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逃跑
“用手机……还挺多的啊,”班长面对夏青的这个问题倒是没有一丝犹豫,“现在这年头,谁离得开手机啊,除了睡着,剩下的时间,手机哪能离开身边!小孩儿就是玩游戏,大人那还得随时随地等着你领导给你安排事情呢!
那天晚上我俩聊天归聊天,手机其实都在手里头攥着的,我这是休假呢,中间同事还给我发消息让我帮忙确认一点工作上的事儿,高伟茂那边也差不多,我记得他老婆九点多给他打了个电话,然后好像是说孩子睡前想要和爸爸视频,他们一家三口还视频聊了几句,我还凑过去看了看孩子。
挂了视频之后我还跟他说呢,我说你看你这家庭多美满!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老婆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孩子又活泼可爱的,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还瞎折腾,琢磨那些没用的,捅了娄子,那可就真的亏大了!”
“高伟茂听你这么说不会觉得不高兴或者没面子么?”夏青问。
“可能多少有点吧,可是没办法啊,他再不高兴我也得提醒他不是么!以前上学的时候怎么着都无所谓了,毕竟那时候男未婚女未嫁的,你情我愿,是聪明还是傻的别人也没有资格管,但是有家有业之后,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班长说完之后,咂咂嘴:“反正我说完,他是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后来感觉整个人情绪也好一点,至于是不愿意听我说那些,所以把情绪给藏起来了,还是真听进去了,我就不知道了,这事儿没地方猜去。”
“估计是和老婆孩子视频过之后,对你说的话有感触了吧?”夏青说。
“哦,那倒还真不是,跟老婆孩子视频完之后吧,是能比之前稍微平静一点儿,不过也还是不太高兴。”班长摇摇头,想了想,“我估计可能是有个情绪沉淀的过程吧,后来聊一聊,估计也就把那事儿给放下了,所以就好了。
后来我俩就没怎么再聊那些,主要我也想岔开话题,他能想开点了,我也不想一直揪着他和柳丹扬的私事没完没了。他自己后来也没心思聊柳丹扬的事儿,都挺晚的时候了,他单位那头还联系他呢。
我还跟他感慨,说以前这手机没那么智能的时候,八小时工作制就是八小时,就算加班,结束了下班也就可以彻底休息了!哪像现在啊!随时随地单位领导都可以联系到你,都快要成了二十四小时工作制了!
这方面他也挺有感触,我们俩后来就聊到工作的事情上面去了,没有再说其他的,再后来他累了,我也累了,我就回去休息,接着不就是今天的事了!”
“高伟茂单位联系他的时候是大概什么时候?他接单位的电话你就在旁边一直等着?”夏青笑道,“你们这聊兴也真的是够高了!”
“没有没有!他不是接电话,就是收了一条信息,回了一下,没花多长时间,那时候大概十一点多吧,时间也还不算特别晚,难得出来聚会,我们那几天睡得都比较晚,我就没走,他回了信息之后说没事儿了,我们就又聊了会儿。”
夏青听着这个时间点,心里面大概有了数,面上没有提这些。
离开班长家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彻底黑透了,下班的高峰时段也已经过去,两个人忙了一天,打算找个地方把晚饭吃了,然后再继续做其他的事。
不过这顿晚饭可能注定要推迟,两个人开着车一边往回返,一边商量着一会儿吃什么的时候,纪渊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并且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了。
“怎么了?不会是农家乐那个案子又出了什么新岔子吧?”夏青看他的脸色有些不对,以为是手头的案子有了什么新的变化,不禁有些担忧。
“不是,是陈清绘。”纪渊摇摇头,“她说她怀疑自己被人给跟上了,但是因为现在她在比较繁华热闹的地段,所以对方暂时还没有现身,她也不能选择报警,一会儿她回家就会路过比较偏僻的地段,所以就打了电话给我。
之前我有和她说过,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或者有什么可疑的人,就打电话告诉我,我估计她是确实把这句话给听进去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她现在在哪里?咱们就直接过去看看情况吧!”夏青一听是这么一回事,第一反应就是赶过去,旁的什么也没有考虑。
说完之后她见纪渊有些诧异的扭头看了看自己,这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角色,按照常理,这种时候似乎应该吃点飞醋才应景。
可是夏青现在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吃飞醋的心情,听到陈清绘遭人尾随,她的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对方会是谁,会不会是纪渊所担心的早就应该已经死去的**,这件事情占据了她全部的关注,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别的。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表示,如果事情结束之后你还敢跟她联系、见面,我就打死你?”夏青想到这一层,便笑着调侃了一句。
其实她现在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毕竟刚刚发生了让纪渊格外重视的“双保险”式的杀人案,紧接着一直平安无事的陈清绘便遭人尾随,这巧合实在是让人心里非常不安。她都这样,纪渊的心情就更加不必说,所以她才这样调侃一下,试图用一个吃飞醋的玩笑来缓解一下这种紧张的心情。
“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纪渊知道她是在有意调节气氛,便很配合的回应道,然后又正色说,“刚才我电话里说的,你也听到了,咱们一会儿提前到我方才告诉陈清绘的那条路去等,那条路比较僻静,如果真有人想对她下手,那里会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咱们到时候见机行事。”
夏青点头:“陈清绘家住那附近么?”
“不在那附近,我刚才问过陈清绘现在的住址了,那条路跟她家的地址相距很远,这样比较保险,不会真的暴露了陈清绘的住址,增加不必要的风险。”纪渊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考虑,“虽然对方有可能早就摸清楚了,但是凡事都有万一,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对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的时候,怎么样都是被动。”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咱们两个抢先一步,把咱们从明处变成暗处?”夏青一听这话,就猜到了纪渊的意思,“方才陈清绘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跟着她的人应该是发现不了她已经联系救兵的事吧?”
“对,她是在车里给我打的电话,说是后面有一辆车一直跟着她,她特意绕了一圈,结果那辆车居然还一直都在后头。”纪渊说,“她毕业之后虽然就转行了,但是毕竟还有一点残留的警惕性,开车转了一阵子发现不对,就没敢开回家起,在市中心繁华路段慢慢磨蹭,给我打得那通电话。”
“那就好办了,在市区范围内,估计对方也不能故意去和陈清绘开‘碰碰车’,你这个计划应该是可行的!”夏青听了这件事的经过,对纪渊的安排表示赞同。
两个人按照纪渊的计划,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条商量妥了的小街上,这里果然比较偏僻,纪渊把车子停好,看了看时间,估计差不多了,便和夏青下车,两个人走到位于小街中段的一栋小楼旁边。
这栋貌似是一个单位办公楼的后身,楼体本身就是那种凸起一块又凹进去一块的造型,一楼凸起的位置还装有一个巨大的中央空调外机箱,现在因为下班的缘故,空调早就已经停止了工作,安安静静的。
纪渊拉着夏青站在那空调机箱的一旁,正好被阴影挡住,在原本就光线昏暗的小街上面,简直就好像是隐身了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站着两个人。
对于这种尽量不吸引别人注意的蹲点,夏青也早已经驾轻就熟,她和纪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陈清绘的到来。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样子,一辆车拐进了这条小街,并且在拐进来没多远的位置就找了一个路边把车子停了下来,车子熄火灭灯,有人从上面下来了。
高跟鞋的声音在紧密的夜里变得格外清晰,很快夏青就可以从自己藏身的位置清楚的看到在马路边上不紧不慢走过去的陈清绘。
陈清绘依旧是商界女精英的打扮,一身束腰式风衣把她的身材修饰得很好,中长款的风衣下摆处露出一截儿铅笔裙,配上脚下的细高跟鞋,可以说是风姿绰约了,只是在夏青看来,这一身打扮美则美矣,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迈不开步子,活动幅度受阻,高跟鞋跑不快,铅笔裙踢不开腿,不管是逃跑还是自我防卫,恐怕都不是特别的便利。
更别说陈清绘那一头及背的长卷发,散在身后,真要是被人背后尾随,这随便一抓一把,一挽就能攥个结实,到时候又不要挣扎,会变得非常被动。
因为担心这些,夏青不由的捏了一把汗,尤其是当她看到陈清绘走过去之后,又有一辆车停在了路口,从上面下来了三个人的时候。
此时此刻她也不方便说话,只能扭过头去用眼神询问纪渊,纪渊感受到了夏青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表示继续按兵不动。
陈清绘之前有联系过纪渊,那么很显然她对自己被人尾随这件事是相当清楚的,而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又似乎毫无察觉,非常放松的样子。
夏青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位师姐毕业之后没有从警,或许也是警队的损失了,毕竟这样的淡定需要的可不止是演技,还需要胆识。
陈清绘走过去之后,那三个人很快就从后面跟了上去,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缩越短,纪渊已经微微向前挪了半步,很明显做好了随时冲过去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原本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去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只微微顿了一下,便迅速的示意两个同伴,三个人转身就走,几乎的一溜小跑的冲回到停车的地方,上车便离开了,整个过程没有一丁点的拖泥带水。
夏青一愣,扭头去看纪渊,纪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表情有些疑惑。
同样疑惑的还有陈清绘,她本来就一直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听见三个人迅速撤离的时候造成的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渊到了,便急忙回头去看,结果只看到黑乎乎的小街上面,只有那三个人快速跑开的背影,根本没有任何人追逐他们,更别说是拦截、打斗之类了。
这样的意料之外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到纪渊和夏青从阴影里面走出来,她还愣愣的站在马路中间呢。
看到纪渊和夏青,陈清绘也迅速的回过神来,快步迎向二人。
“刚才是怎么回事?他们发现你们了么?”陈清绘看到纪渊身边的夏青并不感到意外,因为着急询问情况,也没心思寒暄,便向她笑了一下,点点头作为示意,“本来我感觉都快追上我了,怎么就突然跑掉了?”
“他们三个人绝对没有看到我们,那三个人从我们前面的路上走过去的时候,根本连朝这边看都没看过一眼,”夏青否定了陈清绘的猜测,“如果是看到我们两个藏在这里,那他们当时就应该往回返,不可能还继续往前走了那么远。”
“那这可就奇怪了,这几个人开车跟了我一路!”陈清绘困惑极了,“我猜了好几种可能性,都觉得不成立。如果是抢劫,他们没道理开着车跟着我的车。如果是绑架,那他们应该直接踩好点之后等着我,而不是开车一直跟着我啊!”
“走吧,不要站在这里说。”纪渊看了一眼时间,对陈清绘说,“去局里吧,正好有事需要和你说一下。”
第二十三章 战栗
纪渊的提议夏青和陈清绘都没有意见,三个人也没有再啰嗦什么,分头回去车里,驱车赶回公安局。
坐在车上夏青想,其实去刑警队里和陈清绘谈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纪渊想要提醒陈清绘的事情,他并不愿意在单位里面公开去讲,所以上次才会把自己带到他家里去,一来方便找**的照片给自己看,二来也方便讨论。
现在要带陈清绘去队里面,恐怕纪渊最优先考虑的还是避嫌吧。
三个人前后脚来到了公安局,好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除了值班的和加班的,没事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所以陈清绘倒也没有遇到什么老熟人,也没人因为她和纪渊同进同出而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这让三个人都感到很松一口气。
到了办公室,赶得巧,里面竟然谁也不在,纪渊让夏青带陈清绘到里头会客室坐,自己去倒水。在会客室里谈,多少要比坐在办公室里方便一点。
现在危机暂时解除了,陈清绘原本刻意端出来的淡定和镇静也就不再需要,她看起来有些后怕,脸上比之前见面的时候少了几分血色,坐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心有余悸,她的相貌本身就很好,现在这样看起来颇有些惹人心疼的感觉。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夏青笑了笑,主动开口对她说,“说来惭愧,好歹我也跟你们一样,都是警校出来的,但是我一天实践工作都没有参加过,只剩下一点理论,关键时刻真是有些丢脸。”
“你方才已经表现得非常好了,换成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夏青这话倒也不全是为了安慰陈清绘,也的确是她实际上的想法,“那三个人开的车子车牌照你有看清楚过么?还能不能有印象?”
“我自己没看清,不过我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应该有拍到对方的车牌,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调出来。”陈清绘一边说一边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这个先不急,”纪渊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夏青和陈清绘之间的对话,他把端来的水分别递给夏青和陈清绘,然后在夏青旁边坐了下来,“走之前把图像调出来留下就够了,那三个人大概率是开着套牌车出来的。”
夏青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在这样一个还不算很晚的时间段,在处处都有交通监控摄像头的市区开车尾随别人,很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从今天那三个人忽然之间决定撤离的举动来看,应该也不是奇蠢无比的那种。
本来纪渊没有过来的时候,陈清绘对夏青说话还算是挺自然放松的状态,这会儿三个人都坐在这里,她反而有些局促起来。
“上次……那个水果的事情,让你觉得困扰了吧?”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对夏青说,“我方才就一直想跟你道个歉,又有点开不了口,正好现在你们俩都在,我觉得还是把这话说开了比较好。
之前的事情就不提了,说起来我也挺惭愧,上次约纪渊出去谈谈,话说开了之后,我其实也就想开了,毕竟这中间好多年,我也体会过被人一直不肯放手纠纠缠缠的那种不愉快,一想到自己因为犯糊涂,最后做了一样的事情,扮演了一样的角色,就觉得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那次**的爸妈跟我说他们身体不好,需要日常吃水果,要我去给他们交钱长期定水果,我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跟他们纠缠个没完,那样反而更浪费精力,还会影响心情和状态,所以我就答应了。
过去付钱的时候,老板一说什么亲友卡,我脑子一短路,就觉得自己对纪渊也挺过意不去的,上一次和夏青见面的时候,我也实实在在的被上了一课,能从牛角尖里退出来,对我也是一件好事,所以我就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我觉得我可以坦坦荡荡的和你们打交道,别的什么也没有多想。
后来纪渊打电话给我,说这样做不合适,水果你们不能收,我冷静的一想才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是不妥,让你们挺别扭的,所以就跟老板商量,改送我这边,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到,又犯了一厢情愿的毛病,希望你们别介意。”
如果换一个人这么说,夏青或许还会觉得对方在惺惺作态,但是陈清绘这么说,她是相信的,因为一个人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陈清绘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去渲染什么,她的眼神看起来很澄澈。
最重要的是,不管纪渊在不在场,她的态度始终如一,并没有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这也让夏青对她多了几分信任感。
“你最近有没有留意到身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情?”纪渊对陈清绘点了一下头,就算是回应她前面的那一番道歉了,在他看来,陈清绘之前的所做作为确实是给自己和夏青造成了一定的困扰,现在道个歉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
陈清绘不管怎么样也是和纪渊同学一场,对于纪渊的个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被他询问到,也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除了今天晚上的这一件事之外,就没有别的了,至少我是没有注意到过什么。今天这个要不是之前你特意和我强调过,我恐怕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注意到。”
“从现在开始,你提高警惕,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况,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儿的,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不管是我还是夏青都可以。”纪渊对陈清绘说。
陈清绘见纪渊表情严肃,夏青也在一旁一脸认真的对自己点了点头,不禁有些错愕:“怎么了这是?你们两个这个表情神态,我莫名有点紧张。不会是我被什么人给盯上了,对方想要对我下手,你们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可是照理说不至于啊,我们家的生意充其量也就算是稳扎稳打,比下有余,比上就绝对不足了,还没有成气候到让人眼红到想要做掉我的程度吧?”
她本意是想要调侃一下,调解一下气氛,说完之后发现纪渊和夏青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这让她自己也不得不收起调侃,认真起来。
“你们突然对我的处境这么担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小心翼翼的问。
夏青看了看纪渊,示意他来告诉陈清绘,这件事纪渊是最有发言权的。
纪渊没有像对夏青那样去仔仔细细讲清楚来龙去脉,一来对于陈清绘而言,**很显然并不陌生,二来现在的时间和环境都不适合再娓娓道来了。
陈清绘听完了纪渊的推测之后,大吃一惊,这个大胆假设很显然已经超越了她的想象,甚至突破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让她先露出了一些慌乱和担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一定是疯了!”陈清绘因为情绪有些激动,手虚虚地攥着拳头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打颤,“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这个人太可怕了!我真应该放一挂鞭炮去庆祝一下!
不过我的警惕性不算特别高,但是也不低,除了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被人尾随之外,真的一丁点儿不正常的迹象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像**的人出现。”
夏青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开口提醒她:“你可不要只关注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和**长得很像的人,假设纪渊的推测是成立的,那他要是还敢回到w市,还敢出现在你周围,就一定能够确保你认不出他来,所以必须多加小心。”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大明白。”陈清绘因为困惑,表情看上去都透着几分痛苦,她苦笑着说,“就算他还活着,我觉得搞不好他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想个办法把我弄死吧?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我面前,又不对我下手呢?”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方才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夏青对此有着不一样的看法,“我反反复复的回忆了几遍,确定我和纪渊的藏身之处没有暴露,那三个人根本就没有看见我们两个人在那边,他们是好像突然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转身就跑,一点犹豫都没有。
所以我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三个人出现的时候,手里面有没有拿着什么,回忆了半天,结论是他们几个人的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拿。”
“这说明什么呢?”陈清绘没有理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三个人一路不怕暴露车牌照也要跟着你,赤手空拳,在一条虽然偏僻,但仍然不可能保证不会有行人或者车辆经过,你当时从车上下来,手里面连个手包都没有拿,身上也没有佩戴什么之前的首饰,那三个人跟着你,手里面还连把刀,或者其他比较具有杀伤力的钝器锐气都没有,他们是想干什么?很显然并不是图财来的,所以我怀疑他们三个人只是小喽啰。”夏青说。
“他们三个人是小喽啰,那指挥他们的幕后黑手想要干嘛?”
“不知道,也可能只是想要单纯的吓唬吓唬你,给你个教训,毕竟那三个人除了一直猥琐的跟着你之外,也没有真的做过什么。
但是我自己更倾向于有人唆使那三个人出来,跟着你,让你发现,然后三个人围堵你,一副对你不利的样子,然后幕后唆使者很有可能会现身出来。”
“现身出来干嘛?英雄救美?自导自演一出大戏?”陈清绘觉得夏青的推测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大胆,让人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夏青对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的猜测的确就是这样的。
“这……”陈清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那……为什么后来那三个人什么都没有做,忽然至今就跑掉了?”
“这应该是我的问题。”纪渊方才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现在心里大体有了答案,“是因为我选了那条街,所以让那三个人没有出手。”
“那条街有什么特殊的么?”别说是陈清绘,就连夏青也没有明白纪渊的意思,“我走的时候还特意看过了,那条街对面没有什么能够用来居高临下观察周围环境的地方,并且假如对方真的处在那样的一个位置,倒是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咱们,可想要是想扮演英雄救美,估计也没有时间,根本来不及的。”
“我也不认为对方是在什么地方远远的看到了我们,所以才让三个小喽啰撤回去的。”纪渊对夏青摇摇头,“我认为对方是根据那条街的所在位置,意识到陈清绘突然去到那条街上,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是等于说过那个人知道我现在的家庭住址么?”陈清绘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不由的紧张起来。
“未必知道特别具体的,但至少也是知道个大概的方位,对方的反侦察意识特别强,意识到你会突然出现在和自己家住的地方相距甚远,并且又偏僻的小街上面,说不定就是充当了诱饵的角色,那三个小喽啰应该是佩戴了蓝牙耳机,所以才能在接到指令之后立刻就不动声色的迅速离开。”纪渊说。
夏青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纪渊,因为方才纪渊的那一番话,心头仿佛又被人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连呼吸都有些吃力起来。
“也就是说,那个人很熟悉你的思路,因为方才那个路段的状况,很快就猜到了你事先做的安排可能是什么,所以才叫人立刻撤走的?”她觉得嗓子眼儿有些发干,手下意识的攥成了拳头。
虽然说之前纪渊的那种怀疑,她也是觉得有可能的,但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只是纪渊多虑了,但是今天晚上的这件事,让她着实有一种从骨子里往外渗的寒意。
如果真的一步步印证了纪渊这几年来心中的疑虑,那么最可怕的还并不是那潜藏在暗处的“已死之人”,而是那背后被藏匿更深的人性和人心。
第二十四章 证词
夏青的话让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只不过心情各有不同,纪渊的沉默是对夏青那个判断的一种默认,而陈清绘可能更多的还是一种震惊。
“对你的思路特别熟悉了解,又想要制造点事端出来对我‘英雄救美’……”陈清绘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脸色也愈发的苍白起来,血色一点一点从她的脸上褪去,尽管这会客室内的温度还是比较舒适的,她却好像被冷风吹着一样,微微地颤抖着,“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不可能吧?”
