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都不喜欢猫
我正襟危坐窝在沙发里,等待着艾瑞克的审讯,他在我面前来来去去走了好几圈,面色愈发凝重。
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有些慌张,早知道就不把药水放他家了,我也不会轻易被他套出话。
“怎,怎么了?我追爱成功,你不是该祝福我么?”
艾瑞克拉来凳子在我面前坐下:“alier,说实话,我不是很看好你们。但我希望你能幸福,所以我勉强祝福你吧。”
他的话让我一时起了警惕,“你为什么不看好我们?”
按理说,我和师父都是艾瑞克很重要的朋友,师父对他亦师亦友。我就更复杂了,艾瑞克首先真的把我当女儿养,我不乐意,但他也算看着我长大的,像哥哥、像老师、更是最亲密的好朋友。
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有这个自信在艾瑞克心中是无法替代的一个人。可他最看重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了,他为什么反而不祝福呢?
像是看出了我我的满脸疑惑,艾瑞克抿了抿嘴,原本严肃的目光突然挪开了。
“原因我都跟你分析过了,如果你们真的能走到最后的话我当然是祝福的。但是alier,请你不要迷失自己,做女人要有尊严。”
艾瑞克黑黑的表情让我鼻子一酸,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艾瑞克,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但他十分嫌弃的把我推开:“我话还没说完,你现在也不要忙着去投资了,就算要投,也给自己留点积蓄。以备……以备不时之需”
他看我一脸疑惑,突然烦躁的甩甩手:“哎呀,自己存点钱总是没错的。你现在还小,不明白,但是你一定要把我说的话记住。”
说完,他突然沉沉的望着我,连眼眶都不自觉变红了许多。他把我看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却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你的幸福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说完继续沉沉的看了我一会儿,我以为他话还没说完,正想追问,他突然把眼睛移开了,并且还生硬的转了话题。
“steven最近在忙什么?”他问我。
“九听吧,还能忙什么。”
“九听那边剧本已经审核到后期了,我听说筛选出来一位很有才华的年轻人,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你去问问steven,让你去交流一下。”
圈子里大多是惜才的,如果这么大的项目能有人脱颖而出,显然是非常优秀的人,我一时有些心动,但是…
“他和我干爹都不让我过问那个项目。”
艾瑞克听完默了默:“他们的建议是正确的,那个网撒的太大,看起来好像是个块大饼,但指不定后期会出现什么问题。steven最近疏通了不少人脉,已经走到项目中心去了。”
“云成的程总,是他发小。”
艾瑞克突然眼睛亮了一下,可来不及被我抓住,他又迅速掩盖了去:“那难怪。”
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没什么,反正我们也只是下面干活儿的人,上面再怎么斗都不关我们的事。”
艾瑞克这话说的有些自暴自弃,又有些随遇而安,我有些触动。
我是明白他的,艾瑞克这人,和我一样玩心重。不管什么项目,只要让他有活儿干,有朋友玩儿,他干的开心最重要。可要是让他不开心了,多少钱都挖不动他。
我们都入行不久,我们都只能在这市场的囚牢中举步维艰,想要坚持创作的初心,就要不断做出艰难的拒绝。可以我们的位置,拒绝过后很可能就没有了选择。
“艾瑞克,你还想做电影吗?”
我现在手里也攒了些人脉,在项目核心里接触到的资源固然是要比艾瑞克他们在拍摄一线结交的几个干活儿工人要有用得多。
“自然是想的”
艾瑞克说着,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电视剧太累了,周期长又平庸,没有进步空间。”
我挪到他旁边:“那我最近要是看到不错的项目给你推荐。”
他看了我一眼,看样子有些心动,却又很快泄了气:“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九听这个项目我还是想跟的。不冲一冲大家都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或许就一战成名了,从此中国的影视市场改头换面,也许虎头蛇尾被后人取笑。但我又不是领头人,背锅也轮不到我背,天塌下来有人顶着呢。”
“说的也是”
我努努嘴:“你说咱俩怎么那么不争气呢,都一幅得过且过的死样子。”
“开心不就好了,你闯下多少基业最后没命享福这一辈子不也白搭。我就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艾瑞克,师父老是说我不够努力,干爹也说我不够自信不够冲闯。我也奇怪呢,都说跟着好人学好人,他们都是市场里顶尖儿的人物,就我癞蛤蟆,戳一下跳一下,从来也不主动进步,原来都是受了艾瑞克的影响。
还好师父目前还没发现这一点,要让他回过味儿来,肯定又要像阻碍我和程宥宵交往那样的阻碍我和艾瑞克交往了。
“你在想什么?”艾瑞克看我若有所思,把我拉回现实。
我恍惚一下,回过神来:“他们总说我最近爱发呆,我也发现我最近很爱发呆。”
“你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艾瑞克问。
“嗯……什么都想,也什么都没想。但是发呆的时候我觉得好轻松,可能是我前段时间压力太大了。但是很奇怪,干爹没有给我什么压力,师父也没有给我什么压力,可我就是能感觉到他们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厚望。但是艾瑞克……”
我突然撒娇似的挪过去挂着他的脖子,继续说
“他们都说我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我又不知道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大家都说我有才华,有天赋。只有我知道,我其实很普通很普通。所以他们给我的这些东西有时真的会让我喘不过气来。”
艾瑞克像哄自己的孩子一样顺着我的头发,边顺边说:“你的干爹我不清楚,但steven是真的对你期望很大。他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和能力拍出能让他满意的东西了,他只有不断的在浮躁的市场里寻找自己喘息的机会,他现在的选择,和他大学时候的志向,已经离得太远了。”
那就又回到我身上了,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增加了师父的负担,他现在完全可以追寻自己的梦想,不会为了生活把自己的前途断送。
唉……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最近除了发呆,还发现了一个巨解压的方法,就是叹气。你下次要是遇到烦心事了你也可以试一下,就像我这样,把所有积压的东西当做是二氧化碳,一口气把它们叹出来。”
说着说着,我又给他示范了一遍。艾瑞克有模有样的学着,叹了几口,他问我:“叹完了之后呢?事情就解决了?”
我笑出声:“你以为你是灭霸?一个响指还能让世界消失了?把这些有害气体叹出来之后当然是振作起来解决问题呀!我们有句古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到桥头就这么走着吧。这是我行走江湖多年不把自己陷入死胡同的一个秘诀,我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你了啊!”
“这就是你最后三天才交上‘七里雾’剧本的理由?”
“算是吧,不过这个功劳还是你。要不是那天看了你的片子,我还没有灵感呢!你看,我就一直靠着这些小聪明和运气误打误撞有了今天的,其实我肚子里根本就没多少墨水。”
“你为什么就不能觉得这是你的能力呢?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么不自信”艾瑞克不解的敲敲我的脑袋。
我泄气道:“能力?投机取巧就是能力?从你的片子里挖灵感就是我的能力?要说能力,这也应该是你的能力。”
“哎,你真的,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主要矛盾’吗?”
“啊?”
看我听不懂,艾瑞克也懒得再多说,继续顺着我的头发:“算了,这个就不说了。你之后有什么计划?那个短片也拍完了,有没有新的片约?”
“没有……干爹让我跟着他手底下那个剪辑老师学习剪辑思维。师父也放心让我跟着干爹学,本来这个干爹就是他给我安排的。以前我的所有计划都是师父来帮我安排,但是我有了新的想法。”
艾瑞克看我目光灼灼,感兴趣道:“什么想法?”
“嗯……我想快一点变强大,想帮师父摆脱他的困境,让他追求自己的梦想。”
艾瑞克破泣而笑:“你这个计划有点宏伟,比你那个四千万的计划还要庞大。”
“人总要有梦想嘛,我是一个靠着终极计划过活的人。要是没有了这些东西,我连奋斗的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把计划定的长远一点,也比较能看得到未来啊。”
“我怎么从来没看到你的计划里有我?”
见艾瑞克有些不开心,我赶紧安抚他:“有的有的,当然有了。我想以后我们就住在隔壁当邻居,生活工作都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师父不是不让我养猫嘛,那我就把猫养在你家,天天去你家撸猫。”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惬意的展望着。
“你想把猫养在我家?你这么随随便便就想把猫养在我家问过我的意见了么?”
“啊?”我抬头看着他黑黑的脸,“你也不喜欢猫?怎么我身边的人都不喜欢猫。师父不喜欢,你不喜欢,陆柏青也不喜欢,猫多可爱啊!”
艾瑞克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lawrence家有猫?”
我没有察觉他的端倪,继续靠在他身上:“我之前不是去过他家么,他们家那只猫年纪好大了。像个老太岁似的,我一去就拿眼睛横我,后来我师父给我买了小鱼干它才拿正眼瞧我。你别说,师父都这么了解猫的习性了,为什么不喜欢猫呢?”
我越说越奇怪,从艾瑞克身上起来,抓着他追问:“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猫?”
133. 做旗袍
从艾瑞克处出来,我抱着药水赶往防控中心。
杜医生最近盯我盯得很紧,必须准时准点到他那儿打针。我对于这种体制内的工作人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心理,所以一点儿都不敢马虎。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杜医生一边配药水,一边问我。
“还行,也不怎么流鼻血了,顶多就是早上起来擤鼻涕会看到一些血丝。”
他没有再说话,我清脆的手机响铃穿破整个实验室。我掏出来一看,是干妈的电话。她让我到一家裁缝店找她,说她在哪里做衣服。
我说:“好,您告诉我地址。芍药居是吧,那里的裁缝铺子多吗,好不好找哎哟!”
打电话的空隙,杜医生的针已经戳进我的手臂里了。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冷漠的“绝命毒师”,冲他不爽的皱了皱眉头。
干妈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你怎么了?”
“没事,我一会儿过来。关氏是吧?好的,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我看着绝命毒师,气愤的不得了:“您就不能打声招呼?”
他轻笑了一下,“北服后边儿有一条胡同,你顺着那条胡同走到底就找到了。”
我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在告诉我干妈说的那个地方位置。看来这家店很出名啊,连不穿旗袍的人都知道。
“谢谢。”
按照杜医生的指示,我找到那家裁缝店。和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不一样,这里外观上看就是普通的老店铺。进到里面时干妈正在挑布料,喜笑颜开的把我拉过去,扯着一块丝绒的黑色面料问我好不好看。
我笑着奉承她:“干妈身材好,保养的又好,这种布料自然是衬你的气质的。”
干妈笑弯了腰:“傻丫头,这种布料我现在可不好意思穿出去了。要年轻个二十岁还行,现在怕是要被人笑话,这是给你选的。”
“我?”我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那不然呢?”干妈理所应当道:“我觉得下摆可以修一些花案,不然太素了,穿着显老。”
说着她拿起那块布料就在我身上比划。
不是,“为什么要给我做裙子啊”我不解的问。
“还有两个月就是爷爷80大寿,到时候办的隆重,当然要给你做身衣服了。你陪干妈一起穿旗袍!”干妈说着俏皮的凑到我跟前皱皱鼻子。
好家伙,我心里一阵惊呼。这马一瑞还在家里住着呢,干妈拉着我跟她一起穿旗袍,这可是摆明车马了要和她宣战啊,宣战就算了,拉着我当炮灰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马一瑞那一分钟能把你秒的渣都不剩的气魄,我冷不丁哆嗦了两下。
“怎么?不愿意跟干妈一起穿?”
我讪讪的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还没穿过旗袍呢。这么好看的裙子,当然喜欢了”
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马一瑞总不能把我生吃了吧……
“这块料子喜欢吗?”干妈继续把那块布提到我面前。
看着这条闪着金光的黑色丝绒面料,我突然抖了抖,干妈穿还比较合适,我就不要这么高调了吧……她还想在上面绣花,是嫌我不够碍眼么==
我赶紧跑到一边抽出一张比较淡雅的鹅黄色,上面的纹路是浅金的格子纹路,我拿着它跟干妈说:“还是这条吧,我喜欢清淡一点的颜色。”
“诶?这个也不错”干妈欣喜的接过:“这个好看,适合你的年纪,你长得白,鹅黄色衬着好看,那就两条都做了吧。”
干妈把两块布料送给在一旁的老太太,老太太年纪不轻,看起来比干妈还有年长个二十多岁。
看她把两张布都接过去,我赶紧阻拦:“就一条就够了吧”
“反正都是要做的,索性两条一起定了还省心。另一条给你备着,那块料子大气,以后遇到酒会的时候穿。关姨,麻烦您了。”干妈重新把布送回她手里。
“不麻烦不麻烦,晓雪,这是你们家的丫头?”老太太慈祥的看了我一眼,问干妈。
“对,我和老马收的义女,唐儿,快叫关婆婆。”干妈把我拉过去。
我乖巧的走到她面前:“关婆婆好。”
“你好你好”
关婆婆一双丹凤眼躲在金丝眼睛后面仔细的打量着我:“不错不错,漂亮又机灵,你和学良福气不错。”
“是啊”干妈微笑着应上她的话:“这回可算是儿女双全了”
干妈说着欣慰似的拍着我的手,我受宠若惊。
“唐儿是吧?来,跟婆婆来量尺寸。”
关婆婆说着把我领到一边,软尺在我身上比划,还不时的跟我搭话。
“唐儿老家哪里的?”
我在她的指导下不自在的转着身:“四川的。”
“哦哟,川妹子?”
