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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哥全文阅读

作者:随9     老四哥txt下载     老四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老赖偷葡萄被打

    第一次收拾了老赖,大家心里都高兴极了,十里八乡的,还没人敢在他牛背上拔毛的,都是避而远之,不来招惹我便万事大吉,谁还敢去招惹他啊,那是太岁头上动土,虎背上撒尿,自己找死,三兄弟坏了他的好事,能不高兴嘛。

    第二天,老三在金山边上捉了条二,三斤重的菜花蛇,本想给他妈吃的,秋菊胆子小,看都不敢看这东西,哪还敢吃,老抠看了更是发狂,嘴里喊着:“青蛇,你又修炼成妖了,看我一棍。”

    说着便拿起棍,靠蛇打去,老三一个躲闪,脚滑了一下,蛇从手中滑出,老抠还去追打,那蛇竟然快速一闪,玩命靠老抠咬过来,咬到老抠脚上,“嗷嗷”狗咬般叫唤起来,四哥见状赶紧上前,捉着蛇七寸,把蛇取下,幸好这蛇没毒,那不然老抠老命都得报销在此。

    “哥,我看这蛇还是拿到二哥家烧来吃,爸妈都挺害怕的。”四哥道。四哥并给他哥使了使眼色,好像在说着什么,应该是想和二哥再商量一下教训老赖的事情,上次只是伤了他的皮毛,不过瘾,不解恨。

    “那好吧,娘,我们拿到二哥家去烧,明天我捉只野兔回来。”老三道。

    “行,你们去吧,我等会煮点面给你爹吃,最近他时而清醒,时而又发疯,可他就是喜欢吃面食,对了,你们记得早点回来,别像上次那样这么晚回来,娘怪担心你们的,听说老赖偷情被别人伤了屁股,十里八乡人都笑死了,不会是你们干的吧?”秋菊叨叨一大堆。

    “记得了,我们一定早点回来,那种事怎么可能是我们小屁孩能干出来了的呢。”老三回道。

    “那样就好,千万别惹他,他可不好惹,你看都把你爹打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们本分人家还是躲着他为好。”

    “好的,娘,我们知道了。”四哥应道。

    随后捉着蛇,和老三去二哥家。

    路上四哥百思不得其解,娘怎么知道老赖偷人被打一事,那天晚上只有我们三兄弟看见啊,便问:“哥,娘怎么知道老赖被打一事?”

    “不关娘知道,十里八乡人都知道了,他们都说打得好。”

    “什么?这么多人都知道了,那天晚上不只有我们三个人在现场看见吗?”四哥被老三越说越迷糊。

    “哈哈,是我悄悄把话传给村里的大喇叭招香,她那张嘴巴,没几下功夫,就让十里八乡人都知道了。”老三得意洋洋道。

    以前村里人都说看到这种事情不吉利,必须把它说出去,污秽之气才不会找自己,而招香是传播这类消息,最合适的人选,她向来喜欢关心人家的闲事,村里出点什么事没她不知道的,她更喜欢把这些消息通过她那张大喇叭一样的嘴,噼里啪啦,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向村里村外人第一时间传递最新最好的爆炸新闻,那时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都喜欢她这个大喇叭。

    “原来是这样,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怕你忍不住告诉娘,娘会担心我们的。”

    “奥。”

    两人说着,一会便到老二家。

    老二正在淘米,准备做饭。

    “哥,你看这是什么?”四哥举起蛇道。

    “菜花蛇,我正愁没菜吃呢,你们来的真及时。”老二看到蛇,喜上眉梢。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在金山边上捉的,这么大够我们饱餐一顿。”老三高兴道。

    四哥便去找来菜刀杀蛇,头是不可以吃的,把头像劈柴一样用力砍掉,蛇头和身子分离,它还能活七天,砍掉在地,它还吐着信子,阴魂不散,四哥看不来这些,被老抠打了几次后,他变得有点嗜血,举起刀发狂一般向蛇头砍去,“杀死你,杀死你”,看那蛇头鲜血直冒,心里变得很舒坦,原来杀生是如此爽快。

    “寿根,你怎么了?”老二看他哥这样,慌忙去拉。

    “你怎么了?”老三也过来拉。

    四哥被他们一拉,脑子才慢慢回过神来:“我没事,刚才蛇头没死尽怪恐怖的,我就像把它杀了。”

    “奥,这样啊,那让哥来杀。”老三说着接过四哥手里的刀,完成后面的工作,剥皮,去内胆,分段。

    蛇杀好之后,老二掌勺,做法也简单,先放油把蛇肉段两面煎黄,再倒入姜蒜,豆瓣酱,并加入少许酒,搅拌均匀,最后倒入小半碗清水,大火把水煮开,再小火慢炖,水干便可出锅,鲜香美味的蛇肉就算完成了。

    老二拿出珍藏的白酒,三兄弟有滋有味地品尝起蛇肉,边吃边唠嗑。

    “哥,我上次坏了老赖的好事,我觉得还不过瘾,未打到痛处。”四哥边嚼着蛇肉边说。

    “我也是觉得,上次伤他太轻,可他上次被伤几后,肯定提防更紧,更不容易下手。”老二担心道。

    “是啊,哪还有那么好的机会,弄不好会伤及自己的。”老三道。

    “反正我还想教训教训他,你们再想想有没有好办法?”

    “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白天上工的时候,老歪火气冲冲地大家说,你们哪个兔崽子偷吃了村里从金华引进的葡萄,前几年都没挂果,今年好不容易才生几个,你们也敢去偷吃,吃了的早点交代,宽大处理,否则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我们都跟他说,没偷吃,他摇摇头走了。我怀疑就是老赖,那个畜生偷吃的,十里八乡只有他喜欢做这种事。”老二侃侃而谈。

    “那肯定是他偷吃的,我们吃了晚饭就去守株待兔。”四哥道。

    “空手去可不行,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他,回来把那几个老鼠夹带上,再带上个尿素袋,这次我们给他玩点狠的。”老三道。

    “怎么玩呢?”四哥问。

    “我们这样弄,在他葡萄地边上挖几个洞,放入老鼠夹,上面用草盖上,只要他敢来,肯定会被老鼠夹,夹住脚,这会他肯定痛得不行,忙于取老鼠夹,我们就上去用尿素袋把他套进去,然后用棍子在外面使劲打。”老三绘声绘色道。

    四哥和老二听完高兴地笑了,都觉得这个办法真是太好。

    吃完蛇肉,就立马去准备了。四哥回家取了五六个老鼠夹,一把小锄头,老三拿来尿素袋,还带上几根毛竹棒,那是他爸以前打他们用的棒子,留下他们痛苦的回忆,现在用在对付老赖,正好可以把以前受的伤,受的气全部发泄在他身上。

    “你们拿这些东西出去做什么,别做什么坏事啊?”秋菊担心道。

    “我们去做好事,放心吧,娘。”四哥道。

    “我们去捉野兔,它偷吃我们好多豆子。”老三编了个理由。

    “奥,那回来别太晚,免得娘牵挂。”

    “好嘞,我们一定早点回来。”

    说着便出门,到上游河坝这边和老二会合,葡萄地还要往上走一里地左右,在河的左边的山坳里。

    “那我们赶紧开始挖洞埋老鼠夹吧。”老三道。

    “怎么挖呢?”四哥问。

    “就是在葡萄地的入口必经之路,挖几个洞,把夹子放进去,再盖上草做掩盖就行。”

    “这样啊,我知道了。”老二接过四哥手上的锄头挖了起来。

    刚挖没几锄头,就听见有人大喊:“你们在干嘛?”

    老二听见喊声顿时停下了锄头,老三和四哥更蒙了,难道老赖比他们早一步就到了不成,那还搞个毛,挖洞害自己啊!

    从葡萄林里走出个人来,走近了对他们又喊:“你们几个在干嘛呢?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葡萄林这边做什么?偷葡萄嘛?”

    四哥眼神好,定睛朝那人看了看,原来是村主任老歪,低声说:“哥,是老歪。”

    老二立马反应过来,堆笑道:“原来是主任啊,我们是在这里帮你捉小偷呢。”

    “你们捉小偷,不会是贼喊捉贼吧?哈哈”老歪傻笑道。

    “怎么可能呢,不信你看。”

    老歪走近看他们挖的洞和身上的装备,确实不像偷东西,倒像捉野兔的,他又说:“那你们为什么要帮着捉小偷呢?这是村集体财产,就算没了,也不关你们家什么事。”

    “因为我们怀疑偷葡萄的人是老赖,我们恨他,要教训教训他。”四哥直接把来意说明。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们家和老赖的事,这人是挺可恨的,那这样你们快干吧,等下我躲在里面,万一出点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好的。”

    接着,三兄弟齐力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陷阱,也躲进葡萄藤里面,就等老赖来偷了。

    等人是需要很大耐心的,越是想他来,他越是来不了,等了一个多小时,老赖还没来。

    蚊子在围着四哥转,都有点按耐不住了,“哥,老赖不会是不来了吧,可能又去找他相好的了吧?”

    “嘘,这守人和打猎一样,都要能耗得住性子,有可能他不来,但我们必须再等一下,只要他来,就给他致命一击,这是好的猎手需具备的。”老二道。

    “奥。”

    说来也巧,正悄悄说着话,河边传来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声音如同奔驰的骏马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好像老赖来了,走路这么大声音。”四哥道。

    “嘘”这声同时从老歪,老三,老二嘴里传来,四哥便马上闭上嘴。

    脚步声越来越近,快道葡萄地时,反而听不见声音了,怎么回事?老赖是个惯偷了,到目的地肯定轻手轻脚的,难不成用大喇叭告诉别人我来偷了。

    四哥他们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如果万一老赖没踩到老鼠夹就完了,就我们发现他偷,也拿他没办法,几个人加起来都不够他两拳头,他那拳头都出了名的,十里八乡的人都忌惮他的重拳,甚至有人谣传他一拳头把一头牛都打死了,就更加剧了人们对他的恐惧,而他也享受人们对他敬畏,更加为所欲为,目中无人。

    别看老赖平时三大五粗的,好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其实不然,他偷东西的时候特别仔细,观察四周,有无危险,确认正常才敢行动。

    他慢慢靠近葡萄地,借着少许月光,边上就看到了些新挖的土,引起了他警觉,这土是哪里来的,葡萄都挂果成熟了,哪还要翻土啊?边上看来看去,都未看到翻挖的痕迹。

    此时四哥他们也注意到老赖为新土发楞,那新土是老三埋老鼠夹时,从洞里刨出来的,不是很多,没想到这么一点细节上出了差错,被老赖捕捉到了,心想这下完了,弄不好会发现老鼠加,一个个都屏住呼吸,小心脏脏“嘣嘣”加速跳起来,额头,手心,都直冒冷汗,蚊子叮了好几个都不敢动一下。

    老赖注意到了危险,可大晚上跑那么远,来都来了,还不是为了哄玉兰那个小**开心,非要吃什么葡萄,说是补水,这样她吃了更嫩了,他才不会来呢。

    他脚慢慢,轻轻地靠近葡萄地。

    四哥他们看着老赖靠近葡萄地,都目不转睛,就看老赖踩老鼠夹了,成败在此一举。

    老赖蹑手蹑脚地走近,他注意到危险,怀疑地里躲着人,顾着里面,没顾上脚下,只见他左脚踩到一个草堆,立马陷了,都来不急反应,里面的夹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合拢,夹住了老赖的前脚掌,“哎呦,哎呦”倒地哭喊起来。

    随着老赖中招,四哥他们刚才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起来,老二拿着尿素袋走出葡萄地,老三和四哥拿着棍子冲出去,老歪也跟着出去。

    “你们想干嘛?”老赖看见有几个人,但看不清具体模样,他们脸上都摸了泥巴。

    “来捉你这个小偷。”老二道。

    “想捉我,休想。”说着老赖想用手去掰开夹子。

    老三和四哥见势不对,拿起棍子就朝他的手打去。

    “哎呦,哎呦,算你们狠,今天老子算是栽了,不过你们以后别让我撞见。”

    “还敢嘴硬?”老歪抢过尿素袋,就去套老赖,头是进去,可他不老实手老是推出来。

    兄弟三人见状,就抡起棍子,使劲朝他身上招呼起来,卯足劲,就算你有钢筋铁骨也给你打斯巴烂。

    四哥边打边喊,这棍是替我娘打的,这棍是替我爹打的,这棍是替十里八乡老少爷们打的,这一棍是,,,,,,越打越起劲,越打越开心,打人原来是这么爽快的事情,难怪他爸以前要打他们,都把老赖打晕了,他还不停,“打,打,打死你。”

    老二去拉他,“寿根,你怎么了,他晕了,够了,打死就犯法了。”

    四哥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老歪当晚通知公安,把他带到派出所,也算给乡亲出了口恶气。

老抠策划死法,差点把黑猫毒死

    老赖被捉之后,由于他是盗窃未遂,只能拘留四十八个小时反省教育,其它他以前是犯过很多事,可没有证据,不能乱捉人啊,好在他脚上被老鼠夹,夹伤了,身上被三兄弟打得不轻,没一块好肉,想使劲都觉得酸痛难忍,头上也被打了好几棍,就算二天后放他回去,也得在家休养个把月。

    这样也算是给乡亲们出了气,灭了他的威风,往后他可能没那么嚣张,乡亲都说老歪神勇,就你这歪头也能把老赖干翻,老歪一时受宠若惊,被乡亲捧上天,说他是杨子荣在世,有智取威虎山的胆魄,诸葛亮的计谋,他的事迹经大喇叭招香那张嘴一传,更是在龙游北乡传的神乎其神,乡亲还拿些吃的喝的,给他们的英雄老歪,老歪一时像过上皇帝般的日子,要啥,啥不缺,当然不包括女人,有几个妇女向他示好,但他有贼心没贼胆,家里那母老虎可不好惹的,随后老歪又说出这件事和四哥三兄弟一起做出的,主要是怕日后老赖报复,多几个人分担。

    这事通过大喇叭一播,就传到秋菊耳朵,是王婶告诉她的。

    “秋菊,我听外面在传,是你家三兄弟和老歪一起制服了老赖,真是给龙游北乡人解了口恶气。”王婶高兴道。

    “什么,是这样传的吗?”秋菊担心道。

    “村里大喇叭传出来的,村里人都说你们孩子威武,虎背拔毛。”

    “这几个兔崽子,那天晚上出去,我就知道可能会出点什么事,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老赖那就是牛魔王,他吃了亏,哪会善罢甘休,躲都躲不起的人,还敢出招惹他,唉,造孽啊!”秋菊很是揪心。

    “老赖被捉道派出所了,怕是一时半会出不来了吧。”

    “就他那点罪,没几天就能放出来,其它犯的事,大家又不敢去做证,唉。”

    “事情已经这样了,以后小心点吧。”王婶宽慰道。

    “那也只能这样了,等他们回来,我好好说道他们。”

    正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品尝着屎宴的老抠,听到老赖被打的消息,忽然来句:“打得好,打得好啊,你个牛魔王也有今天啊,老天开眼啊,哈哈哈。”

    秋菊和王婶一下被他突然冒出的话震住了,老抠不是疯了,怎么还会记得老赖,也许在他脑子最深层的意识里,还记着这个生死冤家。

    也不知是不是老赖被打刺激了他,老抠病情好转很多,好的时候,会帮秋菊挑水,劈柴,坏的时候,还是那样,时而吃屎宴,时而还光着身子跑出去吓人。

    在他好的时候,知道自己疯的时候做的事情,还有村里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心就像一把把钢刀扎进心里般痛苦,他是谁啊,老抠,水才,以前是富农子弟,又是为人师表的老师,还是抗日英雄,现在变成这样了,真是有辱斯文,愧对列祖列宗,愧对蒋委员长。

    清醒的时候,他了解到他的精神领袖蒋委员长在去年就过世,真是万般悲痛,以前自己是这么忠诚,崇拜的伟人也倒下了,我这个废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他们接着嘲讽我嘛,奥,不,这样还不如我当年死在战场上来的痛苦,小彪啊,在上海保卫战时,你为何要帮我挡那颗子弹,还把身体压在我身上,没被日本并发现,才保住我这条狗命,小彪啊,你不值当啊,你才十六岁,媳妇都没讨,女人啥滋味都没尝过,你就这样替我走了,不值当啊,你看看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算我下去都没脸见你。

    后来老抠了解到今年更是个不祥之年,是农历丙辰龙年,先是1月8日,周恩来去世了,3月8日,吉林地区降落第一次世界罕见陨石雨,7月6日,朱德总司令去世了,7月28日,唐山发生78级地震等等,更加剧了老抠的悲观情绪,今年真是一个多事之年,这么多主要人物都走了,还发生了这么多罕见的灾难,天要亡我中华啊,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不如早点死了痛快,早点去投胎,来世再好好做个教书先生,流芳百世。

    之后一段时间,他在清醒时便谋划着自己如何自杀,跳河,水太浅;跳水库,水倒是可以满过身体,可那样自己会变成水鬼,不容易投胎;跳楼,村里都是平房,跳下去估计摔不死,只能摔个骨折;割腕,太痛苦,死得也慢;拿刀自己捅死,那更痛,死得快,但死样难看。唉,原来选择个好的死法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以前人选择自杀也得付出多大的勇气啊。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大老鼠嘴里咬着几颗玉米从他眼前掠过,胆真肥啊,我死之前,一定先把你弄死陪葬,叫你喜欢偷吃,我把毒药放玉米里,毒死你。

    对啊,何不用老鼠药把你药死算了。

    这么想着就去做了,可家里找了个遍都没有老鼠药,楼上只有老鼠夹,怎么办呢?对,到镇上去买啊,不行,镇上认识我老抠的人太多,本来就疯了,再去买老鼠药,不用说,都知道是药的是自己,而不是老鼠,怎么办,怎么办呢,对,后面还有个镇,十里丰监狱,住在很多管教,自然便有集市,到那里去买,就是路远点,离这十里地左右,不管远就远点,村里人一般很少去那里,就是因为路远。

    第二天一早,老抠等秋菊出门,悄悄从秋菊用布做的钱包里,拿出五毛钱,这在当时不算小了,猪肉才二毛一斤呢,买几包老鼠药足矣。

    沿着村后大路,能开拖拉机的都是大路,经过村里水库,再往前便是十里丰监狱一千多亩茶叶山,接着往前走一里多砂石路,翻过一座小山坡,笔直往前走四五里地,才总算到十里丰。

    难怪村里人很少来,走路是有点远,老抠也是走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外面气温还有三十三,四度,秋老虎在施虐的时候,能不热嘛。

    “老板讨碗水喝,口渴死了。”老抠渴得不行,走到一个卖老鼠药的摊前。

    “好的,从哪里走来的,这么多汗?”