“没有人希望这种可能性成真,但是有一点迹象就必须挖掘清楚。”纪渊说。
“那我应该怎么办?”陈清绘很显然有一点慌了,纪渊的那个大胆推测足以打碎任何人的三观,更何况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对于陈清绘而言,又是另外的一个意味,她并不是一个能够置身事外的人。
夏青看着陈清绘煞白的脸色,还有她语气里面流露出来的轻微颤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康戈对这位著名师姐的评价——“叶公好龙”。
这位陈师姐总体来说也算是一个性格比较磊落的人,但是她本人和她外形所带给人的那种端庄大气、正义无畏的印象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即便因为心里面的警察梦,执拗的跑去警校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过足了穿着制服的瘾,但是骨子里面真正的她,倒是没有经受太多的锤炼。
夏青决定收回自己之前在小街上对陈师姐的印象,现在看来,她当时应该是已经把自己伪装的淡定发挥到了极致,当自己遇到的状况只是一个独立事件的时候,她还能尽量保持住冷静和克制,而当事情出现了更多的牵扯,严重性进一步增强,就超过了她的承受限度了。
“我们需要你做的就是提高警惕,继续过你平日里的生活,一旦发现了什么迹象,随时跟我们联系,不管迹象是大还是小,都无所谓。”纪渊对陈清绘说,“你也不用太紧张,如果真的是我判断的那样,那么按照今天晚上对方原本的剧本来推测,他对你的生命安全短时间之内并没有什么威胁。”
陈清绘想了想,觉得纪渊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点。
纪渊又如此这般的叮嘱了陈清绘一些事情,陈清绘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总算又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
谈妥之后,三个人走出会客室,一出来就迎面遇到了沈文栋,沈文栋估计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清绘,并且还是和纪渊走在一起,不由愣了一下。
“沈师兄,没好久不见!”陈清绘此时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或许会发现她有那么一点魂不守舍,不过要是观察不太仔细的话,乍看起来就还是一派端庄大气的模样。
“哎哟,清绘!稀客啊!你怎么过来了?”沈文栋惊讶之后,开口问陈清绘,而后眼睛朝纪渊那边看了看,又笑了起来,“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呀!”陈清绘笑着摆摆手,“我就是路过,随便上来看看,聊几句,正准备回呢,没想到就刚好遇到了你。沈师兄今天是值班还是……?”
“不值班,这不是刚接了一个案子么,队里面比较重视,抽调了一些精英力量想要尽快查个清楚,这不么,加班到现在,才刚能休息一下,明天再战。”沈文栋伸展了一下手臂,活动活动脖子,一副因为工作感觉疲惫的模样。
“沈师兄这么辛苦,我就不在这儿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了!”陈清绘和他客气。
沈文栋对她笑笑,转脸对走在一旁的夏青招了招手:“小夏,你看你!这就不懂事了吧!清绘来找纪渊叙叙旧,又不是查案子,你跟着干什么?这也太没眼力了!来,你让纪渊送清绘回去,这大晚上的,总不好让人家一个人回去。”
沈文栋的话一出口,陈清绘先愣了一下,好在她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不着痕迹的掩饰住了自己的错愕,笑着对沈文栋说:“师兄是不是真好要下班?我方才都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我自己下去还真觉得有点不太踏实。
咱们俩是不是也好久没有遇到过了?要不要沈师兄发挥一下绅士风度,把我送到停车场去,咱们俩正好也可以聊一聊。”
陈清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文栋一个一直以来自诩有绅士风度的人,当然没有办法拒绝这样一位漂亮师妹的请求,当下便答应下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眼睛一个劲儿的朝下去那边瞄,夏青干脆眼观鼻,比关心,视而不见。
前脚沈文栋和陈清绘一起离开,后脚罗威就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见到夏青和纪渊在,连忙一边端着水杯猛灌,一边冲他们俩直摆手。
“那个叫胡睿的,之前联系我和齐天华来着,说他有一个事情想要跟我们说!你们猜是什么?”尽管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罗威仍旧是摩拳擦掌,很是兴奋。
“他说高伟茂在行踪轨迹上面说了谎。”纪渊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回答了他。
罗威垮下肩膀:“纪老大……好歹给个面子,多猜一次再猜中也好啊!”
“这都几点了!”夏青在一旁笑道,“再有着你卖关子,咱们就要吃年夜饭了!”
夏青这么一调侃,罗威的肚子好像也受到了召唤一样,咕噜噜响起一声饥鸣,他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可不是,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正好夏青和纪渊也都还没有吃过饭,三个人干脆一人泡一碗方便面,围坐在桌前,先狼吞虎咽的把热乎乎的面和汤都吃下肚,然后才说起了胡睿的事。
“这事儿还真被纪老大给说中了!胡睿联系我们说,他听说班长和高伟茂都说是聊天聊到半夜,然后各自休息,他就想让咱们知道,这事儿上高伟茂说谎了!”
“胡睿人现在在哪里?”纪渊问。
“在招待所住着呢,暂时也走不了。”罗威回答。
“他跟你说的版本是什么样的?”
“他说他不知道高伟茂和柳丹扬的案子有没有关系,不过那天晚上他看到过高伟茂鬼鬼祟祟的在外面活动,并且那个时候已经是半夜。
也就是说高伟茂根本就没有和他自己说的那样,在和班长聊过天之后就睡了,相反,在那之后他还出过房间,到外面去了!”
“胡睿是怎么知道的?”夏青听了之后有些纳闷。
“胡睿说他看到的,不光是他看到了,常元龙也看到了,胡睿说,两个人坐在窗边聊天的时候,看到了高伟茂从他们窗外急急忙忙的走过去了,他们俩本来想喊一声,问问高伟茂干嘛去,不过后来觉得还是算了,因为高伟茂之前一直闹情绪,他们几个聊得正兴头上,也怕把高伟茂叫来了反而扫兴。”罗威说。
“他们两个还记得具体看到高伟茂的时间么?”
“具体的时间他们俩也说不上,只说肯定已经是十二点左右了,高伟茂当时走得急,还有点鬼鬼祟祟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到了,过后怕乱说,万一让咱们对高伟茂有什么误会,会影响到高伟茂的生活,所以就没有吭声。”
“那这后来怎么又改了主意了?”
“嗨,说是没想到不让他马上就坐车回家,家里头着急了,催他,还抱怨他因为参加同学聚会一走就是好几天,把他吵得头都大了,所以就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把他觉得有点可疑的就都给咬出来,这样一来咱们如果能早点破案,他就能够早点摆脱这个麻烦,回家去跟家里头交差了!”
罗威哭笑不得的说,“真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被老婆骂得太凶,所以决定提高配合度的!他说他也不知道高伟茂到底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是大半夜的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面,柳丹扬出事的消息爆出来之后,又不愿意跟警察说实话,他觉得至少高伟茂是有什么小秘密的。”
纪渊在一旁听着罗威给夏青讲这些,没做声,从一旁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他在纸上迅速的勾勒出了一个平面示意图,把那个农家乐的结构和方位大致的在纸上画了出来,然后把当天晚上九个人所住房间的位置也做了标注。
“这里是高伟茂当天晚上住的房间,”他把自己画好的示意图放在桌上,让夏青和罗威都能看清楚,“他住在一进院子右手边多人间的正数第三间,胡睿和常元龙的房间位于高伟茂房间继续向鱼塘方向,也就是院子深处再隔两间房。?左右两边的双人房和多人房隔着小院子屋门相对,高伟茂如果想要去柳丹扬住的那个双人间,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开门,直接穿过院子走到他的斜对门。
胡睿和常元龙和高伟茂住在同一个方向上,如果他们两个从窗口看到高伟茂走过,那高伟茂就必然是需要从自己的房间窗口跳出去,然后从那一排多人间的窗外走过,绕到鱼塘一侧,再到对面柳丹扬住的双人间那边去才行。”
罗威用手指在纪渊画好的示意图上面比划了一下,一条斜度很小的直线,和一个u型路线比起来,哪个更近是显而易见的:“这倒是,高伟茂要是那么走的话,可不是一般的舍近求远,感觉有点不太合理。”
“不不,如果光是路线我倒觉得还没有那么大的疑问,毕竟每个人考虑的点不一样。高伟茂不选择开开门穿过院子去柳丹扬那里,我是可以理解的,并那个院子里面分六个房间住着九个人,农家乐还没有室内的冲水卫生间,所以保不齐会不会有人想要去方便一下,就突然从屋里开门出来,这样一来的话,被人撞见就会非常的尴尬,他通过绕远来避免这种情况,也是可能的。
但是我是觉得这里面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咱们现在通过胡睿和常元龙的说法并不能够直接就得出高伟茂在外面就一定是去找柳丹扬的,毕竟胡睿声称是从窗口看到了高伟茂匆匆忙忙走过去,去了哪里他们又没看见了。
第二个问题就在于,我觉得胡睿的这个说法听起来有点不合理。他说他和常元龙坐在窗边,一边抽烟一边和杜承泽一起聊天,聊得正在兴头上,然后看到了高伟茂走过去,怕扫了兴就没有出生叫他。
当时如果是半夜的话,三个人在室内聊天不可能黑着灯聊,这个季节也远远没到因为天气炎热,需要开着窗来通风乘凉的时候。
现在外面的天也是黑的,咱们就试想一下,我们现在站到窗口去,你说是我们可以先看清外面黑漆漆的路上走过什么人,还是外面走过的人先看清我们?”
“当然是外面的人先看清我们了!”罗威本着一贯的嘴比脑子快的精神,立刻开口做出了回答,说完之后才一拍脑袋,“对啊!这话不合理啊!屋里亮外面黑,不可能高伟茂没看见他们,他们倒是看见了高伟茂!
再者说,高伟茂如果真的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不被人发现,才从窗户外面绕着大圈走,那老远看到胡睿他们那屋,亮着灯,又说话声音比较大,那他不是应该避开胡睿,绕着走,或者是猫着腰之类的,哪有可能一边担心被人发现,一边又从人家正热火朝天的聊天房间窗外面大摇大摆走过去的呢!”
“所以这个胡睿也没有说实话。”纪渊同意这个看法,“高伟茂之前对咱们也一样说了谎,或许胡睿提到他看见了高伟茂半夜里急急忙忙在外面走的这个细节是真的,只不过他把这个事实告诉我们,是通过另外一个谎言的形式,他自己也有事情是想要隐瞒的。”
第二十五章 声音
“高伟茂的指纹出现在柳丹扬房间的房门和窗户上面,之前又没有人见到过高伟茂曾经到柳丹扬的房间去过,毕竟除了最后一天之外,其他时间段基本上都是一群人集体活动的,柳丹扬和高伟茂都在其他人的眼皮子底下。”
夏青对这些不说实话,又用谎言来继续掩饰谎言的人赶到有些头痛:“其他人一致表示,柳丹扬这期间对高伟茂一直是不咸不淡,两个人没有什么互动,高伟茂因为这个还心情不大好,临结束那天找机会跑去柳丹扬房间和她纠缠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按照班长的说法,这两个人大学的时候关系就很不寻常了。”
“那门没进去,就绕到后面窗户那边,看样子这一次拜访也不太顺利啊!”罗威觉得这高伟茂着实可疑,“明天给他来个兵不厌诈吧!”
“可以,夏青,你这边另外有一件事需要去做。”纪渊对夏青说,“你去找一下范悦怡,范悦怡关于自己吃了药早早睡了,什么也不知道的那个谎言不可能是白说的,应该是也有什么不愿意启齿的事由。
以她和其他人的那种不太融洽的关系,未必是想要包庇谁,帮谁打掩护,也有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觉得不好开口,所以我希望你单独去找她谈一谈,你们两个没有性别上的障碍,可能比较容易让她开口说点真话。”
“没问题,一定完成任务!”夏青点点头,开玩笑似的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我也是我也是!”罗威在一旁也忙不迭的接口,“高伟茂那边一定完成任务!”
纪渊愣了一下,然后对罗威点了点头,示意了夏青一下,起身去收拾东西。
“小夏,明天你也加油啊!咱争取有个突破!”罗威干劲儿十足的对夏青说。
夏青对他点点头,眼神颇有些同情的看了看他。
“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罗威有些茫然的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也应该把神经太大条的毛病改一改了,不然的话我担心你找女朋友这件事情容易受影响啊!”夏青拍了拍罗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
说完之后,她摆摆手,拿上个人用品去和纪渊会和,留下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罗威一个人在那里犯琢磨。
第二天一早,夏青就出发去找范悦怡,根据前一天商定好的,纪渊去和罗威他们一起搞定高伟茂,不然怕范悦怡因为有异性在场所以不方便开口。
夏青来到范悦怡家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看到夏青上门来,有些吃惊,不过又见只是她自己一个人来,纪渊并没有在,便又略微放松下来那么一点,情绪淡淡的招呼夏青进门。
范悦怡的家是典型的三口小家,房子面积不算大,两室一厅的格局,装修不算复杂,但是颇有些温馨的小情调,家里卫生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多了许多零零碎碎小孩子的玩具,散落的到处都是。
“孩子没有在家么?”夏青感觉范悦怡家里安安静静,不像是孩子在的样子。
“哦,孩子被奶奶接去住几天。”范悦怡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喜悦,“我不是赌气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么,平时我婆婆一天都不肯帮我照看孩子的,哪怕我累得腰都要断了,哪怕我平时没少大包小包的孝敬她,都没说帮我找看过一天半天,这回我一赌气,撂挑子走人了,我老公每天带着孩子被累了个半死,我婆婆心疼她儿子,就把孩子接去了!”
“那你老公上班去了吧?咱们方便聊一聊么?”夏青又问。
范悦怡点点头,朝沙发上示意了一下:“坐吧,他上班去了,得下午下班才能回来呢,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他不在家还能方便一点。
我这次赌气去参加同学聚会,他本来心里也未必痛快,这要是听说我参加同学聚会遇到了那种事,估计肯定是要落井下石挤兑我的!我不能给他机会!”
夏青看着范悦怡,心里有些感慨,很显然范悦怡对自己当下这段婚姻并不是特别满意的,日子过的不能说不幸福,但是比起“幸福”的标准,还是需要去将就一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计较、防备,以及不如意。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南琴和柳丹扬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咱们在公安局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坐下来之后,范悦怡拿起茶几上的指甲锉,一边问夏青,一边一下一下的磨着指甲。
“事情到是不大,其实也挺简单的,重要的就是希望你能够做到坦诚。”夏青面带微笑,用一种平静的口气问她,“明明没吃助眠的药物为什么要说吃了?”
范悦怡一愣,然后撇了撇嘴:“我也是犯糊涂了,明知道你们要给我抽血检查,我干嘛还要跟你们说那种谎呢!我也真是服了我自己了!
我那天确实没有吃什么助眠的药物,之所以那么跟你们说,主要是不想去提那些人,不想跟他们牵扯,别的也没有想那么多。”
她说这话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不屑和厌恶。
“你就住在柳丹扬房间的隔壁,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夏青试着问。
范悦怡沉默了,似乎有些纠结,思来想去,最后才把心一横,对夏青说:“我这个人有认床的毛病,换一个地方就睡不好,那天晚上没有吃什么助眠药,所以很晚很晚才睡着,就是被隔壁柳丹扬那屋给闹的!”
“怎么?她那天晚上在房间里和别人有过争吵么?”夏青下意识地问。
范悦怡睨着她:“没结婚呢吧?有没有男朋友?就算有估计也还到那步吧?”
她忽然这么一问,倒把夏青给问得有些尴尬起来,本来自己单独过来是为了和范悦怡方便沟通,怕她觉得不自在,结果没想到才刚刚打开话题,自己就被范悦怡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说得差一点红了脸。
“行了,你不用说,看你这个反应我也能猜出来答案。”范悦怡倒是被夏青的这种局促给逗笑了,冲她摆摆手,“那你就做好点心理准备吧,别被恶心到。
我那天晚上听到的不是什么争吵的声音,是柳丹扬那屋有男人在的声音,大晚上的,两个人在干什么,这个就不用我说了吧?”
夏青赶忙点点头,对于她来说,被人当面描述比较令人印象深刻或者格外诡异的案发现场都不是问题,她可以做到一派自然,可是如果现在范悦怡真的给她详细的讲一讲她那天晚上听到了一些什么声音,她还真有些吃不消。
“我那天晚上就是听见隔壁的那种声音,就觉得特别的恶心。”范悦怡满脸都是厌恶的神情,“我们这次同学聚会在那个农家乐里面,这种季节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人来,那就是完完全全我们的包场,而且出事那天晚上要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就那么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外人在。
我们那些人里头,好像是除了常元龙还没结婚,是个单身之外,其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已婚的身份,我原本是有个同屋的,提前走了,柳丹扬一直是一个人住一间房,说什么睡眠不好怕被吵到,我当时就觉得好笑。
我跟她一间寝室住着,她什么睡眠质量我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觉那么轻过!一点也不夸张的跟你说,她睡着了,就算被人直接抬着床搬走,她都醒不过来!所以我听她那么说,就觉得她估计是没什么正经的心思。
之前那几天,什么事情都没有,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了,可能真是把人想的太龌龊,差一点就要做自我检讨,结果之后一天果然有幺蛾子!”
“你有没有听到隔壁柳丹扬那边的说话声?能猜到是谁么?”夏青问范悦怡,问过之后,怕她不愿意配合,又劝她说,“我知道你和柳丹扬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我也不想拿人命比个人恩怨重要这种话来道德绑架你,但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如果逃脱了法律制裁,食髓知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又制造出了新的受害者,新的受害者可未必是柳丹扬这种道德层面上存在争议和瑕疵的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因为不喜欢柳丹扬,所以就故意瞒着自己知道的事情不说。”范悦怡叹了一口气,“我那时候一方面是在你们公安局那边,当着外人的面,尤其还有男的在场,你让我说,我真有点开不了口。
再者说,我也想,虽然说那天留下的那几个男的,除了常元龙别的都是已婚,就算常元龙是单身,柳丹扬还是已婚呢!所以不管怎么着,这事儿都是恶心到家的,说他们我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但是那种事情毕竟是道德层面上的事儿,和杀人放火还不是一个概念,而且能去和柳丹扬弄得不清不楚的,那也肯定是喜欢她的人,喜欢她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啊!我要是把这事儿一说,相好的,不就变成杀人嫌疑犯了么!”
她缓了一口气,才有带着一点为难的表情对夏青说:“我没跟你们提那天晚上隔壁柳丹扬应该是约了个男的过去的事儿,说吃了药睡了什么也没听见,这是出于方才说的那个顾虑,但是我瞒下来的也就这么多。
你问我知不知道是谁在柳丹扬那屋,我可就真不知道了,他们两个人也没有说什么话,要不然就是说话声音比较小,所以我在隔壁房间也听不到。我对我们班那几个男生的声音也没有熟悉到那个份上,要是搁在十年前,还没毕业那会儿,说不定还能听声音猜出来几个人,现在真的是一个都猜不出来了。
那天我听到隔壁传过来的声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我觉得特别恶心,我就下床去电视跟前,拿了水杯,用杯底敲墙,结果人家根本也不在乎啊!他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没办法,我就把电视声音开的挺大,能隔住柳丹扬那屋的声音,别让我听见就行。
再后来,我都不知道是几点,我迷迷糊糊的就着电视的声音睡着了,再醒过来都后半夜三点了,我给电视关个静音试试,一听隔壁没动静了,这才关了电视,有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儿睡着的。”
“你说你认床,换个地方就睡不着,所以睡眠应该比较轻吧?”夏青问。
“对,”范悦怡立刻点了头,“一点点动静就能把我吵醒,醒了就很难睡回去。”
“所以这也就是说,后半夜你醒过来之后,就没有听到过隔壁任何的声音?”夏青盘算着时间的问题,“你之前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大概是个什么是时间段,还有印象么?不需要太精确的时间,有个大概就可以。”
范悦怡有些犯难的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起来:“大概……大概……十点多?”
