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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伊莱     罪恶无形txt下载     罪恶无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五章 不计较

    最近这些天里,夏青一共见过朱浩渺两次,案发的时候一次,这是第二次。

    前后两次间隔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朱浩渺的状态确实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并且神奇的是,她并不是愈发的憔悴,反而好像振作了精神一样。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朱浩瀚的尸体被发现,得知了堂弟的死讯,朱浩渺受到很大的打击,看起来十分脆弱,依偎在左易怀里啜泣的样子夏青还是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夏青对她的印象应该是一个依赖性比较强的人,个性可能比较温和,虽然有点因为家境而产生的优越感,但整体对丈夫还是仰视和依赖的。

    紧接着,这一次见面之前,朱浩渺遭受到的打击就可以说是接踵而至了,先是当年买走朱浩瀚的陈红宝、李静夫妇觍着脸上门来纠缠,紧接着老父亲因为突然得知朱浩瀚死讯而进了医院抢救,然后她又得知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丈夫。

    换做是一般人,眼下的状态应该比上一次见到还要更加凄惨数倍。

    可是朱浩渺却并不是这样的,她虽然看起来充满了疲惫,整个人的气势却好像一下子就强硬起来了似的,处理问题也果断干脆,让人刮目相看。

    回去医院的路上,朱浩渺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苦笑着问特意坐在后排陪着自己的夏青:“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决定有些不可理喻?遇到这么恶心的事情居然都选择不追究,还放了那两个人渣走,会觉得我可笑么?”

    “没有,很多事别人怎么看不重要,当事人的感受才是第一位的。”夏青摇摇头,“毕竟其他人都只是看客,可以云淡风轻,也可以义愤填膺,只有当事人是在亲身经历一切,不管是痛苦还是愤怒,都是当事人真真切切在承受的。所以不违反法律和道德的前提下,不用太在意别人怎么想。”

    朱浩渺听了夏青的话,颇为动容,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她赶忙深呼吸,微微抬起头,努力的把自己的情绪克制住:“是啊,被人都是看客,我们家在实实在在的经历这些痛苦,你说得太对了!如果可以,我把刚才那两个混蛋千刀万剐了都愿意!可是可能么?不可能,法律不允许,所以我能怎么办?

    那两个人你们也看到了,就好像是滚刀肉一样,死猪不怕开水烫,还特别会耍无赖,如果我跟他们杠到底的话,就需要非常大的精力,还需要耗费时间,并且情绪必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这些一点疑问都么有。

    可是现在,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们是最清楚的,浩瀚尸骨未寒,我父亲受打击还在住院,医生说醒过来是醒过来了,生命危险暂时也躲过去了,但是还需要调养一阵子,元气大伤,不能允许他轻易出院,怕又出问题。”

    说起家里面的现状,她有些无力,呼吸里面能感受到颤抖得声音,夏青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所以也只能拍了拍朱浩渺的背以表安慰。

    “家里的生意还是要有人打理,原本两个人可以分担的事,现在我得一个人扛下来,涉及到的不光是一个财产的分割问题,还有职务变动……这种时候我得撑住了,不能随随便便就垮掉,但是撑住真的不容易,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可以浪费在跟那些混账无赖再去搅合了。”朱浩渺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

    夏青被她话里面流露出来的意思给吓了一跳:“你是打算和左先生……?”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觉得我们俩还能走得下去么?”朱浩渺笑了笑,笑容看起来有些惨兮兮的,“不怕你笑话,我当初对我先生是绝对的一见钟情,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想我要是能嫁给他,那我这辈子多幸福!这种感觉你能体会么?”

    夏青笑了笑,其实这种感觉她是不大能够理解的,不知道是不是性格使然,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一个视觉动物,对于所谓的帅哥也好像带着一种天生的免疫似的,没有办法仅仅凭借一张好看的脸就对这个人产生任何特别的情愫,所以一见钟情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太过于不可思议。

    不过人和人毕竟不同,自己不理解不代表对方的选择有问题,朱浩渺喜欢左易英俊的外貌,并且在这二十年的婚姻当中,估计也还是幸福美满的日子占了绝大多数,否则以她现在这种触犯到了原则上的忌讳就绝不勉强自己凑合着过的个性,他们的这段婚姻是不可能维系这么久的。

    “这么多年来,我不是不知道他的企图心,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敏感和不自信,但是都说爱一个人就要包容对方,我也一直安慰自己,没有企图心的男人就没有上进心,一个男人没有上进心,那基本上就是一个废物了!所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虽然我找的男人并不是天生就条件很优越,但他至少有上进心!

    包括他一直以来觉得我父亲在浩瀚身上砸钱,供浩瀚学习篮球,找著名教练什么的,这些都是溺爱,都是在把家里面的钱白白打水漂,我原本其实一度还挺理解他的,因为当初我也不是很理解我父亲放浩瀚去追梦的这个做法。”

    朱浩渺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呼出来,仿佛想要把压在心头层层叠叠的沉重都一起释放出去一样:“后来我看着浩瀚为了练球那么拼,又看他一次一次的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心里面的想法就一点一点的发生了改变,我意识到自己最初的不支持,其实是因为嫉妒而反对,并不是真的认为那样不对才反对的。

    我是我父母的独生女,我父亲的生意做得也还算比较成功吧,所以我像浩瀚那么大的时候,我父母给我的选择空间就并不是很大,他们都希望我帮他们一起打理家里面的这一摊生意,做我父亲的接班人。

    我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这肯定是很好的事,但是对于一个十六七岁大的女孩子来说,其实满脑子都是梦想,不管现实不现实,都是充满期待的。

    我父母当初给我安排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我试着抗议过,没有什么用,后来也就顺从他们的安排了,但是等到我已经放弃了我的那些理想和梦想,安于现状之后,看到他们反过来全心全意的支持浩瀚的梦想,我就有些不平衡了。”

    “你的这些想法,左易知道么?”夏青状似随意的问。

    “他不知道,这点脑子我还是有的。”朱浩渺摇摇头,脸上挂着的苦笑变得愈发凄凉,“你想象不出来,我当初为了让我父母能接纳我找的这个各方面条件都比我们家差了太多,并且又比我大不少的男朋友,费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大的力气,我一直在努力的充当左易和我父母中间的双面胶,想要让他们彼此接纳,彼此喜欢,能够越来越亲密,感情越来越深。

    所以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凡是我觉得可能会让他们产生隔阂的事情,就到我这里为止,我一个人来消化,我父亲觉得左易小家子气,我从来不告诉他,所以他觉得我父亲不该砸钱供浩瀚打球,我最初也是没告诉过我父亲的。”

    说到这里,朱浩渺似乎是被勾起了一些难过的回忆,所以一时哽咽,话都说不下去,只能把头扭到一旁,一手捂着嘴巴,一手冲夏青摆了摆。

    “从方才我们的调查来看,你先生在这件事上倒是没有说谎,”夏青没有“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的思想,左易和朱浩渺的婚姻存续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只不过看到朱浩渺如此难过,让她想略微给对方一点安慰,“陈红宝夫妇跑去你父亲家里大吵大闹的这一次,应该确实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那又能怎么样呢?”朱浩渺带着鼻音开口说,“就算这次跟他没关系,之前他居然私下里调查了那家人的地址,把浩瀚的信息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去骚扰浩瀚,单凭这一点,我也是没有办法原谅他的!

    浩瀚的情况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浩瀚在我们家就和我们家亲生的小孩儿没有任何区别,他也很清楚,我在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反对不过是因为一种极度,再加上被左易的情绪给感染了,所以犯了糊涂之后,就醒悟过来。

    所以后来我是一直很支持我弟弟打球的,不能因为我觉得眼红嫉妒,就去阻挠他去圆梦,这样不公平,太狭隘了,尤其浩瀚为了成为专业球员,真的是特别特别拼命,我父亲本来也是做两手准备,坚持让他读正常的初高中,参加高考,也是怕他撞南墙,后来看他确实是这块料,有那么拼,我们就都支持了。”

    她吸了吸鼻子:“为什么我之前一直对左易的那种情绪都是一种包容态度呢?因为我觉得每个人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有点什么不理解,我可以慢慢的去说服他,让他像我一样逐渐接受和支持就好了。

    我也怕他会在浩瀚面前流露出来太多那种态度,宁可把他的不满和意见都拦截在我这一环,因为浩瀚这孩子,性格特别的敏感,又不喜欢表达出来,有什么想法就一个人藏着,我万一左易流露出来什么,他会心里难受。

    这个傻孩子,太多事情了,他心里头什么都明白,就像之前他篮球队里面的队友算计他,他最开始的时候是上了当,后来明白过来以后,心里面都是清清楚楚的,但是嘴上什么也没有说,也不去跟人家计较,就想好好打球。”

    “他的队友算计他?”夏青心里面大概能猜到可能是之前喝酒的那件事,不过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件事朱浩瀚居然是知道队友存心想要坑自己的。

    朱浩渺见她这个反应,以为夏青对此还不知情,就对她说:“是这样的,当初他们球队里面有那么几个人,没安什么好心,胜了一场球之后就拉浩瀚出去喝酒,浩瀚那次也是太开心了,没多想,犯了糊涂,喝酒回来就被教练抓到了。

    那次他跟教练闹了挺严重的矛盾,差一点就退队,后来好在自己很快明白过来了,去跟教练道了歉,教练也是惜才,不舍得真的让他退出,所以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在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我就发现他有的时候情绪挺低落的,就问了问他,他才大概的跟我说了一点被他发现的事情真相。”

    “是他们球队的什么人?”夏青问。

    “是一个叫牛冶的孩子,听说打球也挺不错的,但是人品就比较没法评价。”朱浩渺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跟他说,如果确定是的话,咱们就去找教练反应反应,跟学校反应反应,不然的话留着这种害群之马多坑人啊!

    浩瀚把我给拦住了,他说没有必要去跟那个孩子因为这件事结梁子,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对他以后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上,只会耽误自己的训练,影响自己的状态,得不偿失。

    浩瀚还跟我说,其实他知道那个叫牛冶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无非就是因为嫉妒,自己挡了牛冶的路了,所以牛冶看他不顺眼,两个人又是队友,比赛的时候要一直对外,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就算计他。”

    “既然朱浩瀚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连尝试着沟通反应一下都不愿意,就主观上消极的找了一堆理由放弃了呢?”夏青对朱浩瀚的这种性格感到诧异。

    “浩瀚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孩子,”朱浩渺抹了抹眼角,“他跟我说,就算和教练反应,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毕竟牛冶只是鼓动他出去喝酒,最终决定要出去喝这个酒的人,还是他自己,所以就算知道是牛冶没安好心,也不会有人重罚他的。

    浩瀚还说,球队里面牛冶的水平仅次于他,现在他们球队里有点青黄不接,他被俱乐部看中了,大四毕业之后是一定会走的,牛冶没有俱乐部感兴趣,应该会想要留下来打到年龄上限,到时候球队里面教练还需要指望着牛冶再帮忙多撑一年,还很有价值,教练肯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第五十六章 辣

    夏青对朱浩渺说的这话倒是比较认同的,从之前她和纪渊去和篮球队的教练打交道的过程当中,确实可以体会到这位教练其实是有心在护短的,周志专也提到过这方面的问题,别人告诉教练球队里面的个别球员,例如牛冶,可能存着不太端正的心思,教练对此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朱浩瀚对待那件事情处理结果的推测还是非常客观也很理性的。

    “浩瀚说,他如果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看待他的,那这事儿还真挺后怕的,现在既然已经都看出来了,反倒没有什么,就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平时除了打比赛的时候,私下里只要注意和那个牛冶保持距离,尽量少打交道,尤其是不要私底下有什么来往,牛冶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朱浩渺叹气:“教练其实也是心知肚明,浩瀚后来跟我提到过,就连平时的队内训练,需要两两配合的时候,基本都尽量避免让他和那个牛冶凑成一组。

    他就是这么一个心里明白,性格又厚道的孩子,他对外人都是这样的,就别说对待家里人了!哪怕之前左易当浩瀚的面流露出来过那种情绪,浩瀚也都假装看不出来,就是为了家里面的安稳跟和气。

    这就是为什么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谅解左易他对浩瀚做出过那么多让人不齿的事情,他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我们所有人拿他当家人,看重的是感情,他却那家人当竞争对手,满脑子都是利益。”

    说完之后,朱浩渺好像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一样,把头靠在后面的座椅靠背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到了医院,朱浩渺向夏青和纪渊道了谢,下车准备上去照顾自己的父亲,夏青和她一起下车,在她走开之前又把朱浩渺给叫住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要跟你确认一下,你之前会经常去朱浩瀚的住处,帮他处理一下家里面的杂事对不对?所以对他平日里的生活习惯之类,你了解多少?”夏青叫住朱浩渺之后,开口问她。

    朱浩渺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夏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夏青忽然这么问,不过还是很配合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有空的时候确实会去他家里帮他收拾收拾,毕竟一个大小伙子,平时又忙着训练,难免会把家里面弄得乱七八糟的。

    不过我去的次数也不算特别多,因为浩瀚他几乎是不在家里吃东西的,白天就都在学校里面上课和训练,就只是晚上回家去睡个觉,所以需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隔一段时间去一下就行了,去的时候一般我们顺便给他带点日用品补充一下,免得他没有时间出去买。”

    “那他训练之后用来做肌肉放松的按摩膏,也是你们帮他买的么?”夏青问。

    “是的,他一直就用同一种按摩膏,是我通过我在国外的朋友买的,说是比较专业级别的,效果比较好,以前浩瀚用过别的牌子,觉得不是很好用,这个牌子买给他之后,他觉得好,我也不懂这东西的区别,反正他觉得好那就好,我就隔一段时间估摸着他用得差不多了,就提前买好了,直接寄到学校去给他。”朱浩渺点点头,对这件事情回答得直接而又笃定。

    “那他的按摩膏,平时是会放在学校里面不带回来,还是会需要用到的时候带过去,用完之后带回来放在家中?”夏青想借助这个问题的答案来排除一些事。

    “没见他拿回来过,”朱浩渺想了想,给出回答的时候略微有那么一点吃不准,“我不敢百分百确定,毕竟我去他那里帮忙收拾的时候没看到,但是我也不是抄家去了,不可能什么都面面俱到,尽在掌握。

    浩瀚每次都是让我直接快递寄他学校去,还有其他训练当中需要用到的东西,如果他需要我帮他买的话,也是让我直接寄到学校那边去的,没见他来回在家里和学校之间背来背去过,应该是就一直放在学校的柜子里的。”

    夏青点点头,向她道了谢,朱浩渺见她没有什么问题了,便告辞离开,离开前又向夏青和纪渊道了谢,拜托他们尽快让案件水落石出,给朱浩瀚一个交代,也让因为这件事受到巨大打击的老父亲得到一点安慰。

    朱浩渺走了之后,纪渊就开车载着夏青回局里去,两个人午饭就没有好好吃,折腾到现在,那点面包和果汁早就已经被消化得干干净净,他们在外面买了饭菜打包回办公室,打算一边吃晚饭一边聊一聊案子的事情。

    因为从早上寡淡到了晚上,经过这一天的奔波,再加上晚上应该免不得还有一番脑力激荡,所以这一顿晚饭夏青可不想再乱糊弄,趁着还有点时间,纪渊又没有任何的忌口或者肠胃问题,她索性点了几个和“清淡”没有任何关系的菜,各个散发着麻麻辣辣的香气,在这种乍暖还寒的时候吃起来格外暖和,哪怕还没有吃到嘴巴里去,光是闻那香气都觉得浑身已经有了暖意。

    两个人打包了饭菜,高高兴兴的回办公室去,一进门夏青还没有顾得上看看都有谁在,就听到有人已经先一步和自己打起招呼来了。

    “小夏,你回来啦?”沈文栋依旧是笑得一脸帅气,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自己的办公桌旁,一条胳膊已经套进了大衣里面,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看样子他是真打算离开呢,“你吃晚饭了没有?”

    夏青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意图,在沈文栋开口的时候,她心里面正在犯嘀咕呢,觉得如果方才那个小饭店的食客再多点就好了,出菜慢一点的话,说不定他们回来就正好和沈文栋错过去了,不用经历这一番尴尬的对话。

    她本来下意识的想要说自己吃过了,不过一想到纪渊的手里面还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呢,而且一看那分量就知道是两人份的,这个理由实在是站不住。

    所以她就干脆笑了笑,点点头:“是啊,刚打包回来,这就吃。沈师兄下班了?那我不耽误你了,不然一会儿正遇上下班高峰期,容易堵车!”

    “小夏,你过来一下,”沈文栋不慌不忙的把大衣穿好,连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顺便还不忘整了整发型,冲夏青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说话。

    夏青往前走了两步就站下了,一脸不明就里的看着沈文栋。

    沈文栋似乎对夏青的“不开窍”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夏青站下了,他又不好再勾手让人往前走,显得太过于神秘兮兮,于是他只好压低一点声音对夏青说:“你说的对,这会儿出发的话,保不齐就遇到堵车了,被堵在路上也是堵着,不如咱们两个干脆出去吃口饭,吃完了我送你回来,正好解决你的晚餐问题,又能帮我错过晚高峰,一举两得,也不会耽误你剩下的事,是不是挺不错?”

    “沈师兄说晚了!”夏青两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朝不远处已经坐下的纪渊指了指,“我们回来的路上已经买了晚餐打包回来了,浪费粮食是最大的犯罪,所以我就不耽误你下班啦,现在抓紧时间的话应该还不会特别堵。”

    “不过,小夏,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哟!”沈文栋不赞同的抿着嘴,微微摇了摇头,“女孩子不应该吃那么油那么辣的东西,很伤皮肤的。”

    “沈师兄说笑了,吃辣算什么呀,熬夜、饮食不规律,还有风吹日晒,哪个不比吃几口东西更伤皮肤呀,而且这几样咱们这一行有谁躲得开?”夏青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忙一天,晚饭要是还不能让自己吃一口舒服的那可太委屈了。”

    “事在人为嘛,我觉得女孩子还是饮食清淡一点比较好,因为吃辣椒就很容易上火起痘,对形象影响太大了,毕竟对于女孩子来说,对形象应该更加注重,这是最起码的自我管理和自我修养,一个放弃自我管理的女人是很悲哀的,你说对不对?这方面我是一向比较注意的,我这个人就是一直吃东西都比较注意,太刺激的口味我是接受不了的。”沈文栋若有所指地说。

    “嗯,沈师兄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饮食习惯,甚至是饮食哲学,可惜你不是个女生,不然肯定会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呢!我这人就是从小无辣不欢,几顿不吃点辣的就觉得饭都白吃了。”

    夏青笑得一派自然:“我一直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别说是顶天立地了,要是连口辣椒都顶不住,以后天长日久我还能指望他顶得住什么更不得了的东西啊?”

    沈文栋前面听着夏青在肯定自己的观点,嘴角还勾起了几分笑意,可是听到后面却觉得越听越不对味儿,原本那一丝丝微笑都僵在脸上了!