    “山底陈过来的,都走了半个晌午了。”老抠到这里看都是生人,便不害怕,实话告诉他。

    “山底陈,那离这里有十里地呢,我以前挑担出去卖时经过,是有点远,老乡给你水。”说着老板给老抠来了一大碗水。

    “咕咚,咕咚”老抠一饮而尽,还未解渴,又问老板要了一碗,才总算缓过劲来。

    “老乡,水也喝够了,你想买点啥呢?”老板的意思,喝了他的水就得到他这里买点东西。

    “我家里最近老鼠很多,就买几包老鼠药,怎么卖的?”老抠瞎编了谎,总不能告诉他药自己吧,那他可不敢卖给你,追究起来,他是要担责的。

    “老鼠药,这种新产品,效果特别好,毒性强,吃的时候好吃,特香,死的时候,死得快,几分钟就死,只要放几颗和米饭其它东西绊在一起,保证明天早上死一大片,一毛钱一包,比别的稍贵点,但别的死得慢,到时老鼠痛的时候会乱钻,乱咬,麻烦,还是这种好。”老板自卖自夸,好像自己尝过一样。

    这不正合老抠的意,好吃,好死。

    拿出五毛钱,买了五包,就兴匆匆地回家了。

    老抠是这么想的,想拿出两包试试效果怎样,而对象当然是老鼠,临死拉你们垫背,谁让你们喜欢偷吃。

    楼下用玉米和药绊一起,楼上拿些鱼干绊一块,楼下老鼠喜欢吃玉米,楼上老鼠喜欢吃鱼干,但他不知道的是,楼上大黑猫更喜欢吃鱼干。

    楼下,没到晚上就放倒好几个大老鼠,其中包括那天偷吃玉米那只大老鼠,老抠高兴极了,效果还真好,特别是把这只老鼠毒死了,心里痛快极了,看来老板说的真没错,下次我用时死得也快。

    而楼上却没有收获,他也很是纳闷,以前都有很多老鼠的啊。

    到了半夜,老三和四哥睡得正香,忽然听到“嗷嗷,喵喵”猫很痛苦的叫声。

    老三睡着了,雷打都不醒,四哥醒来,拉亮灯泡,搂搂眼睛,迷迷糊糊,看见大黑猫在地上打滚,口吐白沫,不好好像中毒的样子。

    赶紧起来,抱起黑猫,拍它后背,帮忙把东西吐出来,又到楼下倒了碗水给它喝下,能不能活,就看它造化了。

    黑猫在地上爬了好一会,慢慢把东西吐出来,一条小鱼干,幸好吃的不多,不然真要了它的命,四哥抱着黑猫睡在地上。

    直到天亮,黑猫活过来,并在他脸上舔了舔,四哥也醒来,看见黑猫没死,才放心下来,用手抚摸猫背,猫安逸地享受抚摸。

    这事后,他和猫的感情更好了,谁都离不开谁。

    后来,四哥发现墙角有鱼干放那里,不知道是谁放的,肯定下了药的,用扫把扫掉,丢到外面去了,害别人去吧。

老抠吃老鼠药走了

    早上醒来,四哥便和老三说有人在鱼干里下老鼠药的事。

    “谁这么可恶居然在鱼干里下老鼠药,差点把黑猫毒死了。”

    “是啊,会是谁呢,家里又没别人,妈肯定不会下,他信佛,忌杀生,咱爸,倒是有可能,最近他时好时坏的,但他哪来的老鼠药呢?”老三分析道。

    “这样,等我们去问一下咱妈就知道了。”

    “嗯。”

    穿上衣服下楼去吃早饭。

    秋菊早已把稀饭,咸菜准备好了,看兄弟俩下来,赶紧招呼他们过来吃。老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嘴里“叽叽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

    “妈,昨天我们楼上谁把老鼠药放鱼干里了,差点把张叔家的大黑猫毒死了。”四哥刚下楼梯便和他妈说道。

    “还有这种事,说来奇怪,昨天晚上,下面墙角也死了好几只老鼠。”

    “那肯定有人下药了。”老三道。

    “那家里没别人,谁会下药呢?会不会是老赖来报复了。”自从知道三兄弟和老歪一起收拾老赖的事后,秋菊经常睡不好,总担心老赖哪天来报复。

    “怎么可能,老赖还在家里养伤呢。”四哥道,他也是从大喇叭那里知道的消息。

    “不可能是老赖。”老三补充道。

    “那会是谁呢?”秋菊想了想,望向来抠,忽然想起晚上翻布钱包,少了五毛钱,那肯定是老抠拿的,别人不知道她钱放在哪,包括她几个儿子,对老抠喊道:“老不死的,你是不是拿我钱去买老鼠药了?”

    老抠还在那里“叽叽咕咕”装疯卖傻,实际此时他脑子是清醒的,但总不能承认吧,这不明摆告诉他们,我要喝药自杀嘛,我就是装疯,看你们能拿我怎样。

    “问你话呢?”秋菊走到老抠跟前加大嗓门喊道。

    “牛魔王,红孩儿,我要杀死你们。”老抠接着装,装得更像,手舞足蹈起来。

    “算了,娘,看爸样子是问不出什么的。”老三劝道。

    “是啊,娘,爹这样,怕又疯上了吧。”四哥说。

    “肯定是他,昨天我钱包少五毛钱,就感觉不对,再加上死老鼠的事,对,没别人,就是他做的。”秋菊分析道。

    “可爹偷钱买老鼠药,做什么?”四哥问。

    “对啊,他买老鼠药,做什么?不关毒老鼠吧?难道他想自杀。”秋菊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不会吧,爸成天疯疯癫癫的,会自杀。”老三道。

    四哥一下被秋菊说蒙了,难道爹是要自杀?

    “肯定是,别看他疯疯癫癫的,有时还挺清醒的,有时会跟我说,以前对不起我,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还让我把你们抚养成人,娶上媳妇,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有这事,那我们是得提防着点,先把老鼠药找出来。”老三担心道。

    “对,把老鼠药找出来,这样他也就没办法了。”四哥补充道。

    说着,秋菊就在老抠身上找起来,老抠“呵呵呵,痒,痒”叫个不停,找了个遍也没有。

    老三和四哥在楼下翻找起来,什么床底,桌子底下,柜子底下,各个角落死角,都找了遍,就是没有。

    老抠还在“呵呵”笑个不停,其实他心里得意着呢,我放的东西,你们也找的到,我放在水缸底下,没水的时候放下,接着把水挑满,水能知道,“呵呵呵呵。”

    “这样,反正我们以后都留意他一点吧。”秋菊没办法,只能叫大家多留意老抠。

    “好的,娘。”兄弟俩答道。

    “来,先吃稀饭,已经凉了。”天热把稀饭放凉更好入口。

    俩兄弟坐下津津有味地品尝稀饭和咸菜,吃完便到地里除草,以前也没什么农药,一般都是手工除草,又累又慢,但那时的东西都是绿色食品,无公害,无农药残留。

    之后,老抠心里在盘算着哪天结束自己的生命,生的时候无法选择日子,时辰,投错了胎,弄得这一生坎坷磨难,走的时候得好好选个日子,再次轮回可以投个好胎。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就是个好日子,嫦娥奔月成仙,到时我找她搭个便车,带我一块成仙,岂不更好,成仙比做人好多了,不愁吃喝,不愁生老病死,不愁做人的种种琐事,没有烦恼,没有战争,没有老赖,哈哈,我就要成仙。

    这么想的,就这么做的。

    八月十五到了,秋菊拿出一些钱给兄弟俩,让他们到泽随镇上买点月饼糕点什么的,还买点小孩穿得衣服,老大媳妇梅子预产期也是今天,可肚子还没反应,买点衣服,早做准备,不管男孩女孩,秋菊都喜欢,老大还是想生个男孩,这小子重男轻女,秋菊没少说他,还让他们多买些菜回来,全家吃个团圆饭。

    老三和四哥,高高兴兴地拿着钱去镇上买东西。

    而老抠看兄弟俩出门,秋菊也去洗衣服,他的机会来了,他从太师椅起来,掀开水缸,从底下拿出三包老鼠药,别在腰间,又去挑水,把水缸挑满,神不知鬼不觉的,挑水还有个意思是,到时自己走了家里肯定很忙,到时这缸水还能派上用场。

    挑完水,就往村西面桔树林赶,就把自己结束在那里,那里风水好,以前村里的地主就是在那里挖到二十根金条发的家,那是块宝地,我死在那,肯定升天都要快点,来的时候无法选择,走的时候我要自己选,哈哈,就要升天了,心情都无比激动,做人从生到老都太累了,我太累了,我无法忍受疯了的自己,无法面对秋菊和孩子,活在人世间我就是个累赘,一个疯子,我无法忍受,我要升天,我要成仙。

    老抠边走边想,为自己离开这个世间多找点理由。

    此时秋菊洗完衣服回家,发现老抠不在家,再看到水缸的水居然满了,还有联想起前几天老鼠药的事情,觉察到今天老抠会做傻事,你个老不死的,你可真会选日子啊,今天是八月十五啊,大家都过节,你想到那边去过节啊,你要走,不能选个别的日子啊。

    秋菊的心开始揪起来,知道老抠今天肯定会出事,可不知道老抠去哪里了,俩兄弟还没回来,她门都没关,就着急出门去找,刚好王婶从镇上回来,她把事情告诉王婶后,让王婶看到俩兄弟回来就去找老抠。王婶听了也很是揪心,让秋菊慢点,你有心脏病。

    谢过王婶,秋菊就往村中走去,那里经常会聚集很多人,或许有人看到老抠。

    走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今天过节,大家都回家忙活了,吃完饭才会出来。

    没办法,又往老歪家赶去,希望用村里大喇叭播一下,这样总有人会留意。到了老歪家,家里门锁着的,应该出门还没回来,秋菊没办法只有漫无目的地找起来。

    而老抠在桔树地里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自己躺下来,闭上眼睛,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人生最后时光,脑子回顾着自己坎坷一生,又幻想着成仙后的逍遥自在,身体如羽毛般轻,想飞哪飞哪,想变成什么就能变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变出什么,想女人就能变出嫦娥来,哈哈,这里就是个极乐世界,我要到这个世界去,我要去。

    想着就猛然起身,从腰间拿出老鼠药,把三包一块拆开,并到到一块,这样免得一包包拆,一包包吃,老抠对着发着炒豆般香味的老鼠药,猛吸一口气,喊了句:“我要走了。”

    张大嘴巴,拿起老鼠药就往里倒,手激动地都发抖,好多药都散落在他脸上,地上,但大部分还是被他使劲吃下,干得很,很是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强忍着把药咽下去,这是他通往极乐世界的仙药,再难吃也得吃下,实际还是挺香的,像炒豆的味道,就是太干,要是有酒的话,他都能吃一斤八两下去。

    吃完就平坦在地上等着升天,像家里的小老鼠一样,吃完没几下就死翘翘,我吃完肯定也死得快,当初买这个药时,就是图这个,好吃好死。

    躺了一会,自己好像都睡着了,醒来以为死了,可掐了一下自己,还是痛的,还没死,没升天啊,难道老鼠药是假的不成,那可恨的老板,骗谁不成骗我这个快成仙之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成仙也不保佑你,让你一直倒霉,比我生前还倒霉,可我明明看见家里老鼠一个个死去的啊,应该不会有假,难道我吃的太快了?

    正想着肚子这才开始有点隐隐做痛,凡是也有个过程,东西吃下去,先从喉管下去,再到食道,再到胃,估计这会老鼠药已经到胃消化,才会隐隐做痛,只是一阵阵痛,不是很痛,像女人来月经般阵痛。

    “他妈的,老板是不是骗我啊,好吃好死,这么久才这点反应。”老抠发着牢骚。那老鼠药是针对老鼠做的,又不是针对人做的,当然效果没那么快了。

    过了一会,疼痛逐渐加剧,老抠捂着肚子爬在地上发出痛苦地呻吟“哎呦,哎呦,哎呦”。

    老抠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死了,可哪有那么容易死,后来疼痛越来越重,节奏越来越快,肚子痛的好像刀绞肠子般,剧痛,老抠痛得全身湿透,呻吟声变得撕心裂肺“唉,,,,,,呦,唉,,,,,,呦”,声音拉得很长,像上次大黑猫被毒也是这样的叫唤的,现在报应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这么痛苦,老板还说好吃好死,被他忽悠了,痛得自己都受不了,像以前电视里放的抗日剧中,被绑在架子打得不行的俘虏,受不了折磨,疼痛,叛国投降。、

    老抠也痛得受不了,要投降了,后悔吃老鼠药,后悔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今年刚好六十,是本命年,本来今年他们应该给我祝寿了,我又要当爷爷了,老大媳妇快生二胎了,生出来我要帮他们带,每天抱着他出去玩,看着他慢慢长大,还有老二也老大不小了,我应该给他找一房媳妇,老三和四哥,现在还小,应该好好学习,我要把他们培养成大学生,到外面见识很多世面,做个对大家和小家都有用的人,还有秋菊,我这辈子都对不起的女人,以前我没少打你,骂你,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我们白头偕老,对,还有老赖,我不想和你斗了,斗累了,我们都好好做人多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为时晚矣。

    毒素在他胃里已经发作,他已经神志不清,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起来,像那将死的老鼠一般。

    而此时,老二,老三,四哥也找到了这里,看见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父亲,顿时慌了神。

    “爹,你这是何必呢!”老二带着哭声道。

    “爹,爹”老三和四哥也哭喊起来。

    “来帮我扶上肩膀。”老二去背老抠。

    老三和四哥赶忙帮忙扶。

    老二背着老抠,后面两个人扶着,心急火燎地往村里陈医生家赶。

    陈医生刚好端起碗,准备吃中午饭,老远就听到有人叫门声,他家有个大院子,有个木板做的院门,院门在最底处,房子在最高处,院门关了的话,根本看不清谁来,今天过节,他把门关了,想休想一天,没想到,,,,,,

    “陈医生,开开门,陈医生,开开门。”三兄弟喊地又急声音又大,并使劲拍着门板。

    “来了,来了。”陈医生的媳妇凤兰,听着用力敲门,别把我门板敲坏了,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去开门。

    凤兰拉开门栓,门自然开了,三兄弟顶着门板,差点害凤兰摔跤。

    “唉哟,你们这是怎么了?差点我就摔了。”凤兰埋怨道。

    “嫂子,我爸可能吃了老鼠药,让陈医生看看。”老二大喘着气说。陈医生和他们也是同根同宗同辈,都是陈氏后人。

    “奥,这样,那快点吧。”

    陈医生看着这架势,哪还有食欲,放下碗,到房里药箱中取了一针救命针,实际就是吗啡,以前打战时能保命。

    “陈医生,你看能不能救?”老二抱着老抠坐在地上说,老二和四哥扶着老抠的手。

    陈医生走近,翻了翻他的眼睛,已经瞳孔放大,又看了出他的舌苔,已经有点发暗,基本没救,但他想人总不能死在自己家里,大过节的多不吉利啊。

    “我先给他打一针,你们赶紧把他送到镇医院去,兴许还有的救。”说着给老抠打了一针吗啡。

    打完,老二就赶紧背起老抠,“那好吧,我们这就送镇医院去。”

    去镇上有点路,需要一个车子,村里拖拉机能手陈永清就住在陈医生后面,岁数和老二差不多,平时他俩挺好的。

    出了陈医生的院门,老二就对着永清家方向喊,“永清,永清”声音都有点沙哑了。

    “唉,干嘛。”今天过节,永清早早拉完活就回来了。

    “原来是春根,什么事。”

    “我爸吃老鼠药,陈医生看不好,要送到镇上,你把拖拉机开过来,拉我们去。”

    “奥,这样啊,你们在下面等,我这就来。”