关婆婆惊讶的推了下眼镜,眼珠不停在我身上打转,我讪讪的笑着:“对。”
“四川好,四川风水好,养出来的姑娘都漂亮。你个子虽然小,比例还是不错的,脖子也漂亮。”
关婆婆一边说,我不自在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留意了下脖子,虽然做艺术就是一个追求“美”的过程,但是我还是定义不了关婆婆说的“脖子漂亮”是个什么概念。
正发着愣,关婆婆的手从我腰上绕过,软尺围着我的腰身,关婆婆啧啧了两下,说:“得吃胖一点,要有肉穿旗袍才好看。”
我点头应着,关婆婆继续说:“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啊”我顿了一下:“过世了”
“哟,好孩子,对不起。”关婆婆脸上写满了遗憾。
我冲她笑笑:“没事,过去好几年了。”
关婆婆不再回应这个话题,在我旁边蹲下,量着我的腿长,嘴里还在持续碎碎念:“腿也漂亮,直。到时候穿上高跟鞋就更好看了。今年多大?有20了吗?”
“快22了。”
“是小了点……”
关婆婆说一句,我讪讪的回一句,整个过程很不自在就对了。
直到把尺寸量完,和干妈走在街道上,她才问我:“关婆婆在里面跟你聊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多大,做什么工作这些。”
干妈偷笑了一下:“你别理她,她小儿子今年回国,家里在给他张罗找对象呢。他们家那个儿子今年都30了,你可不能跟他搅和在一起。”
我尴尬的挠着脖子,我这生活水平,还没有过量变呢,怎么一下子就质变成了能跟他们圈子里的人谈婚论嫁了。
不过看干妈说起他儿子30岁那个嫌弃的样子……
“干妈,30很大吗?”
师父今年都34了……
“要是和你比当然大了!现在这些年轻人,一直忙着搞事业,一点都不知道整理一下自己的生活,都30了还不结婚没个正形儿。到时候过去了还不是吃亏的!”
干妈突然拍了拍我正挽着她的手。
我默默的把头低下去,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和师父……不得……
“有心上人啦?”
干妈凑到我耳边,我突然耳朵一烫,不好意思看她。
“没,没有。”
干妈捂着嘴偷笑了两声:“还不好意思了,干妈不是要干扰你,我不也比你干爹小了好多嘛。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和比自己大太多的人在一起终究是吃亏的。你傻乎乎的一心一意扑上去,人家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别说再碰上个事业心强的。你要是有心仪的了,让干爹干妈给你把把关,我们总不能让你吃了亏呀。”
干妈边说边握着我的手,我突然觉得这份温热通过手心传到了心里。就像是蒸汽一下扑面而来,让常年生活在冰窖里的人一时无法适应,生理感觉暖到眼睛都湿湿的。
“怎么不高兴了?”干妈看我不对劲,关切的问。
我把头转到一边,把眼里那股酸意压下去,才回过头来对上干妈:“没有,谢谢干妈。”
“傻丫头。”
134. 远大志向
听干妈说马一瑞不在家,听说是和闺蜜去上海玩去了,我这才敢跟着干妈回去吃饭。
怂包如我,不管在哪里都不能避免被“正室”压制的困惑。
吃了刘阿姨炖的红烧肉,盯着马次郎写完作业,又陪奶奶坐了一会儿,师父来接我回家。
和之前一样,师父依然没有进到小区里,只在门口等我。从干爹家里走到小区门口这一路,我突然感慨诸多。
这段路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走它的人好像在一直改变着。
这个小区的卓越程度,已经奠定了居民的素质水平。就好比是读书时候快班和慢班的区别。快班的人在不停的为了挤进火箭班而冲刺,慢班的人得过且过。
我想环境是影响人的,我要是进了快班,虽然嘴上和大家一样抱怨,一样鄙夷,但行动会不自然的跟随大流的步伐往更优秀的区域迈进。
这是成长的推动力,可我明白的太晚。
“今天都干了什么?”
我和师父坐在商务车后排,他时不时掐掐我手背上的肉,时不时拽拽我的头发丝,像是在玩一个爱不释手的新玩具。
“嗯……陪艾瑞克把他家的绿植都翻新了一遍,然后干妈带我去做了旗袍。”
“哦?是吗?”师父意外的看了我一眼。
“对,她说想在爷爷大寿那天让我陪她穿,我估计就是为了气瑞瑞的。”
师父负气的掐着我手背上的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朝他努努嘴。师父见我不服气,接着说:“人家马叔雪姨是真心为你好的,他们俩都是重感情的人,怎么被你说的人家像是有什么目的似的。”
“我当然知道了,我又没什么好图的。再说了不是你给我认的干爹嘛”
说着我凑到他那边:“不过师父我跟你讲,你这次估计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哦?”
“人家干妈,觉得你这个年纪还不结婚是不务正业,事业心强是不顾家庭,反正不准我找这种对象。”
师父愣了一下:“雪姨真的这么说?”
见我点头,师父一脸严肃的把头看向前方,“不行,以后不准过来了!”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打趣他:“人家又不是说你!”
“不是我?那还有谁?”师父转过头来。
“给我做裙子的那个关婆婆他儿子,干妈说关婆婆看中我了想给他儿子介绍。但是干妈看不上他,就连下次拿裙子都不让我过来了。”
师父面色终于有些缓和:“嗯,胳膊肘还在,没往外拐。”
我皱了皱鼻子,取笑他:“小气鬼!喝凉水!吃肉会塞牙的嘴!”
师父把两个座椅之间的扶手抬起来,往我身上靠过来。
他黑黑的大脑袋一下就压在我肩上,我跟着心里一触,“你干嘛?”
懒懒的声音从右侧传过来:“小气鬼今天刚从宁波赶回来,下飞机就来接我们家姑奶奶了,饭都没吃呢。”
“啊?”我想转头看他,他立马把我掰回去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靠在我身上。
“别动。”他懒懒的说。
我静谧了一会儿,感觉他的呼吸声传递着一种强壮的气息笼罩着我,心里突然绷着一根弦,我清清嗓子,说:“那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不想动。”他继续懒懒的。
“那……我给你点个外卖回去?”说着我就要掏手机,他伸出手来把我的手机按下
“不想吃外卖,你回去给我煮个面。”
“煮煮煮,煮面?额……也行,但是外卖应该比我煮的好吃吧?师父你还是不要太为难自己”
我正准备和他认真商议一下,师父懒懒的把手抬起来把我的嘴捂住。
“我求求你别说话了。”
先放水,水沸了加面,然后打个蛋,加一点酱油和醋,应该就可以了。我一边煮着一边嘴里碎碎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送到师父面前时,一脸紧张的望着他。
“怎么样怎么样?”见他嗦了一口,我紧张地问。
师父把头抬起来,仔细回味着,越吃脸色越黑。
不好吃吗?我是不是忘了放盐?好像味精也没放……
“是不是不好吃……”弱弱的把头低下。
“还行吧,是人吃的东西。”师父说。
我惊喜的把头抬起来,盯着他把一整碗吃完,末了师父擦擦嘴:“你能做成这样我已经很意外了,对你要求不能太高。”
我努努嘴,你先把你嘴上的油擦干净了,看看被你吃空的碗再说话吧==
想了想,我还是觉得不服气:“等我忙完这几天我就去找刘阿姨教我做饭,她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行,给你找点事情做,从现在到爷爷大寿为止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去纽约出差,要去两个月。你这段时间就乖乖的在马叔家里,瑞瑞挑事儿你就去找雪姨替你摆平,他们俩离不了的,马叔心里都有数。”
“师父,你长了千里眼吗?怎么连他们家事你都知道?”
我不可思议的冲上去扒了开师父的眼皮,小心检查。
“这有什么难猜的,他们家里人谁都明镜儿似的,只是因为老太太在世,还护着瑞瑞。反正她也撑不了几年了,等她一走,瑞瑞就更不顶事儿,家里就清静了。”
“师父,您这话说的好冷漠。”
不管奶奶认不认识我吧,但我觉得这个老太太还是很慈祥的,做晚辈的当然希望老人长命百岁。
“怎么?说到你奶奶你还不乐意了?”
师父说着掐掐我的脸,揽着我坐到他腿上。
“我这次去的久,把方闻留给你,你有事情不方便出面的就叫他去。但是我可事先声明啊,不能跟他出去玩儿,不能去喝酒!”
他勒着我的肚皮,说话的时候看着我,气全都喷在我脸上。
“知道了……但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把片子剪完包装就行了,之后的工作干爹会着手。你把方闻带着去纽约出差吧,他肯定开心死了。”
我双手覆在他的手掌上,师父顺势拉过,大掌覆盖上来,将我的手掌全部包裹住。
突然想起艾瑞克所说的话,我跃跃欲试道:“师父,我听说‘九听’选拔出来一个编剧,很年轻,也很有才华。”
师父顿了一下,好像全身都紧绷了,我也跟着愣住。
片刻,师父才恢复过来:“还行吧,才华有那么一点。以后有机会再让你们认识。我出差这段时间,你什么项目都不要碰,除非是马叔给你的东西,其他的一律不准动。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两个月……师父回来已经是1月底了……
我一时有些舍不得,回过身去抱住他:“师父,一定要这么辛苦吗?”
师父大手拍着我的背,“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家小姑奶奶志向那么远大,要独栋别墅还要花园泳池,出了四环的还不要。”
“……”
我一时沮丧,说不出话来。
这原本是我的计划,但好像成了干扰师父的牵绊。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总是在影响他。
有点心塞,我默默的把头埋在他肩上,紧紧的锁着他。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主意,我看着他“师父,要不我去找一个糟老头子嫁了,分了他的家产出来给你?”
“汗”师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揉揉眉心,又重新把我扣在他身上,不让我看他。
“我的小姑奶奶,您可快闭嘴吧。”
135. 造梦者
师父走后,我每天辗转在干爹公司剪片子的日程中,晚上累得筋疲力尽想在干爹家休息师父也不准,就连艾瑞克来接我去他家也不准。每天定时定点就要回家给他视频通话。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总感觉艾瑞克和师父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师父最近都不让我和艾瑞克在一起,艾瑞克说起师父时也是犹犹豫豫。
他们两个又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嘴都是不透风的墙,不管我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一来二去我就放弃了。
这天下午从干爹公司出来,我到门口星巴克买咖啡,遇上了梁叔,他一手拉着他的闺女。
大导演们都结婚很晚,梁叔今年快50了才有一个6岁的女儿。
小甜甜比马次郎小四岁,扎着两个马尾辫,一身粉红色的棉袄,qq弹弹一小只,我看的满心欢喜。
梁叔看到我,拉着甜甜走到我面前:“甜甜,这是你唐乙姐姐。”
小甜甜看到我,一双小手伸过来,“阿姨好。”
梁叔:“姐姐好。”
甜甜:“阿姨好”
我:“姐姐好”
甜甜:“阿姨好”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
我被气笑了:“算了,阿姨就阿姨吧。”
甜甜这么可爱,我又怎么能跟她生气呢。
梁叔也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找了个位置抱着甜甜坐下。我抱着我们的两杯咖啡去到梁叔身边。
“你们10分钟那个片子做完了吗?”
“快了,再抠一下细节就没问题了。梁叔,我发现我的导演思维还是弱,这次跟着徐琳老师,她把全部素材浏览了一遍就能明白我的全片思维了,完全不用我多说。”
梁叔笑了两下,喝了口咖啡跟我说:“这是孰能生巧的问题,徐琳干这行也干了二十年了,什么花花肠子没见过。我还蛮期待你这个片子的,到时候首映完了记得组织一个交流会,让我也观摩观摩。”
“这还不简单,我刻个盘送您那儿不就行了。”
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梁叔听了直摇头:“那不一样,我们上学那会儿最喜欢的就是看片会。大家水平都旗鼓相当,但是思维又都各色各异,学习阶段多参加交流是有益处的。”
说的也是……我抱着吸管开始沉思起来。可是交流会又能邀请到哪些人呢……想着想着又不自觉发起呆来。
“你好像变化不小。”梁叔的声音突然打断我的思绪。
我愣愣的抬头:“哈?”
梁叔似笑非笑,一双眼睛深沉的打量着我。
我如坐针毡,打破僵局:“那您觉得这个变化是好的方向还是不好的方向。”
“视情况而定吧,成长固然是好事,摒弃的东西虽然美好,但是也不能抱着回忆过一辈子。你以前脸上藏不住事情,现在有些好转了。”
我干笑了两声,不自然的挠着脖子。
“开心一点,创作应该是件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
幸福……我创作的时候幸福吗?我尚且只能觉得是满足、充实的,幸不幸福还定义不了。
想到这里,我凑上去:“梁叔,你创作的时候在想什么?”
“嗯……”
梁叔把手交叉放在翘起的膝盖上,这是他交流时候惯有的动作。梁叔看向一边的柜台,指着咖啡师手里的一杯水,跟我说:
“你看,那里有一杯水。”
我回头看到了,像他应了一声“嗯。”
“那有一杯水。”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啊,有一杯水。”
梁叔继续重复:“‘那有一杯水’这句话传递的是什么?”
我恍惚了一下:“是……内容?”
“不对,‘那有一杯水’是信息,这杯水遇到冷会结冰这是我们学习到的知识。我们把冬天的水做成冰棒放到夏天来卖,这是智慧。”
我似懂非懂。
梁叔对上我的眼睛:“这里有两个演员,这两个活生生的人放到镜头里就会变为一种传达的介质,结合整部电影来讲他们又化作了一种符号。但是并不是所有放在电影里的活生生的人都会变成符号,有的只是道具,有的只是传声筒。我创作的时候都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把合适的人变成符号,把多余的人当做背景,又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把一些人转化为道具了。”
“啊……”我恍然大悟。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创作就是不断给自己提问,然后不断寻找解题办法开阔脑域的过程。
再次看向梁叔,我眼中多了比之前还要更深的敬佩。
一时又有些疑惑,我轻轻的凑过去:“梁叔,那如果让你放弃生活只做创作你不会觉得可惜吗?”