“十点多?不到十一点么?”这个时间让夏青愣了一下,根据柳丹扬手机上面发出去的那条语音信息的时间,范悦怡回忆起来的这个时间点很显然要早。
“是啊,当时我为了挡住那边的声音,打开电视的时候,电视上面的晚间新闻还没有演完呢!那不就是……还不到十点半么!”范悦怡虽然没有精确的时间,但是对于时间的推测,也有自己的一套参考标准。
还别说,范悦怡选的这个用来估算时间的依据还真的是颇有参考价值,别的节目或许还有一个播出时间的变动,新闻节目却是雷打不动的准时。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好像就和他们之前的推测又有不同了。
柳丹扬在十一点多发出过一条语音,内容是约人一点钟过去,对方的回应是接受了邀约,而高伟茂那边,班长也提到他十一点多还在看手机,问他是谁,他说是单位跟他说工作的事情,这便很有可能实际上是柳丹扬发来的语音。
原本夏青和纪渊他们都认为,柳丹扬应该是十一点多约了人一点钟过去,约这样的一个时间目的或许是为了避人耳目,免得被人发现。
可是现在范悦怡十分笃定她听见声音的时候只有十点多,这又算是怎么样的一个新剧情呢?!
第二十六章 吓破胆
夏青离开范悦怡家的时候,还有些没有从方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呢。
虽然之前从范悦怡本人,以及班长的一些侧面说法那里,都能听的出来,柳丹扬并不是什么小白兔一样纯良的女性,个人生活也算是丰富多彩。
虽然说之前也不管是范悦怡还是吴甜,也都直接间接的提到过,柳丹扬之所以会和南琴发生争吵,是因为南琴话里话外影射了柳丹扬当初因为私生活有些混乱,导致造成了身体伤害,不容易受孕的这一事实。
可是夏青觉得以自己的认知,就算有了这些前提条件,乍一想到柳丹扬可能十点多钟还在和一个人私下里约会,十一点多就又发信息联系了另外一个人,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强行刷新了一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回局里的路上,夏青还在想纪渊他们那边怎么样,是不是进展顺利,结果一回到队里就得知,纪渊他们已经把高伟茂给带回来了,并且似乎高伟茂的状态还有些不大好,被带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连好好站着走路都困难。
这个消息把夏青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高伟茂之前暴【hx】力抗[hx]法,和纪渊他们起了正面冲突,结果再和同事一打听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小子是被吓的。”那位把这个消息告诉夏青的同事一脸哭笑不得,一个劲儿的摇头,“就跟被扔进冰窟窿里刚刚捞出来一样,从头抖到脚。要不是罗威和纪渊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啊,估计直接一摊泥一样的就堆在地上了!”
“认罪了?”夏青对高伟茂的这种反应十分惊讶,本能的做出推测。
“没有,听说自称跟这个案子死者的遇害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单纯的害怕。”那位同事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估计也好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
夏青问清楚了纪渊他们是把高伟茂带到里面会客室去了,便直接奔那里去,心里也大概猜到了纪渊他们的想法,这个高伟茂看来着实是吓得不轻,所以纪渊他们才会选择了一个不给他再额外带来更多心理负担的环境来谈话。
刚走到会客室门外面,夏青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哭声,推门进去,看到一侧的沙发上坐着高伟茂,不过与其说是坐着,倒不如说是瘫倒在那里,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无力的耷拉着,正闭着眼睛嚎啕大哭,连夏青进来都没有发现。
纪渊和罗威倒是看到夏青了,只不过眼下这个情形,他们也不方便开口同夏青打招呼,就只能看了看她,纪渊用眼神无声的询问了一下夏青那边的收获情况,夏青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那边进展顺利,纪渊的表情便放松下来。
罗威可就没有纪渊这么淡定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是正在被唐僧念紧箍咒的孙悟空一样,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看着夏青的样子,就好像看到她跳进了火坑一样,如果不是怕影响不好,他估计已经想要伸手把耳朵给塞起来了。
夏青走到两个人跟前,用口型询问高伟茂哭了多久,罗威头痛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纪渊也只是苦笑了一下。
难道是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哭到了现在?!
夏青一想到是这样的,顿时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方才回来的时候,听那位同事说,纪渊他们把人带回来到现在,可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
也不知道这位高伟茂是泪腺异常发达的“天纵奇才”还是体力格外好,换成夏青的话,别说她有没有那么多眼泪可以哭上足足一个多钟头,就算眼泪勉强够用,哭到这个时候,恐怕她也已经要虚脱了,哪能哭嚎得如此中气十足。
由着高伟茂这么一直哭,不理人,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谁知道他的耐力还可以哭上多久。她想了想,示意了纪渊和罗威一下,清了清嗓子:“咳咳——”
忽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高伟茂被吓得猛然打了个哆嗦,他把原本捂在脸上的那只手微微移开了一点,看到会客室里又多了一位女警察,原本还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孔一瞬间就涨得通红,慌忙撑着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姿态至少能看得过去一点,不至于显得特别失态。
“高伟茂是吧?”夏青对他笑了笑,“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哭有什么用?你到底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总得说说清楚是不是?”
毕竟现在多了一个年轻的女警察在场,高伟茂纵使有一肚子的眼泪,也不好意思当着一个姑娘的面儿再继续嚎下去,只好显得有那么一点期期艾艾的说:“我不是不能说,是我自己都觉得这事儿我说不清啊!不然我也不能这么急!”
“能不能说得清,你还没有开口,我们也没有办法替你去判断,只不过你不说就百分之百是说不清楚的,要是说开了,那至少是个五五开,你觉得呢?”
夏青本来就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看起来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而她也一贯善于利用自己的这一外貌特点,时常冲动化解对方防备或者紧张情绪的角色,从警几年来,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屡试不爽,手到擒来。
夏青一上来就给高伟茂戴了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帽子,之后话又说得充满了鼓励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信任,这果然让高伟茂感到十分受用,也不好意思再哭哭啼啼了,哆哆嗦嗦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面巾纸,拧了拧原本就已经发红的鼻子,又喘了几口气来平复紧张情绪。
“我现在脑子都是乱的。”他哑着嗓子对夏青,以及夏青身旁的纪渊和罗威说,“我这两天就心里不踏实,夜里也睡不着觉,今天忽然你们就到我单位去找我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就觉得特别不踏实。
然后在我们单位门口,你们说我之前跟你们说谎了,现场还找到了我的指纹,让我说明情况,我就觉得脑子里头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一样!轰的一下,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了似的!
就包括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一些绝望的想法,觉得自己完蛋了,觉得没有人会再相信我了,这件事我也说不清了,是不是以后我身边的人看待我就跟看待一个杀人犯一样,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整个人都绝望了。
我老婆在单位怎么做人?我孩子还小呢,还得上学,如果到时候别的小朋友都知道我孩子的爸爸是杀人犯,那孩子以后还能抬起头来么!”
“所以……你现在是在争取自首表现?”夏青问。
“不是!我不是要自首!我没啥柳丹扬!”高伟茂顿时又更加慌乱起来,“我就是跟你说我方才为什么那么害怕!就因为我觉得我根本说不清!”
“说得清说不清的,你是不是总得先说点什么才算数啊?”罗威在一旁说。
“对,只要是事实,就没有什么说不清的,你把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原原本本、从头到尾的讲出来就好了,都说清者自清,你如果没有做过,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背上罪名,说清楚总比不说清楚好。”夏青看了看一旁的纪渊和罗威,然后又对高伟茂说,“我同事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吧,关于你有一个用来和柳丹扬联络的小号这件事,我们是已经有所掌握的。”
她这话当然是用来诈高伟茂的,毕竟从种种迹象来看,那天柳丹扬十一点多发的那条语音,接收方最有可能就是高伟茂,正所谓兵不厌诈,总要试试的。
高伟茂一听这话,顿时就白了脸。
纪渊明白夏青的意图,适时地对她说:“我们找到高伟茂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非常的不稳定,你说的那件事我们还没有对他透露过。”
“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有个小号这件事我们知道,你回忆起来那几天里面的事应该也会更容易了。”夏青对高伟茂点点头,“那就说一说吧,都是怎么回事?”
高伟茂张了张嘴,嘴巴抖得太厉害,牙齿碰撞在一起,发出哒哒声。
“我现在简直后悔死了。”他终于开了口,虽说还带着一点哭腔,好歹没有真的继续哭,一开口也没有不小心咬了舌头,“我可真是鬼迷心窍了,我们班长说我说得对,他说我就是脑子里进了水,所以才会对柳丹扬那么念念不忘,我当时还不爱听,现在我信了,他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脑子进水!”
“现在说气话没有用,还是说正经事吧。”夏青提醒他。
“我好早之前,毕业之后有一段时间吧,无意当中就又联系上她了,那会儿她对我没这么爱理不理的,动不动还给我发点荤段子什么的和我调侃一下。
我那时候跟我老婆还没结婚,但是已经提上日程了,所以怕被发现了,就弄了一个小号和她联系,我那时候特别傻,还以为她是不是还想着我,是不是毕业后发现其实身边的人里头还是我对她最真心实意,所以终于念起我的好了!
结果后来她就忽然又不怎么跟我联系了,我打听了一圈爱知道,原来是她找了一个有钱的老男人,所以就不愿意搭理我了。”
说到这里,高伟茂停了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以此来平复自己愈发激动的心情,虽然柳丹扬结婚这件事都已经是几年前发生的了,但他似乎到现在都仍旧耿耿于怀,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的去对待。
“你认识柳丹扬的丈夫?”纪渊问。
高伟茂迅速的朝纪渊看了一眼,他对纪渊明显要比夏青紧张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在纪渊和罗威他们去找人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我不认识,我也不想认识,不是有钱就了不起,没人非得巴结去和他结交!”高伟茂回答的语气里面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当然了,这敌意并不是冲着在场的这三个人,而是柳丹扬的老公,“我说听别人说的,说那个男的离过一次婚,都挺大岁数了,老牛吃嫩草,脸都不要了!”
夏青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作为执法人员,保持一个客观冷静的态度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是从个人的角度出发,她真的很想拿一面镜子给高伟茂照一照,让他看一看自己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嘴脸。
一个是年纪稍微大了一点点,离异之后正常再婚的,于法律层面或者到的层面都无可指摘,至于夫妻二人的年龄差距这个问题,那就更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彼此都觉得没有问题,那就是没有问题。
而另外一个,自己在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的时候,还在和大学时候的女同学藕断丝连,有事没事互发荤段子,关系十分日爱日未,结婚生子之后,更是贼心不死,甚至还为了女同学和她的正牌老公拈酸吃醋。
这两边到底谁才是“脸都不要了”的那一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好了,继续说你和柳丹扬后来怎么又联系上的事吧。”纪渊挥了挥手,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去听高伟茂说那些没有营养的情绪宣泄之词。
高伟茂骂起柳丹扬的丈夫来,倒也是带着真情实感的,现在被纪渊叫停,还有一点刹不住闸的意思,抿了抿嘴,有些悻悻的。
“我俩后来没有怎么就又联系上,柳丹扬结婚以后,这回同学聚会是我头一次再见到她,再和她说上话。”他别别扭扭的说,“其实我去参加同学会之前,也给自己做过思想建设了,可能我们俩就是没有那个缘分,以后就当老同学那样,好好相处,没事儿的时候问候一下,有事的时候互相帮衬帮衬。
她找的那个老男人,听说是有几个臭钱,只怕是靠不住,我就跟自己说,以后我就当自己是柳丹扬的娘家人,要是她老公对她不好,起码能有个人给她撑腰,护着她点,这也行啊。”
第二十七章 大打出手
“你对柳丹扬倒还真的是挺一往情深!她感动了没有?”罗威听了高伟茂的这一番话,呵呵笑了两声,开口问。
高伟茂自然听得出来罗威这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但是他决定假装听不出,有些没精打采又强装镇定地回答说:“我也没有图她感动,就是觉得毕竟过去好过一场,她可以翻脸和翻书一样,我是个男人,我是有担当的,我不能那样。”
夏青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在高伟茂一本正经说出方才那一番话的时候,纪渊虽然表情基本上还算保持了淡定,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罗威向来是个直肠子,这会儿干脆没忍住,瞪了高伟茂一眼,哼了一声:“你说得还挺有意思!方才我们请你过来配合调查的时候,你哭成那样,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个男人?你满脑子都是老情【hx】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跟家里头的老婆孩子面前有没有担当啊?!”
高伟茂被他这么一说,也闹了个脸红脖子粗,抿了抿嘴,不知道是没有单子开口,还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反正……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可能是罗威方才的话提醒了高伟茂,让他重新记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态度也略微有了一点收敛,顾不得再去为前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而哀叹和遗憾了。
“反正聚会刚开始那会儿,我本来以为柳丹扬怎么着也能对我稍微热情一点,毕竟我跟她……总和别人不一样吧!她头去那一天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也没多想,那天她老公还跟着,不知道是不是跑去监督她的,所以她为了避嫌,不跟我打什么交道,我觉得这都是没有问题的,我能理解。
后来到了农家乐之后,她老公就走了,打那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听说是生意忙还是怎么着的,结果柳丹扬还是对我冷冷淡淡,爱理不理,我心里就很郁闷,我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对她真的是掏心掏肺,真心实意,不用非得同等的去回报我,但是至少也不应该这样冷淡着我吧!
她又不是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她跟别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那都是有说有笑,嘻嘻哈哈,什么玩笑都敢开,偏偏就对我好像我们两个人一点不熟似的,那我肯定觉得特别受伤,就挺郁闷的。”
“既然如此,你都这么伤自尊了,怎么还随叫随到?”夏轻问他。
“估计也就是前头实在是太郁闷了吧,所以后面就一下子昏了头。”高伟茂有些讪讪地说,“到了最后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柳丹扬和南琴吵起来了,我没忍住,帮着柳丹扬说了南琴几句,结果南琴气跑了,柳丹扬也没领我情,还是没怎么跟我说话,就说头疼,没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我因为心情不好,喝了点闷酒,班长看不下去了,拉我回房间,陪我聊天,开解我,我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心情就是不好,也没听进去几句。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叫做鬼使神差,我就把那个小号给登录上去了,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结果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忽然收到柳丹扬发过来的语音,我当时心怦怦直跳,就感觉血都用到脑子里去了,还担心班长在一旁听见……”
“所以后来你是几点钟和你们班长结束聊天的?”
“一点十几分了,”高伟茂说,“我其实挺着急的,一心就想着赶紧让他回去我好赴约,从十二点就开始故意打呵欠,伸懒腰,想让他觉得我困了累了,就赶紧也回他那屋去休息,我好收拾收拾过去找柳丹扬。
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班长那人聊起天来就特别的没有眼力见儿!我这边呵欠一个连一个的,他也不说走,好不容易把他靠走了,我急急忙忙的过去想要找柳丹扬,那时候都一点半多了,比她让我去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
高伟茂这边正讲述着,会客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冲了进来,身后还追过来两位同事。
“欸!你别进去啊!”那位同事估计是没有来得及拉住那女人,想要伸手把人拦住的动作倒是已经做了出来,只可惜对方速度太快,他只抓到了空气。
这女人看起来十分面生,并不是这一次与柳丹扬案件有关的什么人,夏青一见她进来,正要起身迎上去拦住,毕竟在场的人里面,她是最方便做这件事的,其他人碍于性别问题,还会有些束手束脚,她就没有这个顾虑。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高伟茂就已经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说他是蹦起来的真是一点也不夸张,原本看他哭得好像很虚弱的模样,还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没想到现在动作突然那么利索,利索到惊人的程度,就像是屁股下面装了一枚弹簧一样。
“老婆?你怎么来了?没事,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有个同学出了点事,所以最近警察可能时不时需要找我们这些人了解了解情况……”
高伟茂这么一开口,一旁的夏青三人倒是借此机会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就有让他们差一点点掉了下巴。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高伟茂的脸上,力道很大,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把他的脸都给打得歪向了一旁,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更是直接飞了出去。
随后,根本就不给高伟茂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他妻子的动作就和方才冲进来的时候一样迅速,只见这个身材比较娇小的女人左右开弓,几乎是跳着脚,一口气打了高伟茂多少个耳光,一旁的夏青愣是没有数过来。
一直到高伟茂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夏青和罗威才赶忙过去把高伟茂的妻子给拉住,不让她继续打高伟茂耳光。
倒不是说夏青和罗威坏心眼儿的想要让高伟茂多挨几下打,实在是他妻子从出现到出手,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可以说是一鼓作气,一气呵成,根本不给人任何的心理准备,换成谁都是一样的傻眼。
别说是作为旁人的夏青和罗威他们了,就连被打的高伟茂自己都是一样的茫然,一直到自己的妻子都已经被人给拉住了,他还硬是愣了两秒钟才回过神。
“你疯了么?!跑到这里来闹什么啊?!”虽然说先前紧张和慌乱,哭哭啼啼也算是很丢脸了,但是当着几个外人的面,忽然劈头盖脸的被自己老婆给活活扇耳光扇成了猪头一样,高伟茂还是觉得特别的伤自尊,回过神来之后,不仅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一边怒气冲冲质问妻子,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不摸还好,这一摸倒把他又疼得打了个哆嗦,由此倒是可以看得出来,高伟茂妻子方才真的是实实在在的用上了力气,搞不好也算用尽全力了。
这个身高只到夏青鼻梁位置的小个子女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两只手在身侧攥着拳头,如果不是被拦住了,搞不好会朝高伟茂挥拳头。
“我可不就是疯了么!我不光疯了,我还瞎了!瞎了好几年了!”她咬牙切齿,眼睛狠狠瞪着高伟茂,“当初我爸妈谁都没看上你,不同意我们的事,是我瞎了眼才觉得你人踏实,非要坚持,跟你结婚,给你生孩子,一心一意的和你过日子,经营我们的小家庭,结果没想到你不光踏实,你还是个路痴啊!同学聚会你就踏踏实实的迷路迷到别的女人的房间里头去了?!”
高伟茂本来还因为当众被打满脸恼怒,一听到妻子的怒骂,被吓了一跳,一脸心虚迅速替代了原本的恼怒,一张被打肿了的脸配上呆滞的表情,那副尊荣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直视,也不忍直视。
“你……你咋听说这个的?”高伟茂开口说话都会牵扯到红肿的脸颊,这让他不得不控制自己开口的幅度,导致说起话来显得有些口齿不清,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就等于是承认了那件事,赶忙又说,“不是你说的那样!”