    一会就听到拖拉机“嘣嘣”的声音,开到他们跟前,永清拿了些稻草垫在拖拉机斗里,帮忙把老抠扶上车,老二抱着老抠,老三和四哥一人握着一只手。

    “嘣嘣,嘣嘣”,拖拉机加大油门,往镇上赶。

    可已经没救了,四哥握着老抠的手,刚开始还有点温度,但手越来越凉,最后老抠对着睁大眼睛,哆嗦了一下,就走了。

老赖来凑热闹,梅子动了胎气

    四哥是眼睁睁地看着老抠走的,走的时候那眼神好像诉说着不甘,最后时候老抠都后悔吃了老鼠药,还想好好活着,可已经太晚了,谁让他吃的是老鼠药呢,又不是挨皮鞭,投降了,不打就可以,老鼠药的毒性发作,你想投降都来不急了,这就是他的命数,阳寿已尽。

    四哥看着老抠未瞑目的眼神,心里也是万般无奈,他是想救他的,可自己又不是神仙下凡,就算取下天山雪莲也回天乏力了,看着这个自己以前憎恨的父亲,以前用棍子捶打自己的父亲,用赶牛鞭打自己的父亲,以前他是这么暴躁,这么凶残,这么冷血,可他走的时候又好像这么亲切,这么无助,感叹生命的无常,生命的脆弱。

    永清的拖拉机还是把他们拉到镇医院,结果可想而知,抬下去的时候早已没有反应,但三兄弟还是盼着出奇迹,等医生来宣判这个结果。

    “人已经走了,没救了,你们拉回去吧。”医生看了看老抠的眼睛,试了试鼻息,听了听心跳得出了结论。

    三兄弟情绪一下就控制不住,眼泪像拦不住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老二含着泪,把老抠背上车,感觉脚步沉重,步履维艰,像背了一座山一样重,幸好后面兄弟俩帮忙扶着,要不都背不上去。

    老抠就是他们家里的一座山,一座虽不高,也不巍峨的山,但有他在,山总能庇护着他们,不管他以前怎样对他们,但总归都是他的血脉,身上流着的都是他的血,只有他这座山还在,这个家还是完整的,现在这座山倒了,倒得那么突然,就像晴天霹雳一般突然,天说塌就塌了。

    回去的路上,四哥感觉天都塌了一样,外面晴空万里,万里无云,天气是如此之好,可在四哥现在看来,天空黑压压的,乌云蔽日,仿佛世界未日来临前的征兆,空气中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三兄弟在回去的路上,都一句话未说,死寂一般,沉默。

    拖拉机开到村口,秋菊和大哥已经在此等候,还有村中很多陈姓族人,消息是凤兰告诉大喇叭的,然后全村人都知道了。

    秋菊面无表情,好像面瘫一般,以前是如此恨之人,想他早点死,可他真就这么走了,太突然,我还没把你的骂,你的打还给你,你就这么走了,太意外,以前疯的时候,我知道你也痛苦,无奈,你就这种方式来解脱自己,你是解脱了,可我呢,老二还没娶媳妇,老三和四哥还小,你就不管了,你就这么走了,你太狠心了。秋菊想哭,但却把眼泪放在心里。

    是老大把老抠背下车的,把他背到农会,这里是陈姓人的宗祠,一般陈姓人死了都放这里办丧事。

    农会在村正中,坐中朝东,占地一亩左右,有前后两个厅,前厅有两百平米左右,中间两排有四根大柱,上有牛腿,也是雕刻精美,左边有个木梯,往上还有一层,可住人,右边则被村里用木板隔开,里面放着扩音器,老老歪就是通过这里喊话,传到村里各个大喇叭,通知乡亲的,前厅正西门进去就是内厅,面积和前厅相差不多,进去就是一个很大的四方井,四边也是大柱子,雕花牛腿,但内厅是空的,一般死人是放在内厅正中,右侧还有个灶台,烧菜做饭在此,还有个边门,方便做饭之人进出,前厅用来吃饭,农会门口还有一亩多的空地,聚集几百也是没问题,村里人闲暇都聚此唠家常,农会虽没有地主的大厅那气派,但也庄严肃穆。

    老大背着老抠来到农会后厅,厅中已放置好木板,下面用两条凳子垫在下面,正想往木板下放时,他小爷爷说:“树根,放下去的时候,要抱着手脚,慢慢往下放。”

    他们小爷爷是村里的入殓师,村里的丧事都是他操办,他今年都七十五了,本想隐退,可后继无人,现在年轻人都害怕,有个跟着他的徒弟,就是村里大喇叭招香的丈夫,夏劳动,可惜还未出师,老抠是自己的亲侄儿,当然自己亲自操办,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初大哥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没想到你就被当成壮丁捉去,要不是被捉去打战,你也不会成今天,唉,我真是愧对大哥啊!

    “奥。”

    老大把双手移到头脚,慢慢放下,三兄弟站在后面看着,秋菊也揪心地看着。

    小爷爷在老抠头垫七块瓦片,嘴里让他含入一枚硬币,黄泉路上要经过一条河,那里有船夫,钱是给船夫的,不然他会刁难与你,头盖“遮面纸”身盖寿被,脚下点上煤油灯,外供香烛,此灯在死人出殡前不许熄灭,否则死者会变成厉鬼,报复仇家后,魂飞湮灭,难以投胎,可以往里添油,保持不息。

    “秋菊啊,有几件事要赶紧去安排。”小爷爷弄好这些转身跟秋菊说。

    “叔,你说。”

    “你先让四兄弟披麻戴孝到村里去报丧,还有赶紧去请他堂弟光清来做寿财,他木匠手艺还可以,此事拖不得要捉紧,天气炎热,尸体恐要腐烂,早些送出为好,还有拖人把泽随镇的徐道士前来超度亡灵,老抠今年刚好六十,应该大办,再买件寿衣,和白布回来。”小爷爷表情凝重地说。

    “好的。”秋菊淡淡地应道,其实心里乱得很,本来老抠死了,自己心里就像有块石头压住一样,闷得很,还要操办这么多事情,累,无力地累。

    秋菊先让几兄弟穿着麻衣到村里去报丧,老大往村东方向去,老二往村西方向,老三和四哥则在村中这一块。安排好这些,秋菊又把王婶叫来帮忙,自己确实忙不过来,还有堂兄弟根云,秋菊知道根云一直喜欢王婶,扒过窗户,当然也被打过,她是想撮合他俩,借此给他俩创造机会,还有堂弟柏清,他腿脚快,买东西,请人这些都是他的强项。

    秋菊就像一个领导一样安排这个,那个,家里一下忙活开了。本来寿材要用好的硬木材做,可临时也买不到,就拿了些本地最多的杉木做,光清已经在内厅刨树皮了。王婶和根云则忙活在灶台,王婶烧火,根云炒菜,蒸寿饭,寿饭是用糯米蒸的,特香,根云取了一小碗给王婶,王婶头歪了一下,不理他,但第二次递给她时,她低着头接过了,看来还真有戏。柏清先把光清请来做寿材,这会又坐着永清开的拖拉机去镇上,置办物品,还有请徐道士。

    老三和四哥正在村中挨家挨户的报丧,忽然他们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左手手里提着月饼,右手好像用布包着一把刀。

    “那不是老赖嘛?”四哥眼神好,在弄堂拐角处看到老赖。

    “哪里?”

    “那边弄堂。”四哥用手指着前面弄堂。

    兄弟俩追上前去,老赖已走到前面十步远,但他知道兄弟俩看到了他,回转身,用他那恶狠狠地眼睛怒对他们,这次他的眼神比上次还恶毒,像想吃人一般的饿豹一样,心里还带着怨气,随时要喷发一般。

    他是有怨气,在这龙游北乡地块,只有他欺负别人,还没有谁欺负过他,上次偷葡萄,被老歪和几个傻小子打成这样,害得他休养了一个月,能不气嘛,本来跟老抠就有杀子之仇,再加上这次事情,加剧了他心中的仇恨,今天八月十五给丈母娘家送月饼,趁这个机会,想跟老抠新帐老帐一起算,到村口就听说老抠已经死了,自己倒是省事了,便直接往丈母娘家赶,没想到在弄堂里撞到俩兄弟。

    四哥用同样恶毒的眼神回击他,他心中的火,心中的怒气一点都不比老赖少,再加上今天老抠走了,他是看着老抠走的,看着老抠那心怀不甘的眼神走的,心里也是万分惆怅,正有怨气无处发泄,在这节骨眼上,哪有怕老赖的意思,更有把老赖吃了的意思。

    老赖看兄弟俩不走,正好羊入虎口,先去收拾这两个小的,提着刀就往这边走来。

    四哥也不害怕,还欲往前和他一决高下,像两个武林高手一样决斗。

    老三看情况不对,赶紧去拉四哥。

    “寿根,快走。”老三强拉着四哥。

    四哥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老三一块往后飞跑起来,在村里的弄堂,那可是他们的天下,任凭你有一身力气,在弄堂里也休想捉到他们。

    一转身,他俩就跑的没影了。

    老赖没追上,只能低着头往丈母娘家去了,像一头没捉住猎物的花豹,身形疲惫,眼神失落。

    老二往村西挨家挨户报丧,走到老赖丈母娘家,心里很是忐忑到底要不要进去,他们家和我们家有这么大的过节,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唉,还是不要去为好,不然自找没趣。

    刚转身回来时,老赖从对面走了过来,把老二吓了一下,心跳加速,可老二故作镇定,总不能让他看出我害怕。

    老赖怒目以对,机会来的正好,刚才那两个小的没捉住,碰上你也好,“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骨头痒痒了,我帮你松松骨。”说着将月饼和刀放入草中,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气势。

    “我是来报丧的,今天不想跟你找事,滚远点。”老二不能在气势上被他压倒,打不过,用语言骂的过吧。

    “还嘴硬,看我如何收拾你。”说着便挥拳过来。

    “老赖,算了。”老赖小舅子土良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春根,你是来报丧的吧?”

    “嗯,是的。”

    “我们知道了,那你快走吧。”土良上前去拦住老赖,别看他个头没老赖高大,以前可是习过武的,身上肉结实,要真打起来,老赖都打不过他。

    “好的,那我走了。”说着转身朝农会方向去,开始不紧不慢,好像很淡定从容,后来加快步伐,飞奔起来,逃过一劫。

    老大往村东报丧时,心里也很是忐忑,要不要回家告诉梅子,她可是快生了,告诉她会不会影响生产,以她那性格肯定会去哭丧,可事已至此,又怎能瞒得住。

    走进自己院子,他大儿子小军正在地上用小锄头挖泥巴玩,看他爸穿着,麻衣,很是稀奇。

    “爹,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你妈呢?”老大轻声问。

    “我在房里给弟弟做小衣服。”

    “奥。”

    说着往屋里走。

    “你怎么穿成这样,难道是爹他?已经?”刚进去就被梅子看到了。

    老大点点头,“嗯。我的意思,你快生了,你就不要去了。”

    “哪有公公死了,媳妇都不去的道理,我要去。”

    “让你不要去,就不要去了。”

    “我要去。”梅子放下手上的活,就站起来,走出去,拉着小军往农会走。

    老大平时就怕梅子,她那性子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

    赶紧上前扶着挺着大肚子的梅子,“这里路不好,慢点吧,我的姑奶奶。”

    “嗯。”

    走到农会时,已经人山人海,有很多内亲,也有乡亲,大家的眼神也各不一样,有哀伤,有淡定,有喜悦。

    “树根,梅子这么大的肚子了,你还让她来,做啥?”小爷爷责怪道。

    “她一定要来,我拦不住啊。”

    “不关他的事,我自己要来的。”

    “那你慢点,别动了胎气。”小爷爷关心道。

    “嗯,知道了。”

    老大扶着梅子,走进内厅,老抠平静地躺在那里,其它三兄弟报丧回来在那里烧纸,就是一点哭丧的声音都没有,很是冷清,秋菊在灶台帮忙。

    梅子走到老抠跟前,四哥拿些黄纸垫在地上,梅子跪在纸上,便放开喉咙,发挥她的特长哭喊起来,哭得伤心玉碎,发自肺腑。

    前厅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秋菊不放心,赶紧跑过来去扶梅子,不扶还好,一扶,动了胎气,梅子捂着肚子,“痛,痛。”

    “树根,梅子可能要生了,赶紧送医院。”秋菊着急喊。

    “好的,好的。”

    树根的心也提到嗓子眼,抱着梅子,正好永清也在,坐着拖拉机往镇医院赶。

老抠魂飞回来

    一路上,梅子哎呦,哎呦,捂着肚子痛感逐渐加剧,树根更是焦虑,冷汗不停往外冒,并催促永清快点,快点。永清把拖拉机开得非常小心,特别是有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地方,更是小心加小心,该快时,又像飞快的小兔子,“嘣,嘣”蹦起来,但不敢放最大的油门,其火候把握之恰当,也只有永清这个拖拉机能手能做到。

    有惊无险地来到镇医院,永清把拖拉机直接开到医院的院子里。

    树根赶忙下车,抱起梅子就往急诊室去。

    “怎么回事?”当班妇产科女医生问道。

    “我老婆肚子痛,快生了。”

    “这样,那抱到这边来。”

    树根把梅子抱到手术的床。

    “宫口已开,这样,你先出去,我们马上就要接生。”女医生看了看梅子的下体道。

    “我不能陪着吗?”

    “不能,会感染,出去等着吧。”护士下达驱逐令。

    “那你们一定好好接生。”树根很不情愿走出去。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女人生孩子就像从鬼门关走一遭,弄不好是死人的,以前卫生条件差,有的妇女在家请接生婆接生,死的不在少数,树根当然听说很多,所以他的担心是必须的,人之常情,谁不想母子平安。

    出来告诉永清先回去,再有回家帮他取些换洗衣服,可能要在医院住上几天才能回去。

    永清点头答应,就开着拖拉机“嘣,嘣”地回家了。

    此时农会也很是热闹,乡亲们正轮流给老抠盖寿被,当然也要随份子钱,那时条件困难,都是随一块,二块,少的五毛,各随心意。

    盖寿被之意是让死者更安心地走。每个去的时候,肯定都会朝老抠望上一眼,由于老抠是吃老鼠药毒死的,脸色都有点发暗,特别是两个眼圈黑的像大熊猫一样,甚是恐怖,一般来盖寿被的都是家里的女人,本来就是胆子较小,一看到这样子,更是放下钱,着急转身回去,三兄弟都没来的急答谢。

    堂兄弟根华负责记账,把收的钱数,收的人都记下,到时出殡之后要还礼,像喝喜酒一样都要回礼,过了六十是喜丧,所以是这么办。

    村里的小孩喜欢凑热闹,看见这么多人更是串来串去,刚开始在前厅,后来有几个胆大的,居然闯到后厅,死人对他们来说也很是稀奇,到底人死了会变成什么样子,真像他爸妈讲的,人死了会变成鬼嘛,或者变成神仙升天嘛,心里充满好奇,就想凑过去看一下。

    “唉,你们进来干嘛?赶紧出去。”秋菊看到几个胆大的小孩。

    那些小孩不听劝,从左侧绕过去,走到老抠跟前看了一眼,便大叫起来“哎呦,我的妈呀。”被吓哭,三兄弟就去一人抱一个,抱出去,他们父母赶紧接过去,小孩还哭个不停,估计吓得不轻。

    永清回来取衣服,到内厅找秋菊,秋菊有老大家的钥匙。

    秋菊跟着永清走出去,头一晕,差点脚一滑,摔倒在地,幸好王婶扶了一下。

    “秋菊,你怎么了?”王婶问。

    “我刚才头晕了一下,可能太累了。”秋菊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身体被掏空一般,一件件事情太突然了,就像一颗颗炸弹轰炸自己的心,自己的心本来就脆弱,这样一层层打击,小心脏早已难堪重负。

    “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陪永清去。”王婶担心道。

    “实在不行,就回去休息吧。”根云说道。

    “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拿,不放心让春根陪我去。”永清也很是担心。

    “不用,你们不知道拿什么衣服,拿什么东西。”秋菊缓了一下,勉强站起来。

    “不要硬撑,身体会垮的。”王婶还是不放心。

    “就是啊,娘。”三兄弟看她娘晕了,也赶紧过来,特别是四哥更是担心的不行,家里兄弟数他最小,但他跟他娘最亲,因为小的缘故,秋菊最四哥也是最好,有好吃的,给四哥吃的最多。

    “娘没事的,你们去忙吧。”秋菊还是硬撑着,现在家里忙成一锅粥,自己不能跨了,就算撑也要把这几天撑过去。

    秋菊硬着头皮跟永清往老大家去。

    刚出农会门口就看到小军在地上用小锄头在地上挖泥巴。

    秋菊走上前,“军军,你在这玩泥巴啊,肚子饿没有,饿的话,到里面找王奶奶要点吃的。”此时已是快下午一点了,秋菊忙得都忘记自己还有个大孙子。

    “奶奶,我不饿,等下我自己去找吃的。”小军这么小就好像很懂事的样子。

    “真乖,等奶奶回来给你弄吃的。”

    “好的。”

    秋菊刚转身走,便听小军喊起来:“奶奶,快看爷爷回来了。”

    秋菊被他的话震住了,小军的爷爷不是老抠啊,他不是躺在内厅啊?永清听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在哪里?”秋菊疑惑道。

    “就在前面,他往里面走了。”小军指着前面,就是农会,都说小孩是有天眼的,能看见大家看不到的东西,或许他真的看见了,又或许是他的幻觉,可在那个年代的人多半会信,人死了之后是有鬼魂的。

    而此时农会里的人,被他的话,吓住了,纷纷往外跑,身怕被老抠的鬼魂上了身,上了身就麻烦了,人不人,鬼不鬼,心里住着两个人,一会这个说话,一会那个说话,有时还会打架,就是左手打右手,用拳头硬碰硬,血弄出来都不怕痛,恐怖之极,村里人当然害怕。

    “你爷爷这会出哪里了?”