    “那咱们明天见吧,再聊下去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沈师兄开车小心!”夏青就好像自己方才只是随口接话,没有任何其他意味似的,冲沈文栋热情的摆摆手,转身就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头都没有再回一下。

    沈文栋莫名其妙的被扎了刺,脸色也不是特别的愉快,但是又不好对夏青表现出来什么,站在那里看着夏青走开,没有折返回来的意思,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没看到的是,夏青在背对着他的时候,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沈文栋看不到,纪渊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停下原本正在打开餐盒的动作,坐直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夏青。

    “干嘛那么看着我?我的脸上有花儿?”夏青被他盯着觉得怪怪的。

    “我就是看看,之前是谁跟我说,让我克制一点自己情绪的。”纪渊说。

    纪渊这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调侃,换来了夏青嗔怒的一瞪眼:“我这么辛苦地忍耐着,不让自己爆发出来,为的是谁?”

    “是为了我。”纪渊脸上一本正经,眼底的笑意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一会儿盒里的辣椒我承包,来证明自己是个能顶天立地的男人。”

    “行了,点到为止就可以啦!”夏青佯怒的拿筷子在餐盒上敲了一记,“好好吃饭,不然我现在就追出去拦住沈文栋,弥补一下方才对‘恩人’的大不敬。”

    “你不会,”纪渊虽然并不相信夏青的“恫吓”,不过还是选择了见好就收,揭开饭盒的盖子,把一碗米饭递到夏青手里,“你不会和自己过不去的。”

    夏青接过米饭,一边用筷子拨弄着饭粒,一边叹了一口气:“刚才其实是有点冲动了,忍都忍到这个程度,要是现在功亏一篑就太不值了!”

    说完之后,她抬头看着纪渊:“我有一个小小的猜测,这几天就一直想要问你,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当初你和沈文栋交集也不多吧?”

    “嗯,我和他归根结底不是一类人。”纪渊不知道夏青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那**出事,你受伤,沈文栋为什么要在那段时间里面编排你?”夏青结合这几天调查的一些收获,心里面产生了一个疑惑,“我觉得没有谁会真的单纯就是因为无聊,就选择去处心积虑地针对另外一个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由,所以我就想问一问,你和沈文栋当初在队里面的关系,是不是比较像是朱浩瀚和牛冶的那种状态?”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纪渊并没有否认夏青的推断。

    “就是这几天了解到一些朱浩瀚和牛冶之间的事情,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吧。”夏青耸肩,“你比沈文栋晚一届,董大队之前给我做思想工作的时候说过,你是他在队里面最看好的一个,综合素质最过硬。

    沈文栋据说最初的时候也不是这么明显的‘形象岗’,后来就慢慢的开始‘转型’了,我估计一方面跟他拈轻怕重怕冒险怕受累的性格有关系,另外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有了后来者的衬托,把他业务能力有短板这一块儿给放大了的缘故吧。”

第五十七章 排除

    对于夏青的这种猜测,纪渊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夏青的饭上面,对她说:“吃吧,不然凉了。早点吃完,早点开始处理剩下的事,早点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我也能早点送你回去休息。”

    夏青知道他是不屑于讨论沈文栋的种种作为,如果说换成别人夏青还有些吃不准,纪渊她还是可以摸得透的,纪渊如果从最初有心想要去和沈文栋计较,满可以狠狠教训他一顿,以沈文栋的战斗力,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但是纪渊没有那么做,他根本就懒得理会沈文栋暗地里面渲染出来的那些效果。

    虽然说有些时候夏青恼火纪渊对沈文栋之前那些所作所为的不理不睬,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倒也很庆幸纪渊是这样的一种性格,否则真的在那个所有人都以为他创伤后形成了心理障碍的阶段,他挥起拳头痛打了背后搬弄是非的沈文栋,就事论事来讲,沈文栋算是咎由自取,可是旁人会怎么看?

    一个是局里口碑和形象双赢的好人缘,一个是刚刚受了打击负了伤回来的低气压,纪渊但凡采取一点点的反击行动,都会更加坐实沈文栋渲染出的效果。

    想到这种可能性,夏青就觉得心里面冒火,扒了一口饭到嘴巴里,嚼得格外用力,就好像嘴巴里面嚼的是沈文栋的肉一样。

    纪渊看夏青气鼓鼓,咬牙切齿的嚼着东西的样子,有些想笑,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过去,轻轻揉了揉夏天的头顶,又轻轻的拍了两下,就好像是在安抚一只情绪暴躁的小猫。

    吃完饭,夏青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把餐盒收拾好扔掉,倒了两杯茶,坐在桌旁准备把白天的收获好好的梳理一下。

    朱浩瀚的案子总体来说并不算特别的曲折,只不过是作案手法特别的隐秘罢了,作案动机也没有什么能够出人意料的,结合这两天的一系列收获,是时候好好的把手头上的信息进行一下整理,做一做排除法了。

    只有当排除掉其他的多余的错误选项,才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在缩小后的范围当中,从中发现端倪,挖出被掩盖住的事实真相。

    纪渊把陈红宝、李静夫妇不情不愿交出来的那两张纸条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面,这两张纸条在派出所的时候夏青也有看到过,只不过当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和那对无赖夫妇斗智斗勇上,所以看得也不是很仔细,最深的印象除了两张纸条用的纸不一样之外,就是上面的字也差了很多。

    那张似乎是从白色a4纸上面裁下来的纸条上写着x大学的地址,不过上面的字却并不是手写,而是电脑打印出来的,如果不是之前左易迫于压力承认了这件事,单凭这张纸条还真的是没有办法确定寄件人会是谁。

    另外那张信纸裁下来的就是手写的了,含含糊糊的写出了朱家的大概住址。

    “这两个纸条咱们现在知道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这个打印的是来自于左易,另外那个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从纸条上面的字也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夏青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纪渊听,“左易为什么会选择寄一张打印出来的纸条给陈红宝他们家,估计主要原因是出于一种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更隐秘的考虑。

    他怕万一陈红宝他们没有保留好这张纸条,而是在见到朱浩瀚之后拿了出来,自己家人对彼此的笔迹难免会比较熟悉一些,就算是朱浩瀚没有认出来纸条上面的字迹,但凡有一点点纸条被朱浩瀚带回家里去的概率,还是会在朱浩渺的面前把这件事败露出来,左易做这个的时候很显然是敢做不敢当的。

    但是写在信纸上的那一个纸条就是纯粹手写的,我觉得可能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这个人没有特别方便的地方可以打印一张写着别人家地址的纸条出来,毕竟上面有名有姓的,如果去公共场所打印,很容易会被有心人看到,这样一来就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可能是这个人并不是朱家的自己人,所以心里面非常笃定,不管纸条上的字怎么写,朱家是没有人能够认出来自己笔记的,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去打印出来再邮寄了。

    现在只不过有一点我有些吃不准,这个寄第二张纸条的人,和朱浩瀚的死到底会不会有比较大的关联,还是说这两件事是基本上各自独立的,毕竟朱浩瀚已经死了,陈红宝他们找到家里也是无济于事,没有意义啊。”

    “我不认为这两件事是独立存在的,”纪渊摇摇头,在这个问题上他并不存在夏青的那种观点,“考虑一下陈红宝和李静家里的住址,从那边赶过来w市,如果是飞机或许几个小时就到了,但是陈红宝夫妇的家庭状况,能够舍得坐飞机的概率并不大,绿皮车的话,那就需要花费很久的时间了。”

    夏青听他这么一提示,立刻就顿悟过来:“你说的对,一方面是路途上本身就需要花费很久才能从那边到达w市,另外也还有一个主观意愿的考虑,上一次他们收到纸条之后,倒是真的跑来找了朱浩瀚,但是朱浩瀚的反应特别激烈,陈红宝他们两个人差一点因为这件事被朱浩瀚给打了。

    那次来讲,他们两个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搭了往返路费和食宿还不说,还差一点点被朱浩瀚打一顿,送去派出所,就算后来又有人给他们寄了朱家的地址过去,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再赌一次。”

    “除非,”纪渊竖起一根手指,“他们不得不赌一次。”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太好过的坎儿,让他们哪怕有一点能从朱家榨出点油水的希望,也得拼了试一试?”夏青看纪渊这个样子就猜到他应该是已经掌握到了什么,“你在派出所的时候是打电话要查谁?”

    “查陈红宝和李静他们,”纪渊回答,“不过不是查他们两个人,是查他们那边去年一年的情况,结果被查到陈红宝他们家所在的那个县发生了鸡瘟,当地的养殖户基本上都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经济损失,陈红宝家也不例外。”

    “他们家的损失能达到什么程度?”夏青问。

    “从当地统计上来的信息来看,不止是他们家,是他们那一个村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所有的投入都打了水漂了。”

    “这个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夏青看了看那张信纸的纸条,看起来虽然被陈红宝揣在口袋里弄出了一些折痕,总体来说纸质倒是不旧,比另外的那张白纸条不知道要新多少,很显然寄到陈红宝手里头的时间也并不是很长。

    “入冬之后,还没过春节的时候,所以说那边的人,但凡涉及到从事家禽养殖的,刚刚过去的春节都不是一个愉快的日子。”纪渊回答说。

    他这么一说夏青就彻底明白了:“所以说,很有可能是有人一直关注着陈红宝他们一家,因为上一次去大闹朱浩瀚之后,陈红宝和李静就再也没有了声音,所以那个藏在暗中的人就一直在寻找下一次能够刺激陈红宝他们来w市的契机,一直等到那边发生了鸡瘟,当地受损失非常严重,这人便觉得时机已到,立刻动手寄了朱家的地址过去!这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是啊,而且第二次寄纸条的人大概要从一个什么范围内找,也能进一步缩小范围。”纪渊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第二张纸条,“那个人应该就在x大学内。”

    夏青赶忙又把那张纸条端详了一番,脑子里面一帧一帧的回忆他们这几次去学校里面见到过的事物和细节,渐渐的有一个画面从众多琐琐碎碎的镜头当中浮现出来,让她的心里面也有了答案。

    “肖莹辅导员的办公室里面!咱们是去找肖莹的辅导员的时候,在她的办公桌上面看到过这样的信纸!这是x大学自己的信纸!横格的颜色、粗细,都和肖莹辅导员桌上看到的那一叠信纸一模一样!所以这个人是x学校的人,不管是哪一种身份,至少随手应该就可以拿得到学校的信纸。”夏青因为这个发现,脑子里面迅速的涌出许多的念头,一下子还真有些抓不住重点。

    纪渊早就在认出信纸的来路之后,就考虑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朱浩瀚当初在学校里面因为陈红宝和李静的出现,大动肝火,愤怒异常,这件事是当时在场的人有目共睹的,我认为给陈红宝和李静寄地址的这个人,对于朱浩瀚那天的情绪失控不管是不是亲眼目睹,至少是知情,并且非常清楚的。

    因为朱浩瀚一向情绪平稳,自控力先对比较强,做事中规中矩,比较有大局观念,很少失态,那一次的愤怒,还有愤怒情绪下表达出来的强烈的恨意,这些都是被寄纸条的人注意到的,并且利用了这一点。”

    “那人想让朱浩瀚情绪失控,状态下滑?”夏青顺着纪渊的话得出这个结论。

    “有可能,还有可能就只是单纯的想要看到朱浩瀚遭受到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纪渊认可夏青说出的可能性,“朱浩瀚的生活圈子比较小,生活内容也相对比较单调枯燥,加上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都比较低调,除了肖莹这个疯狂粉丝之外,没有什么花边新闻,所以基本上现在可以把杀人动机局限在仇杀这一大类,至于是什么仇……从咱们已知的几个比较值得怀疑的人来看,这个仇归根结底也就是两个字——嫉妒,或者是另外两个字——挡路。”

    “有信纸,有动机,咱们现在摆在面前的范围确实已经不算大了。”夏青感觉非常振奋,摩拳擦掌,“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我已经和罗威通过气,咱们现在要调查的就是牛冶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一方面是确认他是否和外面的职业俱乐部有过什么接洽,另一方面也要摸一摸底,看看他最近有没有和专门违规倒药的‘药耗子’有过接触。

    虽然说那一类的物品管制是比较严格的,但是就像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样,没有任何的规章制度是没有被人钻过空子的,都说无利不起早,只要利益足够大,有一些人能够豁得出去的又何止是起早而已。”纪渊说。

    “嗯,那咱们就先着手查一下牛冶的情况吧,这个名字在咱们这里都要变成高频词汇了!”夏青摩拳擦掌,理清楚了思路,又已经填饱了肚子,不冷又不饿,愈发让她干劲儿十足了。

    这边正说着要着手接下来的事,那边夏青的手机就传来了一声提示音,她随手抓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打开刚刚发进来的新信息,眉头立刻打了个结。

    “怎么了?”纪渊见她这样,有些疑惑,不过出于对夏青**的考虑,他并没有伸头过去看手机屏幕上面的内容。

    他没好意思直接看,夏青那边倒是更爽快,直接把屏幕转了过来。

    夏青刚刚收到的信息是一张照片,发信息的是沈文栋,照片上的人也是沈文栋,照片上的沈文栋应该是坐在他自家的餐桌旁,面前放着一大盆红彤彤的自热锅。

    和照片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句话——“我也试试顶天立地什么滋味儿。”

    办公室里这会儿也没别人,夏青便毫不掩饰的翻了一个白眼,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因为沈文栋翻白眼了,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忽然噗嗤一下乐了出来。

    “怪不得李静那么喜欢那白眼翻别人,有的时候用翻白眼来表达情绪也挺痛快的!”她笑着对纪渊说,然后再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

    咦?方才的照片和信息哪里去了?

第五十八章 处境

    “亏得我第一时间给你看了一眼,”夏青看着屏幕上消失的图片和信息,以及多出来的那两行小小的灰色的“对方撤回一条消息”,失笑的摇了摇头,对纪渊感叹,“要是慢上一步啊,你都没有机会开开眼。”

    纪渊皱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夏青,以他的性格,能够理解沈文栋发照片和信息给夏青的意图,却不大能够理解之后他又把照片、信息撤回的动作。

    夏青摆摆手:“算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心路历程不重要,咱们还是忙咱们自己的事情吧,为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浪费时间太不值得了。”

    纪渊当然不喜欢沈文栋的那种举动,但夏青说的也没错,他便没有多说,埋头去处理接下来需要完成的工作任务了。

    夏青也开始做自己的事,她心里面当然是很清楚沈文栋为什么要那么无聊的先发又撤,无非就是一方面想要向自己示好,另外一方面又防备着自己对他的示好丝毫不感冒,留下那样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就等于增加了让外人知道他有多么积极主动向自己表达好感,又没有换来任何回应的风险。

    沈文栋是一个多么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啊,这里所谓的“羽毛”自然是他万人迷一样的英俊形象,还有许多女孩儿没有办法抵挡的翩翩风度,他似乎有意把自己定位在一个温文尔雅的王子角色上,深情款款却又高高在上,他可以垂青于哪个灰姑娘,却不能放低姿态,卑躬屈膝的去讨好谁。

    这一点从他一开始摆着“资深优质师兄”的姿态在自己面前释放魅力无效之后,就打起了“恩人”这个名头的脑筋一样。

    如果是真心的喜欢一个姑娘,不必非要匍匐在地,乞求对方的青睐,至少也应该是一种平等的姿态,让对方知道她在自己眼中是美好的,并且也希望自己身上能够有可以引起对方好感的闪光点。

    简言之就是,我觉得你很好,所以希望让你觉得我也很不错。

    沈文栋却不是这样的,他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我当然是很优秀的,那么你如果再多多努努力,就可以配得起我了!”

    夏青从来不否认沈文栋对自己有好感这件事是一种客观事实,但她却并不认为这位公认优质的师兄对自己真谈得上有多么喜欢,跟别说“爱”了。

    在夏青的感受里,自己对于沈文栋而言,更像是一条围巾,设计高雅,用料考究,恰好可以用来完美搭配他有型有款的“大衣”。

    沈文栋就像希腊神话中的纳西索斯一般,内心里面种着一棵水仙花,表面上看起来温情款款,打从心里面真正挨着的就只有他自己罢了,他想要寻找的是一个合格的配饰,要相得益彰,又不能喧宾夺主。

    或许对于有些女孩子来说,在爱情中给一件挺括考究、质感上好的大衣做最佳配饰,并不是什么委屈的事情,反而可以视为自己个人魅力的升华,击败其他竞争对手,得到优质男朋友的认可,足够在其他同性面前傲视群雌。

    但是人和人毕竟是不一样的,对感情的需求也相差甚远。

    对于夏青而言,即便没有纪渊,即便沈文栋没有犯了自己最大的忌讳去冒充自己的“恩人”,自己对他也是没有办法生出半分心动的感觉。

    她不算是什么野心勃勃的女强人,没想过站在什么样的巅峰之上,把其他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但是她想要的爱情和另一半,是那种“你要飞就尽管去飞,飞得越高,飞得越远,我越感到骄傲,并且我会努力也有实力与你比翼”,而不是“我按照我的节奏,展示我美丽的羽毛,而你必须严格配合我的步调,不能比我快,更不能比我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魅力和价值,没有谁有义务为了给他人做绿叶而压抑自己,更没人有权利假爱之名去要求别人牺牲自我,成为附属。

    归根结底,夏青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和自己齐头并进的伙伴,她没有当花瓶的自觉和兴趣,对拥有一个花瓶也同样没有什么兴趣。

    之前夏青从x大学的论坛上面挖到了不少和朱浩瀚有关的线索,这会儿注意力转移到了牛冶的身上,她首先想到的仍旧是那个八卦消息横飞的论坛,这就和泥沙当中反而藏着小鱼小虾,清澈的湖水里却鲜少能够见到一样,信息嘈杂并不是什么坏事,筛一筛总能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把关键词换成了“牛冶”之后,搜出来的帖子数量虽然不及朱浩瀚,不过数量也不算少,有一部分是半官方的那种对于球队比赛表现以及训练情况的总结,也有一些关于牛冶个人的八卦讨论,从这些讨论的帖子标题及内容都能很容易的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牛冶这个人简直是朱浩瀚的反义词。

    朱浩瀚最受他球迷追捧的一个点就是在于“禁【hx】欲系”,而牛冶最被论坛里的人津津乐道加以讨论的却是他换女朋友的速度,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保质期”如此之短的感情关系,还能不能称之为恋爱,女方到底算不算他的女朋友。

    综合来看,牛冶在x大学篮球迷当中的人气并不是特别高,几乎所有人对他的关注点都在于一系列的花边事件,而不是他的球技。

    不管是周志专,还是从堂弟那里听说过一些球队情况的朱浩渺,都提到过牛冶在x大学篮球校队里面的地位,那是仅次于朱浩瀚的主力,并且因为球队里面年轻球员的能力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提升,所以教练还是比较倚重牛冶的,打算在朱浩瀚离校以后让他担起挑大梁的角色。

    球队教练毕竟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了,如果不是牛冶的球技还是可圈可点,他应该也不至于一直态度含糊的去保牛冶,不愿意把球队内部问题激化。

    可是为什么论坛上面却很少有人去谈论牛冶的球技好坏,能够搜得到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花边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牛冶被划到“校园红人”甚至“娱乐人物”里面去了呢,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校队里当仁不让的主力队员。

    夏青不是内行,只能从逻辑上,以及论坛里的那些评价去加以推测,学生论坛里面喜欢讨论校队主力球员的一般就只有两类人,一类是热爱篮球本身的技术流,还有一种则是关注球员本人的吃瓜群众。

    牛冶的球技无人讨论,不代表他打球不好,只能说他的场上表现或许真的不是那么的讨喜,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导致技术流们对他不感兴趣。

    偏偏这种情况下,他的个人生活又过于丰富多彩,给了吃瓜群众太多的讨论空间,于是就形成了那样一种奇怪的讨论方向。

    这种舆论模式,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也不知道牛冶本人对这些是报以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去看待的。

    夏青和纪渊又花费了一些时间,从那些不单纯针对牛冶或者朱浩瀚,而是涉及到整个x大学篮球校队的报到和话题里面,逐渐筛出了一些关于各俱乐部的球探甚至球队经理在x大学校队参加大学生联赛的时候到场观赛的信息。

    这方面他们两个都没有特别多的了解,正好罗威也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便自然而然的充当起了纪渊和夏青的顾问,他作为一个资深球迷,谈论起这些与职业俱乐部有关的信息果然是来头头是道,很快就从那些已经成为了过去时的新闻当中提到的那些球队球探里面排除掉了几个。

    “这几个我知道,他们所在的球队今年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有两个签了别的学校的两名学生球员,还有四个考察了一圈之后一个人也没有要。”罗威说。

    “所以……”夏青数了数排除掉六家之后剩下还有几个球探看过x大学校队的比赛,“咱们还需要考虑了解一下情况的还有五家?”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有三家,”罗威一副非常专业的态度,“这里面有两家自己的球员都已经严重的‘老龄化’了,需要的是新鲜血液,不缺马上就能上场得分的选手,而且大学生联赛的选手,就算是非常出挑的,朱浩瀚这种,到了职业队里也就是个普普通通,那不就更没有意义了么!