高伟茂妻子方才估计也是被怒气逼出来的冲劲儿,现在攥着拳头浑身发抖,气得不轻,愣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瞪着高伟茂,恨不能用眼神戳死他。
夏青叹了口气,她从主观上还是挺同情高伟茂妻子的,觉得这女人很可怜。
在夏青还处在学生时代的时候,有一个讨论话题一度在不少学生情侣当中十分流行,问的是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哪一个更加不能接受,哪一个可以原谅。
这个话题可以说是非常的邪恶,不光争论度很高,还极易在情侣之间引起争吵,因为讨论来讨论去,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到底哪一个更严重很难讨论出来不说,这个话题还很容易就会因为争论引起的坏心情而歪楼到“是不是早就有了贼心”或者“我早就知道你和某某某不单纯”之类扣罪状的举动上头去。
那时候夏青作为一个资深单身人士,在寝室里倒是也和颜雪她们凑热闹聊过,只不过四个姑娘在这件事情上的观点完全一致,都认为甭管是精神出轨还是身体出轨,殊途同归,性质终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单纯心里面的一时动摇,而是实实在在可以被定义为“出轨”,那这两者哪个都不能被原谅。
现在看看高伟茂的妻子,夏青真的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同情。
这位高伟茂,其貌不扬,却是一个集两者之大成于一身的奇男子,精神出轨既遂,身体出轨未遂,并且一直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在恼火大学时候关系非比寻常的女同学对自己的态度,而没有一丝丝对妻儿的愧疚。
“你是高伟茂的爱人吧?”虽然这样有点明知故问,但是考虑到对方从头到尾没有和自己打过招呼,自我介绍过,夏青还是程式化的开口先确认这小个子女人的身份,然后对她说,“你现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不管你们家的日子之后是过还是不过,要怎么过,这都是后话,今天我们把高伟茂找来,是为了一桩刑事案件的调查,所以希望你能够克制一点,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
高伟茂妻子总算还保留了一丝丝的理智,听夏青这么说,点点头,把自己的胳膊从夏青的手中抽出来,一扭身坐在了高伟茂旁边的沙发上。
“我明白,你们继续吧,我不是疯子,能控制住自己,不会影响到你们正常工作的,我就在这儿听一会儿,这不影响吧?”她坐下来之后,先狠狠剜了高伟茂一眼,然后才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冲的对夏青说。
夏青有些犹豫,让高伟茂妻子留下来可不是一个好主意,万一呆会儿高伟茂因为妻子在场,压力太大,所以干脆不肯开口了,或者是不说实话,开始编瞎话,那无疑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又或者高伟茂的妻子碰上了这样的遭遇,根本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消气,如果她一会儿听着听着,实在是气不过,又一股火上来,当场再动手呢?
夏青犹豫,纪渊和罗威也是一样的,拒绝高伟茂妻子的请求并不难,难就难在这位女士情绪不稳,一激动再闹起来就更让人头疼了。
没想到这边三个警察都在犹豫,一时之间没有作出回应,那边高伟茂脸虽然被打肿了,脑子倒是清醒起来。
“纪警官,罗警官,还有这位……女警官。”高伟茂不知道夏青的名字,只好用性别作为代称,他急着开口,嘴张得有点大,一不小心扯疼了脸,表情更痛苦了,“你们要是没有什么不方便没救答应我老婆吧!我在你们面前就算借几个胆也不敢撒谎跟你们逗着玩,我肯定是实话实说,有一说一。
你们让我老婆在旁边听着,她可能也就信了,要是你们现在不让她听,过后我就算是一模一样的跟她坦白,她都要以为我是在编瞎话糊弄她了!”
第二十八章 进不了门
高伟茂一边说,一边眼睛一个劲儿的朝自己妻子那边看,要不是脸已经肿了,估计还想要赔个笑来着,颇有些表忠心的意思。
只可惜他妻子并不打算买账,坐在那里眼珠子都没有朝他斜一下,脸色木木的,就好像压根儿没有听见高伟茂说了什么一样。
不过既然高伟茂这么说,他妻子虽然没有表态,看架势倒也是倾向于这种说法的,夏青他们索性也不再浪费口舌,大不了绷着一根神经,高伟茂妻子如果又气急了,抓紧时间拦着点儿,别让她继续动手。
“那好,那你继续说。”纪渊对高伟茂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高伟茂口口声声的说自己不介意妻子在场旁听,不过现在真的要这么做了,他还是有一些犹豫的,抿着嘴唇,眼睛一个劲儿的朝妻子那边瞄着。
“我……我等班长走了之后,就急急忙忙出了门,心里面其实也有点没底,毕竟晚了那么久,我也不知道柳丹扬能不能等我,当时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高伟茂说话的声音明显比之前低了一截儿,才重新打开话头说了一点,旁边沙发上的妻子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就好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从沙发上猛地跳了起来,朝远离妻子的那一侧躲了开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任何拖泥带水,非常迅速,等他意识到妻子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人已经尴尬的站在那里了。
“行了!你快坐下吧!”罗威一脸嫌弃的瞪了一眼高伟茂,“你至于不至于?那农家院那么偏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晚上外面乌漆嘛黑的,你大半夜往外跑的时候不是胆子还挺大的么?这会儿干嘛呢这是?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横竖你先对不起人家的,就算挨几下,就当让你老婆撒撒气,那都得硬扛下来别挪地方!这是在公安局,当着警察的面儿,她要是真拿刀出来要剁了你包饺子,我们肯定不可能由着她,你就踏实的吧!”
罗威这话说的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客气,也让高伟茂面红耳赤。
高伟茂的妻子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几位就放心吧,我气归气,还没到气疯了心,为了作践自己连屎都吃的程度呢!那种脏肉我不感兴趣!”
高伟茂眼睛看向自己的妻子,从表情和眼神来看,似乎还觉得有些委屈,但是他眼下是绝对不敢在多说什么废话的,方才被罗威呛了几句,现在也只能是讷讷坐回去,不敢再一惊一乍的让自己更加丢脸。
“我……我出了房间之后,就直接过去敲门,”他再开口的时候,可能是心里清楚接下来要说到的内容,对于妻子而言无论如何算不得愉快,但是又必须要说,所以更显紧张,“我过去推了一下门,门锁着,推不动,我就轻轻敲了几下,也没有人理我,在门口也听不到屋子里面的动静。
我也不敢站在门口一直敲门,怕被旁边屋里的人听到,在门口站久了又怕别人出来撞见,我又不能给柳丹扬打电话,所以我就想绕到屋后去看看。”
“绕到屋后怎么看?透过窗户看?”夏青故意对他的表述提出质疑,“为什么敲不开门之后,还不选择放弃,非要去窗口看看呢?大半夜的绕到人家房后去爬窗户,这么做你就不觉得很诡异么?正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会在敲不开门之后就选择知难而退,回房间去,难道不是么?”
“要不然为什么我说我那时候是鬼迷心窍了呢!”高伟茂这个时候一点也不介意夏青觉得自己不正常,“我过后想起来就觉得特别后悔,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就是鬼使神差的,感觉自己就好像中邪了一样!”
“自己做的事情就自己承担责任,别功劳是自己的,做错了就是鬼神。”纪渊原本并不怎么想要理会高伟茂,现在听他顺着夏青的话,竟然开始给自己找起了开脱之词,也觉得十分厌烦,“你从大学时代就一直鬼迷心窍到现在的话,那我倒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和别人结婚成家,更没必要纠结柳丹扬,那个‘鬼’对你倒是挺专一,你应该考虑和那个‘鬼’好好的过一辈子。”
纪渊敲打高伟茂的话属于不说则以,一说效果就比较惊人,高伟茂面红耳赤,夏青和罗威必须绷住才没有笑出来,而高伟茂的妻子坐在一旁,虽然依然愤怒和恼恨,却也因为纪渊的这一番话,隐隐有了一点解气的迹象。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现在后悔的心情,”高伟茂结结巴巴的解释说,“我当时真的是就脑子坏了一样,根本就没有想过转身就回去,就是觉得奇怪,明明说好了的,怎么忽然不应声了呢。”
夏青听得呵呵一笑,觉得高伟茂还真的是挺会说话的,所谓的“脑子坏掉了”,无非就是某东西上脑的结果而已,面对大学时期关系非同寻常的女同学,在冷落自己许久之后突如其来的邀约,估计高伟茂急急忙忙跑去赴约的时候,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些旖旎的想法,理智什么的早就被扔到一旁了。
方才老婆没来的时候,说起柳丹扬来满满都是爱而不得的遗憾,满满都是人家冷淡他的委屈和怨念,一往情深的样子,只差没有明说柳丹扬才是他今生唯一的挚爱,结果现在老婆一出现,噼里啪啦的一通耳光扇下来,深夜去找柳丹扬的行为就变成了鬼迷心窍,变成了脑子坏了,真是让人没话说。
高伟茂假装自己没看到夏青嘲讽的微笑,继续说:“我绕到柳丹扬窗户外面,刚想敲窗户,又觉得不对,敲窗户声音太明显了,比敲门都容易被隔壁发现,我就没敲,趴着窗户往里面看了看。
当时窗帘有道缝,我就光能看到柳丹扬的腿,很明显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像是还醒着的样子,我再一看时间,都后半夜两点了,比约好的时候晚了一个小时,估计柳丹扬也是等的不耐烦就睡了,所以我就回了房间!”
说完之后,他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我对天发誓,我方才说的那些要是有半句假话,就叫老天爷发雷活活劈死我!我和柳丹扬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对,这么说有歧义!我和柳丹扬从毕业以后就彻底断了,一直到现在,都各走各路,谁跟谁也没牵扯过,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得啦,你那一套收一收吧!你以为死刑执行是大型发毒誓现场呢?!”罗威狠狠瞪了高伟茂一眼,“你从柳丹扬窗口看进去,还看到什么了?”
“没有了,要是但凡有点什么看着不对劲儿的,我搞不好那个时候就直接打电话报警了啊,不可能等到第二天,被你们警察联系上,我才知道柳丹扬前一天晚上出了事啊!”高伟茂说到这里,又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些许的悲伤。
夏青眼见着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高伟茂自己迟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种情绪流露很显然是不合适的,扭头一看,一旁的妻子正眼神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呢,于是连忙调整自己的情绪。
“你看,当着警察的面,我哪敢撒谎啊!我跟柳丹扬之间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从咱们两个人结婚之后,一直到现在,我对你绝对是忠诚的!你之前误会我,你生气,你恼火,你当着外人的面打我,这些我都能理解,我也都可以原谅你,但是现在事情说开了,你是不是应该选择相信我?”
高伟茂现在看起来真的是一脸可怜兮兮,加上红肿的脸颊,就更显凄惨,只可惜他说出来的话对他的处境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帮助作用。
“行了,你别侮辱‘忠诚’这两个字了!”高伟茂的妻子现在早就已经没有了刚才冲进来的时候那种熊熊燃烧的怒火,反而冷静下来,从一团火变成了一块冰,“咱们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原谅’可谈,我打你事出有因,你活该,不配谈原谅我不原谅我,至于你,我根本就没打算原谅你。
我来的一路上都在想,毕竟我们有孩子,如果你是一时糊涂,如果你痛定思痛,知道后悔了,那该发火发火,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但凡还有原谅的可能性,我也会为了孩子把这口气咽下去,先给你个机会,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其他的以观后效,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这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不然你还想跟我离婚是怎么着?!”高伟茂很显然没有料到妻子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有些傻眼,并且还有一些不解,“我刚才说的你不是都听见了么?我跟柳丹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有对不起你!”
“呵呵呵,”高伟茂的妻子笑了,笑得满脸嘲讽,“你说得好听!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因为你不想,所以才没有发生么?不是的!是你没有机会!如果那天晚上那个女人没有出事,你敲开了门,你现在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就算她那天打开了房门迎你进去,你也一样会跟她什么都没有发生???”
面对她的逼问,高伟茂下意识的眼神躲闪起来,很显然他是没有办法回答妻子这个问题的,因为答案其实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面对哑然的高伟茂,他的妻子霍然起身,没有再理他,而是对夏青他们说:“不好意思,刚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就是需要过来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我已经清楚了,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们工作,回头不管他是被判刑还是不被判刑,我跟他的离婚官司也是后话,现在就不影响你们的进度了。”
高伟茂一听妻子居然提到要离婚,似乎有点着急了,想要起身阻拦,刚一动身子,就被纪渊一记冷冰冰的眼神给冻在那里,愣是没敢乱动。
“离开之前,有一个问题我需要问一下,”纪渊开口对高伟茂妻子说,“你是怎么会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这件事,还知道高伟茂被带到公安局来的?”
“我是接了一个电话。”高伟茂妻子说话的声音里面仔细分辨可以听出微微的颤抖,很显然她的情绪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稳定,“有个人跟我说高伟茂跟他大学时候的女同学有不正当的关系,还因为这件事情接受警察的调查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恶作剧,所以就给高伟茂打电话,高伟茂没有接,我有点担心,就把电话打到他单位去,他同事跟我说,他因为同学出事,所以被警察叫去配合调查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当时脑袋嗡一下,就明白了,那个电话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就直接打了一辆车过来,我说我是接受调查的人的家属,然后就冲进来了。”
“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夏青问。
“男的,不过我不认识他的声音,号码我也不认识。”高伟茂妻子倒是一个明白人,当下摸出手机来,递过去让夏青可以把号码看清楚记下来,“想一想这么多年来,我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为了我们的家庭付出了多少,一下子火上来就压不住,刚才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之后,她冲着夏青、纪渊还有罗威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走,看都没有再看一旁的高伟茂一眼,就好像他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一样。
夏青叹了一口气,看高伟茂妻子的样子,终究是有点不放心,于是想纪渊示意了一下,自己也起身追了出去。
“走吧,我送你出去。”她追上高伟茂的妻子,和她并肩往外走。
高伟茂妻子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第二十九章 另一个人
夏青陪着高伟茂妻子往外走,高伟茂妻子一路都一言不发,走到公安局大门口的时候,高伟茂妻子拉住了夏青。
“我对法律这一块儿也不是很懂,你应该比我强,我跟你打听打听。”她对夏青说,“如果……如果高伟茂真的犯了事……他进监狱我能跟他离婚么?”
“据我所知是可以的,”夏青原本也不确定高伟茂妻子在里面的那些话到底是气话还是真是打算,所以原本也没有多想,现在听她向自己打听这些事情,心里面还真的有那么一些吃惊,“可以协议,也可以你向法院提出起诉。”
倒不是说夏青觉得高伟茂和妻子有孩子,所以必然作为妻子的一方会选择隐忍包容和原谅,主要是这一类的事情之前见过几桩,听说过也也有。
大学时候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在派出所实习的时候就遇到过一个夫妻打架报警的事,出警之后了解情况,得知是丈夫在外面打牌输钱,回家里之后心情不好就拿老婆撒气,老婆被打得受不了,打电话报了警。
出警的前辈一看女方被打得鼻青脸肿,二话不说就把男的给带回了派出所,本来是要安排那家的老婆去做伤情鉴定,看看是行政处罚,还是能够构成刑事立案,结果到了这一步就出了岔子,那家的老婆无论如何不肯去验伤。
最后只能初步鉴定一下,对男的进行了行政拘留的处罚,也留了案底。
得知这个结果之后,女的立刻也不躲在家里不肯出门了,第一时间冲到了派出所,穿着睡衣睡裤和拖鞋,披头散发在派出所满地打滚,要求警察“把丈夫还给她”,说不管怎么说,夫妻没有隔夜仇,自己也只不过是气急了,想要警察吓唬吓唬丈夫,批评教育一下,没让真的把人抓走。
现在丈夫被抓起来了,还留了案底,以后万一影响工作和收入,谁来养家?
据说那女的闹得很凶,夏青没有看到当时的盛况,不过那件事距离结束实习返校的时间比较近,那位男同学可是到返校的时候,脸上被抓伤的血印子还没有褪下去,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彰显着那位女性卓越的战斗力。
之后随着自己也见识过或轻或重的几次类似的情况之后,夏青就对夫妻之间的矛盾和问题持有比较谨慎和保守的看法了,轻易不把对方的狠话当真。
所以现在看到高伟茂妻子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她觉得刮目相看,作为旁观者而言,高伟茂是一个根本不配被原谅的男人,从婚前到婚后,就像他妻子的怒骂那样,他只不过是没有机会去公然背叛妻儿和家庭罢了,并不是真的没有那样的念头,相反,他的心思始终是活络的。
这样一个毫无担当的男人,对家庭不忠,对柳丹扬的感情也全无坚贞可言,十年时间都没有任何的改善,基本上就是无可救药了,不能报任何幻想。
得到了夏青的回答之后,高伟茂妻子松了一口气,然而紧绷着的神经这么一放松,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夏青赶忙从口袋里摸出面巾纸递给她,让她擦一擦眼泪,这春天里风虽然已经不冷了,劲儿却不小,这要是哭上一会儿准保脸都生疼生疼的。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夏青等高伟茂的妻子情绪稳定下来点之后,开口问她,“抛开愤怒情绪,以你对高伟茂的了解,你认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么?”
“抛不抛开愤怒情绪,这个问题我都能回答你。”高伟茂妻子露出了一抹带着几分嘲讽的苦笑,“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杀人的,因为他没那么有种。
不是我赌气故意这么说去抹黑他,也不是因为他是我丈夫,所以我就护着他,故意这么讲,高伟茂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你说他坏,他不坏,脾气出了名的好,平时对我对孩子,从来没有一句重话,但是他优柔寡断,又缺乏勇气和担当,平时连替我出头跟人吵一架都不敢,别说杀人了。
虽然这么说我心里恨得慌,但你们也是眼睁睁看着他说话时候那个模样的,就那个眼神,那个表情,他哪里舍得杀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啊!要是有那个机会和可能性,说不定他还想甩开我和孩子,去跟人家长相厮守呢!”
夏青听她这么说,也知道这女人现在一定是痛苦到了极点,所以问过这个问题之后,她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同样的,夏青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安慰对方一点什么,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是最痛苦的。
怕这个可怜的女人出事,夏青帮她拦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回家,等再回去的时候,纪渊和罗威已经把高伟茂那边给处理完了。
“这个垃圾!”罗威对高伟茂充满了鄙夷,“我听他一张嘴说什么他老婆错怪了他,跟他动手,他也能原谅的时候,我就觉得幸亏我是独生子女,这要是我有个姐姐或者妹妹,结婚嫁了这么个东西,那铁定是要逼我犯错误了!”
“他妻子走了?”纪渊对罗威的那种忿忿不平只是淡淡一笑,转而问夏青。
夏青点点头:“嗯,我帮她叫了出租车,不然怕她精神恍惚在路上出别的岔子。方才我问她,以她对高伟茂的了解,觉得高伟茂会不会杀人,她说高伟茂应该没有这个胆色,也未必舍得对柳丹扬动手。”
“你怎么看?”纪渊听完高伟茂妻子的观点,又问夏青的看法。
夏青耸肩:“说实话,我也觉得高伟茂的嫌疑不大。”
“小夏,案发现场的大门和窗玻璃上可是有高伟茂的指纹!他本人用注册好的小号和柳丹扬取得联系,当天晚上去找过柳丹扬,这可都是他自己说的!