梁叔笑了一下,好像我问的是什么幼稚的问题。
“这两者并不冲突,初期的时候大家都会在生活与创作中取舍,好像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自己的未来似的。但其实这就是像挑选工作岗位一样,你只是选择了自己擅长的工作领域。这和生活,和家庭是并不冲突的。相反,你到后面会越来越觉得其实生活要比创作难的多。创作只是一个造梦的过程,做梦有什么难的,两眼一闭,自然而然的就来了。只是你睡得熟了,梦会拥有自我意志肆意生长,你想要控制梦朝着自己理想的方向发展就要保持意识清醒,控制梦境。但是这样就会辛苦一点,而且扭转梦境的思维太鲜明,梦就越不像梦,反而变成白日梦了。”
“梦也拥有自由意志……”
我重复着他的话,“我明白了,就像你在片场会把话语权交给演员和镜头一样。你给了太大的创作空间就是想看这些东西的自由意志到底够不够强大?足够强了就能够代表这部电影成为符号,不够强大的话就沦成背景或者是道具?”
梁叔努着嘴仔细思量我的话:“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怎么说,符号的界定是很大的,背景和道具也可以成为电影里的符号,有时更会喧宾夺主成为代表这部电影的符号。”
我好不容易参透了,又被梁叔一句话打回原形。
见我被懵着,梁叔笑了:“符号这个学问大着呢,你不用专门去研究它,这就和成长一样是跟着阅历的增长慢慢领悟的。就像你们的片子,十分钟是一个界定,十年是一个区域。但是你能不能把‘十分钟’变成区域,把‘十年’变成符号界定,这个就看你的成长速度了。”
十分钟变成区域,时长区域、年代区域。十年变成符号,人物是是年代的符号,背景道具是年代是符号,可是年代怎么变成符号呢?
我陷入了僵局,就像是革命事件是历史的符号,城市建筑是时代的符号,但是这种年代更替我怎么来做符号呢?
我突然想到我拍摄时候用到的一个铃铛道具,对了!符号!人可以是符号,物可以是符号,色彩可以是符号,那声音为什么不可以做成符号呢!
我恍然大悟,惊喜的看着梁叔:“我明白了!”
梁叔深谋远虑的喝了一口咖啡,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杯子后面,他放下杯子,才继续说:“真的明白了?”
“虽然不是很多,但是明白了现下处境里的解决方法。”
“你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困难?”梁叔继续说。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徐琳老师阅片无数光看素材就能拥有导演的剪辑思路,那么那些驰骋艺术疆场多年的老导演又何尝不是呢?万一让他们看一眼片头就知道我的故事脉络岂不显得我和干爹的作品平庸?
我当然无所谓高下,可干爹跟我地位不一样,就意味着处境和我不一样。干爹把主动权交给我,我既然接受了,就表明了我选择和他站在同一个处境里。
我想着梁叔的考虑肯定和我一样,于是目光灼灼的期待他的观点和我的契合度。
梁叔看也不看,只说了一句:“唐乙,掌握主动权,你才是自由的。”
我和梁叔相视一笑:“是,我明白了。”
136. 转换剪辑思路
和梁叔聊完,我马不停蹄赶回了公司,和徐琳老师交接了剪辑思路。之前的所有线性结构全部打破,我采用了非线性的方式来讲述这个故事。前两分钟开场埋点,中间四分钟承接讲述设下矛盾,后面两分钟转折时空感和非线性的故事轮廓谜题解开,最后一分钟用声音符号前面埋下的伏笔,主题升华。
徐琳老师一开始不同意我的想法,觉得太冒险,本来时长就很短,能讲完一件事情就很不错了。我片子里的时空感出来已经足够做亮点,再把结构打乱会担心别人看不懂。但我跟她讲完以后她突然也两眼泛着光。
我说过这些专业人士都是惜才的,越往后越珍惜能遇到的每一次突破。我看着徐琳老师眼中隐隐浮现的野心,知道她肯定也是想这么做的。
想了想,徐琳老师说:“咱们这样,后天就要交片上去。我们先保留之前的那一版,然后冲一冲现在这个版本。如果后天能赶出来的话我们就把这一个给马老师看,如果赶不出来咱们以后谁也别再提这个事儿。”
“徐老师,咱们抓紧吧,肯定能赶出来。您帮我联系做音效的那个团队,我们还缺两个音效。明天中午前一定要做好。”说着我在她电脑前坐下。
“行我这就打电话,你歇着吧,待会儿我来弄”
徐老师示意了一下,我从她位置上起来,抢用剪辑师的电脑就能抢摄影师摄像机一个性质。
梁叔说让我掌握主动权,也没想让我亲力亲为,大家都是同事,该有的职业尊重和信任是一定要给的。
这么想着我乖乖拉来一把椅子在徐老师旁边坐下,陪着她打乱素材重新开始剪辑。
中途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干妈的,她在晚饭时间打来问我要不要回去吃饭。我婉拒了之后点来了和徐老师一起吃的外卖,夜里11点接到了师父的视频。
他隔着屏幕看了下我的身后,皱着眉头问我在哪儿,全都被徐老师听进耳朵里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跑到机房外面跟师父视频。
“我在公司里呢。”
师父黑着脸:“你在公司干什么?片子不是都剪完了吗?”
“我有了新想法”我向师父献宝似的:“所以和徐老师还在赶工呢。”
“你这个丢三落四临时抱佛脚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人家徐老师年纪也不小了居然也能跟着你胡闹。”说着师父冷哼一声。
我努努嘴:“我有什么办法,灵感这种东西又不像大姨妈,能准时准点的来。”
“你还有脸说,今天几号了?”
“13号啊怎么了?”
“你15号就要来例假,等你熬完夜我看你还有命没有。”
师父的话让我吓了个踉跄。
我宫寒,所以脚一年四季冰冷,到了经期更是严重,有时能痛到呕吐。不过……
“师父你怎么连我经期都知道?你是不是偷偷帮我算日子了你个偷窥狂。”我不怀好意的笑着。
师父吃了瘪,脸色不自然的干咳了两下:“少给我贫嘴,等你剪完片子就去马叔家里吧,那边有人也能照顾你。”
我努努嘴:“知道了。”
回到机房,脸上那股燥热还没落下,徐琳老师隔着眼镜看了我一眼:“谈对象了?”
对象?我突然被这个全新的词汇击中,我和师父应该也算谈对象吧。于是干干的点了两下头。
“是个什么样的小伙子?”徐老师问。
“是个……成熟,上进,优秀又稳重的人。”
徐老师姨母般的笑了两下:“真有这么好?还在热恋吧?稳定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我突然愣住了,我还从来没想过结婚这个问题,师父……好像也没想过……而且方闻还说他是不婚主义。
“还没到谈婚论嫁?不过你年纪还小,再观察两年也可以,但是千万别拖久了,女孩子的青春就这几年,别耗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徐老师冷静的说。
虽然她的话锋利,但我也知道这都是为我着想的,于是我感恩的应下。
夜里3点,我和徐老师遇到了瓶颈,而且熬了太久大家脑子都转不利索。我说我要好好思考一下,徐老师就抱着羽绒服在旁边的椅子上躺下了。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徐老师今年都39了还一直跟我耗着,我年轻熬得住,人家不一定能熬。
为了把这份自责压下,我翻出剧本来,从文本上重新找思路。
师父那边还是下午,他每隔一个空隙就来探我的进度,看我睡了没有。
我就这么和他聊着天把剪辑思路理出来,看徐老师睡得正香,我也不好意思去叫她。抽了两张白纸,把素材的编号全都罗列好。
徐老师早晨7点的时候醒来,懵了一下:“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啊?”
我从笔记本里把头抬起来:“您休息一会儿,我把思路都列好了,您看一看,按着这个顺序剪应该没问题。”
徐老师接过我手里的纸看了一眼,回到她位置上坐下:“试试看。”
十点的时候,徐老师已经粗剪完毕,我们两个看了一遍,效果已经出来一大半。再扣扣细节,把做好的字幕往里加就行了。公司陆陆续续有人上班,机房的同事看到我们下了好大一跳。
音效团队也很给力,12点准时送上demo。我提出一些问题让他们照着改,第三遍就已经能用了。
那所有东西做完,我和徐琳老师从机房里出来已经是下午5点。在电脑上看着我们一天一夜的成果突然油然而生了一种成就感。
徐老师在旁边揉着肩膀,我歉意的看着她:“辛苦您了徐老师。”
“嗨,干这行的习惯了,好久没有这种通宵的感觉了,还挺爽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硬盘:“片子就劳烦你跑一趟给马老师送去,我要回去睡觉了。”
“行,后面的交给我,您快回去休息吧。等您休息好了我请您吃顿好的。”
徐老师爽朗的接了句:“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给师父打了个电话准备报备一下,听他说话的声音奶声奶气才反应过来他那边还是凌晨5点。匆匆说了两句我挂了电话,就往干爹家去。
虽然没有前进目标,但是依然要向前进啊。就像人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但还是柴米油盐每天计划每天困扰,也能从中收获乐趣。
不优秀就努力变优秀,优秀就努力变得更优秀。往更优秀的方向努力,总是没有错的。
干爹看了我的片子,紧紧的锁着眉头,我踌躇不定,生怕被他否决,连呼吸的节奏都小心的捏紧了。
许久,干爹问了我一句:“这是徐琳剪的?”
“对。”
“风格不太像啊……”
干爹揉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似的。
“这么冒险的想法,我怎么感觉像是你会做出来的。”
我讪讪的抓着头发:“您就说行不行嘛……”
“就只有这一个吗?”
干爹一句话,让我的心沉到谷底,看来是不行了……
我默默掏出另一个优盘:“还有一个版本。”
干爹接过,默不作声的检查着内容。
十分钟后,干爹的眉头锁的更紧了。我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心里越来越没底。
我是不是……让他失望了……
在我脑补了108种干爹失望的语气时,他终于开了口:“一个新鲜,一个保守。保守这个稳一点,但是平庸。第一个太乱了,但是思路新颖,有亮点。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是想交第一个。”
干爹若有所思的杵着下巴,思考了许久他说:“你把开头那个长镜头剪碎了?”
“对。”开头我确实是安排了一个两分钟的长镜头,但是后来因为时长问题,只能砍掉一部分,所以会觉得节奏很乱。
“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我的东西一点没学到,梁平道的风格倒是学的有模有样的?”
干爹横了我一眼,我讪讪的笑着,手持长镜头加上碎片剪辑确实是梁叔的风格……
干爹把两个硬盘递给我:“你回公司,把第一段长镜头复原,第5分钟那场戏全部砍掉,给片头匀出时长来。”
删戏留符号保情怀?
我去……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惊喜的接过,赶忙应下。正准备走,干爹把我叫住:“这种不经过我同意修改剪辑思路的行为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我努努嘴,甩锅没甩成功。我对不住您徐老师
怔怔的应下,低着头不敢讲话。
干爹接着说话:“你不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水平么,这次拿着这个片子英国走一趟回来你就知道了。”
“是”
想到什么,我突然抬起头:“您怎么知道是我的主意?”
“哼”干爹冷哼一声,“徐琳和她师父跟了我二十年了,她什么样我会不知道么?倒是你,挺让我意外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意外”是好是坏,大战在即,见干爹也没有一口否决,我就姑且认为是好的吧。
回到公司,我按着干爹的建议又重新修改了一遍。
剪完对照着两个版本,发现之前那个碎片剪辑法模仿痕迹真的太重了,这种片子拿去送审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梁叔还等着看我片子呢,要是再让他看出来我模仿他的风格心里不知道多少草泥马奔腾而过呢。
这下我真实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了。
以前看电影看的太多,心里不自然的就会对那些东西印象深刻,很多主观意识上冒出来的想法我都不知道是哪些前人开创的东西。
难怪干爹他们从来不看别人的东西,直到自己风格固定了才开始接受多元化的艺术风格。
他也从不鼓励我看别人的电影,平时都是让我观察身边的人和事多一点,给我推荐的书籍也都是开拓思维的书。对于我看侦探小说的行为,他从来也都不赞成。
以前我只是知道自己不如他们,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如,现在终于知道了。创作应该是开辟审美疆场的行为,而不是去随大众,跟潮流。
梁叔也还在自我风格的探寻中,他的创作格局不如干爹那么大,这可能跟成长环境和思维方式有原因。
干爹那股与生俱来的枭雄气魄是学也学不来的,所以我怎么可能就靠跟着他的这两年就能复制下来。
我反而觉得梁叔的思维方式是我能跟随的脚步,这也是我从小崇拜他的原因。虽然这几十年来他的风格迟迟不能固定,但是他的每一次探索和实验都是能带给人惊喜的。
我想梁叔这么细腻又追求突破的一个人,早年和他谈恋爱一定会十分浪漫。
137. 创作误区
我把改好的片子送给干爹,见他终于拍了板,我也算放下心来。熬了一天一夜,我竟也不觉得困,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风格摸索的事情。回到家,把所有小说都封进了箱子里,开始有些气馁这些东西把我思维框住。
可我现在马上22了,回炉再造已经不可能,思维已经固定想找到突破就只能把之前的东西打碎,这和他们学表演是一个定义。之前表演老师告诉我,演员就是把自己揉碎成一团黏土,然后按照角色的定义任意塑成的过程。我用表演的方式重新塑造思维不知道可不可行……
这么想着,我给徐一阳打了电话,准备向他取取经。
徐一阳最近没有通告,今年连拍了两部戏,已经到了他的上线,所以他也在休息中沉淀着。
这是徐一阳的惯性,他不喜欢像别的演员一样急功近利一年尬四部戏连轴转,为的就是在观众面前维持热度。他每年只拍两部角色有挑战的戏,其余的时间就用来提升自己,或是享受生活。
我想着徐一阳这么佛系,也别怪红不起来了。
他把我带到一个酒吧,让我带着电脑。我虽然疑惑,却也照着他说的做了。我们来到上次那个酒吧,看着熟悉的装饰,有些事情好像又在脑海浮现了。
我怔怔的在徐一阳的带领下坐好,他说:“你现在做的就是忘记自己,忘记自己的所有事情。然后开始观察,观察周围你觉得有意思的人,观察他们的特征,通过观察去探索这个人身上的魅力。随便是谁,半小时后我们可以整合一下双方的东西,看看你导演的角度和我演员的角度观察到的东西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徐一阳说完就埋进了自己的电脑里,盯着我右后方的一个女生,我回头看了下那个独自一桌的女孩儿,她面前放着一杯调酒,脸上写满了焦急,时不时的掏出手机看时间。看样子是在等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劈腿了。
梁叔说这里有一杯水是信息,水能做成冰才是知识。
那么我们现在看到的信息只有这个女孩儿一个人,新闻只负责传递信息,所以从新闻的角度只负责描述到这里就足够。
至于她是不是在等人,她等了多久,我们是通过她的表情和行为判断出来的。这就是我们做创作需要发散思维来进行考虑的事情。
见我越想越深,盯着那个女孩子不放,徐一阳干咳了两声:“你可别跟我抢人啊!”
