    然而,没有人打理他。

    甚至有人在退走的时候,拽着他一起往后退。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退了,辽人自然不肯放过他们。

    辽兵精锐不断的涌上了岸,在岸边集结成一个又一个的军阵,向正在退走的晋宁军和折家军将士们追杀了过来。

    在他们眼里,晋宁军和折家军,就是打不过他们,狼狈逃窜的溃兵。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渡河,为了南侵大宋。

    所以不需要有人刻意的去下令,他们也会选择乘胜追击。

    “杀!”

    “王爷有令,活捉寇季者,赏千户!”

    “活捉寇季,封公!封侯!”

    “……”

    辽兵精锐打着活捉寇季的口号,前赴后继的冲杀了过来。

    退守在军寨里的弓弩手、火枪兵,果断出手,制约辽兵精锐冲锋的势头,为晋宁军和折家军争取撤退的时间。

    事实上,不需要他们多争取,晋宁军和折家军也会玩命的逃跑。

    他们选择了撤退,将背后留给了敌人,数万敌人在背后追赶,不跑等什么?

    等死吗?

    “五千……”

    “一万……”

    “一万三……”

    “……”

    寇季和高处恭在王凯等人撤退的时候,目光就直直的落在了追击他们的辽兵身上,不算的计算着辽兵的兵力。

    随着辽兵不断的增多,他们眼神就不断的在变亮。

    “三万五……”

    一晃眼的时间。

    三万五的辽兵精锐追赶着王凯等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寇季和高处恭二人紧张的舔了舔嘴角。

    “该拉线了吧?”

    高处恭紧张的抹了抹手心里的汗迹,激动的颤声发问。

    寇季没有回话,也没有顾及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他盯着辽兵,一直盯着辽兵。

    直到三万八千多辽兵精锐冲进了埋伏圈以后。

    寇季大声的咆哮了一声。

    “拉!”

    一根根浅埋在土里的长绳被牵出。

    正在冲锋的辽兵精锐见此,还以为是绊马索一类的东西。

    他们略微愣了一下。

    然后……

    然后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嘭嘭嘭嘭……”

    “嘭!”

    “嘭!”

    以密集的炸响开头,以两声惊天的炸响结尾。

    泥土、石子、草木、残肢断臂冲天而起。

    大地跟着在颤动。

    河边跟着在汹涌的翻滚。

    马惊的在嘶鸣。

    人被震的心肝俱颤。

    以爆炸中心为原点,一股庞大的气浪,吹着泥土、石子、草木向四周荡开。

    一些在爆炸中心边缘的人,硬生生被冲上了天。

    远一些的则被吹倒在地。

    寇季、高处恭二人被掀下了马背,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

    “噗!”

    寇季从地上爬起身,灰头土脸的吐了一口唾沫,冲着落在不远处的高处恭大声喊道:“你脑子有坑啊?!把那么多地雷埋在一处?”

    “你说啥?!”

    高处恭顶着一张布满了泥土的脸,愣愣的问寇季。

    他被震的失聪了。

    战场内外,被震失聪了的,不止高处恭一个人。

    寇季顾不得去搭理高处恭,赶忙向埋伏圈望去,就看到了几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了平坦的地面上。

    深坑表面是土,地下却是泥,还有水不断的渗出。

    地下渗出的水混合着血液,在逐渐的向血湖蜕变。

    深坑内外,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一些被炸了个半死,或者没有炸死的辽兵,惊恐的瞪着眼,拼命的在四处乱爬。

    往哪里爬,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还活着的人,一个个在回过神以后,立马看向了战场,看到了战场上的惨剧以后,一个个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难以呼吸。

    “三万多辽兵……”

    “没了?!”

    “没……没了……”

    他们一个个难以置信的低声嘟囔着。

第0644章 乘胜追击!

    辽军军阵中。

    萧孝穆噗通一下跌下了马背,连滚带爬的往黄河边上跑。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近四万的人,嘭嘭几声巨响,就没了。

    守在他身边的亲兵,足足等他爬出去了一丈多远以后,才从惊恐中回过神,他们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扑上前,去将萧孝穆扶了起来。

    “王爷!”

    “王爷!”

    “……”

    亲兵们扶起了萧孝穆。

    萧孝穆眼中充满了惊恐,抓住了亲兵的手臂,声音颤抖的质问,“四万人……四万人没了?”

    亲兵颤抖着对萧孝穆道:“回王爷,没了……”

    萧孝穆瞳孔一点点睁大,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寇季一口气炸死了四万辽兵精锐,不仅仅吓的辽兵上下心神俱裂,同样夺走了萧孝穆的王爵,以及萧孝穆的性命。

    四万辽兵,眨眼的时间就没了。

    剩下的辽兵,那还敢跟寇季继续打下去。

    辽兵无敢战之心,萧孝穆南侵大宋的心思,也就被掐灭了。

    萧孝穆率领十五万辽兵精锐,两支厢军,侵入到了大宋。

    如今就剩下了五万兵马。

    两支厢军,十万辽兵精锐,葬身在了宋土。

    前所未有的惨败。

    不仅他接受不了,辽皇耶律隆绪也接受不了。

    萧孝穆在大宋遭遇了什么,辽国没人会在意。

    盛怒的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会将此次战败的一切罪责,推到萧孝穆头上。

    萧孝穆必须得被罢官去职,也必须得死。

    他不死,辽皇耶律隆绪的怒气难消。

    他不死,辽国所有人不答应。

    如此惨败,损失如此惨重。

    即便是辽皇耶律隆绪领兵,遭遇如此惨败,如此损失,也必须给辽国上上下下一个交代。

    “还愣着做什么?!”

    就在萧孝穆失魂落魄的时候。

    寇季已经从深坑中抽回了目光,冲着那些发愣的将士们大喊。

    “王凯速速带着人去补刀!郭易、刘奇,推着大铁筒子和投石机,去歼灭河面上的辽兵!”