咱们都知道,柳丹扬那屋的窗户是有问题的,农家乐的人说的很清楚,所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高伟茂试图从门进去,结果没能成功,所以就绕到后面去,尝试着从窗户进入到室内作案,怎么看他的嫌疑都真是不小。”罗威不管是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对这位高伟茂十分不看好。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但是你考虑另外一件事没有?”夏青本来正要把从范悦怡那里发现的事情和两个人说一下,结果被罗威这么一说,决定先和他分辨一下,“如果高伟茂是和柳丹扬有约在先,并且按照约定去见面,而柳丹扬当时也还保持着清醒状态,那么他不可能进不去房门,还需要绕到后面的窗户那里去想办法,这本身就和约好了这一点有些矛盾。”
“也可能是俩人一开始约好了,后来柳丹扬又反悔,所以高伟茂恼羞成怒,进不去门就翻窗进屋去把人给害了?”罗威推测。
夏青摇摇头:“我现在想的是,有可能在高伟茂去找柳丹扬的时候,实际上柳丹扬已经遇害了,他从窗户看到的柳丹扬一动不动,实际上是因为死掉了。”
她把从范悦怡那里听到的转述给纪渊和罗威,包括范悦怡听到声音的大概时间点:“这个时间是很微妙的,我认为很有可能柳丹扬在约高伟茂之前还约了别人,之后又发语音消息去约高伟茂,说不定是因为她这样的举动,让那个先前和柳丹扬有约的人被激怒了,所以对柳丹扬痛下杀手。
刚好高伟茂本来就比他和柳丹扬约好的时间迟到了很久,所以他到那里的时候柳丹扬就已经死了,自然就没有办法给他开门,他又不敢给柳丹扬打电话,怕留下两个人偷偷来往的证据,所以就吃了个闭门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这柳丹扬……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罗威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听完了夏青的分析之后,不免有些吃惊。
纪渊也同样有些惊讶,之前他们虽然猜测到了范悦怡在助眠的药物这件事情上说了谎,应该是在一些什么细节上面有所隐瞒,却没有想到居然在高伟茂之前,柳丹扬居然还约了别人过去,这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消化。
“所以我现在觉得,高伟茂是不是清白的暂时还没有办法得出结论,但是之前去过柳丹扬那里的人,现在也是一定要重视起来的,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当天晚上和柳丹扬发生过关系的那个人,到底是咱们之前怀疑的高伟茂,还是另外的那个身份尚未明确的人,现在还真不好说。”夏青有些无奈又头疼地说。
纪渊点点头:“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原本互相之间证词可以相互佐证的人,实际上他们说辞之间的相互佐证并不是因为基于事实,而是一种纯粹的巧合,他们中的一些人怀着不同目的说了谎,谎言之间凑巧形成了衔接,组成一道环。”
“可不是,原本以为一环扣一环的一定是事实,一旦有人撒谎就会出现破绽,就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无巧不成书,一群人分头说谎,居然还就串在一起了!”罗威觉得这个巧合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痛。
“我觉得首当其冲需要咱们关注的就是常元龙他们几个。”夏青在方才送走了高伟茂妻子回来的一路上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最初胡睿和常元龙说他们只是在屋里聊天,什么也没有看到,谁也没有见到,这很显然是个谎言。
后来胡睿带头改口,说之前不想给老同学惹麻烦,所以没有说实话,撒谎说没看到,实际上看到了高伟茂,这自然又是另外的一个谎,这一点咱们之前就从亮着灯的屋内人不可能先看到黑漆漆的外面有谁经过的问题上找到了破绽。
现在高伟茂和咱们说过了他那天过去找柳丹扬的行动轨迹,他是先穿过了中间庭院,过去推柳丹扬的房门,推不开,轻轻敲了几下也没人理,他又不想放弃和柳丹扬约会的意图,这才急急忙忙从鱼塘与客房中间的那条小路绕到柳丹扬屋后面去,想要透过窗户看看屋内情况的。
胡睿敢和咱们改口,很显然他和常元龙是真的亲眼见到高伟茂往屋后面绕,并且能根据高、柳二人大学时代的关系,猜到高伟茂是奔着柳丹扬去的。
按照高伟茂跟咱们说的那个路线,想要能确定他是去找柳丹扬,能够看到他的一举一动,那绝对不会是从室内看出来的,偏偏胡睿和常元龙两个人的说辞都是说透过窗户看到高伟茂,我觉得这比较有意思,毕竟想要看到那一幕,出去方便之类的也是一样可以实现的。
所以他们那么强调高伟茂是从窗外绕过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当时在外面,看到了高伟茂从鱼塘那边绕到了柳丹扬那边的屋后。”
“能看到高伟茂绕过去……”纪渊半眯着眼,在脑中重现农家乐的环境,“那这两个人当时应该也是位于鱼塘也农家乐之间的那条小路上面的。”
“我也这么认为,这两个人从一开始的时候谎称什么也没看到,之后又串通好了另外一个套说辞,把高伟茂给推了出来,这就很有意思了!”夏青点头。
“难道是他们当中有人知道高伟茂那天晚上和柳丹扬有约,所以故意把高伟茂推出来吸引火力,这样那个在这之前和柳丹扬有过什么的人,不就可以消失在咱们的视线当中,比较容易脱身了么!”罗威有点着急。
“不急,这件事情里面说谎的人不止常元龙和胡睿,还牵扯到他们那天晚上一起的杜承泽,一个谎言里面的参与人数越多,破绽就会越多。”纪渊比罗威要淡定很多,“这一次把高伟茂推出来的人是胡睿和常元龙,杜承泽那边却并没有这个说法,杜承泽甚至没有配合他们两个人主动和我们取得联系——”
“那我们就主动找他聊聊吧!”夏青意会,对纪渊笑着说。
第三十章 旧版本
常元龙和胡睿这两个人那边,自然还是交给罗威和齐天华他们,纪渊给那位之前和胡、常二人保持口径一致的杜承泽打了一通电话,约他出来见面,杜承泽倒是接了电话,却并不怎么情愿出来,说来说去,最后提出让夏青和纪渊到他家里去,纪渊和夏青倒是不介意,当即答应下来,按照地址开车前往。
杜承泽家所在的那个小区,在w市也算是小有名气,最有名的就是这个小区的楼盘面积比较宽敞,一般住宅小区里的房子大的一两百平米,小的搞不好还有三四十平米的小公寓,而杜承泽家所在的那个小区却是二百多平米起跳,并且不管多大面积一律不跃层,那种丝毫不浪费面积的超大平层很是吸引眼球。
在这个小区里面,杜承泽家所在的那一栋尤甚,建筑面积都在四五百平,一栋楼就只有一个单元而已,一层楼一户人家,仿佛是把别墅给拼叠了许多层。
虽然w市的房价无法与超一线城市相提并论,但是能够负担起这样面积和户型的人家,经济条件自然是非比寻常,毕竟这么大的房子,除了用来享受生活之外,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特别大的投资价值,转手升值也不大现实。
一般人买不起这么大的房,能买起这么大房子的少数人又未必一定看得上,受众人群太少,并且不管房子本身的市面价值有多高,真要是有一个继续用钱周转的困难,想要立刻出手难度很高,也不太可能拆分了单卖。
由此可见,能够没有任何这方面顾虑,住在这里的人,经济基础相当雄厚。
这位杜承泽之前做笔录的时候并不是夏青和纪渊负责,所以这一次也是她们头一回见面,电梯升到杜家所在楼层,门缓缓打开,外面是一个宽敞的门厅,对面防盗门已经打开了,门口倚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头比较高,身材也不错,尽管身上穿着比较休闲的棉质家居服,头发却打理的一丝不苟。
这便是杜承泽了,他长得颇像某个十几年前活跃在银幕上的初代小鲜肉,浓眉大眼,头发浓密,身材明显是有日常锻炼的痕迹,比起他的那些个同学,杜承泽的样貌在他们当时能不能算上校草不好说,班草倒是足够担得起了。
杜承泽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纪渊和夏青,面带微笑冲他们两个人摆摆手,做了一个里面请的,看起来情绪比较放松,对警察上门没有什么负担的样子。
两个人换鞋进门,被杜承泽带到了他们家的客厅当中落座。
夏青坐在沙发上,环顾了一下这个美式装修风格的房子,光是客厅的面积估计都有她租住的那个小公寓的面积大了,房子的举架也够高,很是大气。
“二位坐吧,想喝点什么?咖啡怎么样?”杜承泽笑呵呵,一副很外向健谈的样子,“朋友最近刚给我搞到了一点牙买加正儿八经的蓝山豆,可不是市面上那种所谓的特调蓝山,二位感不感兴趣?咱们一边喝一边聊?”
“不用了,谢谢,咖啡就免了,咱们就坐下来聊聊就好。”夏青表示谢绝。
“哦,那也行,你们是怕耽误时间是吧?那你们稍等啊,大老远过来怪辛苦的,怎么也得喝点水啊!”杜承泽一边说一边朝另一端的餐厅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里面拿着两瓶巴黎水,好像怕夏青他们拒绝似的,直接扭开了才递过去:“我们家瓶装水就只有这个,我老婆平时就爱喝这种带汽儿的,你们凑合凑合,润润喉。”
夏青和纪渊便道了谢接过来,杜承泽这才坐下来。
“家里人没在?”房子里面静悄悄的,纪渊便在打开话题之前先问了一句。
“哦,是啊,我老婆跟她的小姐妹一起逛街吃饭做美容去了,我今天没有什么事,在家里休息休息。”杜承泽靠在沙发上,长腿一伸,很慵懒的样子。
尽管他的举止做派都颇有些卖弄潇洒的意思,不过夏青注意到的却是他两只眼睛下面浓重的黑眼圈,再仔细留意一下还能看到他的两只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很明显这是一个缺乏休息,或者说睡眠不好的状态。
“你们过来找我,还是为了我那个同学的事儿吧?”杜承泽一脸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事儿真的是太突然了,我刚接到你们公安局的人联系我的电话时候,就只有两种反应,第一种是看看日期是不是四月一号,我怕是愚人节有人那我开涮的恶作剧。第二种就是我遇到诈骗团伙了!”
“我们忽然又联系你,要过来和你聊聊,是不是打扰你正常休息了?”夏青用一种充满歉意的语气对他说,“因为事关一条人命,所以难免有很多事情需要反复确认,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配合。”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不要那么客气,我不是那种自私自利,一点公德心都没有的人,出事的是我们同学,我配合一下警察调查也是应该的!”杜承泽摆摆手,这个动作让他宽松的针织款家居服衣袖滑落到小臂的位置,露出了手腕上面那块玫瑰金的江诗丹顿,带镶钻装饰的男士手表看起来颇有些浮夸。
“那咱们就还是说说当天晚上的情况吧。”纪渊没有提起胡睿和常元龙,只是面色如常的向杜承泽重新询问起情况来。
“哦,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之前和你们同事提供过一次了,我不知道你们事先了解过多少。”杜承泽面色如常,被纪渊问到也没有任何的局促,“我那天晚上是和我们另外两个男同学在一起喝酒聊天的,一个叫胡睿,一个叫常元龙,因为挺久没见了,我们三个人就一起聊天聊到挺晚。
毕竟也算是人到中年了,想起大学时候的一些理想抱负,聊聊彼此的现状,也都挺有感触,一下子有点刹不住闸,后来聊累了,实在是太困了,我都没有回屋,正好他们俩住的是个多人间,我就在那儿凑合了小半宿。”
夏青和纪渊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于杜承泽到现在居然还是这一套说辞感到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意外,他们都以为胡睿和常元龙二人应该早就和杜承泽取得过沟通,三个人至少也应该在大版本上面有一个统一。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倒也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当初三个人选择一起说谎,是为了某个共同利益,现在版本分歧了,说明他们的算盘不同。
这三个人没有真正的站在同一个阵线上面,这对于警方倒是一件好事。
杜承泽正在非常有板有眼的讲述着他们三个人的最初版本,忽然传来了一阵门铃的音乐声,杜承泽愣了一下,示意纪渊他们稍等,自己起身一边嘟囔着这个时候谁会来自己家,一边过去查看可视门镜。
“欸?老婆你怎么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在透过显示屏看到了楼下按门铃的是谁之后,杜承泽的声音里面透出来的除了惊讶之外,还带着几分紧张,“啊?咱妈也过来了?哦哦,好好好,我这就下去接你们!马上马上!”
答应了可视另一端的妻子之后,杜承泽看起来有些慌张,他扭头对纪渊和夏青喊了一句稍等,自己就急急忙忙从玄关处抓钥匙拿鞋,非常迅速的出了门。
“杜承泽好像挺害怕他丈母娘的。”夏青等杜承泽关上门走了,才小声对纪渊说,“发现是出去逛街吃饭做美容的老婆提前回来了,就已经有一点紧张了,一听说丈母娘一起来的,感觉他整个人都已经变得六神无主了一样。
你说,他能那么痛快的答应咱们出来见面,就是因为觉得今天家里就他自己,等于是悄悄的就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了?现在眼见着被撞破,不光是妻子要知情,就连丈母娘都要知情,可能对他的处境不大有利?”
“他的那个紧张程度,确实有些不大正常。”纪渊虽然现在还吃不准杜承泽慌张的根源到底是什么,但也很赞同他这种反应不对劲儿。
两个人决定坐在那里,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约过了五分钟,伴随着开门声,坐在客厅里的纪渊和夏青还没有看到有人走进来,就先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你这个人也是的,年纪轻轻,娇里娇气的,一个大男人,全须全尾的,不出去忙生意上的事,倒是在家里头享起清闲来了!瑶瑶她爸爸可没有你这么好命,都一把年纪六十来岁的人了,每天还为了生意在外面应酬呢!”一个听起来有些苍老的女人声音带着几分不悦。
“妈,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心灵感应么!我就知道你和瑶瑶可能会一起过来,而且还大包小包拿了那么重的东西,特地在家里等候接驾呢!”杜承泽的声音随后响起,语气里面带着一种讨好的味道。
“得了!你这种没用的心灵感应还是省一省吧!上次瑶瑶她爸爸帮你牵线搭桥的那件事你自己搞没搞定心里难道还没数儿么?有这功夫在家里耍嘴皮子,你还不如把正经事抓抓紧!老大不小的人了,什么都得自己岳父铺路,你让人家怎么看怎么说?人家说我们家找女婿什么眼光!”老太太很显然是不买账的。
最先从门外进来的人是杜承泽,他两只手里面都提着几个购物纸袋,脸上挂着逢迎的笑容,在他身后紧跟着走进门的两个女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二十六七,无论是从面相上还是衣着打扮的风格,都一眼就能确认是一对母女。
夏青和纪渊从客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那两个从外面回来的女人也绕过玄关,一边说话一边往客厅方向来,走了几步发现客厅里有两个陌生人,便有些惊讶的站了下来,扭头看向刚刚放下东西跟过来的杜承泽。
“这怎么回事?”杜承泽的岳母先开口,她虽然看了一眼纪渊和夏青,但也只是草草打量几眼而已,询问的话确实盯着自己女婿问的。
杜承泽老婆看起来比他小六七岁的样子,从头到脚都是比较时髦的打扮,只不过相貌实在是不打漂亮,身材气质也都没有怎么占上,在自己母亲向丈夫发问之后,也不等丈夫作出回应,直接就皱起了眉头。
“老公你怎么回事!”她的语气让人有些无从分辨到底是撒娇的成分更多,还是恼火的成分更多,“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么,我不喜欢我们家里头有外人来!你怎么还把你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往家里头招呼呢!你拿我说话当什么了?”
“不是,不是,妈,亲爱的,你们俩都误会了!”杜承泽在妻子和岳母面前可没有方才那种慵懒的耍帅姿态,对于妻子把自己的朋友称作“狐朋狗友”也并不介意似的,看起来很是小心翼翼,“这二位呢可不是我的什么狐朋狗友……他们两个都是公安局的警察。”
“切!你现在出息了是吧?是跟警察交朋友了还是犯事儿了警察来抓你啊!”杜承泽的妻子一副对他的解释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宝贝儿,别闹,他们真的是警察,”杜承泽估计也觉得有那么一点尴尬,迅速的朝纪渊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是这么回事,我之前不是参加同学集会去了么,然后有一个老同学出了点事,所以人家警察就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纪渊很配合的对两个人点了点头,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杜承泽的岳母看到他们的证件,嘴上没说什么,倒是一扭脸狠狠剜了杜承泽一眼。
杜承泽妻子那边的情绪表达就要显得直白很多,她略显敷衍的对纪渊和夏青示意了一下,然后伸手在杜承泽身上锤了一拳:“你可真行!我当初就不赞成你去参加什么聚会,觉得你没有必要跟你那些同学再往一个圈子里扎,你不停,非要去!现在好了吧!你到底被人牵连什么事儿了啊?真是晦气!”
第三十一章 狗咬狗
母女俩的这种态度,对于纪渊和夏青来说倒是不算什么,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早就见怪不怪,但是一旁的杜承泽却面色尴尬起来。
妻子和岳母对两名到访的警察态度好与不好,和杜承泽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两个人的不悦很显然针对的并不是警察上门,而是警察上门这件事的根源——杜承泽去参加了同学聚会。
真正让杜承泽感到难堪的便在这里了,他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在自己家中约人谈事情,妻子当着旁人的面开口就骂“狐朋狗友”,这很显然并不止是她个人修养和家教的问题,而是骨子里面压根儿就没有把丈夫的面子和自尊心考虑进去,习惯了自己凌驾于对方之上,所以才会毫无顾忌。
杜承泽岳母的态度就更加有趣了,尽管老太太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用充满了不悦的眼神狠狠瞪了自家女婿,不过这个举动也已经有了明显越界的痕迹,毕竟从三人进门时候的谈论内容来看,岳母并不是和小两口共同生活的。
那么作为不共同生活的外人,却对女儿女婿小家里面招待不招待客人的事情有如此明确的情绪和态度,足以见得平日里对小家事务的干涉程度。
岳母是这样的,妻子是那样的,杜承泽在家里面的地位如何,不言而喻。
当然了,结合三个人进门前后的那些谈话内容,也不难判断出杜承泽平日里的事业很显然是依托于岳父的人脉,没有岳父的帮衬恐怕很难有这样的成就。
夏青在一旁默默的端详着一脸尴尬和难堪的杜承泽,心里大略有了考量。
“瑶瑶,警察还在这儿呢,你……给我点儿面子。”杜承泽脸色尴尬归尴尬,脑子倒还是非常拎得清,并没有因为尴尬就冲着妻子摆出任何不好看的脸色,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依旧笑脸相对,“别的咱们回头再说。”
可惜他这种服软的态度并没有换来妻子的让步。
他的妻子眼睛一瞪:“我就是嫌晦气,你把人都给招惹到家里来了,这事儿还回头说什么啊?回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人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还做,你自己说你过分不过分?”
“宝贝儿,咱别在外人面前闹脾气,好不好?要不然你和咱妈先去屋里聊聊天,休息休息,你们去影音室那屋,好不?我看你好像买了不少新衣服,去屋里试试也行,我这边速战速决,不会花很久的,一会儿开车带你们出去吃饭,我记得那天你说你想要吃日料来着?我刚打听了一家很地道的。”
杜承泽语气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起鸡皮疙瘩,一脸腻人的笑容,好言好语的继续哄妻子,顺便讨好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岳母。
他的妻子似乎并不怎么买账,剜他一眼:“凭什么啊!我自己家里头,我还得躲起来?而且我妈还过来了,你让我妈跟我一起躲躲藏藏的?”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那怎么能叫躲躲藏藏呢……”杜承泽好声好气的解释,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了妻子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行,宝贝儿,刚才在我没有考虑周到!那这样你看行不行,你和咱妈呢,在家里呆会儿,试试衣服,聊聊天什么的,我跟这两位出去谈谈,我尽快处理,处理完了我就给你打电话,然后咱们就吃日料去,那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太久了啊!”杜承泽妻子总算松了口,不过对杜承泽依旧带着一点埋怨,“你等回头我再跟你算账!当初你非要去同学聚会我就不同意,出去一走就是好几天!我有时候都怀疑这个家对你怎么就那么没有吸引力,都留不住你这个人似的,让你一天到晚想要往外面野!”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一天到晚往外面野,我那不也是为了事业么!我要是一天到晚窝在家里陪你玩儿,咱爸咱妈才真是要着急上火了呢!”