我不屑的切了一声,回头看向了我左前方的一桌男孩儿。
看他们打扮新潮,20岁左右的年纪,桌上摆放着好几瓶喝过的啤酒,应该是大学生聚会。但是他们都在低头玩手机,鲜有交流,看样子是很熟很熟的朋友了,而且还经常在一起。
因为如果是不熟的人,每一场酒局都会有一个活跃气氛的人。即使所有人都性格内敛,带头组队的人也会被赶鸭子上架出来带头热场子。
就像方闻和王瑞,就是天生适合热场的性格,小林的话比较内敛,不会做这种事情,所以他从来不组局,即使组了局,他也会带上他的好朋友王瑞来帮他把席面安排好。
这对男生没有人出来调头要么就是热场的人不在,可我观察了许久也不见有新人加入。他们总是玩两下手机就约着干喝一杯酒,从不玩游戏。可见他们的目的不是来喝酒也不是来聚会的,如果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应该有说不完的话才对。
从他们的行为和穿衣风格大同小异的统一风格来看,他们应该是同学,甚至可能是一个寝室的。来这里的目的要么就是猎艳,要么就是喝酒,显然他们并不符合。那么就是来听歌的了。
我来过这里两次,酒吧的驻唱歌手里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看样子像是大学生兼职。他们应该是来给她捧场的,中间一定有一个人对那个女孩儿有意思,自己不敢单枪匹马,所以网罗了一众好兄弟来给他助威。因为是一个寝室的,所以大家都很熟悉,就不必为了活跃气氛而费力找话题。
是那个,那个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又锁上屏幕坐立不安的那个男孩儿。他在等着酒吧开场,今天不是周末,他们寝室应该有门禁,所以他很担心等不到女孩儿出场他们就要走人。
他旁边那个一脸坏笑相貌在四人当中较为出众的那个应该就是他的军师,他们所有人的衣服都是他帮忙搭配的。看他样子应该在和女孩子聊天,而且他的猎物应该不止一个,因为战绩较多,所以才够格成为大家的军师。
他们点的是啤酒而不是调酒很明显不是为了来放松听音乐的,啤酒比较适合聚会的气氛,待会儿那个女孩儿下来他们也又由头拉着女孩儿和他们一起玩。
十分钟过去,他们那一桌依然没有什么变化,酒已经喝了两瓶,可等的人还没来。他们的无所作为耗尽了我的精力,我的目光很快就被旁边气氛热闹的那一桌人吸引了去。
那一桌人显然不是很熟稔,大家凭借着自己的实力玩游戏喝酒,有一个女孩儿有些坐立不安,看来她是被带进酒局里的。
她显然并不喜欢喝酒,面前摆着一杯黑啤只是小口小口的喝着。她对面的男生对她很在意,时不时就拿着新的零食往她面前放。女孩子礼貌的接过,对男孩儿微笑了一下,不时的用看手机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尴尬。因为她的手机并没有新消息提示,她总是百无聊赖的滑了两下就锁屏。
十点了,酒吧十点半才开场,刚才那一桌男生已经离开了,桌上还剩下三瓶酒。想来他们学校离这里很远,所以他们必须提早离场才能赶上地铁回程。
他们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坐立不安的那个男孩儿脸上写满了失落,周围两个相貌一般体型瘦小的男孩儿在安慰他,只有那个军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做个大胆的猜想,军师已经提前把女孩儿收进鱼塘了,所谓的兄弟不过是塑料情。
“时间到了”徐一阳的声音将我从思绪里拉回来。
他把他的电脑送到我面前,又拿走了我的电脑。我看他对那个女孩儿的描述大致是一些外貌描述,微表情变化,通过她的穿着和举止设想她的职业和生长环境。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儿,还在继续等人,脸上的不耐烦已经转化为了伤心。连这些情节的设想都没有,我有些意外:“三叔,你就只观察了这一个人?”
“一个还不够吗?演员一次的精力只够演好一个角色。”
徐一阳的话让我顿悟,所以说剧组的分工不是没有道理的,大家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把自己的事情做精,就已经算是为整部剧做好贡献了。
相反,我观察的局面太多,猜想太多,反而观察的不够那么仔细了。
徐一阳看到我的东西时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看了这么多东西吗?”
我讪讪的挠着脖子:“我有一个毛病,刚才我就发现了,注意力不够集中,只对明显的事物感兴趣。”
所以很快就被旁边那一桌热闹的吸引了去,又在看到了满意的事情后立马转移了注意力,观察的并不仔细。
“这个应该就是你们的优势吧,你们拥有选择的自主权,但是我们就只能来什么接什么。你们能够选择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只能在平凡的东西里寻找价值。”
我愣了愣,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徐一阳被我看毛了,打了阵哆嗦,问我:“怎么?”
我朝他拜拜手“受教了。”
聊到一半,我把头转向窗外时,只见刚才观察的那个男生去而复返。我有些意外又有些开心,刚才一直在懊恼他们走时没有能赶上去追问印证我的猜想。此时他又折回来,我有些期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那个男生进了酒吧后径直的向我走来,在我面前停下,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徐一阳也十分的好奇。
男生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好,刚才就注意到你了,能加个微信吗?”
“啊”我站起来,挠着脖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男生继续说:“你刚才一直在往我们那边看……”
“哦”我反应过来,我螳螂捕蝉在观察人家,殊不知人家一个反扑,也在看我。
见我发愣,男生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和我几个朋友在打赌……堵你在看谁……”
我十分尴尬的笑着,被人家抓了个现行,可以说是很丢脸了。不过我也没忘记要印证我的猜想,于是我追问他:“你们刚刚在等人吗?”
“等人?没有啊”男生说:“只是最近工作不太顺利,大家约出来坐一会儿而已。”
我有些惊讶:“你们都已经工作了呀?”
“对啊,我们都毕业一年了”
男生说的理所应当,我却有些踌躇,男生不是毕业以后就成长的很快嘛……他们几个看起来还这么小啊……
“你……”男生的右手拿着手机顿了一下。
我反应过来人家还说要加我微信,我赶紧婉拒:“不好意思,我不太方便。”
男生有些失落,条件反射的看了坐在原地不说话的徐一阳,男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落荒而逃了。
男生走后,我陷入了困惑中,不自然的脱口而出:“怎么就毕业了呢……看起来也就20左右啊……”
徐一阳轻笑了一下:“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习惯么?”
“啊?”
“你惯性把同龄男孩子当小朋友看啊,你不是说比你大5岁的才算是同龄,小一岁就相当于小十岁。”徐一阳说完继续笑着。
“三叔……你用心理学的角度帮我分析一下,我这样算不算是心理年龄成熟的一种特征?”
“嗯……”徐一阳抱着手,打量着我:“我没读过心理学,但我想应该不是,而是你自己给自己定义的一种心理暗示哈哈哈哈。”
徐一阳裂开嘴大声笑着,笑完见我愁眉不展,他凑过来:“怎么了?”
我沮丧的看着他:“我好像陷入了创作的误区里。”
把一切人物都想当然的往自己设定好的方向安排,不明白梁叔所说的“梦也具有自由意志”这样的一个定义。所以我眼中的人物就会被我脸谱化,也许生活并不是那么大起大落戏剧生死,朴实的早中晚饭,生活难题,家长里短才应该是人的战场。
138. 战书
我准备把这件事情和师父交流一下,没想到师父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我的创作领域,而是追问我和徐一阳单独见面居然没有向他请示?
我。。。。。。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我回到家已然疲倦的不行。我和干爹报备了一下,就窝进被子里蒙上脑袋沉沉的睡过去了。
果然被师父料中了,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肚子的阵痛刺醒。我躬着背小心挪到客厅喝了杯热水,吃了止痛药,又往身上套了厚厚的睡衣和袜子,贴了暖宝宝。调整好了备战模式才敢回到床上睡死过去。
我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肚子上的寒气弥漫到脚掌,我两条腿都是软趴趴的没有力气。中途还不停的做梦,我梦见我的这个短片在英国备受争议,大家都在嘲笑干爹拍出这样的作品,晚节不保遗臭万年。
那群老头子围在干爹身边,干爹被指责的捂住脸,无力抗衡。我站在圈外着急上火。
不能这样,这是我的梦,我一定有办法不让事情变成这样。
我往梦里安排了一个最有权威了老头,让他带头站出来为我的作品发言,怒斥那些老头子不懂艺术,都是迂腐的商人。
干爹终于被解救出来,可是梁叔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萦绕。
他说“梦是有自由意志的,我们不能控制它。就像我们不能控制演员,演员都有自己的思维,每一个角色都应该是活生生的人物……”
我在控制事态与自由创作当中徘徊,干爹老泪纵横的脸庞让我内心自责。我手足无措,找不到依靠,就连师父也不在身边。耳边一直吵吵闹闹,老头子们控诉的音量愈演愈烈,最后逼得我没办法奋力的想要逃脱。
手机的响亮把我从梦境中解救出来,我醒来后发现自己浑身在冒冷汗,看了眼自己的造型才知道是穿的太多。手机还在不停的响着,我拿过一看是师父。
“你去哪儿了!”师父怒吼的声音从手机话筒里传过来,我耳膜被震,惯性的把手机拿开。听着师父的音量降下来,我才重新放回耳边。
“我睡着了,身体不舒服。”我弱弱的说。
师父叹了一口气,过一会儿他才问我:“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我窝在被子里懒懒的说:“就是身上没力气。”
“我不是让你去马叔家吗?你怎么没去?是不是还没吃饭?”质问的语气。
“啊……”我愣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我忘了……”
“汗”师父重重的叹了口气,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他那个头疼的样子。“你真的能把我气死。”师父在那头说。
“我真的没事,睡了一觉好多了。”我小心的撒着娇,心里满是甜蜜。
“行吧,你要是不想动我让方闻去给你送吃的,你今天就别乱跑了。我一会儿要开会,开完会再给你打。”
见他要挂电话,我赶紧说:“不用麻烦方闻了,我自己可以”
还没说完,断线的嘟嘟声就传来了。这个人,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呢
我努努嘴,翻看电话才知道师父已经打了我6个电话,难怪那么着急。除了师父的来电,还有干妈的,我赶紧又给干妈拨回去。
“怎么不接电话?在忙吗?”干妈说。
“没有,我刚刚在睡觉,没听到。”我回复她。
“哎哟,怎么四点了还在睡?快别睡了,晚上来家里吃饭,我让李叔去接次郎放学一起接你过来,你快起来收拾一下。”
说完又匆匆把电话挂了,这些人,都不听人说话的吗……
无奈间,我只能拖着我一身残躯,裹得严严实实出门。
“你就这个样子去?”马次郎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显然对我这个造型很嫌弃。
“就吃个饭还要我穿晚礼服?”我扭扭他的脸蛋。
“哼,我可听我妈说了,程大哥也来家里,瑞瑞从昨天就去美容院做脸,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了,你就丢人吧!”马次郎横了我一眼。
什么意思?瑞瑞和程大哥还有故事?
把马次郎八卦的脑袋推向一边,我满不在意道:“瑞瑞打扮怎么了?你程大哥都结婚了才懒得看她呢,您老就放宽心吧。”
至于会不会真的看,那就要看今晚的她的表现了。
马次郎努努嘴,说不上话来。我看他被噎的样子,一时开心,懒懒的掐了他一把。
到了家门口下车,马次郎看我一步一步弯腰修的像个老太太,可算是找到反击我的机会。他恨恨的说:“你也不用走的像个孕妇一样吧!”
“小屁孩儿,你懂什么”我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回到家里见程大哥还没到,毫不拘谨的在沙发上躺下。
“你还真不客气。”
一句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了眼瑞瑞,眼底写满了居高临下的不屑。
她没有穿礼服,但是妆容却十分精致,穿着不说正式到浮夸的地步,但也十分得体,很适合在家接待客人。人家身为主人都有这个自觉,倒是我一身休闲又家居的毛衣显得太把这里当自己地盘,不够礼貌。
毕竟和她相比,这里并不是我的家。
虽有些难堪,但我浑身无力,真的没工夫跟她抢工位。
干妈从厨房跑过来:“这是怎么了?”