    王凯等人在寇季的呐喊声中缓缓回过神。

    一个个愣愣的回应了一声,下意识的照着寇季的吩咐去做了。

    他们还没从爆炸中回过神。

    王凯率领着晋宁军,去深坑处补刀。

    只是扑到了深坑边上,所有人都不敢向前,生怕那爆炸的火器还有余威没有散尽。

    他们所有人,第一次见火器发威,又一下弄死了那么多人,恐惧是正常的。

    他们根本没想过,寇季吩咐他们去补刀,那就说明深坑边上没有多少危险。

    虽说地雷埋在了地下,总有炸不了的。

    可却不适用于这场战事中。

    无论是带人埋地雷的高处恭,还是拿出地雷的寇季,在埋地雷的时候,都十分丧心病狂。

    地雷几乎是成堆的被埋进去的。

    又是手控的,要是能出现没炸的,那就是个奇迹。

    王凯率人到了深坑前,止步不前。

    最终还是一个贪人头的将士,拼着性命不要,冲进了深坑边缘。

    有第一个,自然有第二个。

    一会儿工夫,所有将士都扑上去补刀。

    那些没被炸死的辽兵,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心思,见到了有人来补刀,甚至有主动将脑袋凑到刀上去的。

    他们身处在爆炸的中心,早就被炸聋了,还有被炸的七孔流血的,入眼的是一片人间炼狱,他们身处在人间炼狱里,又那会生出什么活下去的念头。

    王凯带着人在补刀。

    刘奇、郭易二人带着兵马,推着投石机、大铁筒子,快速的出现在了河岸边上。

    那些尚在河面上飘荡的辽兵精锐,成了他们眼中的活靶子。

    长柄的手榴弹,捆成一捆,拉掉了引线,放在了投石车上被投了出去。

    扔到了河面上,将河面上的那些辽兵炸的是人仰马翻。

    有的被当场炸死,有的被炸的掉下了河里。

    辽人骑马是一把好手,可是游泳一窍不通。

    落下了河,九成九会被淹死。

    投石机在疯狂的投射手榴弹。

    大铁筒子也不甘示弱。

    一包包的火药被塞进去,点燃了以后开始嘭嘭作响。

    站在它旁边不远处点火的将士们若不是堵着耳朵,能被当场震聋。

    被它炸到的辽兵,那是惨不忍睹。

    有四分五裂的,也有七孔流血的。

    反正就是没有一个完整的。

    大铁筒子并非火炮,而是飞雷筒,诨号没良心炮。

    制作简单,威力大。

    十分实用。

    寇季之所以在研究火炮量产的时候将它制作出来,就是因为它十分实用,并且制作十分简单。

    就是有点费火药。

    但寇季在乎那点火药钱吗?

    在乎那点火药吗?

    河对岸的萧孝穆被爆炸声惊醒了,他惊恐的吩咐传令兵传令,吩咐河面上的辽兵撤退。

    事实上,不需要他传令,河面上的辽兵们,已经开始狼狈的往他这边逃了回来。

    眼见手榴弹和没良心炮收割者河面上辽兵的性命。

    萧孝穆心都在滴血。

    辽兵逃了,大宋兵马却没有罢手的意思。

    高处恭短暂的失聪恢复以后,立马出现在了战场上,眼见辽兵被杀的狼狈逃窜,他就冲着讲武堂的那些学生们大喊。

    “快!将我们提前准备好的筏子弄出来,杀过黄河去,活捉萧孝穆!”

    讲武堂的学生们闻言,二话不说去推筏子。

    王凯带人补完了刀,听到了高处恭的大喊,目光热切的盯着寇季。

    刘奇、郭易等人,在辽兵逃出了射程以后,也回过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寇季。

    折家军校尉,率领着折家军直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见此,往河对岸瞧了好几眼,抿了抿嘴道:“乘胜追击……”

    王凯等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的往河岸边上冲去。

    辽兵被炸死了近四万,又被射击、轰击打死了不少,许多皮筏子被打穿了,成了一层皮,飘荡在河面上。

    但仍有一些皮筏子完好无缺。

    王凯等人乘上了辽兵的皮筏子,就往对面冲去。

    寇季知道他们求战心切,所以并没有阻止。

    辽兵虽然仍旧有数万人,但是却已经被吓破了胆,很难在组成阵型对付王凯等人。

    他们也很难跨上马背,对王凯等人展开冲锋。

    寇季丧心病狂的一炸,不止炸死了近四万的辽兵,同时也吓跑了近十万匹的战马。

    马不同人,不懂分析战场的局势,也不知道爆炸威胁不到它们。

    它们早在地动山摇,震天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就被吓到了。

    一个个横冲直撞,四处狼狈逃窜。

    马背上的一些将士,也被拖着跑向了别处。

    寇季骑着的那匹阉割马,已经逃的不见踪影了,更何况辽人胯下的那些没阉割、性子烈的马。

    所以寇季并不担心王凯等人渡河的时候,会遭到辽人反手一击。

    辽人想要反手一击,至少得先将已经混乱不堪的兵马组织在一起才行。

    兵马乱成了一团,一时半刻想要快速的组织起来,就十分的困难。

    若是容易组织的话,也不会有兵败如山倒之类的话传出。

    当然了,以上种种并不是寇季放心让王凯等人追击的根本因素。

    寇季之所以放心的让王凯等人追击,那是因为刘奇和郭易手里的手榴弹,以及寇府仆人操控的没良心炮的缘故。

    辽人已经被火器吓破了胆。

    刘奇和郭易二人手里的手榴弹,就足以吓的辽人狼狈逃窜。

    再加上几个人就能扛着在战场上四处乱跑的没良心炮,吓唬辽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近四万辽兵精锐刚刚覆灭,如此惊世骇俗的战绩在前。

    辽人在没有应对火器的办法之前,绝对不可能停下脚步跟拥有火器的大宋兵马对战。

    王凯、郭易、刘奇,以及后来者居上的高处恭,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杀过了河。

    辽人乱作一团,没有办法阻止有效的抵御,所以王凯、高处恭一行人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最先逃上岸的辽人站稳脚没多久。

    最后逃上岸的辽人才刚刚站稳脚,大宋兵马随后就杀到。

    他们还想继续跑。

    太可怕了。

    火器太可怕了。

    简直不给人活路。

    萧孝穆几次张嘴,想要组织兵力反手一击,可最终并没有张开嘴。

    因为他刚刚下定决心,准备用杀伐的手段,约束一部分兵马反手攻打大宋兵马的时候,就看到了寇府的仆人抬着那个大铁筒子,坐上了木筏,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了过来。

    萧孝穆倒是有信心制约大宋兵马追击的势头,可他没信心挡得住那个大铁筒子的攻伐。

    “撤!”

    萧孝穆不甘的下达了一声命令。

    辽兵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疯狂的往北逃去。

    高处恭等人渡过了河,根本没有止步,紧追着辽人冲了上去。

    他们不怕辽人有埋伏,因为被他们紧追着不放的辽人,没多少时间去设下埋伏。

    他们也不怕追不上辽人,因为辽人没几个有马的。

    渡河的人很多。

    但是渡河以后,停止追击的却只有两个人,以及两支兵马。

    一个是折家军,一个是王凯。

    二人渡河以后,止步不前。

    同时开口下令。

    “速速去搜寻那些从辽人手里逃走的马!”