    “往最里面走去了。”

    最里面就是内厅,他自己躺的地方,他去那里做什么,难道想还魂复活,那是不可能的,他中剧毒身亡,这样复活,天庭是不会通过审批的,阎王那里想都不用想,早就把你的名字划掉了,就等你去报到,就像读书报到一样,早就给他发了通知书了,限他一个星期内去报到,否则他将成为孤魂野鬼,无法投胎,至于他死前想成仙,那都是痴心妄想,天庭没点关系,熟人,或者送点好礼,就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就像成仙,做个春秋大梦罢了。

    秋菊也被小军说的不知所措,她性佛之人,当然也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抠早点去投胎吧,不要回来害人啊,保佑,保佑。”

    四哥看见前厅的刚才吵吵嚷嚷,忽又没了动静,也觉事有不对,跑到秋菊跟前询问:“妈,大家都怎么了?”

    “你爸回来了。”秋菊用手指着内厅,淡淡地说。

    我爸回来了,我爸不是在里面躺着嘛,还能回来,四哥被秋菊的话说蒙了,难道这世上真有鬼魂一说,但大家的反应都超乎寻常,四哥顺着秋菊手指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看到啊,难道他们都看到了,就我没看到,不可能啊,我的眼神最好,视力都在二点零以上,老远我就能看树上的鸟,四哥心里一阵发凉,一阵疑惑。

    “爷爷出来了。”小军此时又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出来了。”秋菊问。

    “在哪里?”四哥更加疑惑地问,被小军说的更是一脸蒙圈。

    “走过来了。”

    “走到我们跟前了。”

    “朝我笑笑。”

    “朝我挥手告别了。”

    “飞走了,成仙了。”

    大伙竖着耳朵听小军一个人说。

    “爷爷走了?”秋菊问。

    “飞走了。”

    “他成仙了?”四哥问。

    “会飞,肯定成仙了。”

    “这样也好,这是他的梦想,成仙就没有人间的烦恼,他能成仙,也是我平时跟菩萨托的愿,没想到成真了,好,好,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秋菊碎碎念。

    念完,秋菊才想起正事,大媳妇还在医院生产呢,便跟永清赶紧去老大家取衣服。

老抠净身,夜里摆道场

    下午,柏清买来了寿衣,小爷爷和夏劳动准备给老抠换上寿衣,把秋菊,王婶,根云,三兄弟全从后厅赶到前厅去。光清本身胆子大,再加上做寿材时间紧不能停,就留在里面,不去看别不会害怕。

    小爷爷和劳动先用木脸盘装的茶叶水洗手。小爷爷再拿来一条毛巾,放在茶叶水里拧半干,拿去老抠脸上的遮面纸,此时的老抠已面色暗黑,便已散发尸臭,酸臭酸臭,像死老鼠一般,刺鼻难闻,还好小爷爷用一条布包住了鼻子,这都是他预料倒,没想到这么快,天气太热了,秋老虎还没走,猪肉放一天都臭了,人肉不是一样的臭,而且老抠是吃了老鼠药死的,更加剧了衰变。

    “光清,你做寿材要捉紧啊,人恐放不住啊。”小爷爷看了老抠这样,很是焦虑。

    “唉,我一定捉紧。”光清点头答应也不往这边看,埋头苦干,干得更起劲。

    “头枕山,脚登库,后世儿孙代代富”小爷爷嘴里念念有词,边用毛巾给老抠脸上擦拭,擦的时候也是从头往脚的方向,一层层一边边慢慢擦,擦去脸上的污垢,汗水,嘴巴里中毒吐出的毒液,还有以前老抠的最爱,耳屎,眼屎,鼻屎,真是又恐怖,又恶心,这活不是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连小爷爷的徒弟夏劳动也是捂着鼻子站得老远,跟小爷爷学了这么多年也难出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有小爷爷要求换洗毛巾时,才勉强往前靠,毛巾拿在手上都发抖,好像手里拿的不是毛巾,而是老抠的手一般,毛巾都是直接丢到木脸盘里,洗的时候也只是用食指随便搅拌一下,拿起来也是小心翼翼,就用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四个指头,象征性地拧一下,就给小爷爷,小爷爷拿去,还要用力拧一下,才能用来擦拭,不然都是水,对尸体更不好。

    擦完脸,老抠头发没几根,这道程序倒是省了。

    继而开始擦身上,先要把他身上的外衣脱掉,老抠穿的是秋菊用白布做的短寸衣,领子没有烫过,起很多褶皱,有一排盘扣,这个费了秋菊很多功夫才做好,老抠平时都不舍得穿这件衣服,知道自己要走了,也穿的体面一点。

    老抠走的时候,很不情愿,很不甘心地走的,所以身体很是僵硬。小爷爷先把老抠的扣子解掉,但一个人根本无法把他衣服脱掉。

    “劳动,你过来帮忙,把衣服脱掉。”

    劳动还捂着鼻子站的老远,“啊?”

    “过来帮忙。”小爷爷把语气提高了一点,带出这种徒弟,他也很是恼火。

    “好吧。”劳动看躲不过去,只能应下,先从兜里拿出布条把鼻子包住,再慢慢过来。当初跟我小爷爷学这个也是为拿点红包,做这种事的,家属的红包只多不少,当然他老婆大喇叭没少给他开动员会,不然以他的胆子还真干不了这个。

    “把水才侧扶起来。”

    “奥。”劳动答应道。但手上发抖,使不上劲,扶了几次都扶不起来。

    “你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这么多年还不出师,还害怕。”小爷爷看他这个样子一下来了火,一只手推着肩,一只手推着屁股,侧着扶起来。

    “托住。”

    “奥。”劳动没办法,用双手推着老抠的后背,心里也是战战兢兢,眼睛靠边上看,咬着牙坚持着。

    由于老抠处于紧张状态,这样根本无法脱衣服,小爷爷用双手给老抠按摩起来,按摩从肩膀往下到手掌,慢慢地,力度不紧不松,使人处于很舒服的状态。

    嘴里也念叨:“水才啊,小叔来帮你换衣服,给你换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再到阎王那里报到,免得人家以为你是穷鬼,会欺负你。”

    说来也奇怪,小爷爷说完这些话后,老抠全身绷紧的神经,真的放松了,仿佛安详地睡着一般。

    放松了,小爷爷的效果就达到了,这也是他的本事,每个死者走的时候大都绷紧神经,他的工作就是要让死者安详地走。

    接下去的工作就好做多了,边给他擦拭,边给穿上贴身穿白色的衬衣衬裤,外面套上一件红色的长袍,像以前地主穿的衣服,整套服装不能够有扣子,而且要全部用带子系紧,这样做是表示“带子“,就是后继有人的意思。在死者的头上要戴上一顶挽边的黑色帽,帽顶上缝一个用红布做成的疙瘩,用来驱除煞气,人们认为这样做对子孙是吉祥的。脚上要穿黑色的布鞋。

    这样就净身完成,依理应入棺才对,可棺材临时做,哪有那么快,以前一个师傅做一个棺材要一个星期左右,光清手脚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

    换好后,小爷爷再次嘱咐光清:“光清,天气炎热,水才怕是放不住,你还是要捉紧再捉紧,否则恐出事。”小爷爷很是担忧,怕老抠真的霉变,身体腐烂,那可愧对大哥,最后一程也没弄好。

    到晚上,大家在吃老寿饭,外厅吵吵嚷嚷,内厅冷冷清清,这时里面只有老抠一个人躺在里面,又没有大灯,只有他脚下的煤油灯发出微弱地光,气氛甚是阴森恐怖,墙角有少许蓝光,“喵,喵”,是张叔家的大黑猫,闻着饭菜香味,闻着四哥的味道也来凑热闹,它是通过侧门下面的狗洞(以前房子门下都预留狗洞)钻过来的,叫得那么大声,叫得瘆人,叫声出现的不合时宜,加剧了恐怖气氛。

    寿饭吃好,就开始请徐道士做法事,超度亡灵。

    柏青拿来梯子,在内厅的大梁上挂上几盏六十瓦电灯,瞬时明亮很多,没有之前恐怖。光清吃完又去埋头干活,此活一刻都拖不得。三兄弟又去跪下烧纸。秋菊,王婶忙着收拾碗筷。

    徐道士和他徒弟穿上道士服开始摆坛,把桌子放置在老抠脚跟前,铺上黄纸,摆上香坛,两边点上蜡烛,中间放着桃木剑。听小爷爷说徐道士是茅山道士,属巫术派,他的祖师是从湖南学的法术,到他这里已有五代,传着传着,传到他时,已与正宗相去甚远,很多符咒都不会念了,但农村人有几个知道的,当时迷信严重,随便念几个符咒,就算乱念一通也没人相信,农村人也只是看个过程,走个排场流程,其它谁能在意呢。

    “波罗波罗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徐道士挥舞着桃木剑,摆弄开来,你别说,那举手投足,还真有那么点气势,就算自己不是很正宗,但也有装腔作势,不然如何骗到钱。

    大家被他的气势震住了,纷纷围过来看,那时农村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种机会哪还能错过,内厅前面也围了很多人,后面不敢去,只有光清在那里忙着。

    “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十方曹治,禀命所宣;各统部属,立至坛前;转扬大化,开济人天;急急如律令!”。

    “今有陈水才消亡于此,你此生还有什么事未了,上身于我,急急如律令。”

    之后,徐道士拿着桃木剑指着老抠。

    “东方甲乙木对卯,伤门对震四青龙;西方庚辛金对酉,惊门对兑二白虎;南方丙丁火对午,景门对离三朱雀;北方壬癸水对子,休门对坎六玄武;东南五巽杜门对辰巳,东北七艮生门对寅丑;西南八坤死门对未申,西北一乾开门对戊亥。”一番奇门八卦口诀。

    一番口诀后,徐道士仿佛着魔一般,目光呆滞,头开始摇晃,身体也摇摆起来,嘴巴里:“波罗波罗密,波罗波罗密,,,,,,”

    过一会,他微摇身体,闭上眼睛,鬼上身般说道:“我是陈水才,我回来有事交代。”

    秋菊看这架势,应该是老抠上徐道士身体了,她最相信这些,赶紧过来问道:“水才,你有什么交代的?”

    “秋菊,我走了,我以前对不住你,下辈子加倍还你,你可要把几个孩子带大,成人,成材,我这辈子很失败,他们可不能再像我这样,应该有好的人生。”徐道士嘴里缓缓道来,好像真的老抠上了他的身一样,其实他来之前早就把老抠的一生了解地透透的,不是别人,是夏劳动的老婆大喇叭,徐道士送了点东西给她,她那张嘴巴就一五一十全跟徐道士说了,所以今天他是有准备而来。这些都是糊弄那些愚昧的人。

    “好的,我知道了,你走好吧,记得保佑我们全家运气好点,就算托福了。”

    “那是当然。”

    接着徐道士把头转到几个儿子这边:“树根,春根,土根,寿根。”

    “爹,我们在这里。”三兄弟答应道。

    “大哥去镇上了,梅子生了。”四哥补充道。

    “你们以后要听你妈的话,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做个有用的人,不要像你爹一样,一事无成,废人一个,还有孝敬你妈,她这辈子不容易。”

    “爹,我们知道了。”三兄弟眼里都含着泪,虽然以前老抠对他们不好,但走了还能说出这种话,很是激动。

    秋菊被徐道士说的,更是委屈地不行,憋在心里地眼泪,心里的苦,心里的恨,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嚎啕大哭。

    本来没人哭丧,现在终于有人大声哭喊,徐道士的效果达到了,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难怪龙游北乡人都相信他。

    “好了,我走了。”说着,徐道士身体摇晃地厉害,从他身后冒出一股黑烟,随后定住,镇定了一会:“水才,他走了成仙了,今天刚好是嫦娥奔月的时候,我跟太上老君,说情,就让他也成仙了,不信你们看月亮。”

    随后厅里的人所有目光都朝月亮看,格外明亮耀眼,上面有两个黑影,像是两个人。

    “月亮上就是水才和嫦娥。”徐道士真是个忽悠高手。

    “奥,真能成仙,以后我也能成仙。”

    “水才都能成仙,我这种人更能成仙。”

    人群开始议论起来,各自梦想着成仙的美梦,这是徐道士给他们编的梦。

    之后,徐道士和他的徒弟又念了很多符咒,“叽叽咕咕”鬼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一直念到半夜。

    本来今天应该是老大晚上守灵,可他去医院了,就轮到老二守灵,秋菊怕他害怕,过来陪着他。

梅子生了儿子,李风水看坟地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太阳还没出来,永清就来报信:“婶,梅子又生了个大胖小子。”

    秋菊和老二跪了一晚上,已经昏昏欲睡,永清的声音仿佛晴天霹雳,把他们从梦中惊醒。

    “生了个大胖小子了?”秋菊想在确认一下,这个家太需要好消息了。

    “是的,昨天我给他们送去衣服,就陪着树根在外面等,听见里面梅子痛苦的叫声,可就是生不出来,一直到晚上月亮出来才生出来。”

    “那梅子没事吧?”秋菊担心道,生这么长时间,别说像梅子这种身体单薄的,身体好的也受不了,母子平安最好。

    “没事,就是身体虚一点,其它没事。”

    “没事就好,都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水才,你总算做了件好事。”秋菊对着老抠念叨起来。

    “永清,你也辛苦了,先回去睡一会,我等会熬点鸡汤,你给他们带去。”

    “好的,婶,那我先回了。”

    秋菊用疲惫地,带着血丝的眼神,目送永清出去,转脸又对老二说:“春根,你也先回去睡吧!累了一晚上了。”

    “娘,你也去睡吧?”

    “我没事,岁数大了,睡不着,还不如多做的事。”秋菊其实身心疲惫,可里里外外,这么多事,还要她去操持,再累也要把这几天熬过去。

    “那我先回去睡会,等下来替你。”

    “好的。”

    老二走后,王婶和根云就来准备做早饭了,秋菊弄来一个小煤灶,杀了只鸡,在那里给梅子炖鸡汤。光清也一大早就过来,他昨天晚上忙到徐道士念完才走的,就睡三,四个小时,醒来就过来,他的活一刻都不能耽误。

    小爷爷也一大早过来了。他去老抠跟前查看,老远就闻到很重的尸臭,更加刺鼻难闻,像死了好几天的老鼠,没走到跟前,就发现老抠的肚子比昨天鼓起更高,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当他是亲自给他换的衣服,每个细节都清楚的很。

    “坏了,水才的肚子已经开始腐烂了。”小爷爷心里一震担忧道。

    走到跟前,一看老抠的脸色更加发暗发臭,使小爷爷都不能呼吸,用左手捂住鼻子,用右手到老抠肚子上按了按,像个气未打足的皮球,焉焉的,按下去,好一会才会弹上来,但如果真把气打足了,那就危险了,肚子都会爆炸,随之里面内脏,肠子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会喷涌而出,那场面想想都可怕,恶心,恐怖。

    “秋菊,你赶紧去把李风水叫来,带他去给水才选块地好下葬,拖不得,赶紧去。”小爷爷着急,用命令地语气跟她说。

    “好的。”秋菊正在炖鸡,看小叔这架势肯定有急事,放下手上的活就去。

    “娘,你干嘛去?”四哥问道,他和老三醒来就过来了。

    “你们来的正好,快去把李风水叫来,小爷爷有急事找他,快去,娘还要给你嫂子炖鸡。”

    “好的。”四哥看娘这么着急,肯定有大事,转身和三哥去找李风水。

    “光清,你的活怎样了,人恐怕放不住啊?”小爷爷走到光清跟前。

    “棺材框倒是差不多,就差修饰,盖子活多,还要上桐油,一时半会,还真弄不好,我也没偷懒,尿都没撒几次。”光清以为小爷爷说他偷懒呢。这个活也就他这么卖力,才有这个进度,换别人,估计一天刨几根树皮都要一天时间。

    “我也没说你偷懒,反正尽快吧,活粗糙点没事。”

    “好的,我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

    一会,兄弟俩就把李风水叫来了。他的家就在农会的左边没几步,这么早去,他刚起床,准备上早工,就被兄弟俩拉来了。

    “哥,找我什么事?”李风水岁数比小爷爷稍小点。

    “天气这么热,我看水才怕是放不住,你赶紧去给他选块坟地,早点入土为好。”

    “好的,我看也是拖不得。”李风水也闻到刺鼻的尸臭。

    “土根,寿根,你们带李风水到自留地去看看,选块好地。”

    “好的,小爷爷。”兄弟俩答应道。

    转身立马领李风水去看坟地。李风水回家取来罗盘,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

    金山坟地边上本来有块自留地,老大结婚给他用了,现在他种上黄瓜,蔬菜之类,怎能在那里下葬。村西边有块自留地,就是老抠死的那块桔树地,那块地风水肯定好,以前地主就是在那里挖出二十几根金条发的家,那是块发财地,葬在那里肯定好,子子孙孙不用受穷,穷怕了。

    来到桔树地,李风水就开始用罗盘四处测量起来。

    嗡吗!阿嘎那,阿巴那,吗打那,

    吗嘿!吗打那耶,梭哈!