我把埋在沙发里的脸抬起来:“干妈,我例假。”
“例假这么难受?我先让刘妈给你煮碗姜糖水,你别乱动啊。次郎,去房间里拿条毯子过来给姐姐盖上。”
马次郎本来不乐意,被瑞瑞瞪了一眼打了个哆嗦,呲溜一声就跑上去了。
干妈端着姜糖水守着我喝下,马次郎也趴在一边望着我,我突然有些受宠若惊。
“还疼吗?”干妈问。
“不疼了,我早上吃过止疼药,现在只是有点冷,喝了汤好多了。”
“你怎么乱吃药,以后会留下病根的。等你这两天好了我带你去看下中医,开点药回来调养。”
我看干妈眼里的问候不是假的,心里一暖,正准备说话,瑞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就来个例假么大惊小怪的,你们这一家子可真能演。看不出来啊,你也是演员?”
瑞瑞毫不内敛的倾身向我压来。
与初见她时的面孔显然不是一个样子,尤其是她对峙时候挑衅的目光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早就知道这场“家宴”不应该出现,孔雀这是要向我正式发起战书了。
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连痛经的感觉都麻痹了。
139. 身份
“你平时不是挺能的吗,刚刚怎么不说话?”
马次郎屋里,这小子没好气的冲我说。
“我看你怼我的时候也架势不小啊,怎么见到她你就怂了?”
我也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冲他说。
互怼完,马次郎生无可恋的倒在床上,“看来是没人治得住她了。”
我暗暗的搓了搓鼻子,“不是我说,你这位大姐姐不是一般的可怕,我真的爱莫能助。”
“士可杀不可辱!她对你这个大人都这么嚣张跋扈,要是欺负我妈了可怎么办?我跟她拼了!”
马次郎撸起袖子,身先士卒的架势摆的可是很足了。
不过他的话让我不小的惊讶了一把:“哟,你们学习压力这么大?才四年级就学‘士可杀不可辱’‘嚣张跋扈’了?”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他不满道。
我安抚的按住他的脑袋:“你先别激动,让我观察观察。”
“再不出手我可就要成单亲宝宝了!”
马次郎气呼呼的冲我叫唤。
“忍字头上一把刀,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担当你得有!”
我居高临下拍了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
门外有车的声音,我们下楼的时候正好对上程大哥拎着东西进门,跟在他身边那个气质姣好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了。从上往下看,还能从她的眉眼中看出一点徐一阳的影子。
“宵哥哥!”瑞瑞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呼唤着从楼上跑下去。她不叫还好,这一叫唤惹着楼下几个人纷纷往上面看。
这一声倒是把我吓了个踉跄。
刚刚那只气势汹汹的斗鸡,居然还有这么少女的一面?
我和马次郎双双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瑞瑞好久不见,唐儿也在?”
程大哥眼神落在我身上,我刚要打招呼,瑞瑞从我旁边挤过去,一身香味呛的我脑袋发懵。
也是难为她穿着高跟鞋还能跑这么快,只见瑞瑞跑到程大哥面前站着,示好的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来家里干嘛这么客气,还带那么多东西。以后不许带了!”
她一句话惹得程大哥的妻子在一边满脸尴尬。
这是一场,对于我这个身份来说,极为尴尬的家宴。
干爹首先打破了僵局,举起眼前的酒杯:“小程头,来陪你马叔喝一杯。”
“不敢不敢”程大哥受宠若惊的站起来:“应该是我敬您才对,回国这么久了现在才来拜访,您可别怪我。”
“那不能够,那咱们一起喝一杯吧,为你们程大哥接风洗尘,小程头你坐着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程大哥闻声坐下,大家应和着准备碰杯,干妈换了一杯热过的牛奶放在我面前。
“这是怎么了?”干爹问了一句。
“唐儿喝不了酒,你别管了,让她喝牛奶就行。”说着看了一眼程大哥:“宥宵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程大哥随口应下,大家隔空碰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瑞瑞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我没管她,埋头吃我的饭。
“小程头,这是我们家老二,你还没见过吧?”干爹指着次郎:“次郎,跟你程大哥问声好。”
马次郎不敢作妖,乖巧的问候着:“哥哥好,嫂嫂好。”
程宥宵和许莹莹微笑的应着。
可能是因为徐一阳的缘故,我对许莹莹的印象还挺好的。
第一次来做客的她有些局促,第一次招待客人的我也很局促。于是同样局促的我们两人就这么联盟了。
马次郎也对许莹莹很友好,不过他的原因跟我不一样,他只是觉得瑞瑞对程大哥好,对许莹莹不好。
和瑞瑞好的人都是他的敌人,瑞瑞讨厌的人都是他的友军。
于是瑞瑞拼命给程大哥夹菜,我和马次郎拼命给许莹莹夹菜。整顿饭就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进行着。
中途我去卫生间,出来时碰上了瑞瑞,她抱着手杵在门口,看这架势,是冲着我来的。
不等我开问,她率先开了口:“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疑惑不解。
“你和许莹莹很熟吗?故意让我难堪是吧?”
我一怔,还没从她的话中读出味道来,她抱着手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不顾我的反驳就转身走开了。
我愣在原地后知后觉,所以……我刚刚是被警告了?
吃完饭,干爹和程大哥在书房里谈公事,我们女眷就在客厅里唠家常。许莹莹好像很喜欢小孩儿,拉着马次郎爱不释手。
“次郎今年多大了?”她问干妈,眼睛里泛滥着一种母爱的渴望。
“10岁,他哥哥今年16,在英国读书。”
干妈见许莹莹溢出来的对孩子的喜爱,继续说:“你们准备要孩子了吗?”
许莹莹面露难色:“其实一直有在备孕,但就是不见有。我今年也30了,都快急死了。”
“别着急,这种事情当然顺其自然最好啦,反而是越急越没影。你们现在身体还好,都不算是高龄产妇,我生次郎的时候也三十多,没问题的。”
妇女们总是能快速切准话题,反倒是我和瑞瑞这两个未婚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瑞瑞是不会加入她们的对话中的,看她那样子,这里的人每一个她看的上的。
我沉浸在她刚刚所谓的“警告”当中。与她仅有的两次交锋,我都落了下风,现在的局面被被动。偏偏她的作为又挑不出毛病来。
她是正儿八经干爹的亲生女儿,又有着长辈的疼爱,身份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少。于是她所谓的“身份论”,让我毫无反击之力。
这个外表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对手”,让我十分苦恼。
刘阿姨端了盘水果上来,放下以后正准备端着另一盘往书房去。
坐不住的瑞瑞,急忙跳出来接过刘阿姨手里的果盘:“我去!”
瑞瑞一走,马次郎也待不下去了。
本来他跟许莹莹示好就是为了气她的,瑞瑞都已经转移战场,马次郎才懒得在这里演戏呢。甩下一句“我去写作业”就回屋了。
徒留我一个同样插不上话的在原地听天书,像是察觉了我的无聊,许莹莹友好的看过来“唐乙?”
我正襟危坐:“是的嫂子。”
许莹莹微笑着:“徐一阳是我表弟,我听说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叫我一声姐姐就行了。”
我脑袋一懵,莹莹姐?
那您怕是不知道我管你家徐一阳叫“三叔”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我也不敢放肆。口是心非的微笑着:“莹莹姐。”
她继续向我凑过来:“一阳最近在忙什么?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可能在研究新剧本吧,我也只是昨天和他碰了一下。”我如是说。
“你们经常在一起玩吗?”莹莹姐饶有兴致地。
我有些局促,天下姨母表姐都是一家啊,这个眼神和关婆婆看我的眼神太像了。我讪讪的摸着鼻子:“还好……”
话音刚落,瑞瑞黑着脸下来了。到我旁边甩了个脸子:“叫你上去。”
听罢,我正要动身,瑞瑞凑到我旁边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凭什么搭上我大哥的?”
我先是一怔,迅速反应过来后回头冲她微微一笑:“可能是因为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瑞瑞一个人在原地跺脚。
虽然找不到她的错处,但我打打嘴-炮,口嗨一下总可以吧。(#^.^#)
我还是比较容易满足的,只要能逞口舌之快,就已经就让我爽了!
140. 女孩儿的权利
听了瑞瑞的话,我来到书房前敲了两下门,把脑袋伸进书房里:“干爹,程大哥。”
干爹冲我招手:“进来吧。”
我进到里面,两人正凑在一起下棋。
下,下棋???
程大哥抬头一笑:“怎么?把你解救出来还不乐意了?”
我掐指一算,嗯,这里的火药味儿要稍稍弱一点,我还是留在这里吧。这么想着,我拉了根椅子在干爹旁边坐下。
干爹回头看了我一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摸摸鼻子:“不碍事。”
程大哥放下棋子,抬头回了句:“要把身体养好了,下个星期还有你忙的。”
程大哥的话让我想起下个星期就是英国的首映会了,也不知道我的片子在组委会审核的时候反响怎么样……
想着想着我有些按捺不住打探的念头,被干爹一记眼神刀把我给击退了。
“哈哈,马叔,您输了!”
程大哥得意的不得了,干爹把棋子一扔,有些负气,被程大哥抓了个现行。“诶?您可别输不起啊。”
干爹气的吹胡子瞪眼:“谁输不起了,我找人替手。唐儿来,咱们俩杀他个措手不及!”说着引我到他位置。
“会下吧?”干爹问。
“会。”
我在他原来的位置坐下。
原来他们这个院子的人都下围棋,难怪师父那么爱下棋呢。
其实师父也只是为了找个人陪下棋才教会我的,这个原理和艾瑞克教我弹钢琴一样=.=
我一门心思扑在和程大哥的棋局里,干爹几次想说话都被程大哥逼了回去。
“观棋不语真君子!”
程大哥一句话噎的干爹只能硬生生把话给吞回去。我还在仔细寻找着突破口,楼下女人说话的声音不断传来。听着像是瑞瑞在说英国读书时候的事情,她嗓门清脆,即使在楼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瑞瑞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程大哥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像是在跟干爹说话。
“没办法”干爹叹了口气,“被宠坏了!”
“瑞瑞打小就是咱院儿里的公主,谁不宠她?”
“哈哈哈”干爹抬起头爽朗的笑了笑:“你们都长大啦,你看看,现在你结婚都这么多年了,就瑞瑞还跟小孩子似的。我还记得,小时候瑞瑞还老追在你屁股后边儿说要嫁给你呢。”
“嘿,这话您跟我说说就行了,别让莹莹听见,回去又得跟我闹”
“哈哈哈哈!”
干爹笑完突然锁紧了眉头:
“瑞瑞这牛脾气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现在都三十岁了还跟十五六的小姑娘一样,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任性不是女孩儿的权利么”
程大哥笑着接过话,“太懂事的女孩子让人想宠都宠不下去。”
不知是我错觉还是什么,我总感觉程大哥这句话像是在说我,我背上冒了阵冷汗,恰好找到程大哥棋盘的漏洞。
我一子落下大获得盛,惊喜的抬起头
“程大哥,我赢了!”
“哟?”干爹也收了话题,十分意外的凑过来看,“丫头,有两把刷子。”
程大哥输了棋也不生气,脸上写满了赞赏:“罗楠那小子把你教的很好。”
我为干爹扬眉吐气,还为师父争了光,得意的不得了。
大家正聊得兴起,干妈敲了门进来,见我坐在棋盘上,皱了下眉头:“唐儿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你怎么尽教她一些男孩儿的东西。”
干爹一脸无辜的摊手,程大哥笑着接过话:“雪姨您可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儿可比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杀的凶!”
干妈挖了他们一眼,甩下一句:“下来喝茶。”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程大哥和莹莹姐起身就要告辞。
把他们送到门口时,程大哥看了我一眼:“小丫头,要稍你一程不?”
像是看出来了程大哥有话要说,我询问的看了一眼干爹,见他点头我赶紧跟着塞进车里,临走还注意到瑞瑞横了我一眼。
司机一人在前排开车,我和他们夫妻二人挤在后面,有些不太自在。我清清嗓子正准备问话,程大哥先发制人:“想说什么说吧。”
我一懵,不是你让我上车的嘛。不过既然人家都开口了,我也不再遮掩,直入话题:“程大哥,我那个片子反响怎么样?”
程大哥瞟了我一眼,中间隔着个人我也能知道他那不屑的小眼神。看来我这祸闯的不小。
“你也知道害怕?”程大哥冷哼一声,我坐立不安。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开口:“我目前只知道争议挺大,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具体什么情况你下个星期到了伦敦就知道了。”
“还有说好的啊……”那我就稍稍放心了。
“嗯,两方占比大概1:9吧。”
程大哥说的漫不经心,这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怎么样那么简单,我在原地摔了个踉跄。
好担心给干爹添麻烦啊
“你和胡清泉见过了吧,投资的事情聊得怎么样?”程大哥默不作声的转移话题。
说到投资……又触到一个雷区了……
见我不说话,程大哥凑过来:“你们不会还没见面吧?”
程大哥一时激动,把莹莹姐都吓了一跳,她赶紧把他压下去:“哎哟你小点儿声,看人家唐乙被你吓的。”
程大哥冷哼一声:“我吓得到她?天塌下来都吓不到她!”
我讪讪的摸摸鼻子,我哪儿有那么糟糕……见我不说话,程大哥追问:“你们不会真的还没见吧?”
“见了见了,胡大哥给我介绍了几个不错的项目,但都是美国的项目”
“美国?”
程大哥先是一惊,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似的,随后思考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人家是专业的,给你这个建议自有他的理由。胡清泉是我在华尔街认识的,他当时还在哈佛进修,磨了他好久人家才愿意跟我回国,你可别给我搞砸了。”
“专业是专业……但是我师父不让我碰……”我讪讪的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程大哥一脸意外:“你倒是听他的话。”
“那当然是要听的。”
程大哥继续冷哼:“也就罗楠那小子能治得住你了!”