杜承泽赔着笑哄着妻子,赶忙安抚好了她,这才过来和纪渊、夏青说他们出去谈的事,纪渊他们并不介意,看这个架势也看得出来,留下来他们是根本就没有好好沟通的可能性的,有那对母女在场,杜承泽很有可能根本不敢开口。
于是三个人一起出了门,临出门之前杜承泽还深情款款的俯身在妻子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好似偶像剧男主角一样,不过关上大门,进了电梯之后,他的脸色变很快冷了下来,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电梯徐徐下降,经过一楼没有停留,直接停在了b1,杜承泽示意了他们一下,自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在光线不算明亮的地下停车场穿行了一段,来到了一排车库的跟前,打开其中一间车库的电动门。
“不好意思啊二位,这附近也没有什么适合聊天说话的地方,就委屈你们跟我到车库里面说说话吧。”杜承泽一边等着电动门升起来,一边对他们两个说。
“没关系,我们无所谓。”纪渊对他点点头,一反平日里对人冷淡疏离的态度,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深深看了看杜承泽,轻轻叹一口气,抬手拍了拍杜承泽的肩膀,对他充满了理解和同情的意味。
杜承泽也感受到了纪渊传递的那种意思,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电动门打开了一大半,够人稍微弯点腰走进去,他便朝二人示意了一下,三个人先后弯腰钻进车库里去,杜承泽随手就又把电动门给关了起来。
这个车库是属于半地下的一种未知,在车库里面还有一排半米高的小窗子,能够用于采光,不过可能出于防止雨水倒灌的设计,那一排小窗子不能打开。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车库从面积是来说,很明显是一个宽敞的双车位车库,但是车库里面却只停了一辆车,另外一侧居然放着一张双人沙发,沙发旁边还有一个简单的小茶桌,上面有烟灰缸,墙角处甚至还有一台迷你冰箱。
幸亏这里面夏青东看西看也没有看到收纳枕头和被褥的地方,不然的话她真的怀疑这车库里面平时是用来住人的了。
“你们坐吧!随便坐,我也没想到我丈母娘居然跟我老婆一起回来了,不然也不能带你们跑这儿来。”杜承泽把那个小茶桌拉到一旁去,把上面的烟灰缸拿起来随手放在一旁,自己就长腿一支,直接坐在了茶桌上面。
“我平时没什么事儿了,偶尔也在这儿呆会儿,抽个烟什么的。”他指了指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烟灰缸,“我老婆不许我在家里抽烟,别说是屋里不行,就连阳台上都不行,她说风一吹烟味儿还是会飘进屋,她闻不得烟味儿。
天气好的时候还凑合,我到楼下去散散步,顺便就抽根烟,毕竟我烟瘾也没有那么大,不过有的时候赶上刮风下雨闪电打雷的,那就不太好办了,冬天也不行,外头太冷了,受不了。
后来正好有一个邻居车库出售,我就干脆给买过来了,简单收拾收拾,想抽烟了我就下来抽一支,风不吹雨不淋的,还能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呆一会儿。”
这话被他说得风轻云淡,不过听的人却能品出一些别的味道来。
“哥们儿,平时也是这样的么?”纪渊朝他们头顶的天花板指了指,很显然是在说方才杜承泽家中发生的那一幕,“那你这日子过的……也不容易啊。”
杜承泽摆摆手,一脸苦笑,纪渊这种意有所指又不说破的态度,被他视为是一种来自于另外一个男人的理解,态度也似乎隐隐变得亲近了一点似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一般也不跟人家说。”他缓缓叹了一口气,“我们家怎么说呢,要是从经济角度上来讲,那还算过得去吧,所以呢,我好像就因为这个失去了发点牢骚的权利了一样,只要我稍微流露出一点点的烦恼,就会有人酸溜溜的说我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不想过了,有的是人想替我过。
我也就纳闷儿了,一天到晚因为什么事儿心情不好,受点挫折就嚷嚷说自己不想活了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就真的不活了,大家都能当做一句牢骚话,随便听一听就算了,怎么偏偏到了我这里,就非得跟我较真儿呢?!”
“嫉妒,很正常,越是嫉妒一个人,就越是难用平常心去看待。”纪渊回答。
“嗯,这话你说的在理!”杜承泽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其实我要真是觉得日子苦闷到过不下去,还用得着他们说?我难道自己不知道离婚!谁家的生活还没有点什么偶尔不如意的地方,只要大部分是好的,就够了。
反正我后来也看透了,跟那些人聊不了什么知心话,反倒给自己添堵,所以正好弄了这么一个抽烟的地方,我干脆偶尔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也不在家里头跟我老婆怄气了,就到楼下来坐一会儿,抽抽烟,发发呆,听听歌。”
“你的那两个同学,胡睿和常元龙,他们两个人日子过得怎么样?”纪渊问。
“应该还行吧,感觉胡睿能好一点,常元龙好像连老婆都还没有找到。”因为纪渊问得既突然又随意,杜承泽几乎是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就下意识的回应了。
说完之后,他见夏青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还愣了一下,表情有些疑惑。
“你们三个人把酒言欢聊到了后半夜,看样子交流也并不是特别的深入啊,”夏青笑呵呵的说,“聊了那么久,你对这两位老朋友的近况还得靠感觉?”
杜承泽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回答很显然是失言了,因为纪渊的话题转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下意识的做出了回答。
“唉,瞧这话说的!”他微微一愣之后,立刻就回过神来,又换上了一脸轻松的笑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也不用说得那么直白,大家其实都明白的,不是么?成年人的私人领域感更强,更注重个人**的保护嘛!
我们都是一群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又不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难道还凑到一起掏心窝子么?再说了,毕业之后十年没见,喝点酒无非就是吹吹牛,就算是发牢骚也是皮毛,想聊点贴心贴肺的也不可能找他们不是么!”
“嗯,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和胡睿、常元龙还挺有默契的。”夏青笑道。
夏青这么一说一笑,杜承泽倒是有点没底了,他看了看夏青,最后决定把这个问题抛给方才让自己还挺有几分信任感的纪渊,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失言根本就是纪渊给他挖的坑:“哥们儿,这是怎么个意思?”
“没什么,就是胡睿和常元龙跟我们道了个歉,说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实际上并没有和你一起聊天都凌晨。”纪渊没提胡、常二人之前编造的那个谎言,直接把他和夏青、罗威等人推测出来的结论安在了胡睿他们头上。
纪渊这话说得风轻云淡,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杜承泽的脸上,留意着他在听了自己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的变化。
一听纪渊这么说,杜承泽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僵硬了,并且逐渐阴沉下来。
“这两个人可真是狗肉上不了酒席!”他有些恨恨地骂了一句,“当时给我打电话,说什么同进退,尽量别惹麻烦,免得说不清,结果扭头就搞这一套!
大学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就成天狼狈为奸的,在男生里头人缘儿一点都不好,尤其那个胡睿!满肚子的小算计,常元龙就是他的小跟班儿,一天到晚对他唯命是从,就感觉自己脑袋里面什么想法都没有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人家的跟脚狗!”
第三十二章 交底
“你明知道他们两个是‘狗肉上不了酒席’,而且他们彼此又关系特别好,当初又为什么要选择和他们两个一起串通?”纪渊问。
“他们找上我的呀,我当时也觉得有点懵,毕竟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我参加这个同学聚会的事儿,家里头就没有怎么太支持,是我觉得毕竟十年没见,还挺怀念一起念书那些日子的,所以坚持要去参加。
你们说,我这离开家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又不是为了生意,又不是为了什么正经事,我老婆本身就有意见,结果这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怕她拿这个说事儿,跟我闹腾,我也吃不消。
当时胡睿跟我说,我们仨都是倒霉蛋,如果我们也和别人一样,早走一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好好的非得待到最后,搞得那么头痛!”杜承泽揉着太阳穴。
“既然说到这儿了,那我也顺便一问,你为什么选择留到最后再走?”夏青问,“既然你妻子对你参加聚会的事情并不支持,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杜承泽苦笑:“刚才你们不也都看到了么!我老婆那个人,别的没有什么不好的,但就是公主病比较严重,心情好的时候其实也挺可爱的,但是遇到心情不好的时候,上来那个不依不饶的劲儿,就有点难缠。
我比她大,又是男人,肯定是要让着她的,但是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情绪,我有的时候也觉得怪累的,有些哄不动,也想躲个清静。”
说完之后,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真是有钱难买早知道,我要是早能料到会这样,别说是早一天回来,我干脆从一开始都不会去啊!”
“所以你怕惹上的麻烦是指什么?”纪渊又问。
“嗯?”杜承泽忽然又被纪渊把话题拉回来,还有一点没跟上节奏似的,愣了一下才说,“哦,不就是柳丹扬出事了么!胡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知道了吓一跳,毕竟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那么一个人,第二天一大早上忽然就跟我说已经死了,你说这吓人不吓人。
胡睿跟我说,我那天晚上自己一个人住一屋,最好是让我跟他和常元龙说得一样,这样我们仨就互相都有个证人,免得说不清楚,我当时脑子也是有点懵,所以就答应了,他跟我说怎么说,我就怎么跟你们说的。”
“你这么听胡睿的安排,就不担心他和常元龙两个人里面有杀害柳丹扬的凶手么?”夏青希望杜承泽对他这种言听计从的态度作出解释。
杜承泽尴尬的用鞋底在地面上蹭了蹭:“应该不至于吧……他们俩大学的时候跟柳丹扬和南琴的关系,比跟我关系都好,柳丹扬一个女同学,他们之间能有啥仇恨啊,前一天晚上还把酒言欢呢,前脚喝完酒,后脚把人杀了?不能!”
“所以前一天晚上你去了哪里?”纪渊等他一说完,就立刻又发问。
“我、我就在农家乐里头睡觉啊!”杜承泽被问得突然,一愣神儿就迅速做出了回答,“我自己一个人住一个房间里,所以怕说不清,就……”
纪渊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需要继续说下去:“如果你自己相信你的那套说辞,从一开始你就不可能答应和两个原本关系就没有多么亲近的同学一起串通说谎,毕竟清者自清,放弃了真相去伙同别人一起说谎,一旦谎言被戳破,就算你说最初的真实版本,谁还会相信你?反而给自己增加嫌疑罢了。”
“如果方才在家里,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拿这套说辞出来搪塞我们,我们还能多少理解一点,现在都到了你的这个‘避风港’里头了,还这样可就有点没有意义了。”夏青用比纪渊柔和一点的态度对杜承泽说,“你不是怕麻烦么,什么是最可疑避免麻烦的?当然是实话实说,实事求是了!
不然你现在尽管用别的什么版本来糊弄我们,我们回去确认过,发现不对,就还得再找你,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多来你家拜访几次,而且你妻子也对这个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多跑几趟我们倒也不在乎,毕竟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性质。”
“别别别!”杜承泽闻言赶忙摆手,“那不好那不好!你们这工作也挺辛苦的,我哪能一遍一遍的折腾你们!说真的啊,我不是怕瞒着你们,我是怕传来传去万一再传到我老婆耳朵里,回头又要跟我闹。
不怕你们笑话,我前段时间有一单生意砸了,真的是消沉了一阵子,在家里头也没少被我老婆念叨,那日子过的……实在是不怎么轻松。
我这个人呢,能力自认为还可以,但是这个社会上不是你有能力,你就一定能有机会的,想要成功,很多时候需要的是本钱。
我能有今天的收获,确实离不开我岳父的帮衬,可以这么说,没有我岳父帮我奠定一定的高度,我努力的话,也不至于一事无成,但是肯定到不到现在这个程度,做人要客观公平,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但是你们也明白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因为我岳父对我比较扶持,愿意栽培我,再加上我老婆又是个独生女,所以难免的,她在家里面,心情好的时候还没什么,心情不好了那个心态上就会有一点微妙。
我虽然也有这方面的苦闷,可做人还是得有良心讲道理,你们说对不对?不能岳父帮衬的时候就觍着脸接受,等到老婆那这个出来说事儿的时候,就一翻脸,满嘴都是男人的自尊心,什么都是靠自己的能力取得回来的吧!
那我能怎么办!不就是多忍让着点儿,多担待着点儿,想一想岳父对我的提携,想一想我老婆比我小六七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们调查的是你们同学聚会在农家乐里出的事,除非你老婆也去参加聚会妈耶住在农家乐了,否则我们应该不需要和她对话。”纪渊对杜承泽点点头没表示理解他强调的自身处境,“你说的到我们这里,也不会外传的。”
“行,我信你们!那我就跟你们说句实话吧,这话要是让我老婆知道,她真的要大闹一场。”杜承泽干笑两声,“我那天晚上跟人约了打牌,所以没在农家乐那边住,出去打了半宿的牌,傍天亮才又开车回去的,回去稍微收拾收拾,吃了个早饭,从又跟我几个同学一起走。
然后我回到家之后,困啊,就倒头睡了,还没睡多一会儿呢,胡睿就给我打电话,我当时睡得昏头涨脑,都不怎么清醒,他跟我一说,我脑子里头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要是让我老婆知道我跑出去打牌了,她非得把我脸都抓花了不可!
当时就害怕被我老婆知道我能早回不早回,宁可出去跟人打牌也不早点回家来陪她,所以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胡睿,跟他约好了什么我们三个人同一版本,同进退,谁都别惹什么麻烦,毕竟影响不好。
我哪能想到他这个人这么孙子啊!这边跟我说好了,那边一扭头就叛变了!也怪我那天一脑子浆糊似的,不清醒,被他一说我就答应了,也没说想想清楚,这个人大学时候就满嘴跑火车,一点儿都不靠谱,我怎么能信他!”
“你那天晚上是几点钟从农家乐离开的?”夏青问。
“哎哟,这个你容我想一想啊……”杜承泽仔仔细细的回忆起来,“我那天是先跟同学一起吃饭喝酒的,然后饭吃到中间的时候我朋友给我打电话,约我去打牌,我说我这儿同学聚会没结束呢,他们说就是这样才得去啊,不然等同学聚会结束了,哪还有机会把我叫出去。
我一想也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后来就刻意的没有再喝酒,毕竟酒驾这种害人害己的事儿,我是绝对不会做的,我也跟人约好了,等我把之前喝的那点酒代谢代谢,开车稳妥了我再过去,他们先玩儿着,别非得等我。
我几点出发的……我还真没注意,不过我到他们打牌那地方的时候……他们屋里头开着电视,刚开始演晚间新闻,所以我估计我应该是九点半不到吧,就从农家乐走了,毕竟喝了一点酒,再怎么说休息了三四个钟头,我也还是怕酒劲儿没过去,怕出事,所以我那天晚上开得不快。”
“你那天是去什么地方找人打牌的?”
“依山观澜居!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啊,要是不知道的话,一会儿我给你拿手机在地图上搜一下,那地方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真的比较绕路,还是那天晚上我天都黑透透的才找过去,反正挺费劲儿才找到。”杜承泽说。
夏青认真的把杜承泽提到的信息都记录在本子上,记完之后才觉得这个小区的名字听着有点耳熟,仔细那么一想心里便有了答案,怪不得她觉得那么耳熟,上一次纪渊和她在车里偶然撞见**父母回去自己家新居的时候,紧挨着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小区就是这个依山观澜居。
杜承泽说这个小区不好找还真不是瞎说的,这依山观澜居在路边修了一个非常醒目的标志牌,结果好多人,包括那天夏青也是一样,都把**父母他们居住的那个小区当做是依山观澜居,后来才知道,原来朝着马路把小区入口修得大气磅礴的并不是依山观澜居,**父母居住的那个小区门面大气,偏偏没把小区名称大大方方的挂在最醒目的地方。
反而是那个依山观澜居,一个几米高的大标志牌戳在路边,实际上小区的入口确实要通过**父母所住那个小区旁边的一条小路一直开进去才能到,整个依山观澜居都缩在隔壁小区的后面,在马路边根本就看不到。
白天尚且会出现错认了小区的误会,到了晚上光线又不充足,路线又不熟,那个小区的的确确是有够难找到的!
“你朋友家住在那里?”夏青一边做记录一边抬头问杜承泽。
杜承泽耸肩摊手:“好像不是吧,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了那么个地方,反正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呗,估计啊,家里头老婆不好说话的也不止我一个。”
说完之后,他颇有些自嘲的嘿嘿笑了几声,搓了搓自己的后脖颈。
“所以你那天晚上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和常元龙、胡睿他们在一起过?”纪渊问。
“对,确实是这样,一开始没跟你们说实话,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杜承泽一被说到这个点上就更显尴尬,忙不迭朝纪渊拱拱手,“我那天为了赶紧醒酒,后来就不怎么喝了,吃饭的时候,我们班不是有两个女生还吵起来了么。
等她们被劝开,气氛其实就也不怎么样了,我就回房间去躺着睡了一会儿,醒醒酒,醒了一看时间差不多,洗了把脸就赶紧开车走了,我根本都不知道胡睿和常元龙两个人那天晚上都干嘛了。
我估计他们俩应该是也没干什么好事儿,所以那么积极一大早上得到信儿了就赶忙给我打电话跟我串通什么说辞!”
“他们‘也’没干什么好事儿?”夏青一听这话就笑了。
杜承泽也咧嘴一笑:“是啊,你看我这人是不是有时候还挺耿直的?有什么说什么,我跟家里说同学聚会不能早走,实际上跑去跟人打牌,那不就是没干好事儿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确实是自己做的,那咱得认呐!”
“那天晚上和你一起打牌的都有什么人?”纪渊问。
杜承泽忙不迭的摸出自己的手机来,从通讯录里面找了几个名字和电话,配合度很高的把手机伸到夏青的面前,让她比较方便抄录下来。
聊过之后,夏青和纪渊起身告辞,杜承泽把他们送到停车场的电梯口。
“我就不远送了,”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我再回去抽支烟,然后再回去!我岳母来了以后,我老婆的战斗力一般都是翻倍的,所以……我再多清净一会儿是一会儿!”
第三十三章 语音
离开杜承泽家那个小区的时候,夏青透过车窗看了看这个堂皇阔气的高档住宅区,笑着对纪渊说:“以前总有人开玩笑,说什么算了,太累了,不想奋斗干脆找个能让自己少奋斗二十年的富婆吧!乍听起来好像是一条省心省力的捷径,其实仔细想一想,这条路其实也挺难走的!
首先你得有一个足够占优势的外貌,能吸引到可以让自己少奋斗二十年的那种女孩儿。其次少奋斗二十年省下来的也只有白手起家的过程,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代价都不需要付出的,至少就像杜承泽说的那样,心态要放平和,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之后,就得在哪些方面多承受另外的一些东西。”
“从杜承泽的觉悟也能看出来,他这个人比较聪明,懂得怎么样对自己更有利,并且很懂得随机应变,化被动为主动。”纪渊总结。
“刚才给咱们牌友的联系方式都是挺干脆的,再跟咱们诉一诉在家里面的处境之苦,至少从态度上的确就像你说的,把先前伙同胡睿、常元龙一起说谎被拆穿的被动就给化解了。”夏青对这件事心里面已经有了考量,不过还是开口主动询问了一下纪渊的意见,“那几个联系方式打算查么?”
“这个不急。”纪渊的看法果然和夏青的一致,“他敢给咱们的,肯定是和他关系特别亲密的朋友,就连十年未见的胡睿和常元龙都可以第一时间和他去的串通,更别说是杜承泽交情笃深的朋友了。”
“是啊,所以说咱们方才也算是互相演戏了,他给我们联系方式是为了应付我们,我们认认真真做记录,也是为了应付他。”夏青有些哭笑不得的感叹。
“回头该调监控调监控,总能确认到他当天晚上的实际行踪的。”纪渊并不担心查不到杜承泽,对此比较淡定,一边开车一边看了看时间,“不知道罗威和齐天华他们那边怎么样。胡睿和常元龙这两个人那天晚上恐怕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没有必要一听说柳丹扬出了事,就迫不及待的拉人串供。”
两个人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了点午饭吃的东西,回到办公室一看,齐天华和罗威一人捧着一份盒饭正在吃着,他们对面坐着康戈,也正吸溜着面条呢。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着什么,见到纪渊和夏青回来,纷纷同他们打招呼。
“纪老大,你们那边还顺利吗?那个杜承泽是他们班这次聚会的参与者当中最财大气粗的,没跟你们装腔做样吧?”罗威先把自己最担心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没有,他还挺和气的,至少面上看起来是配合度非常高。”夏青冲他们摆摆手,接过纪渊递过来的餐盒,和他一起坐在桌旁准备吃东西,“你们呢?”
被夏青疑问,罗威嘿嘿笑了几声,用肩膀拱了拱一旁的齐天华,“老齐说!”
齐天华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罗威一眼,不过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对夏青和纪渊说:“胡睿和常元龙为什么会串供说谎的原因,我们已经查出来了。
我们两个先是查到常元龙在柳丹扬遇害当晚有过消费记录,开销还不算小,过后常元龙又从胡睿那里收到了一笔转账,这笔转账是常元龙之前消费金额的一半左右,所以我们由此推断,这两个人当天晚上应该是在一起共同消费的,但是这笔消费是做什么,是先交费还是后交费,这就决定了他们是不是有作案时间,所以我们就决定好好的调查一下他们当天晚上做了什么。
我们根据常元龙消费的收款方发现……咳咳……他们两个人在柳丹扬遇害当晚去消费的,表面上来看是一个理疗中心,实际上……是那种场所。”
夏青和纪渊一瞬间就明白了。
“所以怪不得这两个人那么着急遮遮掩掩的,原来是跑出去做龌龊的事情去了!”罗威嘿嘿直笑,“这事儿最可乐的就在于,这俩人以为串个供就没事了,结果傻乎乎的拿手机付款,付款给了谁一下子就查出来了!