    开罗盘前念颂此密咒,不怕罗睺、杀师、禁忌,不畏一切凶神恶煞。

    李风水拿着罗盘这里转转,那里探探,嘴里还念念有词。

    忽然他冒出一句:“辰山戌向兼乙辛。用丙辰向丙戌分金,坐角宿九度半,向娄宿一度为土局。”

    而他站的位置刚好是老抠死的位置,可能他死之前就把这个位置选好,这块地只能选这个地方,他以前读过私塾,看过风水等相关的书。

    此位置是:戌是离卦中女,辛系巽卦长女,二女同居,孤阴不生,而且又犯破军跛盆杀,阴阳借库消纳,因此福禄难以久远。若得真局,必须要前面有水逆朝,才会享禄万钟。如庚酉峰峦尖秀,为贪狼星显照,则有明经小贵发小官。如坤申庚酉峰峦尖秀,主后人聪明,利文学科甲,能催富贵。兼贞峰秀,出聪明之子,但此局属劫论,只能旺四十八年便哀败,之后要重修才能兴旺发达。此局为救人黄泉,宜放子癸水吉。

    老三和四哥看着李风水站在老抠死的位置,两人不啃声,看着李风水在那摆弄,哪有那么巧的事,难道我爹走的时候就知道会葬在这里?

    李风水在这块地方画上记号:“土根,寿根,你看到记号了吧?”

    “看到了,叔。”

    “回去告诉你妈,让他叫人来挖,一定要按照我的方位来挖,否则,,,,,,”李风水讲到后面就收住不讲了,天机不可泄露,否则自己会折阳寿。

    “你们快些回去,我在这里等他们,亲自交代为好。”

    “好的,叔,那我们先回去。”

    兄弟俩带着使命,迈开步子往家飞奔起来,跑的时候,两人还手拉手,看的出两人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回家就一五一十地跟秋菊讲了,秋菊便去问小爷爷,派谁去挖坟。

    小爷爷领着柏清,还有根财去挖,他俩不仅腿脚快,力气更好。

月圆时起暴雨,老抠膨胀,吓晕四哥

    到下午,坟地就挖好了,就等下葬。

    小爷爷再次去查看老抠。

    下午比早上看上去更暗黑,那尸臭也更加刺鼻,难闻,小爷爷直摇头,又走到光清跟前,他还是埋头苦干,棺材框架已基本成型,他现在在做盖子,这个活是关键,也最费工夫。

    “叔啊,我已经在做盖子了,但这个活,很费工夫的,上面还要雕花,刻字。”光清见小爷爷忧心忡忡地走过来,肯定是催他活的。

    “这些我知道,你这样,你先捉紧把盖子样子做好,雕花,刻字,真来不及的话,就先放放。”小爷爷知道这活是慢工细活,可老抠等不在,只能取其重要的先做。

    “好的,叔。”光清身上的汗都把衣服全部浸湿,像从河里爬出来一样的落汤鸡,可又有什么办法,还得硬着头皮干,其实他在后面已闻到难闻的尸臭,所以他没有怨言,捉紧干吧。

    梅子昨天晚上月圆时生了个大胖小子的事,也在村里传开了,不用说,是大喇叭传开的,夏劳动告诉她的,她还在这上面添油加醋,说,昨天夜里徐道士给老抠做法事,月圆之时,老抠刚好升天,就到梅子肚子投胎了,那大胖小子是老抠投胎转世,村里都很相信,很多人晚上都看了徐道士做法事。

    这话传到秋菊那里,她气愤地不行,你们这些人,每天不嚼一下舌根,舌头都痒,晚上都睡不着,乱嚼舌根,你们以后也会得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菩萨都看在眼里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快快保佑我们家好起来吧!

    人性佛,性基督也好,都是在寻找精神寄托,特别是人苦难之时,需要人倾诉,这些佛,神,刚好是他们的倾诉对象,至于他们的托的愿望,那就要看上天了,个人的命运,命好,许的圆就能实现,命不好,就算你许的愿再好,再虔诚,也是不能实现的。秋菊可能是属于后者吧。

    晚上,徐道士又来做法事,还是昨天差不多的套路,不过添点新咒语,新动作,免得大家审美疲劳,就像表演一样,要玩出各种花样,姿势,才能吸引更多观众,观众越多,徐道士心里越高兴,东家的钱肯定是不会少了,他的名头也越大了,到时附近办丧事都会去找他,钱花花的流进口袋,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散场后,今天轮到老三和四哥守灵。

    秋菊困得不行,还硬着头皮,想留下陪他们,可刚蹲下,就像脑子缺氧一下,晕过去,还好老二站在她后面,要不头直接撞地上,那就麻烦了,她太累了,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心都操碎了,腿都跑痛了,加上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都是靠着意志,硬撑,撑着,现在撑不住,像老城墙经不起炮击,轰然倒塌,倒了,累了。

    老二把她背回家,走的时候还交代他们,“晚上如果有什么事去叫他,不要害怕,我今天在老家住,离农会不远。”

    “好的,哥,你赶紧背娘回去吧。我们也大了,不害怕。”俩兄弟应道。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六,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还真有些道理,今天的月亮又亮又圆,不像平时的月亮,泛着银光,今天的月亮泛着红光,仿佛是傍晚太阳的余辉,又有点不像,它的光很柔和,不刺眼,直视也不伤眼;月亮的圆更像太阳,很圆很圆,不像平时有缺,今日都归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古人的诗句真是美。

    八月十六,当别人家团圆,赏月,吃月饼之时,四哥他们家却阴阳相隔,人和人差距就这么大呢,四哥幼小的心灵也感受到世间的无常,人生的无常,上天为何老是跟他们家过不去,难道我们是上天的弃儿吗?难道我们就不能舒心地过日子吗难道我们生出来就是来受罪的?难道……

    满脑子的疑问充斥着四哥,以至于往火盘里添纸都心不在焉,把着了火的纸重新拿回来,还好老三发现,不然自己身上都得着起来。

    “树根,你怎么了?是不是困了?”

    “没事,我刚才就头晕了一下。”

    “要是困的话,就在旁边咪一下,等下我来换你。”

    “不用,我熬的住。”

    熬夜是非常难熬的,上半夜还好,人还不困,下半夜,人的睡眠神经就开始起效了,不住催你睡觉,让你都控制不住眼睛闭上,像他们年龄还小睡眠本来就更多,且这几天,他们里里外外,也没少做事,早就困的,累的不行了,可四哥强忍着困意,熬着,她妈熬不住倒了,这时他不能倒,应该像个男子汉一样撑起这个家,这个家太需要希望,我倒了,别人更要看我们的笑话,这种嘲笑比刀子刺身上还痛,我不能倒,再让他们笑。

    四哥心里重新调整了一下,心里舒坦多了,人也精神起来,眼睛搂了搂,虽然眼睛里布满血丝,但也明亮很多。看见爹还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药该多好,那我不管多远,多少钱,我都要弄来给爹用,全家团团圆圆,在现在看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亲情是这世上用什么东西都买不来的。

    又看见爹脚下的煤油灯,火虽渺小,但生生不息,可能这就是生命的象征,每个人对于地球,对于宇宙是如此渺小,小的如同一个小蚂蚁,生命中的经历过程可能都不相同,但对于死亡,每个人都是相同的,不论你生前多么伟大,多么强大,死的时候都一样,就像你路边踩死一个小蚂蚁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伟大而多给你一秒钟,或时光倒流。

    又看见外面耀眼的月亮,你是如此美丽,一年当中,你在今天最美丽,可和四哥现在的心境刚好相反,如此反差,更加剧了心里的悲凉。

    看着想着,四哥也有些困意,转头看他哥,早已靠在柱子上睡着了,“呼呼,咕咕”大声地打着呼噜,是那种睡死一样,很沉很沉地睡,他本来就嗜睡,再加上这几天累得,睡的能不沉,这样睡着,恐怕打雷也听不见,打不醒,哈喇子都流出来。

    四哥看着他哥这样,心里也是笑笑,一点睡相都没有,以后怎么讨老婆啊。

    此时外面忽然起风了,四哥是通过煤油灯的火焰看出来的,左右摇摆,飘忽不定,而且摆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就要把火灭了,朝天望去,黑云已把月亮遮住,天空黑压压一片,有几道闪电一闪一闪,远处传来“哄哄”的雷声,声音震荡整个天空,并发出“隆隆”回响,仿佛在演奏交响乐,声音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近,仿佛快要崩断的弦,随时都要喷发。

    一道闪电像一条火龙划破天空,飞驰而下,直接落到农会这边,强烈的光,刺的眼睛都痛,“轰”一声巨响,像原子弹爆炸般的响声,震的耳朵“嗡嗡”,一时失聪。

    农会的电灯一时全灭了。

    继而狂风大作,风从农会大门灌进来,把前厅的桌子都吹得舞动起来,凳子都吹倒在地,从后门吹到内厅,那盏长明灯,被风“呼”一下就吹灭了,把躺着的老抠都吹得扭动起来,寿衣飘动起来。

    四哥惊慌失措,哪见过这等场面。

    “哥,哥,醒醒。”四哥拼命喊着。

    可老三睡的太死了,平时他睡觉也是打雷都叫不醒,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一阵大风吹来,人都站不稳。四哥想,这样肯定不行,非把爹吹到地上不可。

    他赶紧上前,按住老抠肚子上的寿衣,不让他飘。

    忽然,又一条火龙疾驰而下,“轰”。

    四哥按着的老抠发生了变化,肚子急速膨胀,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鼓的很大很大,好像马上要爆炸一般,并从肚脐眼流血水出来。

    四哥一下被吓得不行,赶紧松手,往前看了一下,老抠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各种感官,强烈刺激着四哥,人像在崩溃边缘,“啊。”

    “喵,嗷。”张叔家的大黑猫,此时在边门发出恐惧的惨叫。

    四哥转头看到那猫的眼睛,仿佛死神般,泛着蓝光。

    “喵,喵。”

    “啊。”

    四哥最后大吼一声,便吓晕过去,晕在天井中心,暴雨之下。

四哥发高烧,老抠入棺

    而此时老三,雨水飘到他身体,身上一阵凉,惊醒过来,借着闪电,便看到老抠膨胀的肚子,吓得不轻,“啊”差点摔跤,眼睛飞速搜索着四哥,看见他晕在天井之中,赶紧爬起来去扶。

    他刚去扶,老二也急匆匆地过来了。

    “土根,发生什么事了,寿根,怎么会晕在这里?”老二边扶边问。他睡的轻,外面有什么动静,他一下就醒,刚刚又打雷又下雨,就醒了,只是刚才雨太大,没过来,这会小点,便急匆匆地过来。

    “刚才我睡着了,睡的很死,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老三也知道他睡的死,忽然又想起什么事:“不过,可能跟咱爹有关,你往那边看。”

    老三指着老抠的肚子。

    “啊,这么会这样?”老二看到老抠的肚子也傻眼了。

    “我也不知道,醒来就这样了。”

    “先把寿根背回去,再说。”说着老二背着四哥回家。

    把他背到楼上,放到他的床上,他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俩兄弟又把他衣服全脱掉,拿来一块毯子给他盖上。

    可四哥时不时抽搐起来,像将死的耗子一般。如果以前老抠对他的家暴是浅层伤害,只伤及外皮,身心也只是浅浅地受伤,那这次是像原子弹爆炸般,巨大地伤害,各种感官受到强烈地刺激,强烈地恐惧,使人精神崩溃地恐惧。人生出来时本对世间万物都不会恐惧,恐惧是后天刺激出来的,四哥就受到了强烈地刺激,在他幼小的心灵留下深深地烙印,他才十二岁,刚是人性格成型之时,受到如此打击,也改变了他的性格,改变着他的人生。

    老二用手摸了摸四哥的头,“啊,好烫。”

    四哥本来就受到刺激,再加上在暴雨中淋了这么长时间,发起高烧。

    “深更半夜的也不好意思去叫陈医生,怎么办?”老三忧虑道。

    “这样,你下去烧点姜汤,我去弄盘冷水,用毛巾给他敷。”

    “好的。”

    说着兄弟俩就忙起来,一个用冷水毛巾给他敷,一个烧来姜汤给他喝,可不见好转,就一直陪着他到天亮。老三熬不住,早就呼呼大睡,和刚才差不多,睡的很死。老二也是昏昏欲睡,可他还是努力把头抬起来。

    清晨,一缕阳光划破天际,刺眼明亮,太阳像个金光闪闪的聚宝盆,缓缓升起,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昨天半夜下过大雨,很多树上,草上,都含有晶莹的露珠,但它们看到太阳,好像害羞的姑娘一般,马上躲起来,消失地无影无踪,大树马上把叶子打开迎接这美好的阳光,花朵马上把花瓣打开,用微笑迎接阳光,一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景象。

    可四哥家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老抠死了,秋菊晕了,四哥也吓晕了,他们家就像躲在树下的孤草,永远得不到最好的阳光,最好的肥料,最好的雨水。

    随着第一缕阳光升起,昏昏欲睡的老二突然惊醒,“天亮了。”

    继而去拍老三,“土根,醒醒,醒醒。”

    拍了几下,没反应,睡得真够死的,难怪昨天夜里打雷也不醒。

    老二没办法,就用手使劲掐他耳朵,卯足劲掐。

    “哎呦,哎呦。”老三这才叫唤起来。

    “哥,你掐我干嘛,人家睡得正香呢。”老三还责怪起老二。

    “土根啊,天亮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早点起吧。”

    “什么事?”

    “你去把陈医生叫来,给咱妈和寿根看看。我去把小爷爷叫去农会,咱爸昨天肚子不是膨胀。”

    “哦。”老三想起昨天夜里看到他爸肚子膨胀的样子,都有点恶心想吐的感觉。

    “那我去了。”

    “好。”

    老二摸了四哥的额头,还是烫的很,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人的脑子都会烧坏的,又给他毛巾放冷水盘里搓了搓,重新换上。

    下楼到他妈房里。

    “春根,你昨天睡在这里啊?”秋菊已经醒了,她只是太累了,晕去了。说话的语气有气无力,听得出,她身体还很虚。

    “妈,您醒了,真好。”

    “我早就醒了,可想起来,就是使不上劲,起不来。”

    “您太累,先歇着,别的事,不用操心,我会去忙得。我让土根去叫陈医生,过来给你和寿……”老二欲言又止,这会不能把寿根受到惊吓,发高烧的事情告诉妈,妈身体本来就虚,经不起一次次打击。

    “你想说什么,寿根,他怎么了?”

    “没什么,您不用担心,他还在农会,我去替他呢。”

    “这样,那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作为母亲,始终把自己放在后面,儿子放在前面,孩子就是她的命,生命的全部,自己苦点累点都没关系,孩子不能受到伤害,作为母亲秋菊是伟大的。这会如果让她知道四哥这样,恐怕真……

    “好的,那我去了。”

    秋菊目送老二出去。

    老二实际不是去农会,而是直接去找小爷爷,爹的事情更严重,拖不得。

    到小爷爷家门口,就看到小奶奶瘸着腿,在井边淘米准备煮稀饭。

    “小奶奶,小爷爷起床了没?”老二是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

    小奶奶转过头:“是春根啊,你小爷爷还在睡呢,这两天为你爸的也累了,你到房里去叫他吧。”

    “好的,小奶奶。”

    小爷爷为我爸的事,里里外外也没少操心,再加上岁数大了,能不累嘛。春根都有点不忍心去叫他,可我爸的事情拖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去喊。

    小爷爷的房子是以前的老房子,是用开线的青砖做的,房子的布局都差不多,大门进去便是客厅,左右两侧是房间,房子右侧还用黄泥砌了厨房。

    小爷爷的房间在大门进去的左侧。

    春根来到小爷爷的跟前,听到有规律的呼声“呼呼,”声音低沉,不像老三那种“呼呼,咕咕,”此声音听得出,累,但睡的不死,有可能是岁数大的缘故。

    “小爷爷,小爷爷。”春根叫得不是特别大声。

    没反应,接着又叫:“小爷爷,小爷爷。”

    “嗯,嗯。”小爷爷在醒觉,搂搂眼睛,但一下就醒了,看见春根站在跟前。

    “春根,这么早,什么事?”