他吹胡子瞪眼的架势让我好一阵心虚。
这话让我感觉,我好像不仅仅是糟糕,而且还很糟糕……
141. 电影不是非要讲故事
“杜医生,这种药可以提高我子宫的免疫力吗?”
我趴在杜医生的实验室,有气无力。
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从显微镜上把头抬起来:“怎么?”
“我例假的时候总是宫寒。”
他听我说完,镇定自若的把注意力放回显微镜:“那个你打针不管用,多喝热水。”
他一句话把我说懵了,见我直勾勾的看着他,有些不太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椅子上摇了两圈:“我在想一个男性话题。”
“什么男性话题?”
“原来直男癌是不分职业的。”
杜医生噎了下:“谁让你老熬夜,这次居然还通宵?我拜托你,你现在可是我们所里重点看护对象好吧,需不需要直接派个人24小时看护你?”
我干咳了两声,有些心虚:“您怎么不干脆把我裱在实验室里呢!”
杜医生突然放下手里的动作,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有些好奇:“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可我怎么记得,之前有人跟我说过,她要裱也是要裱在博物馆里?”
我被口水呛了一下,死不承认:“还、还有这样的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杜医生轻笑了一声,回到显微镜旁边:“例假这几天针就不用打了,你不是要出差么,等你回来再说吧。对了,你去几天?”
我在椅子上转了一圈,抬头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道:“……三天。”
虽然程大哥已经给我打过预防针,但我飞往伦敦的路上依然是惴惴不安,途中不停在上厕所,干爹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要学会沉住气。”
我攥紧手心,踌躇再三,往干爹那边凑了凑,“干爹,您跟我说实话,这个片子,是不是很烂?”
“在我眼里只有烂人,没有烂片!”
干爹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路上也不理我了,徒留我一个人独自哀伤。
在伦敦落了地,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会堂。一路上遇到了之前结识的很多项目负责人,不知是我错觉还是什么,总感觉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太一样。
这个片子虽然不评奖,但也会评优作为英国公司的艺术形象代表展览,即使不为自己,我也代表着干爹的荣誉,干爹还代表了中国电影人的荣誉。
即使不能评优,但也不要让大家连看都看不懂,最后取笑干爹吧。
赶上了展映会,我跟着干爹坐在主创区域的第一排,紧张到连喝水都是塞牙的。放映的第一部片子是英方的作品,这个导演创作的第二部作品就已经在戛纳提名,第四部就揽获英国电影学院的最佳导演和影片。那成就当然是很高的。
他以牛顿定律为创意点,讲述了一个老人睡在苹果树下梦见自己的一生,他在追寻梦境的过程中终于寻到了童年时候美好的初恋。随着苹果的掉落,老人在美丽的梦境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非常诗意浪漫主义的一个短片,不得不敬佩西方人的浪漫天赋。能把死亡描绘的这么美丽,还能把牛顿定律讲述的这么诗意。加上他的拍摄手法用一种纵深感将老人的孤独感延续了,美丽又富有散文的诗意。
第二部展映的片子是来自意大利的一位导演,他采用的黑白富有哲思的景致,引导着一位黑人听从内心的声音,在草丛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女人,他们在牧民的歌声中闻歌起舞,他们跳舞、结婚、生子,全片包含着一种平淡的快乐。但是他将这种年轮的符号放置在那一条平静流淌着的河流中。
10分钟的影像里生命已经过了许多年,如水流不停歇,这个时候回头一看,或许能等一等那个被自己走得太快而落下的灵魂。
两位导演走上台讲述自己的创作心得,又都是年过半百的导演了,他们对于生命的领悟自然是很深刻的,他们的共同点都是觉得当年华不断逝去,所有看似需要大篇幅冲突和转折的故事都已经不值得一提。反而利用一个下午茶的时间,或者是10分钟的发呆时间来回看一下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
我被这段话深深的触动了,觉得我故事至上的理念是那么的幼稚。小巫见大巫是我无疑了。
“有什么感想?”中场时,干得凑过来问我。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回顾自己的作品其实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如果他们全都采用了短暂回顾人生的方式,那么我故事至上的观念反而脱颖而出了。我把我的想法有一说一跟干爹复述了一遍。
干爹说:“电影并不是一定要讲故事。”
我愣住了。
后面再看的两部作品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因为全都大同小异,除了拍摄手段和演员面孔不一样之外,他们要传达的主题都是一样的。我仔细反思着干爹的这句话。
电影不讲故事,那讲什么呢?讲文化传播?那是新闻的功能。揭露现实?那是纪录片的功能。电影就该是故事的搬运工啊!寓教于乐才是大众文化的功能和载体啊!
电影固然是多元化的,并不是容纳不了各种各样的风格和类型。但在我的认知里,没有故事的电影就像是没有调味料的方便面,没有加糖的牛奶和没有鸭肠的麻辣火锅,都是不完美的!
想好了待会儿上台的说辞,我突然不那么畏惧了。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收拾好心态,我开始认真观看他们的作品。
有采用狗为主角的,有一贯延续了他们的独特风格将主角放置在黑帮的,有在枪火中顿悟的,也有人鬼情未了类型的。
其中一部采用荒诞手法拍摄的作品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这是目前为止,风格和我相撞的唯一一部片子。但是他的超自然的设定是为主角安排了自己的未来面孔,两人的磨合固然有料,但和我的超自然是风格迥异的。
终于一点一点找回信心,听完他们所有人的主创说,马上到了第15部片子,也就是我的“七里雾”。
我正襟危坐,小心调试自己的观影模式。
142. 争议
片子最开始是一个长达一分钟的长镜头,也就是干爹建议我保留的部分。镜头跟随着搬家公司的车子移动,车窗倒影是层峦叠嶂的高楼大厦,那些文化遗址已经被高楼埋没。
摇晃的镜头里,鱼龙混杂的人们在一个全新的城市里不断的忙碌寻找自己的缩影。长镜头结束,客户冯先生出场。一分钟的对话,将那股老北京的特色原汁原味的显露出来。
沿着一条深深的巷子来到冯先生所说的搬家地址,几位工人一脸懵的看着这块遗漏在高楼里的黄土地,这个镜头给的是反差感,听到周围不停发出笑声。我悬着的一颗心可算找到了地方,但还没有完全落下。
我现在的心态就像是在台上表演的相声演员,他们不停的抖包袱,惹观众哈哈大笑。一旦哪个包袱没有衔接上,观众没有给反应,所有节奏都全盘崩塌。
短片里,冯先生好说歹说,搬家工人也怕收不回费用,开始了那一场精华的闹剧。搬家工人们按着冯老先生指定的地点采用无实物表演方法搬运着手里的东西,到这里时全场已经笑倒一片了,我又松了口气。
可还没有完,工人与冯老先生所看到的事物是不一样的,这就是我的超自然意识流表现手法,没有任何特效,甚至没有任何道具来搭建这两个空间,完全凭借表演的信念感。工人忘记了手里正在“搬东西”,匀出手来接电话,可是冯老先生仿佛真的看见那个物件掉落似的,伤心欲绝起来。
冯老先生真情实意的情感流露像是感染着那几个搬家工人,这场闹剧终于收场,可是搬家的货车在回程的路上无意碾压住了一个铃铛。冯老先生听到铃铛的声音像是看到了希望,捡起铃铛手舞足蹈。
工人们听着铃铛的声音,仿佛看到了冯老先生所处的空间。他所有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语言和动作,仿佛彰显了他所处的那个年代。工人们开始在设想,在自己的脑域里描绘这片土地它百十年前是个什么模样。
我们在高楼大厦间如蝼蚁般残喘,可这些东西都踩在了令人骄傲的土地上。城市慢慢找回了它的时代记忆,可人去总在慢慢迷失自己……
全片结束,灯亮起来的时候迎来了热烈的掌声。我跟随干爹上台,因为是最后一部作品,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在台上进行主创说。干爹把话筒塞到我手里。
我知道我的片子信息量过多,全部东西杂合在这7分钟里显得过于拥堵,为了讲清这个故事,我还耍了小聪明,在结构上做了调整。这个其他导演的作品有着巨大的区别。
因为我不光讲了主题,我还讲了年代的变迁,讲了老北京的文化,讲了搬家的故事,讲了铃铛的来源,讲了太多太多,仿佛是别人一个半小时的时长要讲述的东西,当我把它挤在了十分钟里,就已经很明显的暴露了我的不自量力。
这也是别人回觉得观感不适的原因,但是……
我在万众瞩目下举起话筒:“我以前听到过一句话,讲故事者的唯一责任就是讲好一个故事,没有企图没有政治也无关社会。我只是想讲好这一个故事。”
“我有一个问题。”
话音刚落,台下有人站起来,我看到是意大利的那位导演,我赶紧谦卑的微微倾了个身。
“您请说。”
“在你的电影里我看到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拍摄手法,可这中间又包含了类型片的戏剧结构,风格又是黑色幽默式的风格,你想突出的到底是什么?”
果然,别人还是一眼看出来了。
我暗自捏了把汗,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我,我一时紧张,有些发怵。
最后是干爹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是为了这个故事服务。不管是拍摄手法、戏剧结构还是主题风格们都是我认为适合这个故事的讲述方法。”
意大利导演坐下以后,法国那位导演又站起来:
“我觉得这个故事很震撼,你把所有‘年华’这种意念上的东西全都附在了类似建筑,铃铛,服装和语言上,但是你想表达的东西太多,我觉得10分钟有点撑不起来。”
我表示知晓的点了个头,还没等我说话,德国那位导演又站起来了:
“我并不认为撑不起来,反而我觉得很精炼。这里面没有一秒钟是废弃了的,浓缩在十分钟里我觉得节奏很好。”
德国导演刚坐下,美国那位导演又站起来:
“你觉得你觉得,你只知道你觉得,但是你不觉得有点喧宾夺主了吗?尤其是这个戏剧节奏,像是在炫技一样。”
美国导演还没坐下,英国导演又站起来:“此言差矣……”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我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一时觉得此情此景好像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好熟悉……
展映会已经结束,可大家讨论的声音居高不下,我踌躇不定,躲到会堂外面默默地蹲着抽烟。
“怎么了?蔫蔫儿的?”
干爹在我旁边蹲下,我条件反射的像把烟藏起来,干爹挖了我一眼:“藏什么,我都看见了!”
我讪讪的笑着,也不再遮掩了,放心大胆的抽着烟。干爹蹲在我旁边也默默的掏出一包烟来,我们俩就像两个落魄的艺术家,徘徊在异乡的街头。
把烟抽完,我正准备说话,干爹先发制人:“现在找到你的答案了吗?”
我反应了许久,才知道他说的是关于我对自己作品不自信的问题。我挠挠脖子,讪讪道:“没有,反而更迷糊了。”
“创作就是这个样子,有人欣赏也有人不喜欢。多牛逼的导演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都认可。没有争议的作品才是平庸的。”
我细细平味着干爹的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我才凑过去:“干爹,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版本送过来会遭到这么大的争议。
干爹默默抽着烟不说话,我居然还能在他脸上看出一丝得意来?干爹把烟抽完,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才说:“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吵的这么大,这帮西洋鬼子!”
干爹说完我吓了一跳,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没人才松了口气。咱们可还在别人的地盘呢,干爹说话居然这么大胆。
想到什么似的,我继续凑上去:“那您说,我这个片子算不算成功?”
干爹意外的横了我一眼:“你怎么老问这种傻逼的问题?你这颗小脑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该明白的事情一窍不通,不该明白的事情倒是鬼机灵。”
我讪讪的摸着鼻子,怎么我想要一句肯定的答案就这么难的?干爹总是模棱两可,梁叔又是引导教育,师父更是让我肆意生长。怎么大家都盼着我自己顿悟吗??
回到会堂,大家还在持续讨论着。
片方的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打圆场。虽然这些老艺术家们争执了一天也没讨论个高下,我的片子静静的躺在这个系列的列表里,也算是赚的了一些声音,总比让大家看完就忘要好得多,起码在这些世界一流的导演面前混了个脸熟。
结束时,那个为我发声最激烈的德国导演和法国导演走上来安慰我,说他们不懂我的片子是他们傻逼,让我不要受他们影响,坚持自己。完了还要了我的联系方式,记下了我的名字。我抱着两大导演的名片笑的合不拢嘴。
回程的路上我问干爹:“我这次算不算给您添了麻烦?这个问题您应该能给我个准话吧?”
干爹躺在座椅上,掀开眼皮瞟了我一眼:“我马学良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最怕的就是不麻烦。”
我?????
又十万脸懵逼了。那到底是麻烦还是不麻烦??
回了北京我和师父视频的时候说起这事,他听说我惹得国际十四位大导演为了我的片子大吵架,笑的钻进了桌子底下。
可我的难题依旧没有解决啊!
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创作,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创作,怎么样才能找到我的风格,这些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像个毛线球一样,越滚越大了!我该怎么办啊……
143. 陌生的来电
作为乙方,我最后一次以这个项目的执行导演身份去云成集团进行业务汇报,稍稍美化了一下大导演们争执的局面,毕竟要给甲方一个交待不是
程大哥听完也是笑的前仰后合,他竖起食指戳了戳我的脑门:
“他们只是稍稍讨论了一下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都快打起来了!一大帮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子能为你这个小丫头吵得不可开交,你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我局促不安的赔笑着:“那……不知道这个业务做得甲方您还满意么?”
程大哥大手一挥:“我云成集团在全世界大导演面前露脸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果然,商人看问题的角度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害的我这几天担心到夜不能寐,也不知道在难为谁==
“那金主爸爸您要是满意,这边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吧。”
“你等等”见我要走,程大哥把我叫住,“‘九听’这个项目你有兴趣吗?”