    二人异口同声的下令。

    下令过后,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两条腿哪有四条腿跑得快?

    辽兵精锐骑着的又是好马,速度自然更快。

    即便是追不上辽兵,得到一大批的好马,那也是不错的收获。

    他们二人没有高处恭那么贪,也没有刘奇和郭易二人对功勋渴望的那么大。

    战事打到现在,折家军已经很满意了。

    该捞的人头,他们已经捞到了。

    不多不少刚刚好就好。

    太少,不够家眷们活命。

    太多,对他们而言并非好事。

    折继宣在保德损兵折将,他们却在屈野川边上,凭借着战功变成了一个个豪门大地主。

    折继宣能给他们好脸色?

    折继宣不将在保德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到他们头上,那他就不叫折继宣。

    至于王凯,他也贪功。

    但他在贪功的同时,也想壮大他麾下的兵马。

    寇季有一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打出长城去。

    寇季想要打出长城,自然不可能只在屈野川打一场仗,后续肯定还要打数场仗。

    有的是功劳让他捞。

    不必急于一时。

    唯有将手底下的兵马变强了,他才能跟着寇季打更多的仗,获得更多的战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王凯喜欢将刀磨的十分锋利以后,再杀人。

    那样会事半功倍。

    寇季在王凯等人渡河许久以后,才坐着一个木筏子,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河对岸。

    他的脸色略微有些发白,额头上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不是病了,也不是担忧高处恭等人追击的路上会遭到埋伏。

    而是因为他才发现。

    他晕船!

    坐在有遮挡的乌篷船上,或者说是将身子侵入到水里的时候,他没感受过什么眩晕。

    可当他乘上了一个四处没有遮挡的木筏子,飘荡在宽敞的大河中间的时候,就有了晕船的感觉。

    乘船的仆人,一个劲提醒他不要低头看水面。

    可仆人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他就老喜欢往下看。

    然后,就晕了。

    寇季下了木筏子,折家军校尉和王凯见到他脸色惨白,赶忙迎了上来。

    “寇经略可是伤到了哪里?”

    王凯赶忙追问。

    寇季可是官家的宠臣,还有一位余威震的大宋发抖的祖父。

    他若是因为受了伤,没有及时诊治,没了性命。

    那么此次在屈野川的所有人,准确的说是所有当官的,仕途大概都要凉,搞不好性命都得搭上。

    那些个将士,有可能会被找个由头,发配到某个犄角旮旯里去。

    寇季勉强一笑,“我没有什么大碍,应该是在河面上吹了些冷风,有些受凉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歇息一会儿就好了。”

    王凯闻言,有心招呼随军的大夫。

    寇季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们二人怎么不率众追击?”

    王凯坦言道:“我派遣手下去搜寻那些走失的马,准备骑上马去追。”

    寇季略微一愣,看向折家军校尉,“你也是这个心思?”

    折家军校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寇季见此,又愣了一下。

第0645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寇季眯起眼,盯着折家军校尉和王凯,笑眯眯的道:“我说你们怎么不乘胜追击,去捡辽兵的人头,原来是惦记上了辽兵留下的那些马。”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干巴巴一笑。

    寇季笑着道:“那些马应该是朝廷的缴获吧?”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心头同时一跳,脸色有些发苦。

    寇季继续笑道:“不过你们此战作战十分勇猛,将那些马中的一些调派给你们,倒也不是难事。”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心头同时松了一口气,眼巴巴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道:“两个时辰以内,能找回多少算多少。两个时辰以后,所有马匹全部归朝廷所有。”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闻言,如蒙大赦,一个劲的点头。

    寇季为何定下两个时辰,他们心里大致也有一个猜测。

    应该是为了避免他们贻误战机。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当即派遣手下所有人的人去找马。

    寇季也没有急着赶路,陪着他们等着手下的人去找马。

    两个时辰过后。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手下的人,带着三万多匹马回到了河岸边上。

    马匹逃离了河岸边以后,并没有跑远,而是成群结队的聚拢在一起,躲在犄角旮旯里。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手下的人自然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它们。

    若不是寇季给的时间有限,他们恐怕能找更多的马回来。

    寇季在王凯和折家军校尉的人找马回来以后,就跟着他们一起前去追击萧孝穆。

    临走的时候,寇季吩咐王云升、明镐等人,带着寇府的仆人们先留下,让他们组织西北各地受了兵灾的百姓,重新搭起吏治,重铸家园。

    王云升和明镐二人,对此倒是得心应手。

    听到了寇季吩咐以后,二话不说,点头就答应了。

    寇季在他们点头答应了以后,留下了几道手书,跟随着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一起去追击萧孝穆。

    一路策马狂奔,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追上的冲出去许久的刘奇、郭易二人手下的兵马。

    他们一路上紧追着辽人不放,斩了不少辽人的脑袋,俘虏了不少辽人。

    不过寇季并没有见到刘奇、郭易、高处恭三人。

    仔细询问了一番后才知道。

    高处恭三人,在追击的路上,碰到了不少溃逃的战马,骑着战马,带着少量的精锐,去追萧孝穆了。

    可以看得出,不论是高处恭,还是刘奇和郭易,对萧孝穆的人头都志在必得。

    拿下萧孝穆的人头,那他们就真的一步登天了。

    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特别是高处恭这个曾经站在云端上,看到过云端上风景的人,对萧孝穆的脑袋垂下三尺。

    寇季有心带人追逐高处恭三人的脚步,但是考虑到有不少辽兵在逃跑的路上,化成了零零散散的小股兵马,分散去了各地,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带领着绥德军、龙州守军,以及一部分的晋宁军,开始扫荡西北境内的辽兵残余。

    为了避免高处恭等人发生什么意外。

    寇季吩咐王凯、折家军校尉二人,率领着一万人马,跨马去驰援高处恭三人。

    寇季率领着人马,如同犁地一样,在辽人此前占领的西北疆土上犁了一遍,彻底将辽人的溃兵收拾了个干净。

    辽人占据麟州等地时间不长,可干出的天怒人怨的事情却不少。

    往往寇季派人从辽人手里解救下百姓,百姓们就会蜂拥而上,将那些被拿下的辽人活活给打死。

    寇季足足扫荡了四日,手下的俘虏非但没有增加,反而还搭进去了几百人。

    寇季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寇季扫荡到了第五日,扫荡到了麟州城内。

    麟州城外尸骸遍地,城墙被染成了血色。

    麟州城内一具尸骸也没有。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麟州城的守军,以及保德军,在麟州城内跟辽人血拼了一场,拼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他们没有逃,也没有苟活在城内。