    “是这样的……”春根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小爷爷说。

    小爷爷一下站了起来,套上衣裤:“我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没想到这么快,唉,只怪水才命不好啊!走,那我们赶紧去农会,你去把我徒弟劳动喊来,还有光清。”

    “好的,小爷爷,那我先走了。”

    “嗯。快去吧。”

    小爷爷来到农会,看到根云和王婶已经到农会了,当然也看到老抠那样,且非常之恶心,肚子膨胀的像鼓足气的气球,肚脐眼和下体不断流着血水,半个后厅都是血水,甚至流到天井的排水沟里,一股血水的酸臭味,布满整个农会。

    “爸,怎么会这样?”根云问道,王婶也捂着鼻子疑惑地看着小爷爷。

    “主要是昨天晚上打雷,起风,下雨造成的,这样你们没法在这里烧饭了,把东西边门拿到王花家去烧。”小爷爷吩咐道,王花就是王婶的大名,和老抠一样,大名都很少被人叫,连自己都忘了。

    “好的。”根云去拿东西,让王婶在外面等。

    小爷爷等他们把东西搬好,就把后厅的门都关起来,防止臭气传播出去。

    刚关上,便有人敲门。

    “小爷爷,劳动和光清叔,我叫来了,把门开开。”

    “好。”

    “咯吱。”一声门开了。

    “你们俩快进来,春根,你去弄些石灰来。”

    “好。”

    “奥,怎么会这样?”劳动和光清齐声喊道。

    “别看了,赶紧干活吧。光清你去把棺材移到水才边上,劳动你去找点塑料袋,越大越好。”

    “奥。”

    各自忙活开,小爷爷则去把老抠的衣服穿好,由于肚子鼓的太大,根本无法包住,小爷爷用细麻绳把两边勉强固定在一起。

    光清把棺材框拉到老抠身边。

    “叔,就这样放进去吗?桐油都没上呢?”

    “再拖,肚子都可能爆炸。”

    “啊,这样啊。”

    “我还能骗你。”

    这时春根拿着一袋石灰进来。

    “赶紧把有血水的地方都洒上石灰,快。”

    “奥。”春根拿着石灰到处洒。

    血水的淡红色,碰到石灰的白色,形成红白相间的颜色。

    劳动也找来了几个塑料袋,是尿素袋的内胆。

    “快,拿过来。”

    劳动慌慌张张地拿着过来,手不自觉地抖起来。

    “光清,你也过来帮忙。”

    “奥。”

    “你们俩把他扶起来,我帮他套。”

    “好。”

    光清倒不害怕,他天生胆大,劳动战战兢兢,用颤抖的手去推老抠,待差不多扶正,小爷爷拿个塑料袋,从上往下套,由于一个根本无法全部把老抠装进去,又从脚往上套一个,肚子太大套不进,用一个塑料袋分开缠了一圈,用麻绳捆紧。

    把老抠包的像个粽子一样,再叫上春根,春根扶头,他们三人扶后面,四人合力把他装进棺材,订上棺材钉,总算入殓完成。

秋菊请老佛娘给四哥收魂

    老三则领着陈医生去给他妈和四哥看病。

    “妈,陈医生来了。”到房里秋菊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了,就不要叫醒她好了,我先看看。”说着陈医生先用手摸了摸秋菊头烫不烫,手刚放上去,秋菊就醒了。

    “陈医生来了,土根去泡点茶叶水。”

    “不用泡,婶,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跟我说一下。”

    陈医生说着客套话,秋菊使眼色让老三去泡茶,接着说:“我其实没什么病,就是累的,想起都起不来,一会就睡着。”

    “这样啊,那我先听听,看看你的老毛病是不是犯了。”陈医生从药箱拿出听诊器,放在秋菊的胸口听,她心脏不好,现在家里一下出那么事,真担心她心脏病又犯了。

    “陈医生,喝茶。”老三把茶水端进来,看陈医生还在认真听诊,接着问:“我妈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有少许杂音,这样我给挂**葡萄糖补充体力。”

    “好吧,我就说没什么大事,就是累了。”

    陈医生又从药箱里拿出葡萄糖盐水,挂在床顶上,接上输液管,下面调节开关,调了调,针头就喷水而出,像小孩撒尿一般,拿出一根粗的弹性牛皮筋,把秋菊右手腕扎住,然后针头对准手背血管一扎,马上把牛皮筋松掉,整套动作麻利娴熟,一气呵成,针头进去都不感觉痛,这就是他的本事,没点年头练不出。

    “好了,寿根在楼上吗?”

    陈医生给秋菊挂好,就想去给四哥挂,来的路上老三跟他说,老四病得不轻,发着高烧,身体还抽搐。

    可这话让秋菊听到了,她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下不知哪来的力气,也许这是爱的力量,在她心里孩子永远是第一位的,一下从平躺状态坐起来。

    “寿根他怎么了?”

    “他……”陈医生想开口,又看看秋菊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没事,娘”老三出来解围,或者说是辩解,只是想安慰他娘,但这种辩解,在现在情况下不一定有用,因为刚才已经露出很大的破绽。

    “不行我要起来看看,你们都骗我。”说着就自己用左手将右手上的针头拔掉,从床上下来,没顾上上穿鞋就往楼上跑。

    由于针头拔掉盐水流出,“哎呦,”陈医生看到立马上前将开关关死,这么好的盐水,浪费了多可惜。

    秋菊看到四哥龟缩在地板床上,时不时还抽搐,嘴巴里“叽叽咕咕”说着胡话,立马蹲下去抱起四哥,心如刀绞,泣不成声:“我的儿啊,你怎么会成这样了。”

    接着用手摸了摸四哥的头,烫,真烫,像刚烧好的豆腐一般烫。

    这时,陈医生和老三也紧跟上来。

    “陈医生,快给我儿看看吧?怎么这么烫啊。”秋菊带着哭腔喊着。

    “好的,婶,你别着急,我先给他量量体温。”

    说着拿出体温计,在秋菊和老三的帮忙下,把它放到四哥的舌苔底下。

    借着量体温空隙,秋菊数落起老三来,“土根,寿根这么严重怎么不和娘说啊?他昨天到底出什么事会成这样的?”

    “娘,你昨天晕倒了,我就没和你说了,寿根昨天夜里下雨淋湿衣服,所以感冒了。”老三不敢把昨夜老抠的事情告诉他妈,这样会增加母亲忧虑。

    “39,5度,这么高的烧。”陈医生拿出体温计喊了起来,因为很少有人高烧超过39度的。

    “那怎么办?”秋菊更是心急火燎。

    “我先给打针退烧针,再挂**盐水看看,观察一段时间,烧能退最好,不能退的话,那得赶紧送到镇医院去。”陈医生边说边给四哥打针挂水。

    “那麻烦你了,多少钱?”

    “钱,没事的,你们现在急需用钱,过段时间给我就行。”

    他们家是急需用钱,但秋菊不愿欠别人的,人穷志不穷,这些钱她从不拖欠,哪怕自己平时啃萝卜咸菜,也不欠这些钱。

    “拿着吧。”秋菊说着从兜里拿出二块钱递给陈医生。

    陈医生看她这架势,钱肯定是要收了,不收就看不起这家人,就拿起钱,又找了一块钱给秋菊。

    “婶,不用这么多,找你的。盐水先挂着,等下我再来。”

    秋菊抱着四哥点点头。

    老二也回来了,并带来了小爷爷的传话,“明日把爹下葬。”

    秋菊说,“随小爷爷安排就是,你去配合他,需要买什么,办什么事都听小爷爷的。”秋菊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思在老抠那里,一个死人那里,活人,她的儿子都病成这样了,死人更顾不上了,再加上自己身体不好。

    “好,娘,那我去忙了。”

    “嗯。土根,你跟着你哥一块去忙吧,这里我看着寿根就行。”

    “娘,那你自己注意身体,不要只顾老四。”

    “我会的,走吧。”

    俩兄弟就去忙了。

    四哥盐水挂着,身上发了很多汗,秋菊一直在旁边用毛巾给他擦着,毛巾湿了,又拧干又擦又拧,不断循环着,只要四哥能好,哪怕让她到太上老君那里偷仙丹,她都敢,孩子是她的全部,生活下去的动力,生活的希望。

    盐水挂好,四哥的烧好像一下就退了,但就是醒不过来。秋菊当然一步都不离地陪着他。其中陈医生也回来看过四哥,药是起效了,烧退了,但人还不醒,他一时也拿捏不准,不过他想起一种情况,就是受到惊吓,是这种情况,大脑受到强烈地刺激。

    “陈医生,寿根他烧退了,怎么还不醒呢?”

    “嗯……这个嘛,我也拿不准,很少碰到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受到惊吓。”

    “受到惊吓?……”

    “对,应该是这样,弄不好晚上还得发烧,我先给他配点退烧药,你到时给他喝下。”

    “奥。”

    陈医生走后,秋菊就扶着四哥把药喝下,用手扒开嘴喂的,四哥都呛了几下,秋菊又赶紧给他拍胸口,接着四哥又昏睡过去。

    陈医生刚才说受到惊吓,倒是提醒了秋菊,农村很多这种情况,有时小孩受到惊吓就使劲哭,还发高烧不退,四哥也是这种情况。可四哥虚岁都十二岁了,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是比较少见的,除非那刺激特别大才会造成,春根,土根肯定对我隐瞒了些什么,这两个孩子什么都要瞒着我。

    到晚上天黑之后,四哥果然又发起高烧,头,身上都冒汗,并说着胡话,秋菊担心极了,可春根和土根还没回来,怎么办?她把湿毛巾放在四哥头上,自己着急出去找“老佛娘。”

    “老佛娘”是村里巫师一样的人,通灵,能和鬼,神,仙通话的人,一般出什么邪事都找她。

    “徐老佛娘,你快给我儿看看,怎么受到惊吓,如何破解?”秋菊把老佛娘请来了。

    “别急,我先看看。”老佛娘像医生看病一样查看四哥身上,“寿根是受到惊吓了,而且很深地刺激,你去拿三只筷子,一个碗,再拿只笔。”

    “嗯。”秋菊赶忙下去拿东西,下楼梯都“咚咚”作响。

    “给徐老佛娘。”

    “不知他是哪里受的惊吓?”

    “好像在农会。”

    “好知道了。”

    老佛娘从碗中取些水,洒在四哥的脸上,身上,继而去把三只筷子在碗中扶起来,心中并念着咒语。

    三只筷子怎能在碗中立起来呢,秋菊诧异地看着。

    一会,筷子果真立了起来,真是奇怪。

    “当然筷子倒的时候,你儿的魂就回来了,还有我写个符,你把它丢到农会边上的茅坑里。”

    “好。”

    “老佛娘”拿起笔在一张黄纸上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出了个嗑儿郎,嗑儿郎,嗑儿郎,早点回家啊。”字迹潦草,一般人看不清。

    “这个纸,你拿去。记得丢的时候喊下,寿根快回来。其它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行,我明天再来。”

    “好的,谢谢,这个钱你拿去。”

    “不用。”老佛娘半推半就,塞进口袋。

    秋菊就按她说的做,到农会边上的茅坑,喊着“寿根,快快回来,”并把纸条丢了下去。之后,回家看着筷子。

筷子倒了,四哥醒了

    秋菊一边给四哥换毛巾擦额头的汗,一边眼睛死死地盯着筷子,看它什么时候倒,可筷子仿佛像用胶水粘住一般,纹丝未动,屹立不倒。秋菊也纳闷,就是用碗放水立的三根筷子怎会如此坚挺,难道徐老佛娘真有法术,如果真有法术,那定能帮我儿的魂招回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的儿,你快快回来吧,不要让娘担心了,没有你在,娘度日如年,一切惩罚都往我身上来吧,我的孩子还小,不要伤害他了。

    秋菊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可筷子还是不倒,四哥身上还是很烫很烫。

    半夜,春根和土根农会最后一场法事忙完,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

    “娘,你去睡吧,我和土根守着老四。”

    “娘,没事,你们比我累,忙了一天了,明天还要早起,你爹出殡。”

    “我们年轻,体力恢复快,没关系的,您去睡吧,别把身体弄垮了。”老三道。实际他自己早就困得不行了,眼睛泛着血丝,嘴巴哈气连篇,他瞌睡最多,现在如果让平躺着,估计没两分钟,就能“呼呼”大睡。可他也长大懂事了,知道娘身体不好,更应该让娘先睡,娘身体如果垮了,那这个家就更没希望了。

    “不要争了,我让你们去睡,就去睡吧,我没事的。”秋菊加大语气命令起来,四哥没醒过来之前,她一分一秒钟都不愿离开,就算让她回去也睡不着,心在这边,那还不如不睡,再则老二,老三已经里里外外忙到半夜,明天还要早起安排他爹下葬的事,理因让他们去睡,老四已经这样了,老二,老三再有个什么好歹,还她怎么活呢。

    在她心里孩子永远是第一位的,自己等全家人全部轮完,才最后轮到,是有座次的,就像看电影一样,孩子们的座位永远靠前,视线好的地方,自己无所谓,可以坐到最后面,最边上,只要孩子们开心健康,自己什么都没关系。

    “你们快去睡吧,到下面我的床上睡,我的床有棉絮垫起来,要软一点,对腰好,睡这地板太硬了。”秋菊所说的棉絮实际是一条破棉絮,应该是老祖宗留下的,很黑很黑,但不是黑心棉,那时没有黑心棉,人心没那么黑,也没那技术,这被子只是用的时间长,变黑的,中间还有很多缺口,秋菊就把它当垫被了,上面再铺上凉席,这样又软又凉快。

    “那好吧,娘,等下你也睡会吧?”老二看娘那么坚持也是没有办法。

    “好的,我知道了。”

    老二,老三下去睡一会工夫,就从下面传来打雷般的呼声,“呼呼,嘘嘘”这是老二的呼声,连着呼;“呼呼,咕咕”这是老三的呼声,像布谷鸟的叫声。

    秋菊听到他们的呼声,心里踏实了一些,两个大儿子终于去睡了,别把他们的身体弄垮了。

    继而又看看四哥,身上还是那么烫,我的儿,你快点好吧,娘好担心你啊!又看看筷子,像三根擎天柱一般,坚挺不倒,你们怎么不倒啊,快倒啊,这样我的儿就能回来了,秋菊都有点想用手把它们推倒的冲动,可那样就不灵了,我可是花了钱请老佛娘来的。唉,只能苦等了。

    看着等着,秋菊不知不觉也睡着了,身体也实在支撑不住了。

    大黑猫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好像没声音了,它才蹑手蹑脚地从窗户钻过来,它是闻到四哥的气味来的,但今天的气味有点不对,泛着药味,汗味,还有多了一个人的味道,它感觉不对,莫非是四哥生病了,有可能,但还有一个人在,它不敢轻易上去,这样它和四哥的秘密就暴露了,弄不好会把窗户封死的,那样就不好了,没有零食吃,而且是我最爱吃的鱼干。

    这会里面没动静,我才敢上去看看,看看四哥是不是生病了。

    黑猫上来看到四哥龟缩在地板上,浑身发抖,额头冒汗,秋菊挨着他睡着了,她手上还拿着毛巾,后面还有一个碗,放上半碗水,立着三根筷子。黑猫也很是纳闷,这是做什么用的,好生奇怪,好像施了法术,围着筷子转了好几圈,但不敢去碰筷子,怕招来不测。

    黑猫又转到四哥身边,看他额头不断冒汗,它就用猫舌头给他舔了起来,可它舔完,一会又冒出来了,它又接着舔,一遍遍重复着,它把四哥当成自己的朋友,战友,伙伴,它发自内心,发自肺腑,发自灵魂深处地希望四哥早点好,陪它玩,不像人类那么虚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跟你嘻嘻哈哈,背后说你坏话,捅你刀子,人和人之间关系总是那么复杂,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大黑猫没有那么复杂,单纯,善良,活泼可爱,这会它是真真切切希望四哥好,没有捏着藏着,它像狗一样忠诚,别人都抛弃主人时,它不会,它不离不弃,致死追随。

    “喵,喵”黑猫看着四哥不见好,不禁伤心地哭喊起来,“喵喵”。仿佛在说,四哥快快点好起来,好起来就可以陪它玩,抚摸它光鲜亮丽的黑毛,有你的抚摸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黑猫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那时四哥健健康康,每天晚上都陪它玩,抚摸它,拿最好吃,最香的鱼干给它吃,那时的它就像一朵温室中的花朵,那样无忧无虑,那样自由快乐。越是这样想,越加剧黑猫的忧伤,“喵喵,喵喵。”

    “嗷嗷嗷,咕咕咕。”外面传来了公鸡的叫声,天快亮了。

    黑猫也要走了,它还是很不舍地看着四哥,帮他额头舔了最后一边,四哥的额头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烫了,汗也只有少许,也许是黑猫的唾液帮助了四哥退烧,也许……

    黑猫这样放心多了,但是还是很不舍地走了,一步三回头,跳窗户还深情地望了一眼,仿佛是一个美女深情地望着自己的情郎一般深情,含情脉脉,依依不舍,最后一个鱼跃,“啪”一声,稳稳落地。

    此时房间里也“啪”一声,筷子倒了。

    秋菊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筷子倒的声音,立马就醒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脑子里只记得给四哥换毛巾,换着换着,后面就忘记了。

    秋菊搂搂眼睛,看着四哥也“呼呼”打起鼾声,继而用手摸了摸四哥的头,不烫了,心里高兴极了,喜上眉梢。

    “不烫就好,不烫就好,不烫烧就退了。”秋菊高兴地喊出声来。

    眼睛又转到后面看筷子,“啊,原来筷子倒了,哈哈,倒了,我儿的魂就回来了,真好。”

    这时,老二听到鸡叫也起床了,把老三也拖起来,叫老三起床是件困难的事,要使出很多手段才行,喊,掐,拖,不折腾十来分钟是不会起床的。

    起床后,兄弟俩就往楼上跑,看娘和四哥。

    “娘筷子倒了。”上楼老三就先看到筷子的变化。

    “是啊,筷子倒了。”老二也注意到了。

    “是的,我刚才迷迷糊糊也睡着了,醒来,筷子就倒了,寿根的烧也退了,真好,老佛娘说的没错,只要筷子倒了,寿根的魂就回来了。”

    “是挺好的,只要寿根没事就好。”老二好久都没看见他娘这么高兴了,只要娘高兴,比其它什么都好。

    “真好,真好。”老三也在那里高兴地手舞足蹈,从小他和四哥的兄弟感情最深,当然发自内心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娘,那你陪着寿根,今天爹要出殡,我们去忙了。”老二道。

    “好的,你们去忙吧。”

    或许他们高兴笑的声音吵醒了四哥,又或许四哥睡饱了。他醒了,睁开眼喊了句:“我要开火车,我要开火车。”

四哥魂未回来,梅子出院

    我要开火车,这不是四哥八岁时看“铁道游击队”时的梦想吗?这么多年他还没忘记吗?难道他的意志深处真的想开火车不成?