    那两家自己都已经快变成‘养老院’了,球探去看球,盯着的也是大一大二那种年轻有大把提升空间的‘小鲜肉’,可不是牛冶那种眼看就过红线的老家伙。”

    夏青先是点点头,把余下的三家职业俱乐部做了一个重点标注,然后又看了看罗威,咋舌道:“牛冶比你还小呢,你居然叫他‘老家伙’!”

    “嗨!这能一样么!”罗威摆摆手,笑着说,“体育竞技说白了吃的也是青春饭,技术水平是一回事,年轻的身体素质也是必备条件,到了一定年龄之后,每长一岁都意味着状态的一次滑坡!

    牛冶的年纪要是放在职业队里属于壮年,可他水平不够。放在大学生联赛里面他的水平倒是够用,年纪又到了天花板,他现在混得又是大学生联赛的圈子,所以按照这个标准说他是老家伙可是一点都没有冤枉他。”

    “这么一看,还真是挺残酷的!”夏青发表感慨,她原本只是知道牛冶的年龄和前景有些尴尬,却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

    罗威抓抓后脑勺:“也不至于说有多残酷,就看个人追求的是什么了!像是x大学这种学校的招牌虽然不是金字,也还有点分量的,大学生联赛里也进得去四强,有这样的成绩,假如不是非要执着于进职业俱乐部的话,像牛冶这种,在学校里保个研,毕业之后找个舒坦的工作也没有那么困难。

    当然了,他要是对篮球的热爱就执着到了非得去打职业俱乐部才算是人生圆满的话,那绝对是残酷,而且是非常异常极其无比残酷!”

    纪渊在一旁听罗威给他们介绍完这些情况,先是看了看时间,然后又问罗威:“你知道朱浩瀚之前是和哪一家俱乐部有过接洽么?”

    “知道,就这个!”罗威伸手在夏青列出来的名单上指了一个有重点符号的,“而且这家俱乐部还是咱们省内的,估计也是这方面的原因,所以他们和朱浩瀚之间很容易就达成了一致,虽然还没有官方公告呢,但是已经有消息说谈妥了。”

    “那明天就先想办法和这家尝试沟通一下。”纪渊对罗威点点头,“现在时间不早了,今天大家都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继续。”

    几个人都忙了一大天,从早到晚没闲着,现在也确实是都感觉到疲惫了,一天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便纷纷收拾好东西回去休息,纪渊照例送夏青回家,两个人在单位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夏青本来有些好奇,最近气温转暖,地面也很干净,怎么纪渊好久都没有骑他那辆宝贝摩托,不过这一天下来实在是太累,她连多聊几句闲话的力气都不想花,坐上出租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到夏青家楼下的时候,纪渊才把她给叫醒,出租车司机已经在纪渊的授意下,调转车头,把明亮的车大灯照向了夏青家单元门的方向。

    “小姑娘,你这男朋友可以,很标杆儿了!”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有着出租车司机普遍的健谈特点,这一路上夏青打瞌睡,纪渊不说话,早就把他给憋坏了,见夏青醒了,便趁她没下车,抓紧时间搭讪几句,“看你睡着了,让我把前排车窗关严,看你家楼下黑,特意让我把车头转过来,过几年我家那丫头到了找对象的时候,能像你眼光这么准,找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我就放心喽!”

    这话是说给夏青听的,却是实实在在夸在了纪渊的头上,纪渊的脸上略显赧色,有些不大自在的虚握拳头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伸手摸了摸夏青的头:“早点休息,明天见。”

第五十九章 父女相聚

    夏青当着出租车司机的面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回家的一路上都在想,回头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和纪渊说一说,让他能不能别总用安抚小动物一样的方式来摸自己的头,不过等到进了家门,夏青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忽然之间明白了纪渊这种举动背后的缘由——他知道自己因为早先的经历,对于来自异性的肢体接触会有心理上的抵触,所以才这样的小心翼翼。

    他是希望自己能够适应和接纳他,但是又怕突兀了会引起自己的不适。

    在工作领域,纪渊或许是一个天资卓越,后天又很努力的资优生,是一个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的熟手,可是在感情方面,他因为青涩和谨慎,所以尤其显得笨拙,不过在夏青看来,这种笨拙倒也不失为一种可爱。

    一夜休息之后,第二天所有人就又抖擞精神投入到了新一天的工作当中,因为朱浩瀚的死在一起刑事案件,所以在联系各球队询问和朱浩瀚是否有接洽等相关情况的时候也就顺利了很多,毕竟在如此严重程度的刑事案件面前,签一名球员这样的“商业秘密”很显然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所以没用多久从那几个在罗威的建议下作为重点对象的球队就都有了回应,其中和w市在同一省份的球队果然和朱浩瀚已经达成了意向,现在也正因为朱浩瀚遇害这个变数而感到头疼,准备启用备用方案,签另外一名学生球员。

    问到牛冶,不止是这家球队,还有另外两家也曾经考虑过朱浩瀚的球队方面的答复都非常的明白,那就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牛冶这名球员。

    套用其中一家俱乐部经理的话说就是——“我们考虑朱浩瀚,是因为他的球风和个性很适合,技术比较扎实,在场上可以打出很好的战术配合,牛冶是个有点个人英雄主义的学生球员,不适合我们俱乐部的发展需求。”

    这话基本上就算是回答得很直接了,如果再翻译成更直白一些表达方式,就等于是说,学生球员的顶尖球技到了厉害的职业球队里面也都是不出挑的,即便是朱浩瀚也是因为善于配合他人,不独,打球干净,可以为俱乐部充当好一个称职的绿叶和辅助,这正是他们需要的。

    如果换成牛冶就不行了,他打起球来又贪又独,技术不如职业俱乐部里面的核心球员,偏偏又有一颗不安分的心,要去也只是搅浑水而已。

    不过其中一家球队的经理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夏青他们,从他们有想要前个学生球员的意向之后,牛冶就一直非常的积极,几次三番的想要毛遂自荐,争取机会,不过球队那边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没有给他机会。

    除了球队这边的收获之外,他们还有另外一项收获,是关于周志专的。

    至少经过了初步调查,没有找到周志专任何购买芬x尼类违禁品的记录,也没有和什么可疑的人有过密切往来,不依靠第三方不法途径,想要获取这一类物品是不大可能的,毕竟周志专至少一个理疗师,并不是医院里面的工作者。

    而这一类受到严格管制的物品,如果真的想要通过一些不法分子的倒卖来获取的话,也需要花费一笔不小的费用。

    而周志专的经济状况现在也已经有了一个掌握,他的真实经济水平比表面上还要更加拮据,每个月除了支付给肖莹生活费,以及自己的生活开销之外,周志专还需要偿还他现在居住那套房子的银行贷款,这些几乎就把他的所有收入都拆分掉,所剩无几,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银行里面的存款居然连五位数都没有,而这恐怕还是因为最近放了寒假,他不需要每个月都按照开学的标准去给肖莹生活费,所以才能够攒下一点,不得不说,有点凄惨。

    周志专没有任何除了肖莹以外的转账记录,也几乎没有提现过,即便有也都是小额的,并且只有寥寥几次,几乎每一笔金额稍微大一点的花销都能够找到明确的去向,因为花销实在是不多,所以特别的一目了然,一周志专的工作时间长度,还有他平日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社交圈子,基本上可以排除他又别的赚钱兼职和收钱账户,可以藏着一些秘密的消费记录。

    另外,周志专的前妻那边也已经和后来找的男朋友再婚了,可以确定的是,她再婚以后似乎和周志专、肖莹父女达成了某种协议,从那时开始她就没有和肖莹有过任何的经济往来,甚至连日常的联络都断了。

    这也就意味着,肖莹作为一个刚刚迈入成年人世界的年轻姑娘,尚在读书阶段,没有自立的能力,父亲周志专是她唯一的生活和经济保障。

    纪渊他们几个和董大队一起开了一个会,讨论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纪渊首先提出主张,认为周志专虽然在这个案子当中处于一个比较尴尬和敏感的角色上,但是综合其他方面的调查收获,他的作案嫌疑还是比较小的。

    对于他的这个观点,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周志专就好像是一个明晃晃的箭靶子一样戳在那里,吸引着众人的视线,但是仔细推敲不难发现,他的嫌疑可以说是处处透着不合理,不管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很难成立。

    周志专银行里面还欠着不少的贷款,他现在的这份工作是他赖以维持每月还款的基本保障,他的女儿的生活开销也都靠他来掏腰包,且不说周志专对朱浩瀚到底有没有恨意,即便是有,在自己的理疗室里面,冒着自己也一起中毒的风险对朱浩瀚下手,无异于自掘坟墓,很显然是不明智的。

    更何况在后续的了解当中,众人也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周志专作为朱浩瀚最信赖的理疗师,也似乎因为被球队里面的核心球员青睐而在学校的几个理疗师里面脱颖而出,颇有些被树立成了骨干的意思,虽然具体的细节没有人去深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因为朱浩瀚的另眼相看,周志专受到了更多的重视,不管是工作环境还是奖金收入,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这种情况下,除非周志专没有任何理由去对朱浩瀚下手,还是用这种把自己放在最明显的地方,承担最重要嫌疑的方式。

    讨论之后,董大队拍板决定暂时解除周志专的作案嫌疑,但是在这个案子彻底结案之前,仍然需要对他进行密切关注。

    于是散会之后,纪渊就带着手续去把周志专接了出来,出来之后也没让他马上就回家去,而是把他给带到了公安局,周志专到了刑警队办公室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肖莹坐在里面,父女两个人看到彼此都明显吃了一惊。

    周志专因为之前和纪渊他们沟通过,看到肖莹在这里着实吃了一惊,脸都变得有些苍白了,要不是纪渊在旁边拉了他一把,他腿一软差一点摔个跟头。

    比起周志专的暗暗担心,肖莹毕竟年轻得多,也更沉不住气,一看纪渊带着周志专从外面进来,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你们抓我爸干嘛!”她急得只差没跺脚了,“我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害朱浩瀚的人!你们肯定是搞错了!你们必须是搞错了!我爸连杀鸡都不敢,你们让他哪来的胆子杀人!而且他那么欣赏朱浩瀚,我喜欢朱浩瀚,我还是他女儿,他都谁跟我说,我配不上朱浩瀚,我们不可能!他对朱浩瀚比对我都维护,我都宁可相信他能杀了我,也不相信他能杀了朱浩瀚!”

    “莹莹,别胡闹!”周志专赶忙开口,虽然有点着急,但是肖莹对他表现出来的维护,还是让周志专原本惨白的脸庞上面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爸没事。”

    肖莹一听他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你不是被他们给抓回来的?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们叫我过来是要告诉我你被抓了呢!”

    肖莹很显然最近这几天因为朱浩瀚的死心情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所以连自己的父亲之前在拘留所里小住几日都不知道,还以为周志专是才被抓来的。

    周志专摆摆手,他知道自己的嫌疑暂时被消除了,现在又看肖莹也不像是被抓来准备接受审讯的样子,便也稍微放松下来一点,他不好在这里给女儿解释前因后果,就只能是摆摆手,让女儿不要这时候一个劲儿的打听了。

    夏青在一旁看着肖莹从见到周志专走进来一直到现在所有的神色变化,在她最初误以为周志专是被抓回来定罪的时候,急是有些急了的,却并没有多么害怕,更没有任何的内疚,好像完全没有觉得父亲的嫌疑跟自己有关。

    不过想一想,夏青又觉得肖莹的这种反应还挺符合她自己的主观认知的,毕竟她一直觉得自己对朱浩瀚只是爱得很深,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不对。

    “别紧张,也别激动,”夏青拍拍肖莹,示意她重新落座,“我们只是请你父亲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你也是一样的,我们还有一些关于朱浩瀚的事情,需要你们帮忙提供信息,再系统的了解一下,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咱们抓紧时间聊,结束之后你们父女两个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肖莹听她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周志专听到女儿也是被叫过来协助帮忙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赶忙走过去在女儿身旁坐下来。

    肖莹的气色和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比起来,还是不怎么样,病恹恹的,不过和上一次去寝室里找她的时候比起来,倒是好了不少,最起码有力气开口说话,不至于那么有气无力了,而且也没有那么精神恍惚,只是因为之前折腾得厉害,所以显得有点消瘦罢了。

    本来夏青还挺担心肖莹的状况的,现在看来纪渊说得对,肖莹虽然对朱浩瀚的死感到十分痛苦,打击很大,但是远不足以让她放弃掉自己的生命,一个精神支柱不在了,还可以再找下一个,毕竟这个世界上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孩子有很多,肖莹的恢复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你刚才说你父亲维护朱浩瀚比维护你更多?”夏青闲聊似的对肖莹说,“我倒觉得你父亲对你是真的好,外人怎么可能比得了。”

    肖莹对这个说法并不认同,她有自己的一套评价标准:“那才不是,我爸从来没有为了维护我去跟别人起冲突,就算我被保安拽着不肯放,又嚷嚷又要报警的,他都不敢跟人家说一句硬话,都是跟人好言好语的哄着,为了朱浩瀚,他倒是跟人家起过冲突,有一次差一点就跟球队里那个牛冶冲突起来。”

    “莹莹,你说那些干什么……”周志专非常的不自在,这种不自主很显然与他和牛冶差一点起冲突这件事关系不大,而是肖莹方才随口提到的她因为偷拍朱浩瀚在更衣室里的照片,险些被扭送派出所的事。

    或许肖莹没有一个正确的思想观念,周志专毕竟还是一个正统的中年人,听到自己女儿如此淡定的说出这些话来,已经如坐针毡了。

    不过这样倒也好,夏青觉得从此以后周志专会立志干涉一下肖莹的。

    “本来就是嘛!那不是你自己回家说的么,说那个牛冶在训练做拉筋的时候嘀嘀咕咕的让跟朱浩瀚一起的那个人给朱浩瀚狠狠的拉,来劲一点没好好的松一松筋骨!”肖莹自然是对自身的问题无知无觉,只当父亲是嫌自己把他给说软弱了,“你正好在那边听见了,就过去说他们,警告他们别弄得朱浩瀚原本的旧伤复发,然后他们俩还跟你嚷嚷,要不是教练来了,还指不定怎么回事儿呢么!”

第六十章 醒悟

    “这一段之前好像没有听说过。”纪渊看了看一旁的周志专。

    周志专有些汗颜地摆摆手:“你们别听孩子瞎说,我哪有那个能耐去跟牛冶他们那几个棒小伙子冲突,他们随便谁怼我一拳头,我这骨头都得散架。

    我就是听见了,然后让别人过去帮我把教练给叫过来,我过去拖着点儿他们俩,别让他们真的去乱给朱浩瀚拉筋,他们两个当时嫌我啰嗦,不太耐烦理我,后来看教练来了,知道是我打小报告了,这才跟我急了的。

    他们两个跟我要翻脸的时候教练已经过来了,他们也不敢在教练面前闹什么,所以后来这事儿就过去了,我也没有太当回事,当时回家就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这孩子竟然一直还记着这件事!”

    “因为你是在维护朱浩瀚,所以我记你的人情!”肖莹在一旁接口说。

    周志专对她的这话显得非常头痛,又因为纪渊和夏青的在场而感到格外尴尬,于是赶忙拉了肖莹一把,示意她不要乱讲话,肖莹也不知道是经过了情绪的沉淀,还是因为在公安局里面所以比较局促一点,面对父亲的制止,她居然没有表示抗议,而是不大情愿的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那件事情之后牛冶有没有找过你的麻烦?”这件事情周志专没有说,纪渊却还是需要问的,周志专很显然还存在别的顾虑,比如说这个案子了结了之后,他还要回到学校里去的,朱浩瀚遇害之后,牛冶就成了当仁不让的那个受教练倚重的主力,这种时候给牛冶惹上官司,不光是牛冶本人不好惹,估计球队上下也都会对他有很大的意见,所以这个男人是有意想要淡化这些的。

    “没有,真的没有,找我麻烦我肯定是弄不过他们,但是这事儿他们要是真的做了,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我也不至于那么碍他们的眼。”周志专赶忙摆手,“而且牛冶那个人,暗地里心思正不正是一回事,实际上太出格的事情他也没做过,顶多就是在球队里面跟几个臭味相投的称兄道弟,拉帮结伙。

    哦,再不就是跟别的学生打交道的时候,有的时候会有点莫名其妙的端架子,好像觉得自己是个球星之类似的,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顶多就是不太讨人喜欢,何况他最近确实也已经有改善了,以前牛气哄哄,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起,有时候斜楞着眼睛看人,现在和气多了。”

    “这个是真的,我能证明!”肖莹尽管不喜欢牛冶,但是还是不情不愿的按照她自己认定的事实做了证,“以前那人走路鼻孔朝天的,看人恨不得那眼角瞄着看,上学期我好几次在学校里头看到他,发现他确实这方面改好了点,连学校里头的保安都能站那里跟人家聊几句,估计也明白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了吧!”

    “你遇到过牛冶跟保安聊天?是你亲眼看到的?”夏青的语气和表情都似乎在表达着她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周志专在夏青问肖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他似乎不希望肖莹一开口就往外什么都讲,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嫌疑都还没有完全洗脱,如果这种时候在警察面前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恐怕对他们父女两个人来说,影响也不是特别好。这种矛盾让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怪异极了。

    肖莹没有她父亲那么多的顾虑,也没有注意到父亲在一旁不自然的表现,被夏青一问,马上有一种自己被人质疑,受到了冒犯的感觉,忙开口证明自己:“当然是我亲眼看到的!我看他跟学校里几个保安称兄道弟,好像多亲热似的,还问人家怎么轮班,找时间一起喝点酒什么的呢!