“玄幻我不擅长啊”
虽然我爱看,但我万万没有能力写出这种故事。
“你不擅长这个擅长什么?‘九听’还能比‘七里雾’难了不成?”
“那当然了”我摸摸鼻子“这种大格局的东西我弄不来,只拍得了那种一看就很穷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程大哥又一次笑的合不拢嘴,我纳闷儿的不得了,只感觉他和那些导演一样,都魔怔了。
不过…我朝程大哥那边凑过去:“你们那个项目什么时候动作?我倒是想去参观参观学习学习。”
程大哥挖了我一眼:“想凑热闹?”
我暗暗抹着冷汗,虽然话粗理不粗吧,但您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
“你到时候过来呗,想干什么?导演编剧任你挑,听说你还会演戏?想演戏过过瘾也行。”
我去……他这话说的也太酷了吧……多少人为了进这个项目挤破了头,他居然跟我说导演编剧任我挑……
为了不引起民愤,我还是,还是不挑了……
随着《七里雾》的落幕,转眼就来到了圣诞节,师父出差已经一个月。我每天都在倒数他回来的日子,就抱着这一份信念过活。
圣诞节是跟艾瑞克一起过的,他带我参加了一个聚会,酒吧里震耳欲聋,大家都被节日的氛围包裹着。只有我和这里格格不入,默默的躲在角落里观察他们。
自从上次和徐一阳交流过之后,我慢慢习惯了去观察。观察每天日照十分太阳的色温,观察楼下卖烤冷面的伯伯和卖炸串的婶婶,观察路上步伐飞快的年轻人,观察把地铁通道当舞台的流浪歌手,现在,我又开始观察在舞池里热舞的年轻人们。
好像是听到了我无聊的召唤,徐一阳再一次用火锅把我解救出来了。
麻辣火锅涮鸭肠,这才是完美的搭配!
“你的片子也做完了,后面有什么计划?”徐一阳从热汤中把头抬起来。
我无所谓道:“闲着玩儿呗,干爹那边也没有什么新的项目给我。”
“你不想拍自己的作品吗?”徐一阳意外的问。
我也意外的愣了一下,我好像……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是我最近也没有什么新的灵感写故事,而且这两年的学习吧,我好像知道的越多越不明白电影是什么东西。”
见我不像在说假话,徐一阳笑了:“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什么‘讲故事者的唯一责任就是讲好一个故事’吗?”
这该死程大哥,怎么把我这句话到处乱说。
我大窘,红着脸:“哎呀那是说了唬人的!你还不知道我么,空头支票有什么难,难的是真刀真枪的干。”
“可我觉得很有道理啊,你就为讲好故事这一个目标去就行啊。”
徐一阳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可做事就是这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况且知道我的人越来越多的之后,我好像离梁叔口中的“纯粹”越来越远了。总觉得我以后拍东西,代表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干爹的招牌,还有师父的门面。
别人我无所谓,我就怕拍出来的东西顶不上我描述的样子,对不起他们的期望,也让他们在业界丢脸。
“算了,不说我了,您后面有什么安排?有看到合适的剧本吗?”
“‘九听’倒是给我发了邀请,但我还在考虑。”
怎么大家都去“九听”了,那到时候一开工,我岂不是吃火锅都找不着人了。
我不开心的瘪瘪嘴,徐一阳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我:“你觉得‘九听’这个项目怎么样?”
我无所谓似的耸耸肩:“挺好的吧,造势也造的足,老牌团队捧新人面孔,最主要的金主爸爸舍得砸钱。要是做起来那可就是轰动全国了。”
“真有这么好?”徐一阳狐疑的看着我:“那怎么不见你心动?”
“我能力不够啊,而且我干爹和我师父都不让我碰,想分杯羹都分不到。”
说着,我继续涮我的鸭肠。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你碰吗?”
“不知道……无非就是这个项目商业化干扰我这些理由啦,我现在几乎跟被圈养了差不多。除了艺术活动,其它的一律不让我碰,我还就纳了闷儿了,不就是一个声势浩大的电视剧项目嘛,被他们说的像是危机重重似的。”
我不在意的说着,徐一阳听完只是一笑。
正聊着,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一眼这串陌生的号码,美国的归属地,一时有些迟疑。
难道是师父?他手机没电了借的当地的号码给我打的?
这么想着,我按下接听。
“喂?”
“……”
“喂?”
“……”
“你好,哪位?你说话啊。”
回答我的依旧是一片静谧……
“师父?是不是你啊?”
“……”
依然是持久的安静。
可我分明听得到电波的声音啊。
“谁啊?”徐一阳也察觉到不对劲,抬头问我。
“不知道,应该是打错了。”说着我把电话挂断,莫名其妙。
徐一阳打趣似的凑过来:“你别被监听了,我听说有人会利用这种办法监听,窃取你身上的信息。”
我打了个哆嗦:“你从哪儿听来这一套一套的。”
徐一阳镇定自若的喝了杯水,说:“我这两天再看美剧。”
==
“三叔您可真是这世上最靠谱的偶像了。”
144. 关于我的教育问题
这天,我帮干爹送材料去云成,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七里雾”的海报挂在公司大堂,他们效率还挺快的。
“唐乙,好久不见”一个声音从我头顶响起来,我回头一看是徐成之导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助理。
“徐导,好久不见。”
去年在内蒙拍的电影来年4月就准备上映,徐导会出现在云成也不奇怪,想是谈宣发的。诶?宣发?正好赶上一个,徐导那部《包头往事》性质就是商业片,反正我最近没什么事情,跟着他学习电影发行应该没问题。
“徐导,您的《包头往事》档期拿下来了吗?”
“定了,清明。”
果不其然,我激动的冲上去“那您年后应该要忙着跑路演了吧?”
“对,春节档一过,就要忙活起来了。”
“您方不方便带上我啊?”我问他。
徐导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你对发行感兴趣?”
“嗯!”反正这部电影是干爹让我跟的,师父也没有反驳,我跟着徐成之跑跑路演他们应该没什么意见。
“行啊,过完年我联系你。”徐导一口应下,随后看着我的海报,默默的观赏了许久。
从云成集团出来,我接到干妈的电话,回家试穿定做的旗袍。我满心欢喜,挂了电话就坐不住了,匆忙往干爹家里去。
关婆婆的手艺当然是十分精致的,我先试穿了那条鹅黄色的旗袍。这种样式比较低调,穿上比较像民国时期的学生。我平时穿宽松的运动装穿多了,从来没试过这种显身材的衣服。
现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肩宽处的线条正好,领结把我的脖颈修饰的修长。颇有点民国书籍里描述的天鹅颈的意思。原本我的胸小就是硬伤,现在被贴身的旗袍把线条都修饰出来,腰身的地方也被掐的紧紧的。有点像小版的盘正条顺,前凸后翘。
干妈见我穿着合身也十分高兴,把我及肩的头发盘起来,之前为了拍戏剪的刘海也已经长长了,到时候全部梳起来完全不成问题。
“真好看”干妈说。
我看着镜子里这个大家闺秀,突然觉得不像自己了,老脸一红,我回复干妈:“我也觉得好看。”
“到时候把头发盘起来,再化个妆就更漂亮了,年轻就是好,看你嫩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镜子,不施粉黛,却在鹅黄的辅助色彩下衬的露出来的皮肤更白了。我好像,确实还挺好看的哈(#^.^#)
“我也觉得年轻好。”脱口而出。
干妈掐了我一把,说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谦虚,去了外面可不能这样!另外那条黑裙子要绣花,还没做好。反正也不着急,什么时候做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试穿。”
干妈是南方人,说话做事偏向温婉。和干爹一刚一柔,倒是挺合适的。
“老妈”马次郎的小脑袋凑近我们房间里,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是谁?”
干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冲他挤挤眼睛:“小子,过来,看看到底我和瑞瑞谁漂亮。”
马次郎开门进来,长大嘴巴:“你是唐乙?”
我走过去把他的嘴巴合起来:“不要被我的美貌给迷惑了,咱俩是姐弟,不可能的。”
马次郎听完我的话,哭丧着个脸:“老妈你看她。”
干妈捂着嘴偷笑着:“你们俩呀,吵吵闹闹的还真像对姐弟。”
吃饭的时候不见瑞瑞,趁着干爹没下来,我偷偷凑到干妈旁边:“干妈,瑞瑞呢?”
“她和朋友去哈尔滨滑雪了”
我暗地里松了口气。
“你事情办完了?”干爹走过来看着我问。
“办完了。”我回答完,想到遇到徐成之的事情,觉得有必要跟干爹报备一下,别万一他想派我去干点什么事情时间冲突了。
“干爹,我回来的时候在云成见到徐成之导演了,他去年拍的《包头往事》明年要上映,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想跟着他学学发行,过完年去跑路演。”
干爹一屁股在主席位置上坐下,不假思索:“云成的宣发还不成熟,你跟着学不到什么。你要想学发行,后年让你跟。”
还…还要到后年啊……
我有些沮丧:“可是我最近都没有什么事情做诶。”
“我给你的书你都看完了。”
干爹直击心灵的逼问,让我有些尴尬:“额,还没有……”
干爹瞟了我一眼,“不要总是埋头工作,有时间就静下来提升一下自己。你导演都还没摸清楚呢就像干发行?那是营销的活儿,别越界了。”
“好吧……”我哭丧着个脸,把头埋进盘子里。
干妈端着汤笑盈盈的走过来:“你要是觉得无聊啊,最近可以跟我学学筹备筵席。”
对了…爷爷的寿诞马上就要到了。
“这有什么好学的”干爹不屑的冷哼一声。
“你别瞧不起办筵席”干妈把汤往桌面上重重一放:“请多少人,人员座位怎么安排,菜怎么上,有哪些人忌口,流程这么安排这些讲究可多了!”
“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嘛!”干爹用筷子指着“找一个包办的酒店,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你说的轻巧”干妈不甘示弱的横了他一眼:“你们老马家的酒席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包办的吗?到时候出了岔子,丢的还不是你的人!”
干爹也不服输,凑上去:“你都说这么麻烦了,唐儿能干得了吗?她跟着罗楠这些年,除了拍电影什么都不会。她天生就是拍电影的,你别再用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把她干扰了!”
我突然被点名,也是一怔。只见干妈抱着手:“哦哟,拍电影有什么了不起的?素材都是从生活来的,她爸妈不在身边,罗楠年纪又那么小,哪懂什么教育。唐儿没长坏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她这一辈子除了拍电影什么都不干?她以后不嫁人?嫁人了和婆家关系怎么打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怎么打理?还是你想让她跟电影过一辈子?”
干爹被问蒙圈,哽着脖子,“这种事情,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只见干妈冷哼一声,“说的轻巧,你们男人什么都想当然。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了,你们的战场在外面,我们女人的战场在家里。我们各拼各的,互不干涉!”
“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了,不准学!”
“你……”
然后,我就看到著名导演马学良和知名演员陈晓雪,因为我的教育问题,开始了一场家庭争斗。。。。
见我瞠目结舌,马次郎默不作声的凑过来:“我还以为你是个青铜,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王者。”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我迅速把头转向马次郎,眯着眼睛:“小鬼,你是不是打游戏了?”
“什么?打游戏?”干妈飞快的战场转移过来:“马次郎你敢给我打游戏?!”
于是,刚刚还分崩离析的两人,因为马次郎的教育问题又合二为一目标一致。
马次郎被深刻教育完后,被罚抄了三遍家法。我以监工的名义溜进马次郎房间,对上他仇恨的目光。
“出去!”
“哎哟对不起啦~”
我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的,当然知道他这种贪玩的叛逆心理,所以我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表现出来的歉意也都是真诚的。
他们家居然还有家法……我感兴趣的拿起来。前三条就是干爹常常挂在嘴边的
“不做奸吝小人,不做胡鼠之辈,精忠爱国”我念到一半,书被马次郎一把夺过去。
“你走,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战友了,你这个卖友求荣的叛徒!我已经抛弃你了!”
马次郎小脸黑黑,我正准备伸手去捏,被他闪过。
见他是真的生气,我赶紧求饶:“对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依然不理我?
我眼珠子一转:“我认识几个游戏打的超好的朋友,带你上分?”
“真的?”见他服软,我赶紧点点头。
惊喜不到三秒中,马次郎迅速不屑道:“有多好?”
“嗯……拿过职业赛冠军算多好?”
这个我没有吹牛,方闻在大三的时候就组队在高校打比赛了,还为学校抱了个冠军回来。
“我去…这么牛?”马次郎果然上钩。
“你要是原谅我,我就让他带你打。”
马次郎一脸勉强:“行吧。”
汗,原来方闻常说的游戏里的那些小学生就是这么来的。我用方闻的底线讨好马次郎才是卖友求荣吧==
心里有一丢丢小愧疚,我干咳了两下,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小脑瓜子:
“不过你这次期末考试要考进年级前50!”