    而是站在了城墙上,直面辽人而死。

    又或者在临死之前,跳下了城墙,用自己的身躯,做了最后一搏。

    辽人在拿下了麟州城以后,并没有为他们收尸,也没有派遣兵马盘据在麟州城。

    所以麟州城内的尸骸,在青天白日之下,被放置了许久。

    寇季带人进入麟州城的时候。

    王凯、折家军校尉二人,正带着将士们在为那些死去的忠魂收尸。

    寇季在城门口看了许久,从仆人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已经制好的脑袋,幽幽的感叹道:“原本想将你留着垫脚,不过见到了麟州城的忠魂,我发现你不配给我垫脚。

    你应该被埋在城门口的大道下,千人骑、万人踏,万万年。”

    寇季随手将脑袋递给了仆人,吩咐道:“拿去,在城门口的大道正中,挖一个深坑,埋进去。”

    仆人没有丝毫犹豫,拿着人头就去掩埋。

    寇季在仆人走后,对身边的亲事官吩咐道:“你去告诉王凯、折家军校尉,让他们派遣一部分人帮将士们收敛骸骨。其他人全部撤出麟州城。

    让他们在派人收拾骸骨的时候,用布掩上口鼻。

    最后用石灰撒一便麟州城。

    那些帮将士们收敛骸骨的人,在掩埋完他们以后,也得用石灰水浸泡,并且单独居住七八日以后,确认没有病痛以后,再放出来。”

    往往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此次兵灾死伤的人不在少数。

    其中暴尸荒野的多不胜数。

    催生出瘟疫的可能性极大。

    寇季不得不防。

    寇季是穿越者没错,可穿越者并不是万能的。

    至少在面对瘟疫的时候,他就无能为力。

    瘟疫有多可怕,寇季是心知肚明。

    一旦爆发瘟疫,对大宋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对百姓而言,也是如此。

    寇季在黄河边上的时候,可是特地交给了王云升一份手书,让他沿途一路传播,传回汴京城。

    手书中讲明,黄河上游有大战,死伤无数。

    下游的所有官府,必须派人赶到黄河边上,打捞那些飘荡到黄河岸边的尸骸。

    同时禁止黄河岸边的人三个月食用生鱼脍(生鱼片),也禁止黄河岸边的百姓们三个月饮用生水。

    寇季手书中有提到瘟疫,所以手书传到了汴京城以后,赵祯、王曾二人,一定会配合着下达相应的旨意。

    虽说这种旨意下达以后,会有一些贪官恶吏,借机谋财。

    可为了避免瘟疫发生,也只能便宜那些贪官恶吏们一次。

    等到过了七八月。

    没病没灾的话,那寇季就可以奏请赵祯,派遣张知白,去黄河下游巡视一番。

    张知白巡视一便黄河下游以后,回到汴京城,就可以出任参知政事了。

    寇季派人将命令传给了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以后,二人什么也没有说,直接照做了。

    有些事情,没人提醒,自然没人在意。

    有人提醒,自然都能想得到。

    王凯是将门出身,折家军校尉常年征战,或多或少都见过兵灾以后的瘟疫发生,所以他们多多少少能猜测出寇季这么做的目的。

    在瘟疫爆发以后,朝廷解决瘟疫的办法,总是简单粗暴。

    发现一城出现瘟疫,封城。

    发现一地出现瘟疫,封地。

    在没有办法治疗的情况下,只能任由瘟疫出现的地方的人,自生自灭。

    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的平民百姓,很少出门。

    有些平民百姓,一辈子可能都没出过府城治下的地方。

    所以四处流窜的少之又少。

    往往瘟疫发生在一地,封锁了道路以后,很快就能平息下去。

    至于被封锁的地方会死多少人。

    没人敢去算,也没人敢去数。

    往往发生了瘟疫,封城以后,那个地方就会沦为一片死地,十数年也不会有人涉足。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皆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心里也有仁义。

    所以在明白了寇季在防御瘟疫的时候,果断配合。

    他们不希望百姓因为他们的疏忽,染上瘟疫。

    也不希望手下的将士因为他们的疏忽,染上瘟疫。

    左右不过是带着布面,关几日而已。

    军令之下,将士们没有唧唧歪歪的可能。

    只能照做。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在麟州城内忙活了许久,才收完了麟州城内的尸骸,埋在了一处。

    寇季在坟堆堆起以后,代表着朝廷、代表着官家、也代表着自己,吊唁了一番死去的忠魂们。

    并且当着英灵的面,将他们的功劳,以及他们的事迹,写成了奏疏,派人递回给了朝廷。

    此前麟州城告破的时候,寇季就给朝廷递过一道奏疏。

    如此再递一次奏疏,却并不重复。

    因为寇季在新的奏疏中,提到了已经死去的忠魂们的家眷安置问题。

    在战场上,寇季除了提供一些火器,稳定一下战局以外,起不到其他作用。

    但是在战后工作上,寇季能做的却有很多。

    辽人在麟州附近的地方肆虐了许久,杀死了不少人,空出了不少地。

    寇季可以将其分给忠魂的家眷们。

    至于那些家眷们在麟州城附近,并且已经死绝的,寇季只能为其默哀,并且上书赵祯,追封其三代。

    朝廷其实对厢军很不人道。

    不给好的军备,也不给太多的粮饷,却让他们肩负着比禁军还要重的重任。

    特别是边陲的厢军。

    他们真的是守土保家。

    但凡被派遣到边陲的厢军,绝大多数都是被灾难牵连的,或者是被族中的人犯罪牵连的。

    所以他们在从军的时候,举家都跟着迁移到了边陲。

    往往,厢军将士们驻守的关塞背后,就是他们家眷们居住的窝棚。

    所以,一旦敌军攻破了城关,大肆屠杀,那么举家破败灭,就近在眼前。

    麟州城守军,甚至保德军的大多数忠魂的家眷,其实都在这一场战事中死绝了。

    所以很多死去的忠魂,享受不到朝廷给他们的奖赏。

    对此,寇季也无能为力。

    只能给他们足够的荣耀,以及报仇雪恨。

    祭奠了忠魂,立了记载着他们壮举的碑以后。

    寇季跟王凯、折家军校尉二人回到了城外的帐篷内。

    不等二人开口,寇季率先开口问道:“刘奇等人已经追出长城了?”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二人齐齐点头。

    折家军校尉沉声道:“长城外不止有辽人,还有西夏人。”

    他不好评价刘奇等人的莽撞之举,所以只能把敌人列出来说。

    寇季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出去了就出去了,辽人在我西北犯下了滔天大罪,岂能说走就走,能把他们全部留下,自然就要全部留下。

    我之前说过,要打出长城去,那么就一定会打出长城去。”