    要是说别人我可能还不一定认得清,那里头有个跟他说话的保安,之前还因为照片的事情抓过我呢,我就算认错了谁也不可能认错那个人,就算他没穿保安的那身制服跟牛冶站那说话,我也知道他是我们学校的保安啊!”

    “行了!别说这一茬儿了行不行?”

    周志专有些受不了肖莹旧事重提,那件事毕竟在一般人的认知观念里面都足够感到羞耻了,所以他的语气难免也变得重了不少,原本想要忍下来,回头私下里再和女儿好好谈谈的心情也一瞬间就被打破了。

    只不过他到底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即便是已经忍无可忍,心烦意乱,说出口的语气也还是明显在克制着,显得温和不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当初你对朱浩瀚做的那些事,那都是不对的!都是已经过线了,不能被接受的!任何一个正常人做了这种事,都会觉得羞耻!别人都在嘲笑你,你知不知道?!你以后给我收敛一点,不可以再那个样子了!”

    肖莹被周志专突如其来的指责吓了一跳,并且是毫不掺假,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估计是她平时从来没见过自己父亲如此恼怒的样子,所以呆呆看着父亲,忘了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本来不想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可是你是不是也抬不知道收敛了?!你骨子里面真的不知道你自己之前做的不对么?怎么不见别的小姑娘做这样的事!反过来如果有男的去偷拍你换衣服,还到处偷偷的尾随你,给你拍照,你会觉得他是爱你?!你将心比心的想一想!不要再任性了!”

    周志专越说越激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才发出重重的叹息,摇了摇头:“我以前不敢说得太重,每次点到为止,就这样你还要跟我发脾气,闹小性子,闹着说要回去,以后都再也不见我,我觉得我亏欠你这么多年,所以怕你真的又跑回去不认我,我就什么都忍着不去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几天我在里面没有事情可以做,仔细认真的想过,我再那么顺着你,反而是害了你,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妈妈是怎么教育你的,但是你要是不想以后都没有办法融入这个社会,最好就收敛起来,就算没有了朱浩瀚,以后你也不许再对任何男孩子做出以前的那些事情来!”

    “你凭什么管我……”肖莹平日里和父亲蛮横惯了,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训斥,最初被吓到,现在缓过来就立刻习惯性的拿起了最趁手的“武器”。

    周志专对于女儿的反应没有一丝惊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打算再为肖莹的这种威胁买账:“就凭现在你妈再婚了,不管你了,你的学费生活费,一直到你有了工作,自己能赚到足够的钱养活自己之前,都是我在出!我就能管得了你!你要是想回你妈那里,你就回!反正只要我还是你爸一天,以后你就必须给我学好,不然你试试看!”

    肖莹没有想到这一次父亲真的态度这么强硬,自己一贯屡试不爽的小伎俩居然完全落空,没起到任何作用,并且反过来她还不得不仔细去考虑清楚父亲给自己的警告——回到已经再婚的母亲身边去生活。

    迅速的权衡了一下,肖莹狠狠地剜了周志专一眼,别过脸去不吭声了。

    周志专见她不管怎样,总算有所收敛,也略微的松了一口气,说出方才的那一番威胁的话似乎也花了他很大的力气,所以现在整个人都显得非常虚弱。

    夏青默默的感叹,这肖莹还真是不知道珍惜,仗着周志专早年与她母亲之间的感情纠葛,对她在抚养照顾方面有所亏欠,动不动就可以拿离开父亲作为要挟的筹码,偏偏周志专就还真的屡屡买账。

    自己当初因为那一场波折,被父母给转学带到了他们工作所在的那个城市短暂的在父母身边生活了一段时间,并且大部分时候是父母忙工作,自己忙学业,饶是如此,当她提出大学毕业之后要回w市去工作,不想留在父母那边的时候,父母也没有多加挽留,只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当初离开的时候那么多的风言风语,不要受到了影响,仅此而已。

    夏青虽说这方面已经看开了,不过现在看着周志专父女还是很有感触。

    纪渊等周志专和肖莹都不说话了,开口问周志专:“你之前提到过,牛冶曾经向你的同事打听打封闭需要用到什么东西,当时有没有别人在场?”

    “别人?没有别人了,要是有别人的话牛冶也不一定敢打听吧?”周志专因为挺不是第一当事人,所以回答起这个问题来也就显得没有那么底气十足,略微有那么一点犹豫,“我同事跟我说的时候,是说没有别人,就他们俩在那里,牛冶本来是要走的,然后就没急着走,跟他搭讪,问东问西的。

    我同事也知道牛冶这个人有的时候那个心思不怎么安分,太伤天害理的他也做不出来,但就怕他乱来,所以一听话头不对就没搭理这一茬儿,过后还后怕了好长一段时间,怕惹事,后来过了好久什么事也没有,才放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牛冶那天是和你同事完全两个人在私下里聊的这些,除了你之外,没有第四个人对这件事情知情?”纪渊向他确认。

    周志专略微迟疑了一下,对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显得有些吃不准:“这个……就要看你怎么论了……你要是说当时有没有直接跟他们一起说话的第三个人,那我同事说是没有的,但是当时他们俩也是在体育馆里面,也没说找个地方俩人私下里去嘀咕什么,体育馆里头总是有人的啊,保洁,保安,还有那时候正好赶上学校要迎接消防安全检查,体育馆是重点检查区域,保卫处的人每天都带着人在体育管理到处检查,到处检修,来来往往也不少人。”

    纪渊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示意夏青继续,他默默坐在一旁听着。

    又询问了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情,聊过之后,周志专的手续既然已经办好了,就没有必要继续留他们父女两个呆在公安局里,夏青和纪渊送他们两个下楼去,周志专很显然情绪是有一点激动的,尽管只是那么短短几天,他还是因为这失而复得的自由空气而感到喜悦。

    肖莹倒是不大开心,倒不是说父亲被放出来了她不开心,而是还在因为之前父亲的那一番话堵着气呢,到了门口,夏青叮嘱周志专近期不要离开w市,随时保持联络等注意事项的时候,她干脆自己跑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然后又摇下车窗伸出头,冲周志专嚷了一句:“快点吧,再不走我可走了!”

    周志专一脸的无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你们放心,这一次我是想得清清楚楚,这孩子从今天起,无论如何我都会对她严格管教的,不会让她再出现以前的那种情况!”

    夏青对他笑了笑,点点头,纪渊也微微颔首,周志专嘴上说得很坚决,很有气势一样,行动上倒还是一副很容易妥协的样子,在肖莹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急急忙忙的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

    看着出租车逐渐远去,汇入车流当中看不到了,纪渊看看时间,已经是午休的时间,他让夏青回去等着,自己去把午餐买回来。

    夏青忙不迭摆摆手:“现在要是我回办公室去的话,万一遇到了沈文栋的话,昨天晚上他可是想叫我出去一起吃饭没吃成,这要是今天中午遇到他的话,那我也不太好找借口推掉了。”

    纪渊二话不说,冲夏青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现在毕竟是工作日的午休时间,又是在单位大门口,不然估计他就直接拉起夏青就走了。

    “直接在外面吃,吃完再回去。”他果断作出了决定。

第六十一章 阴影里的人

    两个人在外面迅速的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之后就回了办公室,没一会儿齐天华和罗威也都回来了,几个人坐在一起,他们之前是在纪渊的授意下出去调查一些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人员的背景信息,看样子也是收获令人满意的。

    “纪老大,那几个人之前的一些基本信息,我们俩基本上都摸清楚了。”罗威喜滋滋的对纪渊说,“怎么样?这效率,可以吧?”

    他现在和纪渊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发现纪渊虽然表现得经常是冷冷淡淡很疏离,但实际上人是很好相处的,所以他行为上还是保持着分寸,态度已经逐渐热络和放松起来,早就不见了最初的那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齐天华在罗威同纪渊打招呼的时候,也把他们两个人的收获直接放在了办公桌上,方便一会儿交流起来的时候纪渊和夏青可以看一看。

    夏青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之前从周志专那里听到的情况和两个人说了一下,罗威和齐天华对肖莹也感到有些头痛,怀疑周志专到底能不能把这个已经成年的女儿从根本上扭转回去,让她重新变得行为和思想都正常起来。

    “这个牛冶……之前咱们不是查他跟那几个职业俱乐部的接洽情况么,我和老齐得到的反馈是这小子可真是没少碰壁,尤其是有一家俱乐部,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边的经理格外看不上他,还是说牛冶实在是太死皮赖脸、没玩没了啦,反正说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罗威对夏青和纪渊说。

    齐天华在一旁点点头:“所以我们觉得如果说牛冶是因为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都被朱浩瀚给占了,所以后来干脆把球队不欣赏他的这笔账都一并记在纪渊的头上,所以对他越来越恼恨,干脆就起了歹心了?”

    “原本我是这种怀疑,但是现在我的看法不大一样了。”

    纪渊的回答让罗威和齐天华都一脸疑惑,从目前掌握到的收获来看,牛冶是嫌疑最大,也最具有充分作案动机的人,现在纪渊居然并不怀疑他?

    夏青之前也一直觉得牛冶的嫌疑非常大,现在纪渊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她最初也愣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牛冶现在在咱们面前的形象,好像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一个靶子了!”她转过这个弯之后,忽然就明白了纪渊推翻最初想法的原因,“如果说咱们查案子就好像是在一片黑茫茫的大海上面试图找出来方向的话,那牛冶现在简直就是一座灯塔,高高的树立在那里,灯火通明,生怕我们迷失方向看不到他的存在!

    倒不是说作案人就不能嫌疑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只不过想一想朱浩瀚的死因,一个能够想到把芬x尼成分加入到朱浩瀚按摩膏里面的人,想要追求的自然就是一个让朱浩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

    那么问题就来了,牛冶是一个和朱浩瀚一样需要经常频繁出入体育馆的人,并且也是篮球队的成员,日常训练都和朱浩瀚混在一起,更衣室也在一起,理疗也很容易就遇到,他虽然因为这些便利条件比较容易找到机会做手脚,但是有一利就有一弊,方便做手脚就意味着也很容易吸引嫌疑。

    假如说他真的有心想要杀死朱浩瀚,自己的那些所作所为都已经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了,这种情况下他大费周章,弄什么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式杀人,跟他直接把朱浩瀚给杀了,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啊!只要是他做的,又那么大的嫌疑摆在那里,咱们肯定会去查他,去深挖,他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罗威听了夏青的这一番话,深以为然,不过他把夏青的意思概括起来,就多少带着那么一点话糙理不糙的味道了:“对对对!小夏这么一说吧,我也有点转过这个弯来了!如果是牛冶杀人,还搞这么多节目,那就等于脱裤子放屁啊!”

    夏青失笑,真是看出来罗威和自己很熟,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了,否则挺精神的一个大小伙子,当着姑娘的面满嘴说着“屎尿屁”,实在是影响形象了。

    好在大家朝夕相处,又因为特殊的工作性质,同事感情的基础上有更像是战友情谊,刑警本身也不是什么文绉绉的工作,所以也自然是见怪不怪。

    “这是一方面,”纪渊等罗威发表完感慨之后,才补充方才夏青没有提到,但是同样也需要被考虑到的因素,“能够想到使用芬x尼混进按摩膏里面,这个做法本身是非常聪明的,但是牛冶虽然人员口碑给人一种他是个恶人,一肚子坏水儿的印象,但实际上他或许不够正派,但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恶人,原因就是在于他这个人,实在是太蠢了。”

    “牛冶蠢?”罗威对这个就不是特别理解了,“他在球队里面拉帮结伙,作为新球员刚入队的时候就能撺掇人家打架,最后人家受罚严重,他轻飘飘的带过去,后来还怂恿朱浩瀚出去喝酒,跟教练吵架!这是蠢货能做出来的?”

    罗威是有点轴的脑子,不过齐天华比他容易开窍,最初听了夏青的那一番分析,现在又听到纪渊的补充,脑子里面就基本上把两个人说的东西糅合在一起,串成了一条清晰的思路:“哦,我明白了,要是这么看,他是挺蠢的!”

    “等会儿等会儿!你们别这样行不行!一个个都眼珠子一转就相互理解了,倒是给我也说说明白啊!不然牛冶蠢不蠢不知道,我可要自我怀疑了!”罗威对牛冶之前的那些小算盘和小手段印象太过深刻,并且深深不齿,这也导致了现在他对牛冶的审视陷入了之前先入为主的印象当中,拔不出来了。

    “很简单,”齐天华是个耐心很好的人,和罗威搭档的次数多,也已经习惯了他有些时候会钻牛角尖转不出来,“连你这个参与到朱浩瀚案件调查当中的警察,光是靠收集信息都已经觉得牛冶这个人的人品不大好了,你觉得其他人会是对他抱着一种什么样的看法和印象?”

    “就是人又坏打球又脏呗!”罗威回答,“他们要不这么说,咱们也不知道啊!”

    “所以喽!好人、坏人,跟聪明人、蠢人可不是固定搭配,如果牛冶是一个心眼儿坏但是智商还不错的人,你觉得他会不会做之前的那些事?”齐天华问。

    罗威这回终于明白过来,举起手来把自己脑门儿拍得啪啪响。

    “哎哟,犯傻了犯傻了!没想到这一层!”拍了几下,充分的表达过自己的情绪之后,罗威揉着额头感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如果是一个喜欢不显山不露水就做了坏事,实现自己目的的人,不可能做那种没打找狐狸惹一身骚的事!

    牛冶之前挑唆打架的人,就算没有那件事,很快也就要退下去了,他根本不值得因为那件事就给教练什么的都留下不太靠谱的印象。

    还有对朱浩瀚也是一样的,他那么嫉妒朱浩瀚,总暗地里头想要搞点事情,但是实际上他确实做了不少的小动作,只不过一点没影响朱浩瀚的前途,反而是让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觉得他人品不怎么样,这确实是亏大发了啊!”

    “对,还有一个需要考虑到的点,那就是牛冶并不能够从朱浩瀚遇害身亡这件事情上得到任何实质的收益。”纪渊指出另外一件事,“我们都对牛冶毛遂自荐过的职业俱乐部进行过询问,那些球队没有一个是因为朱浩瀚而放弃了牛冶,牛冶至始至终都没有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不管朱浩瀚是否能够顺利走向职业球员生涯,都不会对牛冶到年龄上限就退役这件事造成任何影响。”

    “也是,就算朱浩瀚死了,也还是没有球队想签他,不去打朱浩瀚的主意,他还可能顺风顺水的打完最后这一年多,以后靠这段经历找个还不错的工作。

    把朱浩瀚给弄死了,搞不好牛冶这小子就真的一天打球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才真的叫做得不偿失呢,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他执着的点就在于篮球的话,那他确实更不能冒险去做那件事了!”罗威忙不迭点头。

    “还有从犯罪人作案的一般规律来说,牛冶是初犯的话,他应该不敢在自己最熟悉的环境里面,到处都是认识他的人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对朱浩瀚下手的。”夏青觉得对牛冶这方面的考虑一旦打开了思路,就越发顺畅起来了,“因为在一个谁都认识他的环境下,增加了被人目击的概率,提高了罪行败露的风险。

    能够选择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面下手的,一般都是自认为对犯罪过程的把控非常有信心的老手,如果是牛冶作案,我认为他应该会更倾向于把朱浩瀚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去,没有什么熟人可能会出现的那种地方,然后再下手。”

    纪渊转身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给其他三个人:“这上面是牛冶之前一直想要和学校里面的理疗师打听的,用来给有肌肉拉伤的运动员打封闭会需要用到的几种药剂,其实这种东西,想要自己了解一个大概,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并不需要找理疗师去刨根问底。

    我个人的观点,牛冶之所以会拉着理疗师一直追问,并不是他从其他途径没有办法打听到这方面的信息,而是一直纠缠理疗师,应该是主观上认为理疗师有可能找得到途径去帮他买到那些东西。但是——”

    纪渊用手指尖轻轻敲击几下桌面上那张纸上面的名称:“我在查到这个之后,也咨询了一下专业人士,用来打封闭的成分是必须要经过注射才能够起到效果的,单纯涂抹在皮肤表面就想要达到朱浩瀚遇害的那种结果是不可能的。”

    “所以也就是说……牛冶折腾了半天,可能心里头也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但是跟咱们一直想要找的真凶的目标完全不是一回事!”罗威被吓了一跳,“难不成朱浩瀚真的就那么倒霉?没死在咱们这个案子的真凶手里头,搞不好也得栽在牛冶的手里头?合着牛冶搞不好是没有抢到这个做坏事的先!”

    “这个我们就不好胡乱预测了。”纪渊对待这些事情的态度是相当严谨的,“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大胆推测一下,就像罗威说的,牛冶向理疗师打听打封闭需要用到的东西,很显然是没有打什么光明正大的主意,毕竟根据我们的摸底情况来看,他一直以来都没有面对过需要非得打封闭不可的情况。

    但是就像之前说到的,牛冶这个人坏只是普通的坏,但是蠢却是真真正正的蠢,他一直以来的很多行为都只是在搞臭自己的口碑,并没有给朱浩瀚造成任何实质影响,所以我认为方才夏青的比喻很恰当,牛冶确实在这件事里面起到了一个灯塔的作用,只不过他指引的不是我们,而是本案的真凶。”

    “他想要针对朱浩瀚的企图太过于明晃晃,被有心人给注意到,所以后来他的一些萌芽状态下的企图,反而成了真凶的灵感来源!那个凶手很有可能是受到了牛冶的启发,所以才想到了这样的一种杀人手法!周志专之前提到牛冶打听这件事也不是朱浩瀚遇害之前最近才发生的,也有一段日子了,有人注意到,受到启发,加以利用和发挥,完全是有充分的犯罪预备时间的。”夏青觉得这样一捋顺下来,自己的思路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明,已经呼之欲出了。

    纪渊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捋清楚了思路,便对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灯塔明晃晃的照亮了周围,反倒会让灯塔跟前阴影下的人变得更加难以被察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个藏在阴影里的人给揪出来了。”

第六十二章 香饽饽

    “纪老大,你觉得谁是咱们要找的灯塔下面阴影里的人?”罗威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牛冶肯定排除了,周志专也不是,肖莹的‘灯塔指数’比牛冶只高不低,所以他们三个岂不是就都排除掉了?这还剩下谁了呢?”

    “如果能一下子直接就怀疑到,那不就不算是躲在阴影里了么!”夏青笑道。

    罗威伸手一指夏青:“精辟!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干?纪老大,你可别说你没想法啊,我看你现在这个架势,已经好像胜券在握了!”

    纪渊没打算跟他们卖关子,想法他当然是有的,只不过还需要继续收集线索去印证,于是他指了指方才罗威和齐天华方才拿回来的调查收获,手指在上面一个人的信息上头点了点:“从这家医院下手,如果走运的话,除了找到我们需要的证据,还能顺便揪出一条违法贩卖管制药品的大鱼,一举两得。”

    罗威和齐天华心领神会,既然已经有了目标,他们也不打算耽误时间,这就准备找其他人一起,立刻着手接下来的线索收集工作。

    “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又要去一趟x大学了?”夏青问。

    纪渊看看时间:“不去那边,咱们这回把人约出来到外面去。”

    “好,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约人了!”夏青拿过自己的手机,准备拨号,然后又停了下来,“你不用跟我确认一下?就不怕我打电话找错了人?”