145. 被撞了
干爹和干妈的大战并没有跟随马次郎的变革而终止,反而愈演愈烈。最后因为干爹敌不过干妈的巧舌如簧,我的教育大权便落到了干妈手中。
然后我便发现筹备筵席还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这种豪门家庭的聚会,选请柬,点菜,安排坐席这里边儿都十分讲究。
忙碌中,元旦就这么不知不觉来了。跨年的这天北京迎来了初雪,下的还挺大。瑞雪兆丰年,老人们都说这是个好兆头。
我给师父发视频过去的时候他那边正在开会,过了很久才回我。他最近很忙,聊的融资也接近项目书。虽然我很奇怪他一个当导演的怎么就聊起融资来了,后来艾瑞克告诉我程宥宵想通过“九听”把师父挖角过去。师父虽然面上没同意,但是做的这么工作已经倾向云成集团。
艾瑞克也纳闷儿他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留在他那个不成气候的公司干什么,我们都有一种暴风雨要跟随“九听”项目的开展而来临的感觉。
艾瑞克最近很闲,每天跟刘雨晨谈谈恋爱,蹦个迪,再去郊区滑滑雪。我就比较惨了,寿宴上爷爷的衣服,干爹的着装,马一郎也要从英国回来,还有马次郎和瑞瑞的安排等等,糟心事一大堆。
瑞瑞最近也不在家,听说和她的好闺蜜又游玩到瑞士了。这颗大疙瘩不在,我每天要和干妈忙进忙出,也心安理得的在他们家里出入。
师父仍然不让我住在他们家里,我觉得他就是小情绪作祟,隔这么老远也不忘操控我。
虽然我自己也挺享受被他管着的感觉(#^.^#)
这么说来,我和师父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那我生日你回来吗?”我隔着屏幕小心的控诉着我的思念。
“对不起啦,你乖乖的。等我回来带你去日本玩。”
我丧气的努努嘴,但也不是不明事理,垂着眼帘:“好吧。”
想到什么,又抬起头:“日本就不用去了,你辛苦了那么久,回来还是好好休息吧。”
“还知道心疼我了?嗯,不错。”
我皱了皱鼻子,“我主要是怕你累死了,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保险公司赔不赔保。”
师父黑着脸:“你今天已经是第四句了啊!”
“啊?”我一懵:“这句也算?”
师父最近总爱抓包我,虽然我觉得这些话并没有问题,我是认真的再跟他讨论保险问题嘛!他还真是玻璃心,这样也能被气到。
师父对我的控诉不管不顾,一笔一笔的跟我算着旧账:“大清早跟程宥宵喝咖啡……”
“我那是帮干爹传话,应酬!”
“嗯,应酬完你让我买根狗绳系脖子上。”
“那那那,那是你自己忘了系领带的!”我心虚的看向别处。
“中午让我色诱人家美国的客户。”
“谁谁谁,谁让那个老婆子那么难搞的,我看你焦头烂额,这不是跟着着急,给你想法子呢嘛!”理直气壮。
“你这不是想给我找法子,是想来监狱里捞我吧。”师父横了我一眼。
我的不得了。
师父那边雷杰正好在叫他,师父留下一句“回去收拾你!”
和师父挂了视频,干妈叫上我一起去关婆婆家里取爷爷的衣服。到了门口,我正要下车,干妈一把把我拉住,“你就在车上等我。”
我在原地擦擦汗,干妈还没忘记之前那个事儿呢。人家关婆婆哪里是对我有意思啊,我前几趟来也没见人家对我热情的多过分啊。
干妈走后,李叔回过头来,对我说了一句方便就下车去找卫生间了,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趴在车窗上。
后面有车一直在按喇叭,我有些疑惑的看过去。
我们是开了应急双闪,他是没长眼睛看么?
车后还在坚持不懈的按着鸣笛,实在受不了这个声音,正准备下车看一眼,刚把车门打开,猛然的撞击把我拍了回来。
我的头撞到前面的椅背,先是一阵剧痛,然后脑袋有些晕眩。
车子在往前滑,撞到了前面的车屁股。我想赶紧下来,可是四肢无力,脑袋也有点懵。
很快,干妈一干人闻声赶来,一双强有力的手把我从车上抱下来。
我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看到东西,一个男低音中气十足的对着肇事方破口大骂:“你会不会开车?”
听着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杜医生!
“杜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干妈没关心我怎么认识杜医生,搂着我的肩膀,凑到我面前:“你没事儿吧?”
前面那辆车的主人也闻声跑出来:“怎么回事儿啊?”
肇事车主朝着我走过来:“对不住对不住,刹车没刹住,您没事儿吧?”
我看着眼前这个矮小却又敏捷的身形,刚想摇头。但他并不真诚的语气让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转头看向他的车,副驾驶座上还坐着另一个男人。
车上的人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脸,见我在看他,迅速把手放下,动作很细微,但是反射出来的光让我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
“唐儿你怎么样,撞到哪儿了?”
干妈一脸担忧,我轻轻的摇摇头,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两个人。
“报警吧。”另一个车主说。
“别别别,哥”肇事车主有些急了:“我这,真不是故意的,您看看您的车受损严重不,咱们要不行,就私了吧。我可以承担你们的所有损失。”
肇事车主处理的十分老道,说起话来毫无破绽。车主见他态度诚恳,自己也只是被轻轻擦了一下,要了三千块钱就没再说话了。
但是干妈这边不太乐意,杜医生也抓着不放,“不行,必须报警。”
“姐姐,您伤的重不重?要不我们送您去医院,所有检查费用我们都承担。”
肇事车主一口天津话说的流利,看我的眼神也带着打量。
感觉在透过我看什么东西。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我觉得他这次的目标是我,疯狂按喇叭就是为了逼车上的人出现,撞上来也是迫不得已。
“报警吧”我说。
我想跟这个人多呆一会儿,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刚才车上那个人放下手的动作,他的手势,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在偷拍我。
即使我平时再怎么大神经,职业病的条件反射总不会错。
“呀,这是怎么了!”李叔从另一方跑过来,看到这个场面也是被吓了一跳。
干妈吩咐李叔报了警,搀着我回到裁缝铺里坐下,杜医生也径直走到关婆婆身边。
不过我现在的心思不在他们身上,我在店里看着门口那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他诡谲的做派,还是灵敏的感知
“我们先去医院吧,这边让李叔来处理就好。”
干妈说完,关婆婆也十分着急:“去医院去医院,立安快去开车。”
关婆婆说完,杜医生马不停蹄要去取车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懵,坐一会儿就好了。”我看向关婆婆:“关婆婆,能麻烦您帮我倒杯水吗?”
关婆婆应下:“诶,好,我去给你倒。”
杜医生准备代替她去,被关婆婆一把按住:“你就在这儿陪她们坐一会儿,这种时候没有男人可不行,万一外面的人再找进来!”
关婆婆走后,我有些不安的看着干妈:“干妈,我感觉他们是冲我来的,那两个人是记者。”
之前在杭州,酒店里碰过三遍的男人我还没忘呢,所以我一进来再看他立马就把这些特征都碰到一起了。狗仔应该都偏爱穿这种不起眼的衣服,行事作风都十分圆滑和老道。
干妈一听是记者,马上就坐不住了:“记者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认识我的人又没几个,没什么好拍的啊,要不就是冲着您和干爹的。”
干妈脸色一黑:“我给你干爹打电话”
我把干妈按住:“不用打了,您先让李叔把他们拖住,我们直接回去找干爹。”
杜医生在旁边坐下,“我有朋友是警察,或许可以帮忙。”
“狗仔又不杀人”我轻轻笑了:“他不杀人不抢劫的,报警了也没用啊。到时候他们死活儿不认,我们也没办法,而且这些都只是我猜的,我也没有证据。”
“医院还是要去的,我们先去医院,其他的回去看你干爹怎么处理。”
干妈说完,杜医生马上动身:“我去开车。”
146. 未来的公公婆婆
留下李叔在原地善后,顺便拖住了那两个人,杜医生带着我和干妈去了医院。本来我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干妈生怕我被撞出脑震荡,让我里里外外检察了一遍。ct也拍了,视力也检察了,最后我在肝脏科门口把干妈拉住
“好了好了干妈,真没事儿,您看看,我现在给您转个俩小时都没问题!”说着我原地转了两圈。
我生怕检查肺的时候被查出我抽烟,可以说是很心虚了。
杜医生拿着我的脑部ct单看了看:“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不碍事儿。”
我凑过去,对着这张片子什么也看不出来,上面也没写着我脑震荡啊。
干妈还要去取我的另一个化验报告,我和杜医生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向我看过来:“你刚刚为什么把我妈支开?”
“啊,关婆婆是你妈妈?”我一怔,难怪他之前给我指路一点儿不带含糊。我干咳了两下:“没有,本来车祸就挺吓人的,别再吓着关婆婆了。”
杜医生抿了抿嘴,没再说话。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
他和师父还有程大哥年纪相仿,但是身上的散发出来的气息是全然不同的。程大哥是商人的敏锐和压迫,师父是拼搏者的傲然和正气,可能是职业差异的原因,杜医生身上透着一股纯净。而与他们同样年纪相仿的徐一阳呢,又是一种求艺不得的颓然和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安然。
这些成熟男人的气质其实还蛮相近的,区别只在细微末节。
这会儿他没穿白大褂,倒是显得亲切了许多。
杜医生的车把我们送回家时,干爹也正好到家。马次郎背着个小书包跟在他旁边,一大一小,盯着我下车。
“伤的重不重?”干爹首先迎上来,指指我贴着创可贴的额头。
“没事儿。”我颔首。
干妈凑在车窗里跟杜医生说话:“立安,先来家里坐一坐,喝杯茶。”
杜医生摇下车窗,看了我一眼,礼貌的谢绝:“不用了陈老师,你们赶紧回去休息,今天被吓得不轻吧。”
“那今天就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和关姨吃饭。”
“诶。”
注视着杜医生的车走远,干爹揽着我的肩往家里走。
“哎哟,终于回来了”干妈拉着我在沙发上一坐,干爹紧跟着在主位坐下。
“今天是怎么回事儿,你干妈说有记者跟踪?”
我正襟危坐:“我不确定,但是感觉不是一般的车祸,他在后面按了好久的喇叭,我没下车他才撞上来的。如果是记者的话,成本是不是有点大?”
但是想到车上的那个人,虽然隔着很远,但我依然觉得和杭州那个人有些重合。
干爹低头思索了许久,“我找人去查查,电话和车牌号都记了吧?”
“记了,我让李叔报了警,等他回来就能拿到。可还是很有漏洞,他们搞这么一出,还把自己暴露了,吃力不讨好啊。”我疑惑不已,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这就看他们想要的是哪部分信息了,你说按了很久的喇叭,这估计是看你在车上想让你下车,见你不动作这才逼你露面。轻微交通事故,一句刹车失灵就解决了,你伤的也不重,赔钱就能解决。他们敢出面就说明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就只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
“可我也没什么值得跟踪的信息啊”
这就比较疑惑了,难不成是因为师父?毕竟他和温雅那边的人已经撕破脸皮,可我和师父的关系众所周知。敢跟马学良的车,车上还坐着陈晓雪,难道是干爹这边?我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先这样吧,你也别多想了”干爹咳了一声:“最近出行都小心点,那辆车不要用了。我让人给你们派一辆保姆车,找两个人跟着。”
这这这,这是派上保镖啦?
我刚想摆手拒绝,干妈一口应下:“搞得我都不怎么敢出门了,这帮人,太猖狂了!”
我讪讪的笑着,如果真是师父那边的恩怨,还是我连累了干妈,幸好她当时不在车上。不过想想还是觉得后怕,都敢直接撞上来逼我现身,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偷拍性质。
马次郎这时候端来两杯热水,给我和干妈一人递了一杯,乖巧的在旁边坐下。我有些意外,马次郎被我盯的不自在,干咳了两下:“看我干什么?你该不是被撞傻了吧!”
我顺势往他身上一倒:“次郎郎,人家不要喝水水,人家要次小葡萄。”
马次郎像是看到鬼一样把我推开,“傻了傻了真傻了,妈,她被撞傻了!”
干妈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
后来的几天出行都有保镖跟着,无论去哪里都浩浩荡荡一大群人,高调的不得了。
我惊魂未定,倒是因此长了个心眼儿,之前只知道给师父买保险,从来没想过为自己投一份保。你说到时候我真遇到点什么意外,师父也能拿一笔赔偿金,这几年花在我身上的钱也不至于打了水漂是吧。
这件事以后,干妈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于是向师父请示留宿就变成了千古难题。
我又不能搬出这件事情来做由头,师父远在欧洲,知道了也是干着急,于是匆匆忙忙说了一句给马次郎辅导功课,见干妈狐疑的望着我,赶紧把手机挂断。
“罗楠吧?”干妈瞟了我一眼,我讪讪的点了个头。
“我嫁过来的时候他们家已经搬去上海了,后来跟你干爹去上海才见过他们一家。”
干妈低头回忆着,我起了兴致:“您见过我师父他们一家?”
干妈似有似无的笑着:“怎么?担心未来的公公婆婆对你不好?”
我吃瘪,讪讪的闭了嘴。
不过……干妈怎么知道?
见我疑惑,干妈裂开嘴笑了:“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谈恋爱是什么样我会不知道吗?”
汗,还是没能逃过她的法眼。我有些心虚,像是中学被家长抓到早恋那种感觉。
“说起来,我们也很多年没见过了,这次还下了请柬去上海呢。”
干妈说的云淡风轻,像是不知道师父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跟家里联系过似的。我一肚子疑惑,师父明明父母还在世,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系呢?
“那他们来吗?”我有些着急。
“当然来啊。”
干妈理所当然地:“以前罗楠的爷爷跟一郎爷爷是一起当兵去抗美援朝的,那可是有革命交情。他爷爷过世的早,罗楠和瑞瑞还有宥宵又是一起长大,当然要来了。”
“那他们家为什么要搬到上海?”
“我也不清楚,那都是我嫁过来之前的事了,好像是为了做生意吧。他们家干什么的你不是应该知道吗?”
干妈一副肯定的语气,我有些不太自在。要不是因为认识了干爹,我连师父有家人都还不知道呢。
到处都是秘密,到处都是谜团。
见我不作答,干妈也不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