    秋菊听到四哥喊出声来,心里高兴极了,赶紧把他扶起来,四哥嘴里却一味地喊着:“我要开火车,我要开火车……”

    老二,老三刚下了两节楼梯,听到四哥的声音,立马倒转回来。

    “娘,寿根醒了。”

    “是啊。”

    “寿根,寿根,你没事吧,看看二哥。”

    “我要开火车,我要开火车。”

    “寿根,我是三哥,还认识不?”

    “我要开火车,我要开火车。”

    “娘,老四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烧糊涂了。”老二,老三看着四哥的样子很是担忧。

    秋菊摸摸四哥的头,“不烫啊,”又看了看四哥的眼神,眼神飘忽不定,好像没了魂一样:“难道寿根的魂,还没回来。这样老二,你去敲锣,通知村里人吃饭,吃好饭,你爹好出殡。老三,你再去把老佛娘请来看看。”

    “好的,娘。”两人异口同声,就各自忙去了。

    秋菊抱着四哥,心里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儿子终于醒了,这是最高兴的事。悲的是:儿子这样,像没了魂一样,真让人担心,他们家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的苦难。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快快睁开眼保佑保佑我们全家吧。

    一会工夫,老三就领着老佛娘过来。老佛娘也有早起的习惯,老三去的时候,老佛娘已经起来念经了。

    “老佛娘,快给我儿子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佛娘还没完全爬上来,秋菊就着急喊起来。

    “不慌,我来看看。”老佛娘看秋菊着急的样子,就宽慰她。

    老佛娘像医生看病一样,给四哥眼皮翻来看看,继而又看看舌苔,最后用一根食指在四哥眼前晃了晃,看他眼神是否会随指头转动,可眼神还是飘忽不定。

    “秋菊啊。”

    “我听着呢,您说。”

    “你儿,可能是高烧太厉害,把脑子烧坏了。老娘怕是爱莫能助了。”

    “高烧把脑子烧坏了。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其它办法,救救我的儿啊,他才这么小,他的人生路还长着呢,求求你。”

    “我虽是通灵人,但不是神仙,没有那法力,你想开点吧。”

    “求求你,求求你了!要不你再给他收一次魂,看看,或许他的魂还没回来呢。”秋菊越喊越激动起来,心脏也加速跳起来,她捂着胸口,心脏病都差点就范。她心里哪能接受,四哥脑子烧坏,这不可能,一定是她弄错了,我儿以后的人生路还长着呢,他不能有半点闪失,不能有,不能……

    老佛娘看秋菊这么激动,这么揪心,实在拒绝不过去,就答应道:“秋菊,你别这样,我再试试,实在不行的话,我也没辙。”

    “谢谢,谢谢……”秋菊不停点头答谢。

    老三看他娘激动的样子,赶紧去扶。

    老佛娘还是老办法,捉一把水在四哥的额头上,默念咒语,后用半碗水立三根筷子,弄好这些后,老佛娘走到秋菊跟前说:“秋菊啊,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其它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知道,谢谢。”秋菊知道老佛娘其实就这些法子,她也不是神仙,什么都能看好。秋菊自己心里过不去,寻找点安慰罢了。

    “还有就是到晚上,拿着寿根小时候的衣服,到农会,他受到惊吓的地方去叫,寿根快回家,寿根快回家,然后一路喊回家,到家后,让老三喊声,我回家了。只有这个办法,试试,行就行,不行,我也没办法。”

    “好的,谢谢。多少钱,拿去。”秋菊说着拿出二块钱塞给老佛娘。

    “算了,算了,也没帮上什么忙。”

    “哪能算呢,不给钱就不灵了。”

    “那这样,我找你一块钱。”

    老佛娘见不拿是不行了,看秋菊家穷样,就少拿点吧。拿了钱,便摇摇头走了,心想他们这个家事情真够多的,没一件让人省心,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好,唉,都是苦命人啊,阿弥陀佛。

    送走老佛娘后,秋菊就跟老三说:“土根,你去给你哥帮忙吧,今天事多,这里没事了。”

    “好的,娘,等下早饭做好,我来叫你们。”

    “嗯。”

    老三刚出门,便听到二哥敲铜锣的声音,“嘡,嘡”,还有喊声:“吃早饭了,吃早饭了。”

    出殡当日是很早吃早饭的,并一铜锣相告,只要听到敲锣的声音,大家就知道要吃早饭了。

    老三又倒转回来,“娘,吃早饭了,你和寿根都饿了,去吃点吧。”

    “这么快就做好了,天还没亮,王婶和根云辛苦了。是该吃点了,寿根都好几天都没吃了。”秋菊到现在脑子里想的还是她的孩子。

    老三扶着秋菊和嘴里喃喃自语的四哥来到农会。

    此时农会里已是人头攒动,听到老二敲锣就赶过来了,农村人本来就起的早些。看到秋菊过来都纷纷打招呼,让她注意身体什么的,看到四哥傻傻的样子,他们想问,但看秋菊的可怜样,欲言又止。

    只有小爷爷敢问:“秋菊,你过来了。”

    “嗯,叔。”

    “寿根,怎么成这样了,就那天夜里被吓了一下,这么厉害啊。”几兄弟想瞒着秋菊,可小爷爷不知道,直接脱口而出。

    “什么,那天夜里寿根被吓成这样的?”

    “是的,你不知道吗?”

    “老二,老三,告诉我,只是下雨淋感冒,发高烧的。”

    “不是这样的,那天是……”

    老二看小爷爷和他娘在叨叨些什么,不好,肯定是老四的事情,赶紧快步上前。

    “小爷爷,我们几点出殡?”

    “我和小爷爷在说老四的事情,别打岔。”

    老二赶紧给小爷爷使眼色,小爷爷会意的领会。

    拉着春根走到边上去了,商量事情去。

    秋菊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可这时王婶端着两碗稀饭上来解围:“秋菊,你们也饿了,我端来两碗粥,坐下吃吧。”

    秋菊想拒绝,可肚子不听话,看见食物“咕咕”叫起来,四哥看到食物更加激动“我饿,我要吃东西。”秋菊只能坐下吃,王婶也坐下来和她唠起家常来。

    外面传来拖拉机“嘣嘣”的响声,农会里很多人围出去看,原来是老大和梅子回来了。他们今天去医院刚好三天,一切正常,理应出院,再加上一大早永清到镇上买菜,顺道告诉树根,老抠今天出殡,他作为家中老大更应回家。早早就办好出院手续,坐着永清装满菜的车一块回来了。

    “树根和梅子回来了。”王婶看到了,高兴地喊了起来。

    秋菊刚咪了半口稀饭,被王婶这么一喊,差点呛到气管里,“吼吼”,咳嗽起来。

    待咳定,才回过神,“树根,回来了?”

    “娘,我们回来了。”这会,树根和梅子已经走到她跟前了,梅子额头裹着一圈毛巾,防风寒,身穿着宽大的军绿装,这是树根结婚时的衣服,给梅子瘦弱的身躯套起来,极不协调,显得非常宽大,裤子也是军绿裤,像喇叭裤一样,松松垮垮,穿着解放鞋。怀里抱着用灰布裹着的娃,这会应该睡着了,没听见哭声。这造型不注意看,还真不知道她就是梅子。

    “哎呦喂,梅子,快给奶奶看看大孙子。”秋菊喜上眉梢。

    “妈妈,我也要看弟弟。”大儿子小军也来凑热闹。自从那天秋菊晕倒后,他就到他的小叔公,四哥的小爷爷家去住了。看见他爸妈回来,别提有多高兴了。晚上在小叔公家睡,一到晚上就叫着哭着要找他妈妈,爸爸,小叔公也是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才哄他睡着。

    “好嘞,奶奶抱你看弟弟。”秋菊把小军抱起来。

    梅子小心翼翼地把遮在宝宝头上灰布掀开。

    一个鲜活的新生命,坦露在他们面前,稀疏的头发,高额头,大眼睛,尖鼻子,小嘴巴,面色红润,简直就是树根和梅子的合体,当然是取了对方身上好的地方。

    “真可爱,两人都有点像。”秋菊也是仔细看了看。

    “可爱,真可爱,以后就有弟弟陪我玩了。”小军高兴地喊起来。

    “嘘,弟弟在睡觉不要吵醒他。”梅子道。

    此时,王婶又端来两碗粥,过来招呼:“树根,梅子,你们也饿了,快来吃点吧。”

    “好。”

    “对,去吃点吧。”

    王婶又走到梅子跟前,“来,我来帮你抱,让小奶奶看看。”

    梅子就把宝宝给王婶抱,自己喝起粥来,王婶也直夸宝宝长得好看,一定很聪明,一些恭维的话。喝粥间,他们也注意到四哥的变化,但由于太饿,只顾吃,没顾问,刚想问又听小爷爷喊道:“时辰已到,准备出殡。”

老抠入土

    秋菊对梅子说:“你和树根先回去吧,这里我们操办。”

    “爹出殡,哪有长子不在的道理,我留下。”

    “是啊,哪有长子不去道理,让树根留下。走小军,我们回去。”

    “你一个人要不要紧?”

    这时王婶说:“梅子,婶陪你回去。来,我来抱,小宝贝。”说着接过梅子手上的宝贝。

    “好吧。”

    “那你们慢点。”秋菊叮嘱道。

    “放心吧。”王婶道。

    他们走后,出殡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小爷爷将后门打开,虽洒了石灰,但一股死血的酸臭味还是扑鼻而来,刚吃了早饭的人们都呕吐难忍,纷纷跑到农会门口去发呕。

    秋菊也用手捂着鼻子,但从开门那一刻,她便大概知道四哥为何受了惊吓,一定跟老抠有关。

    四哥从开门那一刻,魂好像回来了,不那样喃喃自语了,也不发呕,眼神静静地看着老抠的灵柩,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在发呆……

    “走,劳动,树根跟我进去。”

    “啊?”劳动也是捂着鼻子。

    “跟我进去。”

    “奥。”

    劳动捂着鼻子战战兢兢地走进去。

    树根倒是淡定很多,没捂着鼻子,只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这是他父亲的最后一程,他作为长子肯定要好好送送。

    小爷爷拿来几张黄纸放在灵柩前地上,“树根,你跪下。”

    “奥。”

    小爷爷又拿来几张烧了起来,并让树根一起烧。劳动拿来大而粗的香递给小爷爷和树根。

    “水才啊,小叔和树根,今天来送你最后一程。今生你经历众多磨难,望你来世投好胎,投个好人家。你好好走完最后一程,如果你泉下有知的话,到了下面好好保佑你们全家。波罗波罗密……”小爷爷拿着香,讲了一些话,又默念了一些咒语。

    树根仔仔细细地听着小爷爷的话,眼泪都控制不住流出来,他们这个家真是太多灾多难了,如果父亲在天有灵的话,真希望他能好好保佑,保佑我们这个家吧,保佑,保佑,阿弥陀佛。

    一通咒语之后,小爷爷把灵柩下的长明灯吹灭了,准备出殡,又叫来村里四个壮汉,把棺椁用麻绳捆紧,捆的时候,前后还塞进两张符,捆上两根碗粗毛竹,方便抬棺,万事俱备。

    继而李风水摆弄着罗盘,在棺椁四周一转,又观了观天象,右手直掐指一算,“时辰已到,起棺,出殡。”

    “起棺,出殡。”小爷爷也大喊起来。

    顿时农会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好不热闹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娶媳妇。这是为死者灵魂开路,或者说是引路。

    “一二三,起。”四个壮汉同时用力,轻松就抬起了棺椁。

    树根披麻戴孝,抱着老抠手工素描的画像,走在最前面。以前没有相机,更谈不上照片,都是找人花像,老抠的画像,也是春根临时到镇初中,好话说尽才找来美术老师替老抠画了像,可能由于水平有限,或者害怕,或者时间不够,画的线条呆板生硬,而且线条很浓,把老抠画的像个黑鬼一样,看着不像,但农村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大概轮廓差不多就行了,就是留个念想。

    春根,土根也披麻戴孝跟在大哥后面。

    秋菊则和四哥在第三排。秋菊心情复杂,她心里的老不死,以前恨之入骨的老抠,今天就要入土了,阴阳相隔,入土后也许他会去抬胎,还是希望他能够重新投个好人家,这辈子也是苦难众多,入土后如果你泉下有知,还是要保佑保佑一下我们家吧,阿弥陀佛,今日我送你走完最后一程,也算是对我们今世夫妻做个了断吧!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今天我都不和你计较了,只希望你把我儿还给我,我知道是你把寿根的魂勾走了,你走就走了,带上你儿子做什么?他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只要你把儿子还给我,我每逢初一十五,都来给你烧纸钱,让你在下面不抠。只要你把儿子还给我,我什么要求都答应你还不成嘛……

    四哥低头不说话,也不犯傻,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他的魂回来了,知道今天是他爹入土的日子,静静地,沉默着,仿佛他这十二岁的人一下成熟了,思考着人生,生命的过程,从生到死的过程。不管你贫穷,还是富贵,每个人的生命终点都是一样的,人生就像一趟旅行,旅行的终点都是一个站点,只不过旅行的过程不一样,旅行途中看到的风景不一样而已。想到这些四哥心里仿佛宽慰很多,人世间至少对于死亡是公平的。

    小爷爷则在他们后面,抬棺人前面,做引路,引魂人,拎着一个竹篮,一路洒着黄纸,给老抠灵魂带路。

    村里陈氏族人,也穿着白衣,戴着白帽跟在队伍后面;而村里其它姓氏之人,只有来盖过寿被的,也能分到白帽,在队伍最后面。还有一些小孩,包括以前老抠以前当“齐天大圣”时的猴子猴孙们,也戴着白帽,活蹦乱跳地在队伍里穿梭,游走,他们都是乳臭未乾的小屁孩,哪知道什么死人,出殡,就知道玩,今天像过节一样这么热闹,来凑一下热闹,心里别提多高兴。

    其它村里人也不放过这个机会,出来看热闹,目送老抠出殡,当然有的心里惋惜,有的心里嘲笑,有的只是为了热闹而来。

    人群中有一双熟悉的,凶神恶煞般的眼睛,他就是老赖,他今天是丈母娘送月饼,刚到村口就听到锣声,便来看热闹,原来是老抠出殡,这个曾经的死对头,今天就要入土了,他恶毒般的心,倒也产生了一声怜悯,他怜悯的不是老抠,是自己,和别人斗来斗去,对手走了,以后自己不是独孤求败了,一个好的勇士,碰不到一个好的对手,心里也是一种痛苦。

    老赖的眼神,再次被四哥撞见了,两人的目光怒对,各自心里都有着无穷无尽的怒火,稍点即燃。两人以后迟早有一场恶斗,一场生死决斗,一场关于谁是王者的决斗。

    “寿根,你看什么,走。”秋菊注意到四哥的眼神。

    四哥这才缓过神来,“奥。”

    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路鞭炮齐鸣,一路锣鼓喧天,一路黄纸洒满地,向着村西桔树林坟地奔去。

    由于老抠当时仓促入棺的,当时肚子快爆炸了,随便包裹了一下就入棺了。不知肚子爆炸,还是没包裹好,这会一路抬着,一路血水滴,味道更恶心,酸臭味更浓,几个抬棺人,都发呕难忍,但小爷爷让他们一鼓作气,棺既然抬了,中间就不然歇了。

    就这样,他们抬棺勉强将老抠抬到挖好的坟头。之后,其他人就回家了。只有小爷爷,李风水和几个挖坟人。李风水又拿着罗盘四周查看,看位置是否正,又掐算埋棺时辰。

    算好时辰,几个人一起铲土,就把老抠埋了,入土为安。

    到下午,大家还要去新做好的坟头烧一次,把老抠的旧衣服,还有纸做的花房子,等一并烧给他,大家的白衣白帽也要撕掉,甩着烧一下,但不烧掉,就是意思一下。

(三十)四哥上学路上被打,永清来帮忙

    总算把老抠的丧事办完,一家人里里外外折腾得够呛,但对四哥来说,不关是体力上的累,心灵更是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一是幼小就失去父亲的痛,二是那天夜里受到的惊吓,太突然,太恐怖,大脑受到强烈地刺激。

    从此之后,四哥的魂虽是回来了,但变得郁郁寡欢,喜欢独处,不爱与人交流,包括秋菊和老三,有时嘴巴还总是说“我要开火车,我要开火车”之类的话,在别人眼里看来,四哥已是傻子,废人一个。

    秋菊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也经常把他叫到身边,跟他谈心,说心里话,想把他的心结打开,可他不是八岁时,那个未懂事的孩子了,现在他已懂事,再受到这种刺激是影响其一生的。