我们再一了解,那里是后付款的,这样一来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付款的时候就已经从那里出来了,根据我们掌握到的信息,再推算一下时间,胡睿和常元龙两个人离开农家乐的时候,柳丹扬妥妥还活着呢,等到他们再回去的时候,正好应该就是撞见了高伟茂去找柳丹扬。”
“所以按照高伟茂之前提供的他去找柳丹扬时候的路线,胡睿和常元龙两个人能够看到他,应该是在回来之后,他们两个人也是从鱼塘的那条小路想要偷偷的溜回去,结果正巧看到了高伟茂正绕到柳丹扬房后那边去。”齐天华说,“现在这些倒是足够明确了,就是还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这两个人要主动反口,把高伟茂给咬出来。”
“总要确定一个明确的嫌疑人,不是么?”夏青倒是没有这方面的疑惑,“咱们这边一天没有一个明确的嫌疑对象,他们当天晚上在农家乐的每一个人就都是我们调查的对象,搞不好每个人都要被挖一遍。”
“嗯,这倒是,”齐天华觉得有道理,“就是没有想到这三个人居然一拍即合。”
“今天杜承泽跟我们说,胡睿和常元龙大学阶段关系就比较好,胡睿比较多鬼点子,常元龙属于胡睿张罗什么事儿,他就跟着一起凑热闹的人,听胡睿的指挥和安排,充当胡睿身边的小跟班那种角色。
常元龙是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别说是结婚了,就连一个确定了关系的女朋友都没有,去那种场所做那种事,对他而言就算是被查到了,那也只不过是不大光彩,更多的影响也没有了。
胡睿就不一样了,他家在外地,这次过来参加同学会,临回去之前还不忘特意起个大早去买礼物回家带给家人,买的东西咱们同事也有看到了的,从孩子的到老人的,非常周全,这也可以看出,这个人平日里在家中是扮演着一个模范丈夫,好爸爸,以及大孝子的角色。
这样的一个工作稳定,生活美满,家里家外估计口碑名声都很不错的人,估计还是因为骨子里头就不大安分,想要利用参加同学聚会,离开了老婆和家人的视线的这样一个好机会找个刺激,还不容易暴露。
就是没想到本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件事,因为柳丹扬突然出事,反倒变成了一个大麻烦!说实话就身败名裂,不说实话又增加嫌疑,所以干脆就串通了常元龙,之后又瞎猫碰死耗子遇到了同样带着怕调查工作给自己惹麻烦的杜承泽,这样三个人一拍即合,各怀鬼胎的就编造了一个统一口径。”
“那现在这样一来,胡睿和常元龙就基本上可以排除了,毕竟没有作案时间。那高伟茂的嫌疑就依然还在呀!再加一个杜承泽!他说他出去跟人打牌去了,谁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还得确认一遍。”齐天华盘算着。
夏青看了看纪渊,想了想,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柳丹扬发给高伟茂的那条语音?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不太合理的地方。”
“你是说发那条语音的时间?”
“嗯,对,时间,就是时间的问题。”夏青点头,对他,也对其他人说,“我就一直在琢磨柳丹扬的那条语音信息的事情。原本我们以为那天晚上柳丹扬就只约过收到那条语音的人自己,也就是我们后来证明的高伟茂,但是在和范悦怡聊过之后,她非常笃定的说柳丹扬那屋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是有男人在的。
这样一来,在高伟茂赴约之前,很显然还有另外一位男性的存在。高伟茂在那之前和班长在一起聊天,这一点是可以得到确认的。
现在胡睿和常元龙也被确认在那个时间段根本就不在农家乐,都已经出去了,那他们肯定也不是那时候柳丹扬房中的人。”
“那这样一来,不就剩下杜承泽了么!”罗威一拍大腿。
“照理来说是的,但是杜承泽表示他离开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之前,现在这一点还需要再进一步的确认才行。”夏青摆摆手,“这个难度系数不大,只不过我现在有些疑惑的是柳丹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天晚上密会两个不同的异性,这种行为实在是有点疯狂,并且我觉得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在于,她为什么要在和前一个人刚刚约会过之后,又立刻发语音信息去约另外一个人,并且约呢,又不约人马上过去,一下子给支到了两个多小时之后,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如果说她是和两名不同的异性都有着比较非同寻常的关系,那么在农家乐一住就是好几天,她又始终都自己一个人单独住,说一句可能不一定合适的话,她是有条件给那两个人排个‘值班表’的吧?”
“那倒是,”齐天华觉得夏青的这个疑惑是有道理的,“如果柳丹扬是胡睿他们去找的那种女人,这种时间安排还勉勉强强能够说得过去,可是她作为一个家里面生活条件富足的人,就算抛开道德意识,出轨也不用这么密集吧?”
“可不是么,密集都已经密集了,居然还安排了一个‘中场休息’时间!这算怎么回事儿嘛!”罗威摊手表示难以理解。
“所以我最初的怀疑是柳丹扬故意那么做,是为了刺激前面她约的那个男人,激起对方的嫉妒情绪,可是后来想一想又觉得有点说不通。”
夏青微微皱着眉头,因为有想不通的事情,对着还没吃几口的饭也有些没了胃口:“从其他人对柳丹扬和高伟茂之间关系的评价来看,柳丹扬这么多年以来,很显然是没有怎么拿高伟茂当回事的,可以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一次聚会上面,她对高伟茂也是冷冷淡淡,没有怎么理睬,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她故意那么做,激发对方的嫉妒心,假如对方真的吃醋,我相信她完全会直接再发一条消息过去,取消和高伟茂之间的约定。
和高伟茂之间的约会取消了的话,那就算对方再怎么因为嫉妒而不悦,也总归不至于一怒之下把人给闷死。范悦怡在隔壁房间也可以证明,她整晚上都没有听到隔壁传来过任何男人的声音,也没有争执或者厮打的动静。”
“柳丹扬没有发信息给高伟茂要求取消约会,”纪渊拿起夏青的筷子塞回到她手里,示意她继续吃,很显然并不赞同她这种聊起工作来就忘了吃饭的举动,“那么,假设前一个和柳丹扬密会的男人对柳丹扬的行为并没有任何醋意,又或者柳丹扬并不是当着对方的面那么做,而是在对方离开之后才发信息约高伟茂,那么对方因为嫉妒而杀人的可能性降低,高伟茂嫌疑更重。”
示意夏青继续吃饭之后,已经迅速解决掉自己那个盒饭的纪渊便替她继续说下去:“案发现场的屋门当中,还有玻璃窗上面有发现高伟茂的指纹,室内却并没有采集到的相关的痕迹,我们原本怀疑是因为高伟茂在门上留下指纹是无意识的行为,所以没有记得清理干净,现在看来这个推测不大合理。
现场没有明显擦拭过的痕迹,除了像是范悦怡这个和柳丹扬关系非常紧张的之外,其他人的指纹都在现场有凌乱的发现过,这方面班长有提到过,刚入住的时候选房间,几乎每个房间所有人都进去查看过环境,之后聚会期间也经常有互相去别人房间拜访的情况,留下指纹并不奇怪。
但是,案发现场屋内并没有发现高伟茂的指纹和足迹,根据高伟茂自己的说法,柳丹扬之前对他过于冷淡,导致他心情郁闷,也和柳丹扬赌气,并没有去单独找过她,也没有去过柳丹扬的房间。”
第三十四章 突兀
说完之后,纪渊停了下来,看了看其他人:“你们觉得哪里不对劲?”
罗威抓抓后脑勺,似乎想要抓住有一点缥缈的念头,齐天华比他更快一步。
“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过柳丹扬青睐,甚至没给过什么好脸色的人,忽然之间在第二天就要散场了的时候,大半夜的发信息约人过去……”他皱了皱眉头,“感觉实在是有点突兀,要不是遇到高伟茂这么一个可以被柳丹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估计那天那条语音也算是白发了,根本不会有人理。”
“别说啊,还真是!”罗威经齐天华这么一说,也有些回过味儿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敢情这是抓住了高伟茂拒绝不了柳丹扬的这个软肋了!”
“我有一个比较大胆的想法,”夏青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把自己的饭菜也又迅速的吃了几口,这才又开口说,“那条语音短信,咱们也都听到了,就你们而言,你们觉得那条语音听起来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这么一问,倒是把在场包括康戈在内的几位男士都给问住了,他们几个人都只是觉得那个时间节点上忽然去搭讪一个原本不理不睬的人很突兀,关于那条语音本身又没有什么问题,他们还真没有明显的感觉。
“方才说到突兀,你们说觉得柳丹扬在那样的一个时候约高伟茂是很突兀的,这一点我也同意,你们假如想要约谁来找你们,别说是什么私人的目的了,就算是为了公事需要约对方晚点见面,你们会怎么这条语音信息会怎么发?”
罗威随手抓过自己放在说上的手机,放在自己嘴旁,模仿着发语音的样子:“小夏啊,这边有点事儿,你呆会儿过来一趟?差不多就是这么说呗!”
“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几点过来?”夏青问他。
罗威愣了一下:“那我不得先确定你手头没事,有空过来么!不然的话,我这边自说自话的给你安排时间,那边你手头有事没空过来,我不是白说了!”
“对啊,这就是我觉得突兀的地方,柳丹扬给高伟茂发的那一条语音信息,其实就是缺少了一个铺垫,一般人的说话习惯,除非必须要对方立刻马上到,否则是晚一些才约见面的话,都会先和对方打个招呼,等对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才会再进一步去约定时间,免得浪费感情,说了一堆,结果人家没空。”
夏青对罗威点点头:“虽然说柳丹扬在高伟茂那里可以说是无往不利,但是她那条语音的措辞还是有些古怪,没有铺垫不说,语气听起来还特别的随意和熟稔,听起来不带一丝丝的日爱日未,平淡的不得了。
从柳丹扬之前的许多行径,还有她和同学里面很多其他男同学的关系来看,包括她是如何应对自己的丈夫,都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她并不是那种缺乏手段的人,当初南琴和她两个人同一众男生关系要好,南琴靠的是出钱,柳丹扬靠的就是自己的所谓人格魅力。
那你们相信她这样一个人,会在冷淡疏远了高伟茂那么久之后,突然想要和他重修旧好,会那么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情感的,就好像下达会议通知一样么?”
“这个情绪的问题,还真是挺耐琢磨!”齐天华听夏青这么一说,也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儿,“虽然高伟茂的脑子确实让人有点无法理解,但是从他们当初的交往形式还是可以看出来,柳丹扬让高伟茂保持着一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状态,靠的也是时不时的给他一些甜头来换的,效果很好,说明高伟茂吃这套。”
“所以我觉得那个语音很有问题,柳丹扬到底是在一种什么情况下,才会前言不搭后语的忽然发消息给高伟茂呢?这会不会是她当时用来求救的一个信号?”夏青把自己对语音信息的怀疑,以及由此作出的大胆假设分享给其他人听。
“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纪渊也赞成夏青的猜测,“这条语音信息,包括高伟茂和柳丹扬的联系到底是不是真的毫无铺垫,咱们还可以继续挖掘一下。
柳丹扬当时是处于一种什么考虑,这个现在人已经死了,没有办法去确认,只能通过一些其他的细节信息来加以推测了。”
“那就这样,这事儿交给我们,纪老大和小夏继续杜承泽那边?”罗威问。
纪渊和夏青对此都没有什么意义,齐天华更是没有意见,于是一拍即合。
这边说妥了之后,夏青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夏青扭头看了看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康戈,心里面有一种怀疑这是有人带着人皮面具假扮康戈的荒谬念头,要是方才说话的功夫康戈悄悄起身离开,就冲他今天的安静程度,夏青觉得自己都有可能干脆就忘记了之前他一直在那里坐着的事儿。
其实也不怪夏青会这么想,实在是因为康戈今天的表现和以往任何时候都反差太大了,过去只要他在,就没有冷场的时候,话匣子一打开可以滔滔不绝,就算是在被案子压在肩膀上的日子里也拦不住他的妙语连珠。
结果今天这么半天,他们四个人在这里聊得热火朝天,康戈竟然一言不发?
她这么一问,纪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对康戈比其他人都要更了解,便直接开口问他:“你们那边的案子很棘手?”
“唉,”康戈有些略显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我刚才在旁边听着你们几个讨论,心里面真是充满了羡慕之情!总共满打满算那么九个人,一个农家乐的院子,虽然说挺琐碎的,但好歹范围小,跑不出那么个圈圈!
我们这边现在对死者生前和家族里面其他人的利益冲突或者是其他矛盾进行排查,查完之后就一个词就可以概括了——一团乱麻!
我们那边的死者那人物关系混乱的,完全可以梳理出来,拿去拍一部电视剧,就那种一地鸡毛的家庭伦【hx】理恩怨情仇狗血大剧,而且还得是一拍就是一百好几十集的那种!”
“这么夸张?!”罗威平时和罗威逗惯了,就算现在他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高的性质去开玩笑,也一点不会因此而表现出任何局促,“有多狗血?”
“哎哟,这狗血程度,说出去你们都得觉得是编的!”康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名死者发财是真的发了大财,不过他也真的是把自己身边能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一个七七八八,剩下几个表面上还没有撕破脸的,私下里其实也有龃龉,说是阳奉阴违一点也不为过。
那些跟他关系已经明显破裂,并且还存在有利益冲突的,有分了好几派,关系最直接的就是两伙人,一边是他老婆和老婆给他生的一对婚生儿女,有他外面多年的一个女伴,还有这个女人给他生的两个非婚生的儿子。
死者的一对婚生子女似乎从小到大都不太受父亲的偏重,虽然在他的企业里面也担任职务,但是分管的东西都不算是特别的关键和重要。
那一对非婚生儿子,虽然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死者却比较偏爱,似乎外界也评价说这两个年轻人的能力比较强,有传闻说死者有心想要栽培他们来做自己的接班人,将来可能就要把企业的管理权交给他们了。”
“嚯!光是听你说这两伙人之间的那个利益冲突,我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出大戏!比我们这边确实热闹多了!”罗威咋舌。
康戈苦笑,冲他摆摆手:“你先别忙着感慨,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从表面上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死者还活着,搞不好下一步就要开始逐渐转移企业里面的一些管理权给那两个非婚生儿子,这对婚生儿女很显然是不利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具有比较突出的作案动机吧?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结果调查之后发现,那两个很受死者器重的非婚生儿子,实际上对自己的这个父亲是充满了,尤其这两个人里面的哥哥,觉得因为自己是一个私生子,所以在成长过程中承受了很多的压力,受到过排挤和霸凌,这些都是死者的错,毕竟死者是很清楚自己有婚姻有家庭的情况下,还在外面乱来。
他的这个儿子对死者仇恨情绪很深,也没有弟弟那么受器重,父亲活着的话,最终的企业管理权也是落到弟弟那边的概率更大。
除此之外,死者创业过程中,最初也没少依靠亲戚的力量,等到企业做成了一定规模之后,那种家族管理的弊端就逐渐显露出来了,所以死者也逐渐把几个手伸太长的亲戚给从管理层里挤了出去,虽然说那些人也跟着赚了不少好钱,但是毕竟谁嫌钱多咬手呀,这都是作案动机。”
“你们这需要排查的人可真不少。”齐天华也感叹,“幸亏你们那边人手足。”
“是啊,不过现在最头疼的不是有动机的人太多,而是怎么才能锁定有嫌疑的‘雇主’,把那个真真正正动手杀人的给揪出来,这作案手段可不是开玩笑的,绝对不是死者家里那一群亲戚随随便便谁能做得那么干净利索。
花钱买凶杀人的肯定要处理,不过最可怕的还是那个直接动手杀人的实施者,如果这是一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角色,任由这人流窜在社会上,那危害性可就真的是太大了!这个人必须要抓到!
偏偏现在我们已经把死者主要亲属和有作案动机的其他关系人的银行钱款的汇入汇出情况都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所以我怀疑从雇主到动手杀人的,都是谋划了很久,钱款有可能是现金支付,银行没有记录。”
罗威和齐天华并没有多想,听康戈说这些,也只是议论几句,感叹一下康戈他们那边的案子岔路口实在是太多,的确令人挠头。
夏青和纪渊就不一样了,听康戈说那边的情况时,夏青就看向纪渊,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纪渊起初没有表态,等康戈说完之后,他才对夏青先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招呼康戈:“你吃完了饭还要出去么?”
“要啊,下午还一堆事情,怎么了?”康戈看出纪渊应该是有话要说。
“走吧,正好我要下楼,我跟你一起走。”纪渊示意了一下。
“那你们去吧,我正好先去查一下杜承泽的那辆车!”夏青冲纪渊他们摆摆手,又对罗威和齐天华说,“语音信息那边就全指望你们了!”
几个人说妥之后分头行动,纪渊和康戈比较熟悉,两个人一起走也没让罗威他们多想什么,夏青也排除掉杂念,迅速的进入工作状态,开始从杜承泽名下的车子着手,按照他自己所提供出来的路线和目的地确认他当晚的行踪。
过了一会儿纪渊就回来了,回来的速度比夏青原本预计的还要快。
“你和康戈说过了么?”一见纪渊回来,夏青连忙起身迎上去,她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虽说康戈和纪渊关系很好,也彼此熟悉了解,但是再怎么熟悉和了解,忽然听到纪渊说怀疑一个应该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其实还活着,估计都会有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疑惑。
更别说按照纪渊的怀疑,不但**还活着,搞不好还和那案子扯上了关系。
“我和他说了,他说他现在就着手去收集一下之前那几起案件的相关情况,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足够的关联性,如果可以作为同一个作案人的手笔,说不定还能够通过横向比较那几起不同的案子,从里面筛出一些能够印证我们猜测的东西来。”纪渊对夏青说。
他虽然因为刚刚谈论过那件事,所以情绪谈不上愉快,但是很显然康戈对这个推测的接受程度让纪渊也又松了一口气,精神负担比之前又减轻了不少。
“你到哪一步了?”说完之后,他问夏青。
“刚开始,不过已经有一个发现了。”夏青对他挑眉笑着说。
第三十五章 时间
“是时间点对不上?”这么快就能够有发现,纪渊也能猜到大概是什么。
“对,”夏青冲纪渊招招手,示意他到电脑跟前,“因为从农家乐去那个依山观澜居有好几条可以走的路线,距离又不算近,从依山观澜居那边找监控倒查就不合理了,所以我先从离开农家乐的必经之路上面找到了一处道路交通监控摄像头,上面显示当天晚上杜承泽驾车经过此处的时间是十点三十五分。
这个监控摄像头所在的路口距离农家乐的车程按照那条路的最高限速只有不到五分钟,再怎么慢慢开,机动车的速度也不可能慢的好像牛车一样,十分钟无论如何也开到了,两点之间的路线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大片的荒地,除非杜承泽是开车出了农家乐之后,又在那种黑灯瞎火的郊外一个人逗留了一个多钟头,,否则就等于说杜承泽离开农家乐的时间不会早于十点二十。”
“这倒是有意思了。”纪渊俯下身,一手很随意的搭在夏青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握着鼠标,在电脑上调着方才夏青看过的那一段监控录像,“从杜承泽开车通过这一个路口时候的车速来看,你说的那种可能性不大。”
“是啊,所以这样一来就可以证明他在几点离开农家乐的这个问题上是和我们说了谎的,他说谎的这个点也是很耐人寻味的。”夏青点点头,“常元龙和胡睿那边的说谎其实还比较容易理解,毕竟他们跑出去做的事情从法律法规这个层面也好,还是从道德层面来说,都是要被追究责任和被谴责的。
杜承泽就不一样了,咱们对外都没有公布过柳丹扬遇害当晚房间里有过别的男人去‘拜访’这件事,更是提都没有提过柳丹扬的死亡时间。
范悦怡恐怕是唯一一个因为住在隔壁,所以听到了柳丹扬房间里面声音,知道那晚上柳丹扬房间里还有别人的了,可是以她和其他大学同学那种并不亲近的关系,她也不大可能主动去和别人分享这一信息。
那很显然杜承泽有意把自己离开农家乐的时间往前说了一个小时,目的就是为了想要让咱们从这个时间点上排除掉某种可能性。”
“而这个可能性应该就是他当晚去过柳丹扬的房间。”纪渊一边接了夏青没有说完的话,一边把电脑上面监控录像的播放倍速调高,“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需要关注另外一个问题了——杜承泽中间有没有回来过。”
“嗯。”夏青点点头,“柳丹扬的死亡时间本来法医推测是十点到凌晨两点,因为有那条语音信息,所以被压缩到了十二点前后到凌晨两点。
杜承泽十点多才从农家乐离开,并且刻意向咱们隐瞒这件事,摆明了是不希望我们发现他那天晚上和柳丹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这个离开的时间来看,还不足以证明他有作案嫌疑,毕竟有不正当关系和杀人性质差太多了。
如果想要证明他有作案嫌疑,那他是不是有中途返回这一点就很重要了!这样,你先监控录像,我再给范悦怡打个电话,她和柳丹扬大学时候一个寝室,关系虽然不好,但毕竟比较了解。
问南琴不够把握,她和柳丹扬在这一次同学聚会上虽然有一些摩擦,但是大学阶段两个人还处于一个利益共同体当中,所以问她柳丹扬后来的事情,说不定她还会落井下石,但是问她当年的旧事,她就未必说实话了!你觉得呢?”