    “打吧,你不会。”纪渊回答的十分笃定,且十分自然。

    这算是考验两个人的默契度么?夏青笑了,按照之前留过的联系方式拨号打电话过去,没有任何的犹豫,之前许多次两个人在工作当中的不谋而合,让她对自己现在联系的对象充满了信心。

    很快,夏青电话就打通了,在一番沟通之后,她挂断电话,冲纪渊一招手:“走吧,准备出发!今天刚好人家轮休,咱们运气不错,地方人家也帮咱们挑好了,咱们现在出发时间刚好,应该会差前差后就能到。”

    纪渊起身拿了衣服和车钥匙,两个人出发前往夏青跟人约定好的地点。

    这地方其实还不大好找,算不上是什么繁华地段儿,倒也不太僻静,约好的见面地点居然是一间猫咖,夏青他们先到,按照消毒流程处理完之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先点了喝的慢慢等。

    店里面有大大小小七八只猫,所以等人倒也没那么无聊,夏青兴致盎然的拿手机拍旁边懒洋洋眯着眼打瞌睡的猫咪,纪渊对毛茸茸的小动物不排斥,但也不至于像女孩子一样看到就喜欢得受不了,所以还算淡定。

    不过他很快就没有办法保持坐如钟的姿态了,因为也不知道为什么,店里面有三只猫咪都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只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弓着背在他的腿上蹭,一只在旁边卧着,眼睛一只盯着他看,还有一只胆大直接钻进他怀里,喵喵叫着,想要唤起纪渊的主意,摆明了是求抚摸的意思。

    夏青坐在对面,看着几只猫向纪渊大献殷勤,感到寂寞如雪。

    “你还记得我们调查父子俩那个案子的时候么,在楼下邻居阿姨家,她的猫也对你很亲近来着!”夏青想起了那个时候的画面。

    纪渊笑得无奈,他并不是一个对小动物特别热情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那么吸引小动物:“可能我长得像猫爬架。”

    这是他能给出的唯一.一个让自己觉得最合逻辑的理由。

    夏青被他逗得笑了起来,顺便也沾纪渊的光,摸到了店里最漂亮的一只猫。

    不一会儿,又有顾客上门了,同样是一番消毒流程,一个穿着皮夹克,竖着衣领,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墨镜,一进门就鬼鬼祟祟的朝店里面打量,店里此时只有那么两三桌人,所以他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纪渊和夏青这边。

    夏青看了看朝他们走过来的那个人,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天是个灰蒙蒙的阴天,感觉好像是正在酝酿着一场雨夹雪似的,这种天气里面戴着墨镜,那种感觉一定相当的朦胧,并且视觉效果怪异感远高于神秘感。

    纪渊也看到了这位鬼鬼祟祟的来客,他抬手示意一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郭亮,不管怎么样,已经进了室内了,继续戴着墨镜反而更引人注意吧?”夏青当然猜得到这家伙阴呼呼的天色下还坚持戴墨镜来的原因。

    并没有能够被一副墨镜就掩盖住身份的郭亮一脸讪笑的在他们两个人对面坐了下来,把墨镜也从脸上扯下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怎么了二位?突然又把我给叫出来?”郭亮态度还是很殷切的。

    “其实找你就是问一点事情,不复杂,但是考虑到如果你在宿舍,电话里说也恐怕不太方便,还是出来稳妥。”纪渊对他做出解释。

    “对对对!这话说得太对了!”郭亮嘿嘿笑着,“在学校那边确实是不太方便!朱浩瀚出了事之后,只要你们警察去,跟谁打交道了,那帮小子私下里都议论!虽然说也没存着什么坏心眼儿吧,但是被人背后嘀咕也不太舒服。”

    夏青和纪渊没有去戳穿郭亮的这个小借口,毕竟自保心理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完全可以理解并予以尊重。

    “你之前跟我们说起和朱浩瀚有关的事情,提到了‘大野牛’,所以我们想问一问你,你是不是老早就觉得他可能对朱浩瀚有什么不太好的心思?”夏青问。

    “老早倒也谈不上,原来我就是单纯不太喜欢他,后来那不是朱浩瀚出事儿了么,我们私下里头肯定也会聊到么,这一聊才发现,其实别人也看出来他跟朱浩瀚有点别苗头的事儿,不是光我这个篮球迷看得出来!

    然后这不就聊起来,越聊想起来的东西就越多,想来想去也觉得,朱浩瀚那人平时也不招惹谁,别人都跟他关系处得还挺好,就‘大野牛’自己总觉得被朱浩瀚挡了路了,那朱浩瀚现在一死,那谁最占便宜?肯定是他啊!终于从万年第二,变成了第一了!以前归朱浩瀚的荣耀以后就都归他了!

    当然了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没有,就是觉得越想越可疑,所以上次你们找我打听事儿的时候,我就随口跟你们说了一下。”郭亮说。

    “你们……是指你们一个宿舍住的其他保安么?”夏青问,“比如马明辉?”

    “啊,对啊,有他,还有几个你们可能没怎么太见过的,这么说吧,朱浩瀚出事以后,只要不值夜班,宿舍里头都是聊这个的,他们那几个小子还打赌呢,说你们警察需要用多久的时间才会过去抓‘大野牛’。”郭亮说完之后,忙不迭补充一句,“不过我没参加啊,我觉得拿你们的工作打赌不太好!”

    夏青对他笑了笑,最后一句直接忽略掉,没有当真。

    “你现在还能回忆起你们讨论这些事情时候的场景吗?”纪渊问他。

    郭亮回答得比较爽快:“那肯定能啊,我又不是老年痴呆,这才几天!”

    “那你说说看,朱浩瀚案发之后,你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谁?”

    “额……非要说第一个的话,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给球队的人做理疗的周老师,因为那天我傍晚上巡逻的时候遇到他了,他整个人看着就给人一种没精打采的感觉,感觉走路都要拖不动脚了似的,平时看到他也没见这样过。

    所以后来第二天了,不就是你们去x大学了么,我们才知道朱浩瀚居然前一天傍晚上就死在学校里头,我后来一想到那个周老师走的时候的那个样儿,说真的,我心里头咯噔一下子,心说不会是他把朱浩瀚给弄死了,所以自己也精疲力尽的,走的时候才那样?

    不过后来我想一想又觉得太离谱了,那个周老师又不高又不壮,就算他真把全身的劲儿都用上了,也不可能弄得过朱浩瀚那个大体格儿啊!”

    郭亮虽然说一直小心翼翼的怕自己惹上什么牵扯,话说一说就又想往回兜一兜,但他毕竟是一个健谈的人,被问起来之后,还是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

    “之后呢?你觉得周志专不太可能了以后,你觉得谁最可疑?”夏青又问。

    “那还能有谁,就他闺女了呗!那小姑娘多邪性啊!我感觉她要不然是脑子有问题,要不然就是真的分不出个好歹来,一边是对朱浩瀚有点疯狂,让人觉得心里头发毛的那种,另外一边是她还不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很吓人,觉得特别正常,理直气壮的那种正常!”郭亮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哆嗦,“说了也不怕你们二位笑话我,就周老师那闺女,她要是盯着我看,我心里都发毛!”

    “如果周志专在你看来都没有体力能够杀死朱浩瀚,他女儿更瘦小,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么人高马大的朱浩瀚呢?”

    “我本来是觉得,那女的那么邪性,这事儿谁说得准啊!万一呢是不是?不过后来马明辉那小子晚上巡逻的时候说,这世界上真是太多意料之外的事儿了!

    谁能想到本本分分打球的朱浩瀚说死就死了,谁能想到本来以为要万年第二,然后到岁数被踢出学校篮球队的‘大野牛’,居然眼看到了年纪上限,居然就……那叫什么来着……时来运转、咸鱼翻身了!

    他当时开玩笑,说‘大野牛’运气也太好了,朱浩瀚要是晚死一年,那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现在刚好补个空缺,还成了香饽饽了!

    之后我越想越觉得有点不踏实,万一真是他怎么办,我知道我一个当保安的说这话听着有点丢人,但是我毕竟就是个保安,没有你们警察那么勇敢,那么厉害,一想到要是有那么一个杀了人的,没被人发现,还在我们周围转来转去,我这心里头就觉得怪害怕的!”

    说完之后,郭亮好像忽然通过这一番对话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不会吧?难不成还真叫我们这一群乌鸦嘴给猜对了?真的是‘大野牛’?”

    不过总算他还没有失态,还记得始终把聊天的声音压得很低。

    “哟,这话可不敢乱说,我们可没这么讲啊!”夏青连忙冲他摆摆手,“你觉得我们要是真的已经锁定了‘大野牛’,现在会把这件事让你知道?”

    “哦,对,你说的这个很有道理!”郭亮毫不怀疑夏青的说法,“这要是真的已经盯上他了,万一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他知道了,提前跑路可怎么办!”

    “不过我原来以为只有你是篮球迷,没想到你的那些同事也都对球队里这些人那么了解!”夏青见他放松下来,又很随意的聊了一句。

    “他们倒不是什么球迷,有的就是被我拉着一起巡逻的时候或者没事儿的时候溜去体育管理蹭着看会儿球什么的。再者说,学校里头学生多了去了,但是最出风头、最有名的肯定还都是学校篮球队里的那些人,那些人里头拔尖儿的就更是只有那么几个了!想不认识不了解都难呐!”郭亮回答说。

    “那倒是,你上次也提到过有混到体育馆里头去看球,机会多么?”

    “本来其实也不太多,也不用太久之前,就两年前吧,我们想去体育管理看场球还没那么多机会呢,也就是人比较多的那种大型比赛,还得正好是在我们学校的体育馆里面打的时候,我们就能维持秩序的时候站大门边上看看,或者站在看台下面那个运动员通道的地方看看。

    后来这一年多机会可就多多了,别说是比赛了,平时的日常训练我们也能看得到,这都得谢谢那个脑残粉儿,就是周志专的那个女儿!”郭亮嘴上说着感谢,不过从撇嘴的动作看来,倒更像是鄙夷。

    “哦?为什么要谢她呢?”夏青问。

    “因为她上一次偷拍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学校也怕出事儿,从那以后就让我们一天必须保证巡逻体育馆附近不低于多少次,包括体育馆里面也要巡逻到,不留死角。”郭亮嘿嘿一笑,“这不就给了我机会去看他们训练了么!”

第六十三章 就像是一场梦

    和郭亮聊完,出于怕被人看到和警察打交道的考虑,郭亮表示自己还要再呆一会儿,让纪渊和夏青先走,于是两个人就先一步离开了那家猫咖。

    出门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而且还起了风,两人赶快上车,赶回公安局去,接下来可以说是时间紧任务重,如果说思路还没有清晰起来之前,一切还可以本着谨慎的态度稳扎稳打的进行,一旦有了明确的方向之后,那就必须是快马加鞭的收集证据,采取行动,避免发生任何的变数。

    好在这个案子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被害人具有专一性,凶手对朱浩瀚所怀有的仇恨是特有的,只有这种情绪的催化会让他动了杀人的恶念,这样一来作为那个唯一让凶手怀有如此深的憎恨之情的人,朱浩瀚的死,就等于给凶手的犯罪行为按下了暂停键,什么时候出现下一个让他恨得如此之深的人,什么时候再犯罪风险才会出现,如果这辈子都没有第二个,那凶手的作案就算终结了。

    所以在收集证据准备采取行动之前,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凶手会在此期间又添新案,只要防着别让人跑掉了就好。

    经过了一番忙碌,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罗威和齐天华他们和其他大队专门负责这方面案子的同事协作,没用多久就借由芬x尼这个切入点,迅速而又低调的将一个“药耗子”抓捕归案,并且从此人那里得到了重要的信息。

    而纪渊和夏青也从户籍那一方面着手,虽然隔着这么多年,中间经历了几次户籍改革,以及系统升级等等影响因素,他们还是一点一点的倒推回去,终于确认到了他们一直感到疑惑的事情,夏青还通过与周志专以及学校里的其他几个理疗师沟通,整理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时间线,串在一起便能说明问题。

    当他们再一次来到x大学门口的时候,这次倒是巧了,老远就看到在门口站岗的马明辉,而马明辉也似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们的车。

    就在马明辉的视线与纪渊、夏青隔着挡风玻璃发生了对视的那一刹那,就见这个看起来很瘦弱的男青年忽然从站岗的圆形台子上跳了下来,拔腿就跑。

    车上的人见状自然也立刻行动起来,纪渊一脚刹车把车子停在路边,后排的罗威在车子还没有停稳的时候就已经拉开车门跳了下去,拔腿就追。

    客观来讲,马明辉跑得并不慢,不过他的速度终归是建立在天赋的基础上,那里敌得过罗威他们这种经过训练的更具速度和耐力,这场追逐大约大约也就持续了二三百米,马明辉就被人从后头直接一个飞扑推倒在地,脸朝下趴在地上被按住死死的,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

    等他被带上手铐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看到紧随其后的夏青他们,夏青对他笑了笑:“谢谢你啊,你要是表现得镇定点,我们还得跟你兜圈子费口舌,你这一跑,咱们一会儿倒是可以直奔主题,省了很多的事。”

    马明辉看起来有些狼狈,没好气的瞪了夏青一眼。

    夏青倒是并不在乎,毕竟被人瞪一眼又不会死,否则她光是参加工作以后执行任务当中遇到过的白眼就够她死上好几个来回的了。

    人抓到了,接下来就进入了审讯程序,马明辉从打了逃跑的主意之后,估计就没有做耍无赖的打算,被带到审讯室之后情绪是低落了一些,但低落的情绪总比那些花言巧语的狡辩要节省时间。

    “你们问我之前,我想先问你们。”本以为他那样阴沉着脸,八成是会沉默以对,没想到马明辉倒是抢先开了口,他一脸隐忍着的不甘,又似乎有些困惑,“你们为啥会想到我?难道我做的还不够秘密么?从你们发现朱浩瀚死了到现在,我每天都在琢磨,看看我有没有哪里没弄好,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没问题!有那么老多人都比我像是能杀了朱浩瀚的,你们为啥偏偏盯上我了?”

    “你要是这么好奇,那我就简单告诉你一下。”纪渊对他说,“首先是你的口音,但是这个你给出的理由比较具有说服力。

    其次那次遇到你和你父母在一起说话,你母亲,或者应该说是你的养母提到你的前一份工作,说是不太平,总有人闹事,怕回头再把你给打了。

    眼下有需要保安,并且又容易起纠纷闹事,需要保安出面维护秩序的地方不多,娱乐场所算一种,但你母亲提到你的前一份工作说出去体面,那么传统观念体面的工作单位,又容易起纠纷的,近年来看,首当其冲就是医院。”

    马明辉原本还有些不甘心和不服气,现在只听纪渊说了两点,脸上的表情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因为惊讶,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就这……你们也能怀疑到我?”他觉得难以置信,这种思路很显然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让他觉得特别不可思议,“这也太扯了吧?!我计划了那么长时间,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就想让你们想不到我,结果你们就因为我说话的口音,还有我之前可能在医院打过工就怀疑我了?”

    “当然不是,你告诉我们的信息可不止这么一点儿。”夏青在一旁冲他摇摇头,“你先别忙着不服气,我问你,当初我们是不是找你聊过陈红宝和李静两口子跑到学校来找朱浩瀚,被你给放行了的事?那次你就已经露怯了。”

    “我没有!不可能!”马明辉很显然并不愿意轻易接受自己的失败。

    “有啊,你当然有。那次聊天的时候,你对陈红宝和李静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又声称他们只是陌生人,但是偏偏对于他们是朱浩瀚父母的这件事,表现得格外固执,话里话外还流露出觉得朱浩瀚不理睬他们是忘恩负义的想法。

    后来遇到你和你父母一起说话,提到河东坡那个地方,也就是陈红宝他们家的所在地,你极力撇清,说自己对那边没有任何了解,你父母则极力贬低那里,情绪上有非常大的排斥情绪,并且不愿意在你面前多提那边的事。

    因为能看得出来你父母很疼你,所以能让他们不愿意在你面前提,最大的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们害怕你跟那边扯上什么关系。”

    纪渊在夏青说到这里的时候,拿出了马明辉户籍的记录:“我们查过了你的户口,你的户口正式做了登记的时候,按照登记信息来说迷你应该已经九岁,并且还是遇到人口普查,集中处理早年不上户口的遗留问题的时候,补充录入的,从记录上看,你父母声称你是在家里接生的,所以没有在医院的记录。

    但是我们请当地派出所的人帮忙了解了一下,你老家那边一直都有你是你父母要来养的孩子这种说法存在,你最初出现在村里的时间,大概是在朱浩瀚被成功解救之后的半年,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的年龄是登记户口时伪造的。”

    “还有陈红宝两口子第二次跑来w市的时候拿了朱浩瀚伯父家的家庭住址,但是并不够准确,他们说是快递寄到他们家去的。那么这件事就很有意思了,一个人,对朱浩瀚伯父家的住址只能知道个大概,没办法具体到门牌号,倒是对陈红宝家那么偏僻的地方,连地址都一清二楚。”夏青问他,“你觉得合理么?”

    “所以把之前的那些串在一起,就变得好解释了。你就是当初那个假装成是朱浩瀚,被他伯父接回家去的孩子,陈红宝和李静是你的亲戚,如果我们的调查没有出差错,他们是你的叔叔和婶婶,当初他们为了不送走买来的孩子,和你父母经过协商,让你来冒充朱浩瀚,跟警察一起走的。

    你从朱浩瀚伯父家里被送回去之后,应该没在家里呆多久,就又被送去你现在的养父母身边,所以陈红宝夫妇经过这么多年,已经认不出你了,你却认得他们,那一次在学校里看到朱浩瀚又愤怒又痛苦,你就利用了这种情绪,通过尾随之类的办法掌握到朱家伯父的地址,寄给陈红宝他们,希望能够带给朱家人更多的痛苦,以此作为对他们的报复。

    你养父母对河东坡的抵触情绪就比较好理解了,因为他们是真的爱你在乎你,所以生怕你跑回去认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者你亲生父母想把你要回去。”

    “可是,牛冶不是更让人怀疑么?你们为什么不怀疑他!”马明辉有些抓狂,毕竟他绞尽脑汁的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烟雾弹,结果实际效果居然就好像是一缕青烟一样,根本没有起到什么掩护作用。

    “怀疑了,如果不是怀疑他,我们未必那么快就锁定你。”纪渊不介意告诉他一句明白话,“大学进行消防安全检查期间,牛冶当初计划着利用药物做点坏事,被你听见了,从此你就开始利用他的计划来实施自己的。

    作为保安,尤其是肖莹偷拍事件之后,学校让保安加强对体育馆,甚至体育馆的内部都要加强巡逻,这给你创造了充足的作案机会,我说得对不对?