    王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折家军校尉沉声道:“我大宋此次虽然击溃了辽人,可我们自己损失也不小。如今我大宋重兵还在燕云之内征战,我们若是在西北继续打下去,恐怕朝廷不会答应。”

    打仗,就要烧钱。

    打的越久,烧的越多。

    战线越长,烧的越多。

    两线开战,烧的就更多。

    虽说大宋如今国库内十分充盈,可是两线开战,一起烧钱的话,很快就能烧完。

    朝中一些心疼钱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的答应两线开战。

    寇季听到了折家军校尉的话,淡淡的道:“我继续在西北掀起大战,不需要谁答应。离京的时候,官家说过,只要我能将辽人敢出西北,无论做什么,朝廷都不会管。

    朝廷愿意出钱,那自然好。

    朝廷若是不愿意出钱,那也没关系。

    别分战利品就是了。

    到时候我们打仗所获的一切,皆归我们自己所有。

    只要我们的敌人足够富庶,我们掀起大战,就稳赚不赔。”

    折家军校尉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西夏人……穷的很……”

    寇季略微一愣,眉头微微挑起,有些意外。

    折家军校尉的话倒是没错。

    西夏很穷。

    以前的西夏便很穷。

    现在的西夏更穷。

    穷到什么地步呢?

    穷到出现了长生马。

    什么叫长生马?

    就是说凡是西夏正规将士胯下的马,不能死,不能伤。

    死了,伤了,就得将士自己出钱赔偿。

    也就是说,不论战马在战场上损伤多少,到最后马匹的数量是不能变的,除非你也死在了战场上。

    你若不死,马匹伤了、残了、死了,你就得赔偿战马。

第0646章 撞大运的刘亨

    之所以经常有小部族从西夏、辽国叛逃到大宋,就是因为受不了西夏和辽国类似的苛政。

    辽国只是霸道,就算政令苛刻,也没有到把人逼死的份上。

    可西夏的政令,那是真的穷凶极恶。

    能活生生将人逼死。

    在西夏唯有纯正的党项人才能活滋润,剩下的只有被压榨的份儿。

    寇季对于西夏很穷并不觉得意外,他意外的是折家军校尉的眼光和嗅觉。

    从他到西北至今,都没有说过要跟西夏人干一场。

    只说过一句要打出长城去。

    折家军校尉,就凭借着他这一句话,判断出了他要跟西夏一战。

    足可见嗅觉和眼光都十分的敏锐。

    寇季对折家军校尉道:“西夏穷不假,可西夏的贵族却并不穷。西夏百姓之所以穷,那是因为西夏境内的大部分钱财,都集中在西夏贵族手里。

    我们把目光放在西夏贵族身上就好了。

    再说了,我们从西夏捞不到钱,那就把地分了。

    西夏富庶的疆土虽然被我大宋掠夺了六成,但仍有四成。

    四成富庶的疆土,值得我们酣战一场。”

    折家军校尉听到这话,一脸苦笑,却没有再多言。

    这些话也就寇季敢说,这种事也就寇季敢做,换作其他人,恐怕脑袋早就被人砍下来了。

    寇季见折家军校尉不再言语,就对他和王凯吩咐道:“刘奇三人既然追出了麟州城,那麟州城外,辽人占据的那些疆土,肯定被他们打下来了。

    那些地方以前是西夏的,辽人占据了以后,急着攻打我大宋,肯定没好好治理。

    你们二人率领着兵马过去,将那些疆土上的人扫荡一遍。

    凡是不服我大宋管束的,皆可先斩后奏。

    若是碰到了西夏的兵马,先不要跟他们掀起战端。

    等我们彻底将辽人赶走以后,再好好跟西夏人算总账。”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二人在临时营地内休息了一夜,次日便率领着麾下的兵马出了麟州城,去扫荡麟州城外的那些疆土。

    那些疆土是西夏人让给辽人的道路。

    如今辽人败给了大宋,大宋反攻了出去,自然要将那些疆土占领。

    寇季可是答应了那些之前在屈野川作战的将士们,此战事了以后,给他们分地的,他不能言而无信。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率领的兵马不多,但扫荡那些被辽人践踏了许多便的西夏疆土,还是轻而易举的。

    短短三日。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二人率领着兵马,就将麟州城外到银州一线长城外的疆土扫荡了个干净。

    期间,西夏的兵马倒是出现在过这些疆土的附近。

    但是他们看到了王凯和折家军校尉摆出了死战的架势以后,就果断的退走了。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扫荡干净了麟州城外西南的疆土以后,开始扫荡麟州城外东北方面的疆土。

    高处恭、刘奇、郭易三人,在他们扫荡麟州城外东北的疆土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回到了麟州城。

    三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进入到了寇季的中军大帐。

    寇季见此,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询问道:“没追上?”

    “哎……”

    高处恭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刘奇和郭易二人自然不敢用高处恭那种态度对待寇季。

    刘奇苦着脸回答道:“回寇经略,没追上……”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你们三个人,领着近万人,追了三天三夜,也没有追上萧孝穆,难道是萧孝穆命不该绝?”

    郭易摇摇头,“那倒不是……”

    寇季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

    郭易坦言道:“我们虽然没有追上萧孝穆,但是萧孝穆已死。”

    寇季更愣了,疑惑道:“你们没追上萧孝穆,萧孝穆却死了?难道他自杀了?”

    郭易闻言,脸上也浮起了一丝苦涩。

    寇季不满的道:“有什么能不能痛痛快快的一次性说完,不要吞吞吐吐的。”

    郭易见寇季火了,赶忙禀告道:“我们三人追着萧孝穆,追了三天三夜,一直追到了东胜县。”

    说到此处,郭易顿了一下,一脸苦涩的道:“眼看着萧孝穆带人逃进了东胜县,我们准备停止追击。可没想到,萧孝穆带人进入到了东胜县以后没多久,东胜县内就响起了一声枪响。

    不等我们弄明白情况,就看到东胜县城头上的辽字大旗被人放倒,一杆宋字大旗被人撑了起来。

    我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才知道。

    早在数日之前,刘公事就带人攻破了东胜县,伪装成了辽人,盘据在东胜县。

    等到萧孝穆带人逃进了东胜县以后,他立马带着人马包围了萧孝穆和辽国的逃兵,然后一枪崩了萧孝穆。

    跟随着萧孝穆逃跑的那些辽国官员、将领,也被刘公事尽数抓获。”

    寇季听到此处,总算明白了三个人为何一脸苦涩了。

    他们三个人昼夜不歇的带人奔波了数日,最后却便宜了守株待兔的刘亨,他们当然一脸苦涩。

    寇季略微感叹道:“刘亨这是撞大运了……”