    秋菊谈话不成,又让老三拉着他出去玩,去捉鸟,捉蛇,隔壁村子看大戏,四哥也是傻傻地看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嘴里还念叨着“我要开火车”。老三也是一筹莫展。晚上两人睡觉,老三以前瞌睡很多,现在也先等四哥睡着了,自己再睡,经常看到四哥睡时,身上抽搐,脸上身上冒很多虚汗。老三看在眼里,心里也是心疼,以前活蹦乱跳的弟弟,今天成了这副模样,他的人生路还长着呢,以后如何是好啊……

    四哥孤僻的性格也直接影响着他与人的交流,或者说他把自己关起来,根本就不与他人交流,可这种性格在家别算了,在学校的话,别的同学把他都当成怪人,傻子,痴呆的人。

    第二年的春天,万物复苏,春意正浓时。田野里油菜花,一片一片,黄灿灿,一阵一阵花香扑鼻而来;桔花也来凑热闹,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含羞而放,散发出浓郁的清香,真好闻,真香,像仙女身上的味道;就连平时长在路边毫不起眼的小刺梅,也结出一个个鲜红,可口的果实来迎接这美丽的春天;田间地头,还时不时传来各种虫鸣声,“唧唧,咕咕,蛐蛐,嘟嘟”各种虫子也都欢快地叫着悦耳的声音,它们仿佛在一起演奏着春天的交响乐,美妙动听;“呱呱,呱呱”,那不是青蛙王子的叫声,春天怎能少了你呢,冬眠了一个冬天了,我都睡饱了,春天来了,我就醒来“呱呱,呱呱”。

    四哥在去学校的路上,用眼看,耳听,鼻闻,手触,感受着春天的气息,春天的变化,生命的伟大。他与人的交流不好,可他与这些东西交流很好。与人交流太累,都是虚情假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而这些花花草草交流,一切都变得那么简单,它们都会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你。在四哥眼里看来,这些就像小弟弟,妹妹,一个个都向他招手打招呼,朝他笑,朝他乐,朝他歌唱,朝他蹦跳,四哥在它们眼里也就没有禁忌,把压抑心底的话朝它们诉说,诉说着人生苦短,诉说自己的不幸,他心情仿佛一下愉悦太多太多,看到它们这样朝气蓬勃,感觉生命是如此美好,重新燃起新的希望,做个对大家,小家都有用的人。

    可事情总是不会随着人们的意志需要发展的。

    “你们看,那个傻子在对着桔花,发什么呆,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平时是个闷葫芦,这会都能和这些花说上话了。”塘里村的王权利指着四哥说。他可不一般,他是学校里的一霸,比四哥大一岁,读六年级了,加上块头大,又心狠手辣,学校里的同学看到他都避他三分,他老是欺负别的同学,或许抢别的同学东西吃,只要有好东西被他看见,就去抢,反抗就打,学校里的老师也拿他没办法,听说他上头有人,所以老师们也就表面说说,不能拿他怎样,可他以为老师怕他,在学校里更加无所忌惮,学校好像都是他办的,想怎样就怎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掌握着权利,没人惹他。这几天他们爸妈到外地去办事,暂住在我们村他大姑家,所以和四哥同路。

    “老大在哪呢?”后面跟着两个小跟班。

    “那里呢,笨蛋。”王权利又指了指。

    俩跟班定睛朝王指的方向看了看,“老大,要不我们去骚扰一下这个傻子。”

    “呵呵,好啊。”

    俩跟班说着朝四哥身后慢慢走去,顺便在路边摘了几朵“癞子花”。这是一种藤状植物,像荆棘一样,每年清明时节开花,花瓣蓝白相间,并能散发出强烈地香味,以前男人都很喜欢闻这种花香,但会把人魂勾了去,又俗称“巫术花,”且闻过的男人会变成癞子,村里人都称为“癞子花。”平时人们看见“癞子花”,都避而远之,都不敢闻,更不敢摘了耍玩。

    四哥还沉浸在桔花香,和桔花心灵沟通的时候,后面那两个跟班已到他后面,悄悄地拿起“癞子花”插在四哥的耳朵上,和头顶。

    四哥也注意到有人在后面,一下醒过来,猛地回头。

    “傻子戴癞子花了,傻子戴癞子花了,戴了癞子花,头上就会长癞子,哈哈哈哈。”俩跟班边喊边逃,得意洋洋,为自己的恶作剧高兴不已。

    他们的喊声,被很多去上学路上的同学也吸引过来,看着四哥头戴“癞子花”的样子,一个个笑得前凸后仰,合不拢嘴,特别是王权利更是一副“张飞笑”,笑得夸张,更显嚣张之气。

    四哥被他们嘲笑,心里极其气愤,甩掉头上的“癞子花”,急匆匆地朝他们飞奔而去,像猛虎下山般气势,随时准备吃人。四哥从小在嘲笑和压抑中长大,随着一次次打击,自尊心反而越来越强,他可以挨打,挨骂,就是受不了别人嘲笑,嘲笑的笑声就像一把把尖刀刺进自己的心,无比疼痛,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与嘲笑之人拼命。

    “老大,老大,不好了,傻子过来了。”俩跟班报告。

    “慌什么,不就一个傻子,怕他不成,你们两个去挡住他。”

    “得令。”

    俩跟班只能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堵住过来的路,其实心里没底,狐假虎威罢了。

    此时,四哥已到他们跟前,他像猛虎扑食一般,一加速就冲他们两个撞了过去。

    “哎呦,哎呦,痛,痛。”俩个跟班像堵墙一样被撞倒,狼狈不堪,在地上哭爹喊娘。

    “一群废物,给我起来。”王权利着急上火,以前都是他们欺负别人,很少有人抵抗,今天真是反了天了,还敢打我的人,我的狗,打狗还得看主人,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那以后在学校还怎么混,撸起袖子欲干架之势。

    四哥把跟班撞倒,也朝王权利过来,看他撸起袖子,也放慢了步伐。俩人就猛虎遇到了恶豹,用恶狠狠的眼神对峙,用咆哮的吼声对峙,并露出洁白锋利的尖牙,身体半蹲,爪子狠狠地抓地,抓出一条条深痕,随时扑向对方之势,“嗷,嗷。”

    一场生死对决随时展开。在路上的同学和那俩跟,也注目观看,好像在看一场斗鸡一般,有起哄的“四哥,加油,加油,我看好你。”当然更多的是给王权利加油的“老大,加油,老大,威武。”还有些村里的,跟四哥都是同根同宗,很揪心地看着四哥,可仗着王权利的威严,也不敢去帮忙。老三读初中,到镇上去读了,可以说四哥是孤立无援,只能靠他自己面对这局面。

    四哥挥舞着拳头,那拳速很快,朝着王权利砸过去。

    王权利看他挥舞拳头过来,心里却暗自得意,跟我舞弄拳头,就是班门弄斧,不知好歹,看我怎样收拾你。他暑假时,他爸把他送到大金山上金门派,练过功夫,金门的拳头硬更是威震龙游武林,老赖就是从那里出师的,所以他拳头硬,谁都怕他,现在王权利在孩子面前自然是无敌。

    王权利不慌不忙,捏紧右拳头,眼睛看准四哥的拳头,迎着他的拳头而去,两拳头在空中撞上,“嘣”像两块硬石碰撞一般。

    “哎呦,哎呦。”四哥瘦弱的身躯,使的拳头哪有什么力道,他的拳头像打在墙壁一样硬的东西上,顿时疼痛难忍,大声叫唤起来。

    旁边看的人都大呼过瘾“老大,威武,老大,威武。”

    给四哥加油的都没声了。

    王权利没等四哥反应过来,挥舞着左拳头,卯足劲,一记左勾拳,狠狠地打在四哥的右脸上。那拳头虽未到老赖那般火候,但对付四哥这个身形瘦弱,营养不良之人,绰绰有余。

    四哥顿时眼冒金星,像根木头一般,直挺挺地摔倒在地,狠狠砸在地上“咚。”

    王权利得意淫笑起来,“嗷,哈哈哈,跟老子比拳头,自己找死吧,嗷,哈哈。”

    四哥晕在地上,一时没醒过来,好像昏死过去,又或者……

    王权利看四哥昏地不起,更加肆无忌惮,走上前去,用脚踢四哥的背,“我说傻子,别装死啊,老子还没玩够呢,给老子起来,”狠狠地踢了几脚。

    哪曾想这时四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王权利的脚,使劲往后一拉,王权利未反应过来,只听他“哎呦,哎呦”,身体失去平衡,被四哥摔倒在地上,四哥借势坐在他身上,快速挥动拳头朝王权利使劲招呼过去。

    “哎呦,哎呦。”现在轮到王权利大呼小叫起来。

    在旁边给四哥加油的,此时欢呼一片,“四哥,加油,四哥,加油。”

    俩跟班看老大被打赶紧过来帮忙,在四哥后面用拳头捶打,强行拉开四哥,用脚使劲踢。王权利借机起来,推开俩跟班,抡起穿着牛皮鞋的脚,(学校里就他家有钱,穿牛皮鞋)卯足劲使劲踹四哥的肚子。嘴里还恶狠狠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踢死你。”

    四哥双手护住肚子,“哎呦,哎呦,”只有招架,没有力气反抗。他一个人,怎能打得过他们三个人呢,别人看着四哥被打也不敢去帮忙,只顾看热闹。四哥心身欲绝,后来手都护不住了,心想让他们打吧,活着太累,还不如让他们打死算了,重新投胎做人,投个好人家,不要再投到穷鬼家,好好做回人。

    “你们在干嘛?造反了。”永清开着拖拉机往这里过,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停下拖拉机下来。

    王权利还只顾踢打,没把永清放在眼里,在他眼里只有他最厉害,谁敢动他。

    永清快步上前,从后面捉着王权利脖子道:“你小子反了,还要打。”然后用力一甩,就把王权利摔到地上。永清不关是村里拖拉机能手,还是个练家子,十几岁时到真武山的真武门学过几年,金门和真武门其实是同一山脉,而且很近,就是对面山头,是俩师兄弟创办的,但俩师兄弟结恶,互不往来,金门招的都是有钱有势之人,而真武门招些穷人家孩子。

    王权利被摔倒在地,还很不服气,还敢打老子,管他是谁呢,先试试我的拳头。

    抡起拳头就朝永清招呼过去,永清用手掌接住王的拳头,借力往后一拉,王权利身体失去平衡就又摔倒在前面,满身满脸是泥。王权利还不服气,招呼俩跟班,一起上,可都被永清三两下放倒。

    哪是永清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他们这才就此作罢,狼狈而逃。在旁观看的人群,欢呼雀跃,不仅因为过程的精彩,更是因为给他们出了口恶心,好好灭了王权利的威风气焰。

(三十一)四哥拜永清为师

    永清赶紧去扶四哥,四哥身上已遍体鳞伤,都是泥巴,其状比王权利还要惨几分,如果永清不来得及时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永清哥,你真厉害啊!”四哥满身带伤,但刚才永清打王权利时,他立起头在那里看,想去帮忙,但满身骨头酸痛难忍使不上劲。看着永清哥把他们一个个收拾地服服帖帖,心里高兴极了,但忘却了疼痛。

    “哪里,这帮小鬼太可恶,是应该好好收拾,来,哥扶你起来。”

    “好。”

    “一二三,起。”永清扶着四哥站了起来,并帮他拍掉身上的泥土。

    “走动看一下,要不要紧,要紧的话,哥带你到陈医生那里看看。”

    四哥动了动,只是有点酸痛,没伤到骨头,其它不要紧:“没什么大事,永清哥,你的功夫是哪里学的啊,好厉害,我想跟你学。”

    “没什么事就好,跟我学功夫啊,好啊,等你放学到我家教你。我也只是学了些皮毛。我是在真武山学的功夫,那上面的陈武师傅,那功夫才叫厉害……”

    永清把他在真武山学武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讲给四哥听。四哥竖起耳朵,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听着,仿佛在听武侠小说般精彩,又仿佛在听一个平民如何变成一个武林高手的奋斗历程,跟他的经历还有几分相视,幼小的心灵又埋下了武术的种子,成为武林高手是他现在最大的梦想。

    他以前的梦想是想开火车,但是每个人的梦想都会随着时间,年龄,经历地改变而不断改变,成为武林高手,现在就是他现在环境,经历所促使地梦想,他太需要强大,这样就不会受别人欺负,受别人嘲笑,更不会打不过王权利,甚至老赖都会忌惮我几分,只有把自己变得更强大,才会获得别人的尊敬,而且我要让所有人都怕我,以平复我这受伤的心灵,哈哈,我要学武,就从今天开始。

    四哥的脑子飞速地思索着,想清楚这一切,便和永清道了别,强忍着疼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到学校去读书。

    放学后,便匆匆收拾好书包,急着往永清家赶,学功夫。

    这时,村里的陈天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拦住了四哥:“老四,王权利他们几个人在门口等你呢,不要往校门口出去。”

    “这个狗杂碎,还敢找我麻烦,看我怎样揍他们。”四哥气不打一处来,说着欲冲出去与王干架之势。

    被陈天用双手强行抱住,“老四,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躲着点吧,永清哥又不在,就凭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啊,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陈天苦口婆心相劝。

    四哥仿佛也看清了形势,清醒过来:“那我们不从校门走,从哪里回去?”

    “爬围墙从学校后面的松树林走,再绕到河边,沿着河边往上就到村子了。”陈天倒是指了天曲折到村子的路,难走是难走了点,但可以避开王权利。

    “那好吧,只能这样了。”

    说着,俩人便从学校后面跑围墙走。

    学校围墙有一米七高,比他们个头高出一截,他们冲刺上去。可动静太大。哪曾想冲刺了几次,双手刚够到围墙中间沿上,被龚老师发现了,在下面大吼:“你们俩个在下面做什么?”龚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是个任教二十多年的女教师,治学严谨,当然看不来他们爬围墙犯错误。

    龚老师的喊声,太突然,他们差点从中间沿上掉下去,还好捉的挺牢的。他们没理会老师,反而一起“一二三,”手脚并用,一使劲,坐在了围墙的沿上。

    龚老师看他们没理会她,反而爬的更高,更是火冒三丈:“陈天,陈寿根,你们想造反啊?快点下来,否则明天不要来学校了。”

    四哥朝老师笑笑:“老师今天对不住了,不能听你的,明天再跟你说清楚。”

    “明天再跟你说……”陈天也跟着道,其实他从心里害怕老师的威严,特别是她的课堂上那根毛竹棒,打到人,真叫疼。今天也是没办法,既然跟四哥一起了,就得跟到底,这是哥们义气。

    俩人一股作气,双手一拖,身体微弓,“嘣,嘣”,双脚稳稳着地,随即离开往河边走。后来还听到龚老师像猛兽般咆哮的声音,“啊哦,啊哦,”看来是很生气了,明天不知道该怎样收拾我们。

    四哥到村口就和陈天道了别,自己家都没回,直奔永清哥家而去。经过这些事情,他太需要学功夫,把自己练成功夫高手,这样别人就会怕他了,不用被别人欺负。

    到了永清家,他也是刚出车回来,在大碗喝水。

    “永清哥,我是来学武的?”

    永清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小子当真了,挺意外的,“寿根,你真想学武啊?很苦的奥,你怕不怕?”

    “哥,再苦再累,我也不怕,我一定要把武学成,把王权利打败。”现在横在四哥头上的头号敌人是王权利,再然后是老赖,当然如果王权利都打不过,更不提老赖了。

    “习武强身可以,但如果你有害人之心的话,这个我是不会教的,以前真武山的陈武师傅也是这样跟我说的,练武最讲究武德,武品。”永清看四哥心里藏着怨气,如果练武的话,恐会害人,不肯随意教诲,陈武师傅确实有交代。

    “永清哥,你就教教我吧,求你了,我这就给你跪下,”说着四哥就重重地跪在地上,地上都起了一层灰土,又说:“拜见师傅,请收下徒弟。”

    永清被四哥眼前的举动震到了,可他心里故做淡定,把手里喝水的碗慢慢放在桌上,说:“如果你不想清楚,为何来学武的话,就算你跪倒明天早上,我也不会教你的。”

    四哥很是苦恼,早上永清哥不是说要教我功夫的嘛,现在怎么变卦了?百思不得其解。让我想清楚为何来学武,难道我不是为了打败王权利和老赖,才来学武的嘛?这些永清哥也知道啊。难道他怕我学了武,出去害人,对,他刚才不是说武德,武品,什么的,肯定怕我出去伤着别人。

    想清楚这些,就好说了,“永清哥,我学武就是为了强身健体,自卫,你看看我骨瘦如柴,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练强壮点,这样就不会被别人欺负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真的。”

    “那好吧,我就收了你。”永清也不是故意刁难,只是想让四哥心里明白道理,作为练武之人的道理。

    “拜见师傅,拜见师傅……”四哥高兴的不得了,立马磕了好几响头。

    永清把他扶起,拜师总算完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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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哥介绍:
四哥出生在一个错误的家庭,错误的年代,经历悲惨的童年,又参加过对越南的自卫反击战,后又丧妻丧母,还当过老总,经商失败,流落街头,乞讨拾荒为生。他的经历可以说一部史歌,但他却是实在真实人物。老四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老四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老四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