    你作为保安,如果有心,溜进更衣室,在按摩膏里面做手脚,完全是可能的,这一点卖给你芬x尼的那个‘药耗子’能证明一些事情。”

    马明辉目瞪口呆的看着夏青和纪渊,就好像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两个人有三头六臂一样,原本他认定自己可以逃避嫌疑的自信心早已经崩塌。

    “这个世界上,任何行为,只要你做,就会留下痕迹,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纪渊对他说,“现在轮到我们来问你了,为什么要对朱浩瀚下手?”

    “因为我恨他!他抢了本来应该属于我的好前程!”马明辉咬着牙说。

    夏青瞪着眼睛看着马明辉,虽然这种思路他们是早就揣测到了的,但是现在看他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抢了你的好前程?那是他的伯父,他的家人,你倒说说看,他是怎么抢了你的?”

    “他就是抢了!”马明辉估计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翻身的可能性,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毫不遮掩起来,“他到我小叔小婶家里的时候才多大?一岁!然后我小叔小婶养他,还想留着他,他为啥就不能认命!为啥不老老实实的把我小叔小婶当自己亲爹娘那样,死活都不要离开他们身边?

    我从小就身体弱,个头也矮,周围的亲戚都说我养不大,让我爹妈再生一个儿子,结果他们俩后头接连生了俩闺女,好不容易又怀了儿子,一生还生了个双胞胎,得了两个胖儿子他们俩倒是挺高兴,但是前头已经有三个了,他们养不起,正好我小叔小婶不想把孩子还回去,就把我送出去顶一下。

    你们知不知道我当初能离开那个家我有多开心?我在家里头顶多算是个冻不死饿不死,哪有什么好日子!我刚到朱家,那感觉就好像是进了天堂一样!我以为我可以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呢!结果才一周多,我就被送走了!”

    “你被送回去之后,是怎么又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的?”夏青问。

    “我被送回家之后,他们就更看我多余了,我日子挺难过的,正好听说隔壁县有两口子没孩子,想要小孩儿,就托人问问,我就又被送走了。”

    “那你的养父母对你不好?”夏青觉得从那天遇到的情形来看,马明辉的养父母并不像是那样的人,毕竟如果并不是真的喜欢小孩儿疼孩子,谁会抱养一个已经五岁多,什么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大孩子回家呢?

    “好有什么用!他们就那么点儿的能耐,我在他们那里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用什么?朱家吃什么喝什么?你吃了大鱼大肉之后,还会愿意天天回去啃窝头?”马明辉两眼通红的吼着,“本来如果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倒也就认了!偏偏我出来打工,在医院里当保安,遇到朱浩瀚打球受伤去看病,我就算不认识他的长相,我也认识他的名字!

    在朱家的那一周,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一直活在梦里一样,结果他们把我的梦给夺走了!

    当初朱家那么有钱,多养一个孩子不比多养一条狗费劲儿,我抱着他们的大腿哭着求他们把朱浩瀚接回来,但是别把我送回去,他们还是把我给送回去了!我再看到朱浩瀚的时候,你们知道我有多恨么!

    我辞了工作,特意跑去x大学应聘,我天天看着他吃香喝辣,穿好的用好的,你们知道我有多恨么!我这辈子都因为那时候他们做的选择给毁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我大仇得报!我死也能闭上眼了!”

    “真的能闭上眼?”夏青笑了笑,问他,“说真的,你现在后悔么?”

    马明辉抿了抿嘴,垂下眼皮,到底没有能够给出夏青一个答复。

第一章 办手续

    朱浩瀚的案子开始的静静悄悄,结束的时候也没有惊起多大的水花,除了x大学里面朱浩瀚的粉丝和球迷们着实伤心难过了一阵子,很快这件事就随着春暖花开而成为了过去时,毕竟每个人都在过着自己真真实实的生活。

    不管是文艺还是体育方面的偶像,大多都像是镜花水月,粉丝们的情绪固然是饱满的,但是情绪是情绪,日子是日子,不理智如肖莹那样的也不过就是几顿不吃饭,折腾了自己一番,之后也还是太阳照旧东升西落了。

    马明辉的认罪态度不够端正,夏青和纪渊同他谈过也不见他有任何的改变,索性也不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对他的审判自有法院去进行,一个人如果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的去为自己所犯下罪行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恨,旁人也是无能为力,伪装出来的忏悔和歉意就更加要不得了。

    “我觉得其实他是后悔了的。”结案之后,夏青对纪渊说出自己的观点,“他最后悔的就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么容易就暴露了,本来抱着一种盲目自信,认为可以逍遥法外,没想到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所以如果真的说不后悔,不可能,他只不过是后悔,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被抓,不如早点杀了人之后就跑,或者忍一忍,这个人就不杀了,犯不上把自己也搭上。”

    纪渊同意她的看法:“能够为自己所犯罪行感到悔恨,起码要有一点残存的良知,马明辉根本就不知道良知为何物,否则他也不会被养父母疼爱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换来他的孺慕之情,心心念念的居然只有朱家的物质条件,宁可让人家当年好像‘多养一条狗’一样的把他留下来,也要把那个梦做下去。

    他这个人,满脑子就只有自己的利益,虽然这和他亲生父母早年对待他的方式有一定的关系,但五岁多被养父母接走,养育了二十年都没有扭转过来,那就只能说是他的天性原本也没有多好。”

    这个案子基本上算是无风无浪,比较顺利,倒是罗威和齐天华因为调查过程中协助揪出了一串臭名昭著的“药耗子”,打击掉了一个专门非法倒卖管制【hx】药品的小团伙,并且拔出萝卜带出泥,另外一队专门负责这类案件的同事因此收获不小,在朱浩瀚遇害案了结之后,罗、齐二人都获得了嘉奖。

    齐天华性子比较稳,所以高兴自然也是高兴的,倒也还是比较稳得住的,罗威就不一样了,受到嘉奖之后他可以说是兴奋异常,说是如果纪渊有心藏私,满可以仗着自己资历深,临时交换一下任务,“纪老大”的磊落让他深受触动,非要请他们吃饭,以表达自己的这种敬仰之情。

    纪渊本来是没想答应的,他没觉得自己有帮了罗威什么,自然不需要他的答谢,但是最后终于还是拗不过,几个人一起在外面以庆功的名义一起吃了一顿饭,席间以纪渊的性子,也不大可能表现得多么活泛,只不过比工作状态下要显得更放松一点,就这也还是换来了罗威的一番感叹。

    “你们有没有觉得,纪老大现在越来越随和了?”他对其他人说,说完之后又觉得这话听着有点不太对味儿,“哎呀,不对不对,我这人也是的,没喝酒怎么就好像说醉话了一样呢!纪老大,我可不是说你以前不随和的意思啊!就是以前你感觉比较……气场过分强大,在面前我都不太敢吭声,现在好多了!”

    本以为纪渊可能不会对这种话题做任何的回应,只是随便听听,结果却见他一边把玩着面前盛着果汁的玻璃杯,一边点了点头:“近朱者赤。”

    罗威一愣,然后便笑了起来,其他人也是一样,纷纷和夏青开起玩笑来,夏青一边兵来将挡的和他们调侃,一边在桌子下面踩了旁边的纪渊一脚,纪渊任她踩着自己,垂着眼,端起杯子默默喝果汁,以此来挡住唇边的笑意。

    之后两个人轻松了一段时间,不过轻松下来以后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因为沈文栋发现夏青闲下来,便又三番五次的向她抛出橄榄枝,约饭和约电影都表达得比较巧妙,不管是态度还是措辞都介于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和两个人只是好朋友之间,但都被夏青找了个由头就婉拒了,只赴约了一次沈文栋张罗的小型同事聚餐,席间对于沈文栋诸多暗暗示好的举动也都一副粗神经的态度来搪塞。

    虽然说夏青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夏青的底线就是不管为了什么样的目的,坚决不与任何人有任何的日爱日未往来。

    毕竟不能为了惩罚某个人,就把自己也降低到对方的道德高度上去,那不是报复别人,而是恶心自己,更何况自己那么做的话,对纪渊也不公平。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文栋最近的动作有些频繁,个别同事似乎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苗头,私下里应该是有些议论,不过两个当事人各自揣着明白装着糊涂,旁人也没谁那么不识趣的跑去找当事人确认,只能根据沈文栋的殷勤和夏青的无知无觉,推测是不是沈文栋对自己这位师妹有了好感,偏偏对方不开窍,所以一直都没有察觉,一时倒也没议论出个结论来。

    倒是沈文栋本人,因为夏青似乎实在是有些“榆木脑子”,他向队里其他同事“一不小心”提起自己和夏青有点渊源的频率倒是有所提升。

    夏青对此继续保持着她一贯的“茫然无知”,继续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早,在经过了几次小幅度的气温波动之后,距离朱浩瀚的案子落幕大概一个多月之后,w市就已经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春日景象,地上的嫩草刚刚萌发,各处都是开着花的树,温度也很怡人,春风拂面的时候没有了冬日里的凛冽,只剩下和煦,让人觉得格外惬意。

    可是在这样舒适的季节里,夏青依旧没有见到纪渊骑他的那辆帅气的重型摩托,很显然这种时候了,说是天太冷或者路太滑是站不住脚的,别说是夏青有些疑惑,就连之前对纪渊的摩托暗暗流了不少口水的罗威都忍不住问纪渊,怎么好久都没看到他的宝贝摩托车了。

    纪渊对此类问题一向不予理会,反正他不想回答的问题,谁也不敢不识趣的一直追着问,唯一敢追着问的人就只有夏青,不过夏青没打算追问这个。

    她总觉得纪渊在这件事上应该是有什么不好公开讲出来的情况,既然他不好讲,那自己就不去给人添堵,不过是纪渊自己的一辆摩托车,横竖不至于是他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所以典当变卖了换钱花吧?

    夏青光是做这个联想都觉得特别好笑,忍俊不禁。

    终于在没过多久的一个周末早上,这个疑团终于被揭开了,只是没想到——

    “什么?”夏青站在自家楼下,对面站着一大早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来找她的纪渊,“你居然还真是把你那辆摩托车给卖了?!你怎么舍得卖它呀!我不懂摩托,但是罗威说你那台摩托可是‘汗血宝马’,而且是保养得很用心的那种!”

    这男人也真是够沉得住气,硬是一个人憋了这么久,一个字都没透露,现在突然跑来告诉自己,其实摩托车是被他给卖掉了,然后添钱订了一辆汽车,现在车子已经到了,可以去车管所办手续,就跑来约自己。

    “嗯,但是坐摩托你害怕。”纪渊回答的倒是平静,从脸上完全看不出对自己爱车的不舍,“我不能总坐出租车接送你上下班。”

    “只要咱们下班不是太晚,你还可以坐公交车接送我下班,坐地铁接送我下班啊!”夏青内心里面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想到纪渊在当年受伤之后,康复了依旧骑着他的宝贝摩托车,足以见得他对那辆摩托的感情是足以克服受伤的心理阴影的,谁都会有自己的心头好,割了谁的都一样会觉得疼,“以前罗威说过,你那摩托可不是想买就能拿钱随时随地买得到的!”

    “那不行。”纪渊回答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我以前一个人,骑摩托也方便,以后早晚要成家,可能还会有孩子,我不可能骑摩托载着一家三口,太危险。”

    “你想得还挺远……”夏青用调侃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羞涩,她以前可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羞得面红耳赤的人,这倒好,人家随便一句,自己这边感觉两只耳朵都好像着了火一样,热烘烘的。

    纪渊的眼神略过夏青红艳艳的耳垂,眼神变得很软:“嗯,想得是有点远。之前接受心理疏导的时候,心理医生跟我说,平时工作忙压力大的时候的时候,要多想一些能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事情,对让我保持健康心态帮助比较大。”

    夏青抬起手开扇了扇,现在她觉得热烘烘的可不止是两只耳朵了。

    “那走吧,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刚跑完步,一会儿收拾好了咱们就出发!”

    夏青向来不是什么扭捏的性格,被纪渊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引发了一阵脸颊发烫之后,便也不再继续和他纠结这件事,毕竟纪渊这么做本身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自己,并且现在木已成舟,两个轮子的都已经换成了四个轮子的,那就念了这个好,再说得多了反而让人觉得扫兴又寒心,那可就太没有必要了。

    夏青迅速的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舒适的衣服,想到这是纪渊特意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所以跑来约自己一起去车管所办手续,她破天荒的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连头发也稍微拾掇了一番,再来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纪渊居然弄了两份简单的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

    两个人吃了东西,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出发去办手续,从早上折腾到了下午,总算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纪渊开车载着夏青,两个人商量着买了菜到夏青那边去一起做饭吃,毕竟周末这个时间再出去找餐馆,估计要等好久。

    “要知道周末人这么多,需要折腾这么久,我就不叫上你了。”纪渊看一眼旁边坐着的夏青脚上那双中跟鞋,估计这一天前前后后站了那么久,她的脚肯定已经很疼了,“我原本只是希望新车到手之后第一时间就让你能坐进来。”

    夏青平时穿高跟鞋的机会太少,这次想着也算是两个人一次特殊的约会,妆都化了,不配一双“战鞋”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这份心思,结果也的失算,这一天下来站得她足弓都好像要裂开了似的,酸痛得厉害。

    “能换一次你下厨做正餐的机会,也挺值的。”她对纪渊开着玩笑。

    两人开车到距离夏青家不算特别远的一家比较大的超市附近,纪渊坚决拒绝了夏青下车和自己一同进去采购的提议,让她坐在车里歇歇脚,自己迅速的进去挑选了一些晚上打算做饭用到的食材,才排队付过款,还没等走出超市的大门,手机上就接到了夏青的一通电话。

    “想到什么要买的东西了?”纪渊接起电话,本能的做出这种猜测。

    没想到电话那头夏青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焦急,甚至罕有的带了几分哭腔:“纪渊,我刚刚接到电话,我爷爷在老年公寓里摔伤了,现在我奶奶正和他在去医院的路上!”

    “别慌,问清楚是哪家医院了么?”纪渊一边嘴上冷静的询问,一边脚底下加快了速度,“我马上就出来,咱们这就赶过去!”

    纪渊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车上,拉开车门就看到夏青惨白的一张脸,他知道从小就没怎么得到过父母关爱的夏青和祖父母之间的感情是有多么深厚,所以便也不去浪费时间安慰她什么,直接问了医院的名字,开车飞速朝那边赶去。

第二章 过关

    纪渊是出了名的快车手,现在不是执行任务期间,没有什么可以破例的,所以他就把车速压在限速之内,尽量快一些,加上对市区路况比较了解,很快就赶到了那家医院,夏青一路上紧张的两手攥着拳头,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毕竟先前的电话里面,夏奶奶也是急急忙忙,并没有说得特别清楚,老年人到了这个年纪,摔一跤的事情可大可小,夏青悬着一颗心,已经乱了阵脚。

    到了医院里,夏青很快就找到了被老年公寓的工作人员陪着的夏奶奶,夏奶奶也有些不知所措,看到孙女来了,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依靠,三步并两步的冲过去一把拉住夏青,两只手一直抖个不停。

    “你可来了!我的好孙女啊!”老太太受惊不小,见到自己从小疼爱的孙女,顿时眼泪就掉了下来,“你爷爷今天摔倒了,在地上躺着也不能动,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这要是你爷爷有点什么,那可怎么办啊!”

    夏青也很担心,但是现在夏奶奶慌了神,她就必须要镇定下来,于是打起精神,把夏奶奶扶到一旁去坐下来,柔声安抚起老人的情绪。

    纪渊则把陪着夏奶奶一起来的工作人员叫到一旁,把情况询问了一遍,然后又在对方的陪同下把还没有办完的手续都给处理好,期间还抽空在自动售货机里给夏青和夏奶奶买了两杯热饮,眼下她们俩估计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至少也还是得喝点什么把能量补充一下的。

    夏奶奶六神无主之下,只是隐约意识到是有个孙女的同事过来帮忙,别的什么也没有顾得上去留心,一直到夏爷爷检查结果出来,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夏爷爷运气比较好,摔了一跤就只有先触地的小手指有轻微的骨裂,被手先触地这么一缓冲,除了还有一点脑震荡之外,别的什么大碍都没有。

    医生说夏爷爷倒地之后表现出来的不适,很多都和血压还有惊吓有关系,住院观察两三天,好好休息,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可以出院回去了。

    为了保证夏爷爷得到充分的休息,医生给他用了一点镇静【hx】成分的药物,所以检查结束纪渊帮忙把人送回病房去的时候,老爷子就已经睡着了,夏奶奶和夏青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放下选在嗓子眼儿的心。

    回过神来之后,夏奶奶的注意力终于落在了其他方面。

    “刚才那个跑前跑后的小伙子是你单位的同事?”夏奶奶拉着夏青,小声问。夏青一听这话,真是喜忧参半,一方面很开心爷爷没事,奶奶也踏实了,另一方面又因为奶奶的这种打探而感到有点头痛。

    自己和纪渊在一起的时间还不算长,两个人在单位没有公开是因为自己的那个小计划,除此之外,倒是没有想要去玩什么地下恋情,只是对同事、朋友公开,和对家里的亲戚,尤其是至亲长辈公开,这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即便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能通过身边的其他人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一旦彼此见了家长,那么一段感情的性质也会发生一定程度的改变,至少两个人就不再是只需要取悦彼此就好,还需要掺入对各家长辈的各种礼数,虽然说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对,至少不少人还是更倾向于尽量久一些的享受轻松而又单纯的恋爱关系,不要过早的把双方的家庭给牵扯进来。

    夏青不知道纪渊是属于哪一类,他们俩在一起之后好像还没有来得及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被夏奶奶一问,她就忍不住想要打个马虎眼。

    “哦,他是我搭档,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两个正好在一起,他听说了,就说过来帮帮忙。”她对夏奶奶说,“奶奶,现在爷爷没事了,一会儿你就和老年公寓的赵姐一起回去吧,今晚我在这儿,明天周日,正好我休息。”

    “对啊,明天是周日,那今天不就是周六?你怎么周六还和单位的搭档在一块儿?你们今天又加班了?”夏奶奶可不是好糊弄的,她马上就从夏青的话里又听出了另外的一点端倪,“我看这小伙子挺精神的,方才跟大夫说话,帮忙办手续,感觉脑子挺聪明,又稳得住,真不错,也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正说着,“挺精神又稳得住”的纪渊就从病房里面退了出来,听完了医生和护士的嘱咐,道了谢,又过来看一看夏青和夏奶奶这边的情况。

    “都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东西。”他和夏奶奶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夏青说。

    “不忙,小伙子,你也累了,过来,来!”夏奶奶没等夏青表态,就直接开口招呼纪渊,亲切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要是不嫌我老太太啰里啰嗦太烦人,坐这儿,陪我聊几句好不好啊?”

    夏奶奶都这么说了,纪渊还能怎么样,那当然是乖乖的坐下来了!

    “刚才真是谢谢你啦,小伙子!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我这孙女今天也是急坏了,都没顾得上给咱们作介绍。”夏奶奶笑呵呵的打量着纪渊,觉得这小伙样子可真是端正,模样长得大大方方,坐在那里也腰背笔直,瞧着怪顺眼的。

    “奶奶好,我叫纪渊。”纪渊的样子就好像在接受首长的检阅一样郑重。

    “啊,小纪啊,你今年多大?比我家夏青大多少?”夏奶奶又问。

    “我比夏青大四岁。”纪渊如实回答。

    夏奶奶笑得愈发亲切起来:“家是哪里人啊?有没有女朋友呢?”