    高处恭三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苦涩更浓。

    可不是撞大运了嘛。

    他们辛辛苦苦跟辽人鏖战了这么久,追击了那么就,最终刘亨轻轻松松就斩获了萧孝穆的人头。

    明明出力最少,却轻而易举的拿走了最丰厚的一份功劳。

    寇季见高处恭三人萎靡不振的,就淡淡的笑道:“以刘亨的身份,要那么多功劳也没有用。一颗萧孝穆的人头,足以获取一切他想要的官爵。

    剩下的,挂在他名下也没多大用处。”

    高处恭、刘奇、郭易三人闻言,瞬间瞪大两眼。

    听寇季的意思,似乎有私底下分了功劳的意思。

    萧孝穆的人头,是刘亨亲手斩获的,他们没办法惦记。

    可其他那些诸如黄翩一类的辽国随军重臣,他们却可以惦记一下。

    虽说那些人的脑袋,没有萧孝穆珍贵。

    可帮他们搏一个晋升的阶梯,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要什么?”

    高处恭果断开口。

    利益置换,在权贵圈子里屡见不鲜。

    寇季肯将那些功劳拿出来分润给他们,自然要谋取一定的好处。

    若是没有好处,凭什么分给他们。

    高处恭作为一个老权贵,自然懂得权贵圈子的规矩。

    高处恭家大业大,十分大气,能拿出一些寇季想要的东西。

    刘奇和郭易二人却不能。

    他们不仅穷,官职也很低微,根本拿不出寇季想要的东西。

    他们二人听到了高处恭的话,明白了寇季拿出了功劳,需要用利益置换,他们脸上刚浮起的希冀,瞬间化作了失望。

    寇季面对高处恭的质问,笑眯眯的道:“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刘亨想要什么。功劳是刘亨的,不是我的。我顶多是在上奏朝廷的时候,在功劳簿上动一些手脚而已。

    具体要怎么分润功劳,还得刘亨说了算。”

    高处恭闻言,沉吟了一下,道:“黄翩等人的脑袋,可值不了大价钱。若是刘亨肯让出萧孝穆的人头的话,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觉得高处恭在想屁吃。

    刘亨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将萧孝穆的人头拱手让人。

    萧孝穆不仅是辽国的领兵大将,更是辽国的国舅爷,王爵。

    身份地位十分崇高。

    拿他的脑袋跟朝廷换取一个公爵爵位,那是轻轻松松的。

    刘家自从刘娥去世以后,爵位被削了个一干二净。

    刘家如今急需爵位稳固刘家在汴京城里的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刘亨怎么可能将萧孝穆的人头拱手让人?

    “此事等刘亨到了麟州城以后,你去跟刘亨谈。”

    寇季没有替刘亨作主。

    高处恭听到了寇季的话,缓缓点头。

    高处恭和刘奇等人回到麟州城的第二日。

    刘亨带着数百人,押解着黄翩等人到了麟州城。

    刘亨见到了寇季以后,并没有急着表功,而是催促着寇季,给宁边州派遣人手。

    中军大帐内。

    刘亨施礼过后,对寇季道:“四哥,宁边州和东胜县虽然拿下了,但防线太长,需要有人去坐镇,需要有人率领着俘虏们、将士们,修筑一些抵御辽人的城寨。”

    辽国境内的城池、关寨,大多都是秦、汉、唐时期留下的。

    并不是辽人没有能力筑造关寨,而是犯不着。

    辽人以骑兵为主,筑造关寨,不仅对辽国兵马作战没有太大的帮助,反而会对骑兵作战有所制约。

    所以辽人并没有在宁边州、东胜县一线筑造城寨。

    大宋兵马以步卒为主,自然需要筑造城寨,用来屯兵、抵御强敌。

    寇季听到了刘亨的话,思量了一下道:“原本我打算让明镐坐镇麟州城的,不过你既然拿下了宁边州和东胜县,那就让他去宁边州坐镇。

    一会儿我会写一封调令,派人給他送去,让他尽快赶到宁边州去。”

    刘亨闻言,缓缓点头。

    虽然他跟明镐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过明镐在屈野川立军令状,修筑寨子的事迹。

    也知道明镐在修筑寨子的时候,效率非常高。

    明镐的才能,刚好是宁边州和东胜县一线最缺的。

    由他去宁边州和东胜县一线坐镇,他也不需要担心辽人会将他辛辛苦苦打下的疆土夺回去。

    寇季等刘亨将担心的事情说完以后,笑着对刘亨道:“你这次可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啊。”

    刘亨闻言,笑着道:“不止一个便宜……”

    刘亨此次北上,可以说是处处捡便宜。

    萧孝穆为了赢取屈野川畔的战事,将大部分的兵马都带到了屈野川,留在保德、宁边州、东胜县的兵力,十分稀少。

    刘亨带着两万人马,功讨这三个地方,犹如进入到了无人之境,轻轻松松就攻克了保德、宁边州、东胜县。

    可以说,这三处地方,跟捡的没区别。

    此外,刘亨还堵在了萧孝穆北逃的路上,将萧孝穆这条大鱼,也捡到了手里。

    刘亨之所以在攻破了东胜县以后,留在东胜县内,扮作辽人。

    并不是存心在等萧孝穆。

    他主要目的是为了切断辽人的后路,等待辽人的溃兵,好瓮中捉鳖。

    只是他没想到,他没捉到鳖,倒是捉到了一群锦鲤。

    收获之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寇季对刘亨笑着道:“你的功劳,我会写成奏疏,呈报给官家,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跟你商量。”

    刘亨笑容灿烂的道:“四哥想说的可是分润功劳的事情?”

    寇季略微一愣,“高处恭已经派人接触过你了?”

    刘亨没有隐瞒,缓缓点头道:“他想要萧孝穆的人头,条件随便我开。”

    寇季撇撇嘴道:“他倒是心大……”

    刘亨缓缓点头,“所以我没答应……”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就算你答应,我也不会答应。就算你将萧孝穆的人头给他了,我不将人头划拨到他名下,朝廷也不会认可这桩功劳。

    官家将西北的军政大权许给了我,西北的一切我说了算。

    我说是谁的功劳,才算是谁的功劳。”

    刘亨笑着点点头。

    寇季盯着刘亨道:“萧孝穆的人头不能让给别人,但是其他的人头,你可以让出去一些。”

    刘亨点头笑道:“我正有此意。”

    寇季略微一愣,意外的道:“你为何有将人头让出去的想法?”