夏青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看纪渊,这才发现因为姿势的缘故,两个人离得很近,自己这么一扭图,纪渊的侧脸就那样近在咫尺,她能够清楚地看到纪渊浓密纤长的睫毛因为眨眼的动作而微微颤动。
一个念头在夏青的脑中闪过,她有些心虚的迅速转回脸来,等到纪渊转头去看她的时候,只看到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可疑红润。
“怎么了?刚才在琢磨什么呢?”尽管最近被很多事情压着,心情一直都比较沉重,神经也绷得很紧,看到夏青这种有些局促的模样,还是让纪渊脸上原本紧绷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眼神里面也多了明显的笑意。
“没事儿,那个……我先去给范悦怡打电话!你坐我这儿看!”夏青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将纪渊按在椅子上,然后抓起手机跑到走廊里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本能反应,夏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快步走向办公室大门了。
夏青啊夏青,瞧你那没出息的德行!夏青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头吐槽自己,明明就是自己堂堂正正谈的男朋友,就算现在是工作时间,这又没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只是一点点旖旎的小念头,怎么就慌成这样了呢?!
一定是因为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真正能够以恋人的关系去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在单位虽然每天都见得到,朝夕相处,却又于公于私都在刻意保持着距离,私下里的个人时间又因为被工作压缩,变得非常少。
工作忙,时间少,有关于沈文栋的那个计划,还要再加上纪渊内敛的情感表达,仔细想一想,他们两个挑明心迹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和一般的情侣那样从最初扭扭捏捏的羞涩期过渡到腻腻歪歪的热恋期的迹象。
这么想一想,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惆怅呢!
不过转念一想,夏青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也有一点好笑,她和纪渊之间的羞涩感来源于突然之间发生了转变的关系,而不是寻常情侣之间因为了解不够深入,所以产生的那种神秘感。
至于腻腻歪歪么……想一想纪渊的性格,再想一想自己的性格,夏青觉得这个阶段在他们俩这里估计也不大可能出现。两个人在工作过程中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和陪伴,甚至那种工作当中的思路一致也逐渐过渡到了生活当中。
默契度高这种事,虽然可以被解读成如“灵魂伴侣”这一类比较浪漫的说法,但终究冲淡了神秘感,缩短了磨合期,让他们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的心思,莫名的有了一种“老夫老妻谁还不了解谁”的那种知根知底。
夏青短暂的开了一个小差,等拨出范悦怡的电话时,就已经又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方才的那个发现很重要,如果顺利的话,这个案子就可以很快收网了。
联系范悦怡还是比较容易的,毕竟她闲暇的时间比较多一点,夏青没有跟她绕弯子,直奔主题询问起了柳丹扬和杜承泽大学时期的关系。
“你们居然能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范悦怡果然和夏青之前猜测的一样,压根儿没有打算提柳丹扬遮掩任何事情,“他们两个人大学期间不能算是真的有过什么吧,但是至少柳丹扬自己这边,对杜承泽绝对是有点意思的。”
“你的意思是柳丹扬单方面的喜欢杜承泽,但是杜承泽大学期间对她没有什么回应?”夏青从范悦怡所说的话字面上理解出这样的意思。
“不不不,杜承泽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可没有你说的那么清高!”范悦怡一听夏青误会了,连忙改口,“我说的单方面,意思是柳丹扬对杜承泽应该是真的喜欢,但是杜承泽对她,就和其他对他献殷勤的女生没有什么区别。
你们见过杜承泽了对吧?是不是觉得他长得还挺不错的?这么说吧,他现在的模样,我们大学同学看了都开玩笑,说他长裂了,颜值垮掉了!他大学期间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你们大概能够猜得到吧?那绝对是属于偶像派的!”
“所以他是属于大众情【hx】人那一类的喽?”
“差不多,然后他这个人呢,在这方面又特别的有心眼儿,平时就好像是妇女之友一样,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他都跟人家关系很好,但是开口闭口总是有意无意的强调一下,他拿她们当自己的亲姐姐或者亲妹妹一样。该走得近走得近,但是表面上撇得是一干二净,绝对不对任何一个女生搞特殊化。”
“也就是说他这个人比较花心喽?”夏青总结。
“他肯定不是什么老实人了,不然也不会吊着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不上不下的!杜承泽这个人精明得很,他大学期间所有的选择,从选课到选择社团,全都是为了对自己的未来规划更有利,其他的都只是消遣,不能影响他的规划。
就这么一个绝对无利不起早的人,这次同学聚会,我们听说他老婆家里面实力特别牛,老丈人有多少多少资产,真的是一点也不惊讶!
这方面柳丹扬跟他倒是挺配的,柳丹扬也是那种和别的男生关系不清不楚,绝对不会单纯因为对谁有好感,那绝对得是对谁有好处!只不过柳丹扬眼皮子比较浅,没有杜承泽那么深谋远虑,杜承泽是为了远期目标,明面上愣是大学期间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白纸一张似的,柳丹扬就混乱多了。
但是,别的男生,就像高伟茂那种,都得是能给柳丹扬好处,柳丹扬才给人家回报一点甜头,唯独对杜承泽,柳丹扬应该是真的动了心的,只不过她很清楚杜承泽不会选她,说破了反而把杜承泽推远了,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完之后,范悦怡的语气里忽然多了几分兴奋的味道,颇有一种和人分享一个憋了很久找不到听众的八卦一样的调调:“对了对了!我上次有没有跟你说过柳丹扬之前不小心搞出了‘人命’,手术之后没有养好,落了病根的事?”
“这个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有向我们提过。”夏青对此还有印象。
“那我那次有没有跟你们说,当时有传言,说那条‘人命’可能是杜承泽搞出来的?”范悦怡和柳丹扬的关系很显然是差透了,尽管柳丹扬已经死了,她也没有任何“死者为大”的顾虑,爆起料来毫不留情,“柳丹扬那个人,平时跟别人打交道的时候,只有她欺负人,什么时候自己吃过亏啊!
高伟茂估计现在也不一定有脸承认他当初在柳丹扬身上吃过多少亏,结果偏偏就那次,柳丹扬一个人做的手术,后来没有恢复好,伤了身体,也是一个人悄悄的没有声张,别说是讨说法了,就连营养品都没见她跟谁讨过!”
“她那时候和杜承泽有往来么?”夏青问。
“明面上确实没怎么有,杜承泽偶尔也和南琴、柳丹扬他们那一伙人在一起混一混,但是他从来不把自己当成是他们那个小团体的一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南琴他们拉帮结伙的欺负人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去蹚浑水的。
不过柳丹扬肯定和杜承泽来往过,因为南琴在寝室里面酸溜溜的和柳丹扬开过玩笑,说是开玩笑,不过那话说的也就比对我的时候温和一点,没有那么明显的攻击性,骨子里当然是酸的不得了。
能让南琴那么酸的是什么啊?不就是她身边的人和比较拉风的男生走在一起了么!我的初恋就是这样,杜承泽说真的,比我初恋还要更引人注意一点,毕竟我初恋那人还低调一点,杜承泽是妥妥拿自己当偶像派的人。
如果不是柳丹扬私下里和杜承泽关系不一般,南琴也不至于对她酸成那样,毕竟两个人当初好的就好像是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了一样,那么好的关系都能让南琴有些不是滋味儿了,事情肯定不是简单的一群人一起吃饭说话而已。”
“南琴很介意那件事么?”夏青听到这里,没有放过任何一点信息。
“那倒是没有,后来柳丹扬不是把自己的发小介绍给南琴了么,她发小就是南琴现在的老公,我不知道你们见到过没有,长得也挺精神的,反正比南琴的样貌好多了!南琴也是见好就收的人,反正杜承泽她是想都不用想,柳丹扬也是对她很重要,很有用的人,又给她介绍了一个浓眉大眼的男朋友,当然是继续一团和气了!”
第三十六章 暗号
“所以你的意思是,虽然柳丹扬那个时候在那个方面并不是非常严谨,对其他异性基本上都是各取所需的利用关系,但是对杜承泽她是动了真心了?”夏青从范悦怡的话里得出这样的结论,“为了让南琴别对自己的事情捣乱,所以特意把自己的发小介绍给了南琴?那她还真是为了杜承泽煞费苦心了。”
“煞费苦心是煞费苦心,介绍发小给南琴估计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吧,她那个发小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的样子,南琴是w市的人,大学那阵子对外一直装出一副家里比较殷实的样子,估计柳丹扬也是想让发小找个家境殷实的女朋友。
不过你说的对,柳丹扬对杜承泽还真的是挺煞费苦心的,对别人都要求回报,对杜承泽绝对是只要杜承泽开口,她绝对责无旁贷,而且好像还巴不得杜承泽拜托她点什么呢,这样她就可以在杜承泽面前有点话语权了。
只不过杜承泽比较有分寸,没求过她什么,估计杜承泽图的就是她比较随便,所以也不用担心一旦碰了就甩不掉吧。”
范悦怡对柳丹扬和南琴的一举一动都根本得不出任何好一点的结论,不能指望她说出来的话有几份客观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夏青也就选择性的忽略掉了关于柳丹扬和南琴的小心思那部分,挑杜承泽和柳丹扬之间关系的那部分去听。
“也就是说,杜承泽和柳丹扬之间,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种默契,或者说柳丹扬知道杜承泽的底线在哪里,所以从来不越界?”夏青总结了一下。
“对,你这么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儿。”范悦怡表示同意,“就因为柳丹扬特别识趣,所以大学阶段要是非得说有哪个女生跟杜承泽的关系特别好,那肯定是非柳丹扬莫属了!”
“这一次你们同学聚会的时候,柳丹扬和杜承泽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淡淡的,两个人没有特别热络,但是柳丹扬对杜承泽也没有像是对高伟茂那么冷冷淡淡,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范悦怡知道夏青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问自己这些东西,听得出来她是很想要回忆起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但是似乎搜肠刮肚也找不到符合的:“他们就是凑一起开开玩笑什么的,柳丹扬跟杜承泽净说冷笑话来着,真的都是一些冷笑话,连个荤一点儿的笑话都没有,这倒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我当时还在想,看样子这结了婚之后真的是收了心,转了性,结果临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就让我听见那么恶心的事儿!真是恶心透了!”
抱怨过之后,范悦怡才后知后觉地问:“那天晚上我听到的,去柳丹扬房间里面跟她鬼混的那个男的,不会就是杜承泽吧?!”
夏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范悦怡:“你说柳丹扬和杜承泽净说些冷笑话,你能记得他们的玩笑都是些什么内容么?”
“这个么,我得想一想……”范悦怡一边回忆一边说,“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刚开始到了农家乐的时候,柳丹扬问杜承泽夜光手表还戴不戴了。”
“夜光手表?这是有什么寓意么?”夏青听着有点奇怪。
“不知道啊,我是一点也想不出来,反正我原来跟他们那一群人也都不怎么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以前有过什么这方面的乐子,不过我看她和杜承泽这么搭讪的时候,杜承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其他人也是有点莫名其妙,所以我才觉得这是柳丹扬说了一个冷笑话,都没人捧场。”
“除了这个之外,柳丹扬就没有和杜承泽再说过别的什么吗?”夏青问。
“别的……别的肯定说过,但是你现在冷不防问我,我还有点说不上来。”范悦怡想了半晌,最后也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记不起来其他的了。
夏青一听这个答复,非但没有觉得失望,反而还很感兴趣:“那为什么偏偏你对这个夜光手表的事情印象这么深刻呢?”
她一问,还真把范悦怡给问得有点发蒙:“对啊,我怎么就对这个夜光手表的事儿记得那么清楚呢……哦!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印象那么深刻!因为临结束那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想一想……应该是柳丹扬和南琴吵架前。
当时气氛还算不错吧,反正对我来说从头到尾就都差不多那样,对他们来说至少那会儿还没被那两个女人搅和得那么尴尬,就算是很和谐了。
柳丹扬当时正跟别人说话呢,杜承泽过去跟她说,‘你猜我今天戴没戴夜光手表’,柳丹扬就笑,问他夜光手表几点了,杜承泽就装模作样的抬胳膊看看,然后说什么几点几点,柳丹扬就笑得前仰后合的。
我当时在旁边听到他们说话,当时就有一种很想翻白眼儿的冲动,觉得这两个人真的是无聊的要命,说的都是一些什么没头没脑的鬼话。”
范悦怡没有明白,夏青却有些明白了,她又询问了一些别的事情,结束通话之后赶忙回去办公室,进门的时候看到康戈去而复返,正朝这边走过来。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夏青有些惊讶。
“刚才路上想了想纪渊跟我说的事情,我觉得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倒不如先把关于之前那几起案子该掌握的都先梳理一遍,然后再继续,这样思路更清楚一点,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这不就回来磨磨刀么!”康戈尽管因为纪渊和他短暂的交流,对手头的案子也似乎多了几分忧虑,但还是一贯笑嘻嘻的样子。
夏青点点头,和他一起推门进了办公室,纪渊似乎在她给范悦怡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把那段监控视频过了一遍,现在正对着电脑屏幕思索着什么,看到夏青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康戈,也只是微微一点错愕便迅速恢复了淡定。
“你都不奇怪他为什么跑回来?”夏青回到纪渊旁边坐下,小声问他。
纪渊笑了笑:“没把该想的都想清楚,他是不会闷着头蛮干的。他回来我不惊讶,方才他走了,然后又折回来,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那你这边怎么样?”纪渊和康戈多年的交情,这种了解程度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夏青并不觉得太过于惊讶,所以干脆也直奔正题。
“杜承泽当晚离开农家乐之后应该没有返回过。”
纪渊捏起桌上的一页纸递给夏青:“这是在他离开那个必经路口之后返回方向出现的几台车,那条路不忙,一晚上在符合柳丹扬遇害时间的那个区间内朝农家乐方向的就只有这么几台,车主信息我查过了,和监控摄像抓取到的局部影像也对比过,可以排除杜承泽换一辆车又跑回去的可能性。
杜承泽的车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才又经过此处回去农家乐的,那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从画面中可以清楚判断出驾车人就是杜承泽本人。”
说完他就一脸平静的看着夏青,等待夏青分享自己的收获,对于杜承泽在柳丹扬遇害的区间内并没有回来的这件事丝毫不感到意外。
夏青就把方才范悦怡对自己提到的“夜光手表”转述了一遍。
“我觉得这应该是杜承泽和柳丹扬之间的一个暗号,柳丹扬问杜承泽的‘夜光手表’是几点,应该就是两个人在约定当天晚上的会面时间。”夏青对于这个推测结论还是很笃定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夜光手表’。”
一旁原本正准备投入到工作当中去的康戈听见了夏青的话,抬起头来,冲她和纪渊摆摆手:“欸!巧了!我倒是能猜到他们为什么用‘夜光手表’做暗号!”
“那你倒是说说看呀!”夏青催促康戈,示意他这种时候不要卖关子。
康戈嘿嘿一笑:“其实我一说估计你们俩就都明白了,这个暗号的来由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听过,你们肯定都听过,只不过年头太久,你们估计都忘了。
很久以前了吧,有过那么一个有点恶俗的冷笑话,咳咳,我讲了啊!”
康戈冲纪渊眨眨眼,然后拿腔作调的说:“如果有一天,让我再次遇到你,我一定要把你带到我家,到我的卧室里面,拉上窗帘,和你一起躺在床上,蒙上被子,然后对你说——看!我的手表是夜光的!”
说完之后,他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我的天,这都是多少年的冷笑话了!我头一次觉得这么好笑,因为居然有人能想到用这么一个冷笑话里面的‘道具’充当约会暗号!还巧妙的借由手表看时间来神不知鬼不觉敲定约会时间都用上了!真可以说是煞费苦心,顺便也升华了一个原本很垃圾的笑话!”
夏青原本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听康戈这么一说,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方式是让人有些大跌眼镜,不过这么一来,杜承泽和柳丹扬那天是怎么在众人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敲定了私会时间的就能够说得通了!
“范悦怡说刚刚到农家乐的时候,柳丹扬就拿‘夜光手表’去主动搭讪过杜承泽,但是杜承泽并没有理会她的暗示,之后两个人一直都淡淡的,一直到出事那天下午聚餐的时候,杜承泽又主动提起来。”
夏青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杜承泽很清楚柳丹扬的意图,从他在柳丹扬遇害当天主动又旧事重提这一点来看,他对柳丹扬也未必没存了那样的心思。
但是杜承泽这个人出了名的精于算计,爱惜羽毛,他现在的一切生活基础都仰仗着岳父的帮衬和抬举,所以他也绝对不能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和柳丹扬再续前缘,毕竟真的触怒了岳父一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柳丹扬首先抛出橄榄枝的时候,杜承泽不敢理会,估计是因为当时聚会才刚刚开始,杜承泽很清楚大学时代柳丹扬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如果柳丹扬那边稍微一暗示,自己就立刻答应下来,万一之后柳丹扬就缠上了他,几天里面再被别人看出端倪,传出去,那可就不好了。”
“嗯,最后一天必然是最把握的,用两个人之间的暗号,神不知鬼不觉,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各奔东西,即便留在w市这边的,不是也照样能够十年不见么。”纪渊也把杜承泽当时的小算盘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问题就在于,杜承泽和柳丹扬相互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夏青并没有因为理清楚了这个问题而感到茅塞顿开,依旧还有让她感到困惑的地方,“杜承泽这方面倒是比较好判断,他对柳丹扬应该就是露水一场,否则也不会拖到散场之前才开口,对他来说岳父家这个靠山比柳丹扬有魅力多了。
但是柳丹扬那边呢?她自己的丈夫也是家境殷实的小老板了,虽然和杜承泽的岳父家里比不起,但是毕竟她丈夫的财富是踏踏实实自己的,杜承泽如果离开了他岳父一家,靠他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白领收入,差距还是不小的。
从我这个角度去看的话,我觉得柳丹扬找结婚对象的时候那么理智现实,应该不至于为了缠上一个本身并没有什么底气可言的杜承泽,去放弃自己小有财富的丈夫,还有原本安逸的生活,可是在感情面前,很多人本身就会表现的好像失了智一样,所以这个问题倒也有些说不好。”
“柳丹扬有纠缠或者威胁杜承泽,才能够构成比较充分的杀人动机,毕竟杀人的风险可要比在外面和别人有正当关系大得多,并且代价也更重。”纪渊眼睛看着电脑屏幕,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叩着桌面,“除了动机之外,作案时间也是一个很值得我们去考虑的。
杜承泽十点多离开农家乐,之后没有返回,柳丹扬快午夜十二点还在给高伟茂发语音信息,那么假如杜承泽具有最大的嫌疑,那他人都不在农家乐,要什么时候下手,怎么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