    “奶奶!”夏青哭笑不得,幸亏这是纪渊,换成是别人,自己可真丢大脸了,自己的亲奶奶还真是直截了当,一点不绕弯子,目的非常明确啊!

    纪渊看了一眼夏青,对夏奶奶说:“我父母家在y市,我有女朋友。”

    夏奶奶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瞥了一眼夏青。

    夏青听到纪渊说那话的时候,也抬头朝他看过去,正对上他的目光,见纪渊眼中含着笑,心里也就明白了,现在看自家奶奶那一脸小朋友的糖果被人抢了一样的失落表情,就再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奶奶,他女朋友,其实你也认识。”她亲昵的挽起夏奶奶的手臂。

    “我?这小伙子我都是第一次见,他女朋友我能认识?”夏奶奶有些疑惑,毕竟她已经一把年纪了,身边认识的年轻小姑娘可不怎么多,还几乎都是老年公寓里面的工作人员,所以夏青这么一说,她就有些糊涂了。

    “奶奶,我女朋友就是夏青。”纪渊开口对夏奶奶说,顺便自动自发的把称呼都顺着夏青一起改了过去,叫得那叫一个自然。

    夏奶奶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有点恼火的回头往孙女的身上轻轻拍而一巴掌:“你这个小混球儿!刚才我问你,你又不说,还什么单位里的搭档!”

    “他本来也是我的搭档啊,我可没蒙你!”夏青也不躲,任由奶奶拍打自己,反正也不疼,奶奶才不舍得打疼她呢,“这不是看你因为爷爷的事情紧张得不行,所以帮你调解一下气氛,缓和缓和情绪么!”

    “都是你有理!你最有理!”夏奶奶嗔怪地瞪夏青一眼,朝她手背又拍一巴掌,然后就扭头去和纪渊攀谈,再不理夏青了。

    一直到时间不早,夏爷爷还在睡着,情况非常的平稳,老年公寓的工作人员才好说歹说劝了夏奶奶回去休息。

    夏奶奶虽然傍晚时候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是后来突然得知自己的宝贝孙女终于找了男朋友,并且小伙子看上去又高大又精神,言行举止都很得体,便又感到心情大好,一扫先前的慌乱还有情绪低迷,临走的时候虽然略带疲态,精神状态上又是带着几分兴奋的。

    夏青毫不怀疑夏奶奶在离开的时候实际上是一直在憋着打腹稿呢,准备回去老年公寓里头跟她的那些个老姐妹、老伙伴炫耀一下夏爷爷摔倒住院,是她的“孙女婿”如何全程跑前跑后帮忙料理安排,虽然夏青对这种举动感到有些无奈,不过这似乎也是夏奶奶她们那些老年人的一个重要社交内容。

    夏奶奶回去之后,夏青想要让纪渊也回去,但是纪渊没同意,他怕夏爷爷后半夜里有什么不舒服,夏青做孙女的来照顾,一来有些方面怕不方便,二来也怕夏青的体力不足以支撑,所以他不由分说决定留下来。

    第二天一早,纪渊买了早饭回来的时候,夏爷爷已经睡醒了,正靠坐在病床上,一边让夏青帮他擦脸擦手,一边和夏青抱怨呢。

    “摔倒之后,我其实觉得自己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当时头晕的厉害,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想起又起不来,你奶奶那个老太婆,就在我耳边一直大呼小叫,把我吵得头更晕了,更起不来了!”

    夏爷爷嘴上似乎是在埋怨自己的老伴儿,可是话锋一转,又对夏青说:“擦完脸你帮我拿手机拍个录像,发给老年公寓的小赵,她能拿给你奶奶看,让她看看我没事,今天就别折腾过来了,反正明后天我就出院回去,从老年公寓过来也不近,她一个那么大岁数的老太太了,别总给人家年轻人添麻烦!”

    夏青偷笑,爷爷奶奶的相处模式她再清楚不过,爷爷此时此刻的抱怨,其实都是对老伴儿的惦记和关心,偏偏老爷子傲娇得很,就是不愿意去正面表达。

    看到纪渊回来了,夏青同他打招呼,夏爷爷也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冲纪渊摆了摆,他前一天在用药之前并不是全然没有意识,所以纪渊帮忙办手续,和医生沟通,带他到处做检查的过程,夏爷爷也还是有一些断断续续印象的。

    “小伙子,昨天真是谢谢你了啊!因为我这老头子笨手笨脚甩跟头,让你受累了!”夏爷爷先对纪渊客气的道了谢,然后又对夏青说,“你这孩子也是不懂事,因为咱家的事儿已经给人添麻烦了,怎么今早还折腾人家过来!”

    “不要紧,”纪渊把早点放在一旁,站在夏爷爷病床旁,正儿八经的做了自我介绍,“爷爷您好,我叫纪渊,和夏青是同事,也是她的男朋友。”

    夏爷爷听这话微微一愣,原本以为是个献殷勤的,没想到居然已经转了正。

    和夏奶奶的惊喜反应不同,夏爷爷听了纪渊的自我介绍,又见旁边的夏青默认了这种说法,表情便严肃起来,他微微蹙眉,仔仔细细端详了纪渊一番,眼睛里面好像新装了x光一样,恨不得把纪渊从头到脚每一寸都扫描清楚。

    端详了半天,夏爷爷撇撇嘴:“也就那样吧,还不如我年轻那会儿帅气呢!”

    扑哧——。夏青实在是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她以前没有发现,自己爷爷居然还是一个患有“岳父综合征”的人。

    “其实我觉得还可以啊,起码比爷爷海拔高吧?”她没忍住想要打趣一下老爷子的心思,在一旁笑嘻嘻的对夏爷爷说。

    夏爷爷一张圆脸,不胖不瘦,平日里精神矍铄,精神头不低,个头么……不高。

    夏爷爷被孙女揭了短,有点恼火的瞪夏青一眼,用手指朝她点了点:“我年轻的时候可比现在高多了!现在这是老了,个头儿缩水了!你等这小子到我这岁数,还不一定有我高呢!”

    这话当然是不客观更不科学的了,纪渊和夏爷爷之间的身高差,如果可以用上了年纪身高缩水来解释的话,那夏爷爷无疑就是一个“羊毛衫精”了!

    不过老人家这样给自己挽回面子,夏青和纪渊也没打算拆穿,看夏爷爷这么中气十足的讲话,倒是还挺让人觉得放心的。

    “爷爷,其实纪渊他还是我的——”

    “师兄。”纪渊打断了夏青的话,对夏爷爷说,“我和夏青是一个大学的,所以也算是知根知底,以后我经常陪夏青去看望二老,方便你们对我进行考核。”

    夏青有些诧异地看向阻止了自己方才那句话的纪渊,纪渊也看向她,对她微微一笑。

第三章 两副面孔

    夏爷爷不知道夏青原本想说的是什么,所以倒也没有多大的怀疑,对于纪渊的这个回答倒也还算满意,夏青顺势在一旁把早餐递过去,两个人陪着夏爷爷把早餐吃完,医生早上过来查房之后,表示夏爷爷的状态不错,夏青和纪渊放下心来,待到查房结束,夏爷爷还需要多休息,他们两个就到外面去透透气。

    “你今天为什么要拦着我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夏青才终于有机会问纪渊。

    “没有必要,”纪渊摇摇头:“我本身就不能算是你的什么恩人,你以前那么说,我也没有接受过这种说法。我当时只是一个参与到行动中的实习生,如果说功劳,那也是当年那些前辈们最大,后续我更是单纯的陪陪你,跟你说说话,没有什么大不了,‘恩’这个字太大,我担不起。”

    “可是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是最黑暗最痛苦的,经历了那些之后,如果没有比陪着我,开导我,给我力量,我可能也没有办法很快就振作起来。你说的那些前辈我也是非常感激的,但是我感激的是他们的尽职尽责,你那时候做的都是职责以外的,我爷爷奶奶都知道那一段,只不过不知道是你罢了。”夏青不明白为什么纪渊会那么排斥自己对家里人说起这个渊源。

    “我希望的是他们觉得我这个人,现在所做的一切,让他们觉得放心把你托付给我,让他们觉得你身边有我这么一个人,家里头能比较踏实,不用太惦记着,不是因为感激我之前对你有过那么点儿帮助,就报恩一样的接纳我。”纪渊语气十分的笃定,很显然是早就打定了主意,根本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

    夏青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讽刺,一份不算特别巨大也不算特别渺小的恩情,正主提都懒得多提,反倒是想要将功劳据为己有的人一直在到处炫耀。

    不过想一想,纪渊的这个观点倒也是有道理的,也符合他一贯的性格,拿当初自己做过的事情来讨人情,这么不君子的事他确实做不出来。

    中午两个人陪夏爷爷吃了午饭,老爷子上午睡了一小觉,下午精神头很足,为了怕晚上睡不着,他就拉着纪渊聊起他当年的丰功伟绩来,话里话外还总是有意无意在透露着一种“我老夏现在还是老当益壮,英雄不减当年,你要是敢欺负我孙女,我分分钟要你小子好看”的味道。

    纪渊听得明白,但笑不语,不管夏爷爷说什么,他都一脸诚恳的听着,因为平日里就不是什么巧舌如簧的人,所以没有太多的附和,夏爷爷倒也不介意。

    到了傍晚,两个人又照顾着夏爷爷吃了晚饭,夏爷爷顶受不了别人这么一直照顾着自己,一直强调自己只不过是小手指头有一点骨裂,该固定都固定了,吃饭又不需要用到小指头,有什么要紧,干嘛搞那么大的阵势。

    到最后两个人也拗不过老爷子,夏爷爷靠坐着,自己一手端碗一手捏着勺子,吃了一碗菜肉粥,才吃了饭,就有个护工进来了,原来是夏爷爷趁他们两个中午去买午饭的时候,从医院里面请来的。

    “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好得很!能吃能喝能睡的,你们明天不是还上班呢么!赶紧回去休息,这一天从早到晚看着你们俩,我都看腻了。”夏爷爷因为孙女突然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孙女婿的事情,始终还闹着点小孩子一样的别扭,明明是关心的话,偏不要好好说,“没事也不要来,忙你们的工作去吧,我也得好好休息,早点出院离开这个地方!你们来了耽误我休息!”

    夏青无可奈何,只好答应着,和纪渊一起离开了,不过之后的两天,他们俩也还是每天下班之后都会赶去医院陪夏爷爷聊聊天,说说话,夏爷爷嘴上说着嫌他们又下班跑来打扰自己养病,实际上聊天聊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到了周三那天,夏爷爷可以出院了,夏青特意请了假到医院去帮夏爷爷办手续,本来纪渊也打算帮忙的,结果他被通知和董大队一起去开会,所以没有办法请假出来,只好和夏青约好了,下班之后再过去看望。

    纪渊还特意前一天晚上把车留在了夏青家楼下,让她第二天开车过去接夏爷爷出院,免得带着老人坐出租车有诸多不便。

    考虑到爷爷年纪大了,医院附近客流密集,想要坐出租车也不是马上就叫得到,开车的确方便一点,于是夏青也没有和他客气,等办好了出院手续,扶着夏爷爷除了住院部大门,就直奔停车场是纪渊的那辆车了。

    得知了这台车是怎么回事,夏爷爷哼了一声:“他倒是挺大方,不过说起来,你这丫头从小就主意正!那小子连车都可以扔给你随便开,你才想起来告诉我和你奶奶?这我要是没有摔这么个跟头,被送到医院里头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接着偷偷摸摸谈恋爱,不告诉我们呢?”

    “当然不会了!”夏青笑得有一点心虚,“不过爷爷,我有男朋友了你不开心么?我以为你和奶奶一直都挺着急我找男朋友的事情呢!”

    “谁急那个了!也就你奶奶没事喜欢乱操心一些没用的!”夏爷爷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的孙女那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毛头小子能配得上的!”

    夏青笑不可支,夏爷爷和夏奶奶,老两口一个傲娇一个直接,无论是个性还是表达方式都区别很大,但是他们的出发点又都是对自己深深的爱。

    把夏爷爷送回老年公寓,陪着爷爷奶奶吃了一顿午餐,又聊了一会儿天,当然了,主要是夏奶奶拉着夏青盘问纪渊的事情,夏青好不容易应付得差不多,家里面听说了夏爷爷出院消息的七大姑八大姨代表队就来了。

    夏青对这些个没有什么交情的中年女性长辈依旧是唯恐避之不及,倒是夏奶奶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格外的扬眉吐气,明显的底气都足了。

    虽然说夏青觉得不管是恋爱还是结婚,这都是顺应心意、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什么必须或者必然,更和年纪没有任何的绑定关系,但是很显然老一辈都不是这么想的,积习难改,人的观念在漫长的岁月里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她只能坚持走自己的路,对别人却只能尽力要求相互尊重,没有办法去强行改变。

    所以夏奶奶因为孙女找了男朋友,就觉得挺直了腰杆,夏青无奈却也理解。

    因为这一次来探望的原因是夏爷爷出院,所以最初的一段时间话题基本上都还是围绕着夏爷爷这一次的有惊无险,以及老年人平日里的注意事项来展开的,夏青坐在一旁无惊无险,风平浪静,只管面带微笑听着就行。

    不过这个话题聊又能聊多久呢,说着说着,不知道是哪一位率先把话题从老年生活扯到了自家女婿买保健品孝敬自己,于是话题就此被拉偏。

    和夏青一听到这一类话题就隐隐头痛,努力在一旁降低存在感,好在那几位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显摆自家孩子找得好,过得幸福,夏青这么大的一只“单身狗”就在旁边坐着呢,就算不特意去拉夏青作对比,大家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对此,夏奶奶是不服气的,不过她好几次想要开口,都没有找到插嘴的机会,那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太火热,直到有人敲门才暂时打断她们的话。

    夏青过去开门,门一打开,门外站着纪渊,夏青看着他露出了苦笑,看来今天这“单身狗”是装不下去了,注定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熬过去!

    “怎么了?”纪渊看她这个表情,有些疑惑。

    “来了好多亲戚,希望你招架得住。”夏青小声对他说。

    纪渊一进门,夏奶奶就先看见了他,老太太立刻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慈祥的笑容,冲纪渊招手:“哟,纪渊来啦!来来来,累了吧?快来坐!”

    纪渊同夏奶奶和夏爷爷打了招呼,又同在座其他人点头示意过,便在夏奶奶热情的招呼下落了座,夏青坐在他旁边。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啊!”夏奶奶喜滋滋的对其他人说,很显然,她以前应该是无数次在心里面演练过这样的一幕了,“这是夏青的男朋友,纪渊,之前住院那天啊,亏得小纪帮着忙前忙后呢!”

    七大姑八大姨见莫名其妙的突然冒出一个夏青的男朋友来,并且小伙子长得也高大英俊,举止得体,都感到有些惊讶,有的连忙附和着夏奶奶称赞起纪渊,方才聊得最起劲的那两三个倒是有些面色怪异。

    “小纪是做什么工作的?”其中一个最沉不住气的率先开口问。

    “我和夏青是同事。”纪渊礼貌却又保持着疏离的态度,语气淡淡地回答道。

    春节期间夏青在家里被亲戚烦得要避走单位,这件事纪渊印象还很深,又是炫耀又是要介绍不靠谱的相亲,这里面应该就有这几个人的功劳。

    “哟!也是警察啊!”另一个一听这话,立刻找到了切入点,“我说,舅舅,夏青小,冲动,但是咱们家里头做大人的,得比她考虑周全,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跑去当刑警,我都觉得不太妥当,要是再找个警察,两口子太高风险了!”

    这话很显然是冲着夏爷爷说的,刚刚开口这位论辈分应该是夏青的表姑,因为自家女儿嫁得好,所以在亲戚圈里面一直有一种傲视群雄一般的优越感,平时拿这方面的话题来调侃夏青的时候,她也当仁不让的积极分子。

    夏青一听这话,目光转向了那位表姑,皱起眉头,脸色已经有些沉了下来,平时遇到的时候,这位怎么彰显优越感,她都一笑置之,怎么不和这些亲戚计较,懒得理会,那是她的事,并不等于作为她的男朋友,纪渊也要无端端的当面被人这样评头品足,受“连坐”的罪。

    不过她还没开口,方才懒得听人聊家常,闭目养神的夏爷爷就先说话了。

    “我倒觉得挺好的。”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小客厅里这几个人,“能当上刑警,说明家里头清清白白,是本本分分的好人家孩子,做的是光明正大的工作,赚得是国家给的工资,体体面面,踏踏实实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夏青有工作也有能力,不需要估个好价钱把自己给卖了,我们但求不找个那种自己不赚干净钱,出了事还得拖自己老婆下水的就好了。”

    说到这里,夏爷爷瞥了一眼方才说话的那位夏青的表姑,那一位讪讪地把视线移向一旁,面色不大好看。她家的女儿早先出嫁的时候,因为男方家里给了一笔相当丰厚的彩礼,一度成为了每一次亲戚聚会时候的必谈话题,一时之间风光无两,以前没少祝福夏青也能找一个自家女婿那样的老公。

    只不过前两年她女婿家里的出了事,原来那家人早先开了一个公司,实际上私底下做着五马倒六羊的私人小额信贷擦边球生意,没曾想阴沟里翻了船,不但放出去的钱没收回来,反而还欠了外面一大笔债,男方一家纷纷出去躲债,而这位表姑的女儿一直到债主上门才知道,原来她的娘家父母被她老公当做了担保人。

    经过一番哭天抹泪,大概折腾了一年多,这位表姑家里不遗余力的一起筹措,女婿家的外债总算是还清,这最近这大半年的光景才又逐渐有所好转。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于那家人恢复元气这件事,夏青他们是不大担心的,只是觉得男方做那种有风险的擦边球生意,竟然偷偷蒙骗了自己岳父母来做担保人,客气点说是不厚道,不客气一点说,那就是缺德。

    只是平日里大家碍着亲戚面子,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今天夏爷爷这算是相当不客气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夏爷爷清了清嗓子,又扫一眼最先开口盘问纪渊的那位:“再有一点,虽然说我们家夏青也算是能文能武,但是我们作为女孩儿长辈的,肯定希望自家孩子能有个人帮我们照顾着,保护着。

    小纪是刑警,体格儿一看就知道不错,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买二十斤大米还得夏青帮忙抬回去,万一走夜路遇到个流氓,都不知道俩人该谁来保护谁!”