    刘亨笑着道:“我屁股太小,压不住这么大的功劳。”

    寇季笑眯眯的道:“有我帮你,你压得住。”

    刘亨摇摇头道:“此次针对辽人的战事,我看着功劳最大,可实际上付出的却是最少的。占据了所有的功劳,会被人记恨上的。

    虽说他们奈何不了我。

    可众口铄金之下,对我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我是官家的爪牙,就不应该有好名声,更不应该在人前璀璨夺目。

    一旦我过于耀眼,就很难继续在官家身边待下去了。

    在官家身边待不下去,我空有一身的功劳,也没多大用处。

    一个萧孝穆的人头,就足以让我获得一些我想要的赏赐。

    再多的功劳,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对我并没有多少帮助。

    留在我手里,不过是得几万铜钱的赏赐。

    可送到别人手里,那就是一个晋升的阶梯。

    他们分润了我的功劳,借着我的功劳升迁。

    以后我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第0647章 讨要疆土?你在像屁吃!

    寇季听完了刘亨的话,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刘亨疑惑不解的盯着寇季。

    寇季语重心长的道:“此次西北战事过后,你想要不璀璨夺目都难。昔年澶渊一战,有阵钱将士,用床弩射杀了辽国大将萧挞凛,被天下百姓传诵至今。

    你杀的萧孝穆,比萧挞凛名头更大,想要不为人知,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回京以后,注定会璀璨夺目。

    等你回京以后,就向官家辞去皇城司公事一职,转投到武臣之列,以后就在殿内的武臣中厮混。

    你是官家爪牙出身,出现在朝堂上,难免有些人看不起你,甚至看不惯你。

    所以你多多少少得有一些自己的班底,自己的人脉,自己的亲信。”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沉吟了好一会儿,看向了寇季道:“四哥是想让我借机招揽王凯、刘奇、郭易三人?”

    寇季摇头道:“王凯你别想,王凯祖上是开国大将,王家虽然没落了,但也是将门。王凯一心恢复曾祖父在世时候的荣光,自然不会依附到其他人门下。

    反倒是刘奇、郭易二人,出身低微,早年被人针对,蹉跎了不少岁月。

    如今急需功劳升迁,也十分容易招揽。

    你别看他们两个人年纪有些大,手上的本事却不弱。

    绥德军、龙州守军,两支杂军,硬生生的被他们二人搞的有模有样的。

    他们二人谨慎的过了大半辈子,早已摸清楚了官场上的门道。

    依附到你门下,不会给你惹事,只会帮你增加名望。

    所以他们二人十分值得你招揽。”

    刘亨听完了寇季的话,有些恍惚,“我回京以后,必须辞去皇城司的职位吗?”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苦笑道:“在皇城司内待久了,居然有点不舍。”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刘亨。

    刘亨为何舍不得皇城司,寇季大概能猜测出一二。

    刘亨并不是舍不得皇城司的官职,他是舍不得他父子两代人培育出的皇城司的一些人手,也舍不得皇城司的权力。

    作为朝廷明面上的特务机构,皇城司拥有很多其他衙门没有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皇城司内掌控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那些消息能让他在做事的时候,规避掉许多麻烦和障碍。

    如今这些好处都没了,让他像是一个正经的官员一样做事,他自然有些不适应。

    刘亨见寇季冲自己翻白眼,苦笑道:“我知道四哥是为我好……”

    寇季不等刘亨把话说完,就撇撇嘴道:“你这就是贱!当人不好吗?非要给人当鹰犬?”

    刘亨苦笑道:“一切听四哥的就是了。”

    寇季缓缓点头,派人找来了刘奇、郭易二人。

    四个人商议了一下,将刘亨捕获的一部分的俘虏,算到了他们头上。

    刘亨没有张口跟他们要什么。

    他们自然知道刘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坦然接受了刘亨分润的功劳,相当于接受了刘亨的招揽。

    以前的刘亨,自然没资格招揽他们。

    可如今的刘亨,却有。

    萧孝穆的人头送到了汴京城以后,刘亨的地位就会无限的拔高。

    高过他们两个很多。

    自然有资格招揽他们。

    寇季、刘亨、郭易、刘奇四人刚刚商量完了功劳的分配,高处恭就闻讯赶了过来。

    寇季知道高处恭是个贪婪的人,也知道不分润功劳给高处恭,高处恭一定会红眼的,所以他特地当刘亨将黄翩留给了高处恭。

    高处恭虽然有些不满意,但有功劳总比没有功劳强。

    最终被寇季和刘亨联手压榨了一大笔钱财以后,成功的将黄翩的脑袋收入到了囊中。

    寇季在功劳分润完了以后,就派人去将黄翩等人给砍了。

    寇季不喜欢留着这种俘虏,也没有拿他们跟辽国换钱的打算。

    将他们全部砍了,脑袋送到汴京城报功,刚刚好。

    随着萧孝穆、黄翩等人的脑袋被寇季派人送往了汴京城,此次辽人从西北侵入到大宋的战事,算是彻底了结了。

    大宋大捷,辽人大败。

    辽人不仅将十数万兵马葬送到了大宋境内,顺便还送给了大宋一部分的疆土。

    其中有一部分还是西夏的。

    就在寇季等着王凯、折家军校尉二人扫荡完辽人占领的西夏的疆土的时候,他们扫荡的过程出了岔子。

    一支三万人的西夏兵马,出现在了浊轮寨附近,扬言大宋兵马现在侵占的是他们的疆土。

    并且要求跟寇季面谈,要求寇季依照此前签订的盟约,归还大宋侵占的西夏的疆土。

    事情牵扯到了外交,自然不是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两个人能作主的。

    他们二人在商量了一番后,派遣了一些将士,带着西夏的说客,赶到了麟州城。

    麟州城内。

    寇季坐在城主府内,听到了手下的人禀告说西夏使节来访,也是微微一愣。

    “西夏使节跑来做什么?”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派人请西夏使节入了城主府。

    没过多久一个大袖飘飘的青年,出现在了城主府内。

    寇季见到了此人,眉头皱成了一团,“又是一个国贼!”

    此人身上的装扮,跟宋人无异,一身书卷气息,是西夏人难以模仿的。

    所以必然是一个宋人无异。

    寇季在骂人的时候,没有掩饰,所以此人听的清清楚楚。

    此人听到了寇季的话,并没有恼怒,反而笑呵呵的问道:“寇经略何出此言?”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食我大宋的粮食,学习我大宋的文化,最后却帮着敌人对付我大宋,难道不是国贼吗?”

    此人笑着道:“没有人天生就是国贼,之所以变成国贼,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理由。我到西夏的时间不长,但却见过不少你口中的国贼。

    其中有在大宋得罪了权贵,不得不逃到西夏避祸的。

    也有在大宋郁郁不得志的,投奔西夏寻找出路的。

    还有一些是在大宋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不得不出逃的。

    每个人都有他的理由。

    理由还很充分。

    并不是他们抛弃了大宋,而是大宋先抛弃了他们。”

    寇季冷笑道:“觉得权贵们欺压良善,那就想尽一切办法搬倒他。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的,那就想办法去出头。

    在大宋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那就想办法让大宋变的公正起来。

    你们在大宋遭遇到了不平,首先想到的不是将不平,变成平,反而是另投别国,难道不是国贼?

    你们若是觉得大宋腐朽,觉得大宋不堪,兴兵作乱,推翻大宋朝廷都行。

    即便是你们败了,我也会称赞你们一声真汉子。

    可你们另投别国,沦为国贼。

    就别怪我骂你们。”

    青年人听到了寇季这番话,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的这一套说法,他还从未听人讲过。

    特别是其中掀翻大宋的话。

    寇季见青年人一脸愕然,没有言语,就冷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奉劝你别在我面前耍什么嘴皮子,上一个在我面前耍嘴皮子的,已经被我砍了脑袋,炮制了一番,送到汴京城去了。”

    青年人缓缓回神,对寇季拱手一礼道:“此次我前来见寇经略,是为了麟州城外的西夏疆土而来。”

    寇季缓缓的挑起了眉头,冷冷的盯着青年人,“你说什么?”

    青年人略微一愣,沉声道:“此次我前来见寇经略,是为了麟州城外的西夏疆土而来。”

    “放屁!”

    寇季破口大骂,“麟州城外的那些疆土,乃是我大宋从辽人手里得来的。跟你们西夏有什么关系?休在这里胡说八道,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青年人盯着寇季不卑不亢的道:“众所周知,麟州城外的疆土,乃是我西夏的疆土。如今大宋侵占了我西夏的疆土,自然该归还给我西夏。

    寇经略不要忘了,年前的时候,我西夏才在汴京城,跟大宋签订了盟约。

    寇经略如今占去了我西夏的疆土,不肯归还,已经违背了盟约。

    若是一意孤行,就不怕大宋失信于天下吗?”

    寇季冷笑道:“盟约是针对盟友的,不是豺狼。你说麟州城外的疆土是你西夏的疆土?有什么凭证?自古以来都是吗?

    汉朝的时候,那是你们西夏的疆土?

    唐朝的时候,也是你们西夏的疆土?

    或者说,数日之前,那是你们西夏的疆土?

    若是你西夏一直拥有着那片土地,不曾失去过,那辽人又是如何出现在我大宋境内的?

    从天上飞过来的吗?”

    青年人闻言,沉声道:“浊轮寨等地,从大宋建立之初,就是我西夏的疆土。”

    寇季摆了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只知道,那一片疆土之前是辽人所控。我们是从辽人手里抢夺的疆土,跟你们西夏没有半点关系。”

    青年人沉声道:“我西夏兵马一时不察,才让辽人暂时占据了浊轮寨等地……”

    寇季不等青年人把话说完,就冷笑道:“所以你西夏犯的错,后果却要让我大宋承担?我大宋因为你西夏犯的错误,死了数万兵马,数万百姓。

    如今你西夏不知认错,反而还要向我大宋讨要疆土?

    你西夏是觉得我大宋好欺负?

    还是觉得我大宋奈何不了你西夏?”

    青年人低着头,沉声道:“我西夏羸弱,自然不敢挑衅大宋。浊轮寨等地,确实是我西夏的疆土。大宋身为宗主国,不该霸占番属的疆土。”

    寇季缓缓的坐正,盯着青年人道:“如果李德明派遣你来,是跟我讲这些废话,那你可以滚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大宋将士用血肉换来的疆土,寸土不让。

    谁敢觊觎,就要问一问我大宋的刀兵利不利。”

    青年人探明了寇季的态度,躬身一礼,退出了城主府大堂。

    寇季在他走后,冷笑道:“若不是我需要时间去收拾折继宣那个臭小子,我会在这里跟你逞口舌之利,我早就率兵杀进西夏了。”

    青年人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青年人出了麟州城,在大宋将士看管下,奔波了两日,回到了西夏军中。

    一进西夏兵马的中军大帐。

    野利遇乞就立刻起身,盯着他询问道:“夏先生,谈的如何?宋国可愿归还我大夏的疆土?”

    青年人,便是那位夏先生。

    在听到了野利遇乞的话以后,缓缓摇头道:“我早就说过,西夏的疆土落到了寇季手里,一分一毫也讨不回来,你还不信,还非要让我跑一趟。”

    野利遇乞愤怒的道:“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大夏的疆土岂会落到宋国手里?”

    夏先生听到这话,不咸不淡的道:“怪我了?须知我当初拿出这个谋划的时候,西夏朝堂上的文武皆赞成此事。

    你们都觉得这个谋划可行,才照着这个谋划做的。

    就算有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而是所有人的错。”

    野利遇乞愤怒的瞪着夏先生。

    夏先生继续说道:“你要埋怨,应该去埋怨辽人。错在辽人,而不是我。谁能想到,萧孝穆如此无能。我们帮他铺设了如此大好的局面,他居然还吃了败仗。

    大宋的大部分精锐兵马,皆被调遣到了燕云战场上。

    此地只剩下了一支折家军能打。

    而我们也帮忙设计弄死了折惟忠,让折家军陷入到了半瘫痪当中。

    整个西北就剩下了一群没有多少战斗力的杂兵。

    萧孝穆率领着十五万辽国精锐兵马,居然败在了一群杂兵手里。

    是他的无能,让我们的谋划一朝成空。

    错在他,不在我。”

    野利遇乞听到了夏先生这话,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不止夏先生觉得萧孝穆无能。

    他也觉得萧孝穆无能。

    十五万辽国精锐兵马,先是在麟州城内,被一帮子杂军抵挡了数日不前,还被一帮子杂军耗死了不少人。

    后又在保德城内,遭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三支在野利遇乞眼里不堪一击的杂军,硬生生的将辽军抵挡了近一个多月之久,耗死了近五万辽兵精锐。

    萧孝穆难道不无能?

    只是西夏布下的局,不仅没有混到半点好处,反而还失去的一大片肥沃的疆土,野利遇乞心里不甘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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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颂介绍:
寇季魂穿北宋,成为了千古名相寇准的从孙,作为一个标准的官三代,他本该走马架鹰,过着最嚣张的纨绔生活。然而,当他拿着便宜父亲邀他入汴京享福的信入京以后,才发现……祖父寇准,貌似要凉!【书友群:一九五九九二九八一】北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