    那位家里女婿身高不到一米七,体重将将过百的也把眼皮垂下去了。

第四章 同学之死

    原本打定主意今天可能要撕破一贯多笑少说话的伪装,和这几个惯常挑事的七大姑八大姨伤一伤和气的夏青,因为夏爷爷这一番话,硬是把已经打好的腹稿又给咽了回去,全程乖巧而又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夏爷爷气定神闲的把那两位“骨干份子”说得脸都变了颜色。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再加上长辈这一层,夏爷爷今天这一番反击打出去,估计可以让那两个表姑表姨安静上一阵子了。

    纪渊还是一贯的样子,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情绪流露,只是在夏青需要去帮竹为亲戚添茶倒水的时候,很自然的拦住她,帮她把事情很快的都做完,该有的礼节都有,不过热情么就谈不上热情。

    纪渊对外人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夏青也习以为常,不过在外人眼里,以纪渊这样的年纪,表现得如此沉稳,便似乎又多了几分神秘色彩。

    于是等到送那几个亲戚离开的时候,她们对纪渊就几乎全是称赞和欣赏了,这里面一部分当然是碍于夏爷爷之前明晃晃的护短儿,所以卖个面子,还有一部分也确实是觉得纪渊不同于外面很多毛头小子的浮躁劲儿,确实是挺不错。

    送走了那些亲戚,只剩下祖孙四人,小套房里总算是安静下来,夏奶奶看纪渊一直都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的,没办法,老太太看待小伙子的着眼点,基本上首先是要有个好体格儿,这一点不用说,纪渊胳膊上紧实的肌肉可以得满分。

    除此之外就是“眼力见儿”了,所谓的“眼力见儿”就是一个人的观察力和主动性相结合做出的反应,按照老人的标准可能还要更直白些,就是眼里有活儿。

    纪渊在亲戚面前提夏青烧水泡茶,亲戚走了又主动去楼下买晚餐,从头到尾主动性是不需要说了,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在客厅里的小桌旁坐下来,夏青的眼神刚一瞟,手都还没伸出去,那边纪渊已经心领神会的扭开瓶水递了过去。

    夏奶奶的眼睛都笑弯了,对纪渊的称呼也从“小纪”变成了一口一个“孩子”,叫得别提多亲切热络,活脱脱好像她跟纪渊才是一对亲祖孙似的。

    夏爷爷倒是还端得住,不过有了他方才那一番维护和反击,基本上已经把他的真是内心世界泄露了七七八八,现在夏青和纪渊都很默契的不去戳穿罢了。

    吃过了饭夏青本来还打算陪爷爷奶奶再聊会儿天,不过夏爷爷却吃完饭没一会儿早早就开始轰他们走,说自己刚出院,得早点休息,而且年纪大了没精力,被先前来探望的亲戚吵得已经很累了,所以要早点睡觉。

    夏奶奶当然是舍不得宝贝孙女还有刚刚才见了两次面的未来孙女婿这么早就走,把夏爷爷扯到一旁,问他干嘛非轰孩子们走,平时也没见这么早就睡的。

    夏爷爷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老伴儿,摇摇头,叹口气:“你这个老太太,可真是糊里糊涂!俩小年轻的,平时工作又忙,好不容易有点空,跟咱们这种老家伙混在一起干什么!没听说过谈恋爱带俩老头儿老太太有助于增进感情的!”

    夏奶奶恍然大悟,转头再回来夏青他们这边的时候,就又是打呵欠,又是揉腰捶腿,演技有点浮夸,极力表现自己累了,想要早休息的意思。

    夏爷爷夏奶奶因为年纪大了,耳力都有些下降,所以平日里习惯了说话声音会比较大,方才俩人压低了声音的所谓悄悄话,小客厅里面的夏青和纪渊也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道别的时候,纪渊对夏爷爷的态度也变得格外郑重。

    “我以前都没发现我爷爷的个性这么别扭。”离开老年公寓,在回家的路上,夏青对纪渊感叹,“以前我奶奶总嫌我爷爷不说好听的,我还以为是老爷子不擅表达,现在才知道,他其实什么都会说,就是傲娇得厉害,不肯说出来罢了!”

    “这样的性格很好,作为长辈也很可爱。”纪渊想起夏爷爷之前的举动,也露出了笑容,“嘴上不肯坦诚,心里实实在在对你好,总好过嘴上把你说得天花乱坠,心里面实际上藏着不知道几把刀的那种人。”

    夏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纪渊说出这个感慨的那一瞬间,脑海里面浮现出来的都是之前康戈对自己讲起过的纪渊和**的那些往事。

    不过她只是自己想到了,却没有说出来,现在两个人心情都很不错,夏青也不想提那些会影响纪渊心情的事情出来扫兴。

    因为连续这几天,夏青单位和医院两头跑,也是有些疲惫,从老年公寓出来时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早,两个人就没有再做什么别的安排,到夏青住处那边,两人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纪渊陪夏青在小区里面走了几圈,边走边聊天,散了一会儿步,恰好遇到了也在小区里转悠的颜雪,纪渊才和颜雪在小区里做了一个“交接”,颜雪保证会把夏青送回家,不让她一个人走夜路,纪渊才向她道了谢,留下夏青一个人离开了。

    颜雪作为夏青的闺蜜,自然是队里面知道夏青和纪渊之间事情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纪渊一走,她便促狭的冲夏青挤挤眼。

    “以前听人说,女孩子一个人的时候力能扛鼎,一旦开始谈恋爱了,就扭不动矿泉水瓶了,还当是开玩笑的,现在我有点信了!”她打趣地对夏青说,“倒不是说女孩子故意装柔弱或者怎么样的,主要是遇到这种保护欲过强的男朋友,时间久了,铁娘子也得被照顾成娇滴滴的小妞儿了呀!”

    “得了吧!就你嘴贫!哪有那么夸张!”夏青被颜雪说得有点受不了,朝她腰间的痒痒肉抓了一把,“你别拿我开涮转移话题!这么晚了,又不是夏天太热想在外面乘凉,你一个人不在家里带着,在外面乱转什么呢?”

    “别提,下班回家还没等吃饭呢,就接到家里一通电话,搞得我一肚子火,一个人在屋里闷着怕自燃,干脆下来透透气,吹风去火!”颜雪有些烦躁的说。

    夏青对颜雪家里面的情况大概也是知道的,她颇有些同情的拍了拍颜雪的肩膀:“那也不能这么饿着啊,走吧,去我那儿,我冰箱里有速冻饺子,给你煮了吃,顺便聊聊天,比在外面这么漫无目的的乱走强。”

    “行!走着!”颜雪是个爽快的性格,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做决定也是一样的,听了夏青的提议,当即就表示赞同,两个人朝夏青住的那栋楼走去。

    到了夏青那里,夏青住了一盘饺子给颜雪,自己泡了一杯茶,两个人坐在桌旁聊天,颜雪先听夏青讲了讲在老年公寓夏爷爷的“舌战群儒”,然后捏着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唉!你们家这种路数的,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不过啊,我家但凡有一个这样性格的长辈,估计我都不可能是现在的这种性格!”

    夏青也充满无奈的跟着叹了口气,颜雪的父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人是真的好,只不过有些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珍惜和善待这种好脾气的人,反而会被人把善良、厚道这些当成是傻的表现,任意揉【hx】搓。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看不下去父母这么多年当老好人的那种处境,颜雪也不会一步步的变成了“风火轮”、“小辣椒”的性格。

    “这就是所谓的‘时势造英雄’啊!”颜雪一脸惆怅的夹起一个饺子感叹着。

    夏青笑得差一点把嘴里一口茶给喷出来,心里也蛮感慨的,每个人的性格,除了外部环境的影响之外,其实更重要的还是自己骨子里面的东西。

    比如自己,如果不是骨子里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劲儿,绝不可能经历那样的一次惊现之后,反而比过去还要更加振奋精神。

    又比如颜雪,如果不是本质上是一个乐天积极的性子,也不会一边努力培养自己的锋芒,为了维护父母与旁人抗争,一方面却仍然保持着开朗和乐观。

    反过来的话,自己可能就会一蹶不振,甚至扛不住当年恶意的流言蜚语,直接就寻了短见,而颜雪则有可能被逼成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变得很难相处。

    这么想一想,倒也觉得蛮庆幸的。

    两个人聊了好久,颜雪终于算是排解了胸中的一口闷气,顺便蹭了夏青一盘饺子,等到两个人回过神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一商量,颜雪干脆就流了下来,反正两个人一间寝室床挨着床住了好几年,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也免得让颜雪大半夜的一个人走回去。

    就这样,两个人第二天一早起来,一通出去晨跑了一圈,回来洗漱吃饭,再下楼的时候,纪渊的车子就已经停在那里了。

    颜雪二话不说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不等夏青跟着一起上来就把车门关上:“你自觉一点啊,坐前面去!我又不是小朋友,还用得着你陪!”

    说完还隔着车窗冲夏天挑挑眉,夏青好气又好笑,倒也没扭捏,依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纪渊和同颜雪打了招呼,开车载着二人去了单位。

    本来以为这又会是相对平静的一天,但事实上就像之前每一次接到出现场任务的时候一样,事先不会有人得到任何的预告。

    大概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夏青和纪渊突然接到通知,连忙出发,按照通知的地点,赶往w市的一处农家乐,那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这个农家乐的位置很有意思,属于w市的一处最为尴尬的地段。

    w市一共有五个区,其中有一个区距离主城区比较远,甚至比去距离最近的县还要远上许多,而这个农家院就位于从主城区通往那边的必经之路附近,按理说应该算是市区范围内,但是因为偏僻,所以始终发展的也不太好,没有什么商圈写字楼,只有一些说不上景气不景气的小工厂、大库房,周围净是一些四五层高的小土楼,更多的是树林、荒地。

    那个农家院的位置在那一片区域里面到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好的了,远离公路,远离工厂,周围除了一片树林之外,还有一个农家乐自己挖的鱼塘,鱼塘四周圈起了凉棚,目的很显然并不是为了搞养殖,而是为了让来这里的顾客享受垂钓的乐趣,总体来说算是一个还算幽静的去处。

    只不过现在这条通往幽静农家乐的小岔路上,已经停了几辆警车,不但把幽静给彻底打破了,甚至还平添了许多的紧张气氛。

    夏青来的一路上观察了一番,得出两个结论,一好一坏——好处是这附近不用担心围观群众过多,干扰正常工作以及破坏了现场,坏处是这么偏僻的地方,路边连路灯都没有一盏,就更别指望监控摄像头了!

    和他们一同过来的还有颜雪那一组,以及刚刚结束了漫长借调,终于重回刑警队的康戈,当夏青和纪渊下了车,看到老远冲他们热情招手的康戈时,纪渊皱起眉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夏青在一旁憋着笑,也冲康戈摆摆手。

    “来啦!你们看我是不是特别贴心?为了不妨碍你们,蹭了别人的车一起过来的!”康戈当然完全不会在意纪渊的反应,笑眯眯的迎上来,朝身后的车子一努嘴,“你这‘四轮带顶摩托’不错嘛!”

    “别废话,什么情况?”纪渊瞪他一眼,知道他调侃的是自己这么多年不肯放弃骑摩托,现在却突然为了夏青卖摩托换车的事儿。

    康戈见好就收,嬉笑的表情一敛,正色说:“我也刚到,太细节的还不清楚,已知是这家农家乐刚刚送走了一波过来办同学聚会的,二三十号人的那种规格,今天上午最后一个走的去办退房手续,服务员去查房的时候发现有一个房间里一个女的死了大半天了。”

第五章 破窗户

    三个人朝这个农家乐走过去,距离小岔路边上最近的是两间房以及他们之间的大门洞,大门洞上面立着这家农家乐的大招牌,迎面过去,左边的那间房小一些,房顶上三个红色大字——“迎宾处”,右边的那间房面积明显要大上许多,上面也是三个红色大字——“餐饮部”。

    现在大门口拉起了警戒线,几个员工模样的人一脸愁苦的站在迎宾处的门口,瞧着来来往往忙碌起来的警察,估计是事情发生在自家生意这边,所以他们普遍没有什么好奇,更多的是一种担忧和郁闷。

    “里头还有别的住宿客人么?”从迎宾处门口经过的时候,康戈问那几个人。

    “那还有什么人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苦着脸,把夹在指间的香烟塞到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一边喷着烟雾一边叹气,“这时候本来就淡季,前两天他们来那一群又人多,所以基本上就等于他们给包场了。”

    “对了,那个最后过来结账的也叫我们给扣下了!”旁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中年男人背后伸头出来,“我们怕他走了我们说不清!”

    “人在哪儿呢?我去找他聊聊!”康戈笑眯眯的冲那小伙子道了个谢,扭头对夏青和纪渊说,“反正就随便聊聊吧,先摸摸都有些什么人来参加活动的底。”

    纪渊点点头,康戈就跟着那个年轻小伙子去见这同学聚会结束后最后一个离开的倒霉蛋,他和夏青过去里面案发现场看一看。

    这个最后负责办理退房手续的人,根据经验十有**是和这个案子没有什么牵扯的,毕竟前面康戈已经提到过,报案的时候连农家乐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名死者已经死了大半天,哪有什么凶手蠢到杀完了人不抓紧走也就怕了,还偏偏要主动留下来最后一个离开的?

    毕竟留下来办理退房手续,像这样的农家乐必然不会存在大酒店才有的免查房服务,那就等同于留下来直面案发,增加自己的嫌疑一样。

    但是就像康戈说的那样,聊一聊总还是有必要的,至少先把都有些什么人来参加这个大型同学聚会,以及一些大概的情况有一个提前掌握。

    毕竟一个无辜的人,就因为自己最后离开,莫名的沾上了嫌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进行撇清,对于其他人的事情反而无心帮忙遮掩了。

    两个人穿过迎宾处和餐饮部中间的大门洞,首先看到了一片小树林,树应该是最近这两三年才种的,树干还很细,树上的叶子也还没有长出多少,刚抽了嫩绿的小芽而已,所以树下还没有什么绿荫,倒是给里面的住宿区增加了一点点的**感,至少不会一走进大门洞就可以把住宿区一眼望到底。

    穿过小树林,就是一个长方形规规整整的大院子,院子两边是两排房子,们都是朝着院子的方向开,很显然是这里的客房区,夏青大略看了看,左右两边大约各有七八间房的样子,不过看得出来,左手边的房间因为与前面的迎宾部大概对齐,所以房型会小一点,另一边的房子与餐饮部对齐,房型较大。

    按照小房型最多能住两个人,大房型最多能住四到六人来算的话,这个农家乐对住宿顾客的容纳力还是相当可以的。

    院子的最里面,也就是顺着院子直直走过去的话,就能去到他们方才来的路上远远看到的那个鱼塘,鱼塘和院子之间除了凉棚之外,还有一道院墙和一个月亮门,弄得还挺有一番风味的。

    出事的房间就位于左手边的那一排相对比较小的客房当中,位置居中偏鱼塘方向,估计平时比起靠近大门洞和小树林这边要显得幽静一点,现在倒是显不出来这种优势了,毕竟所有出现场的人都在那附近里里外外的忙着。

    夏青和纪渊也过去看看,屋内拍照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法医正在里面检查。

    死者是一名女性,死状出乎意料的安详,如果忽略掉面部有淤血发绀的情况,从其仰卧的姿态来看,就好像还在睡着,现场也干干净净,没有明显挣扎、搏斗的痕迹,更没有任何的血迹出现是视线范围内。

    “窒息死亡?”和在场的法医打过招呼之后,纪渊开口问。

    像纪渊这样比较有经验的刑警能够做出初步的死因判断并不稀奇,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抛砖引玉,张法医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回答说:“是啊,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前一天夜里的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

    死者颈部没有勒痕,可以排除勒死这一种可能性,我们怀疑是捂死的,但是具体是用什么方式捂死的,现在还不好确定。

    你们也看到了,面部没有因为被人强行用手捂住口鼻留下的痕迹,所以我第一时间考虑到了枕头,但是现场的这个枕头又不太可能。”

    说着,他用带这手套的手按了按死者脑袋下面的枕头:“荞麦皮的。”

    夏青了然地点点头,如果是那种密度比较高的泡沫枕头,说不定还真比较容易把人给闷死,荞麦皮枕头可就不大容易了,这东西内部全都是一个个的颗粒,颗粒与颗粒之间就会有缝隙,想要把一个成年人闷死,估计难度有点大。

    “这两个荞麦皮枕头我们也都检查过了,上面没有唾液之类的痕迹,你们仔细看,这名死者脸上原本是化过妆的,不过一位被捂住,有些蹭花了,枕套上面也都干干净净没看到彩妆的痕迹,不排除凶手离开的时候随手把真正用来闷死这名死者的东西带走处理掉了的可能性。”

    张法医说:“死者甚至没有找到明显因为挣扎而造成的痕迹,所以回头尸检的时候还得检测一下血液成分,看看是不是有饮酒或者服用某种药物过。”

    夏青看了看那名死者,看起来应该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脸上仔细观察果然能发现残留的彩妆痕迹,头发也并不算是特别的凌乱,此人身材纤瘦,皮肤原本应该是比较白的那一类人,身上穿着一件真丝面料的吊带睡裙,脚趾甲上都涂着鲜艳的指甲油,指甲油应该是新涂没多久,十个脚趾没有丁点儿的残破。

    看样子这名死者还是一个挺讲究生活品质,在意个人仪容的人,夏青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有些站不住脚。

    这家农家乐的环境总体来说还算不错,但是这个“不错”是按照农家乐的普遍行业水准来评判的,如果放在酒店行业的标准里面,充其量也就是连锁快捷酒店的水准,尤其是从那床单的颜色来看,应该已经有些旧了,上面有一些洗涤造成的小疙瘩,色泽也变得有些暗淡发黄。

    这样一位带着妆,穿着考究的女士,如果是因为平日里就一贯比较讲究,不大可能这样住在一个卫生条件极其普通的农家乐里面,不带任何的个人寝具,就直接睡在这样又黄又旧的床单和枕套上面。

    那么如果她真的连这样洗得已经失去了本来色泽的寝具都毫不介意,可以躺在上面酣睡,那么她如此与环境风格迥异的睡衣款式就是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想到这里,夏青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问张法医:“张法医,那这名死者生前有没有……有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关系的痕迹?”

    “还真被你说中了!”张法医点头,有些遗憾地说,“毕竟是一名这样年纪的女性死者,又死在房间里面,死亡时间推断过去又是在夜间,死者又穿着这样的睡裙,化着妆,确实需要考虑你说的那种可能性,所以方才我们做过了检查,可以确定死者生前曾经与人发生过关系,但是没有什么能提取到的。”

    夏青把这一点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而纪渊的视线则越过了眼前的那张双人席梦思,看向了大概三米外的窗子,窗帘没有拉严,还留着一道两寸宽的缝,他看到已经有人过去那边提取指纹,便没有说什么,默默的走开了。

    这间屋子不大,就那么十几平米,因为是农家乐,所以并没有室内卫生间,更别提浴室了,所以除了一个简单的衣橱,一个电视柜,一台电视机之外,就只剩下床和床头柜,房间内的环境一目了然。

    死者的个人物品都在一个敞开着的旅行箱里,放在床头柜边上,里面有几件衣服,一双敢跟皮鞋,一个化妆包,还有一个女士斜跨小皮包。

    夏青小心翼翼的打开皮包看了看里面,见里面有证件,银行卡,还有一些现金,现金数量不算多,很显然凶手也并不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

    “是不是想找死者的手机?”一个出现场的同事凑过来,向夏青递过一个证物袋,“在这儿呢,刚才我看过,死者昨天夜里十一点给一个人发了一条语音信息过去,让那人一点钟过来,对方回了她一个ok的表情。

    这是她生前发出的最后一条信息,只可惜对方的账号应该不是什么常用账号,没有绑定手机号码,也没有上传过任何带有个人信息的内容、照片,所以如果真的是一个小号的话,想要确认账号是什么人在用,还得花点功夫。”

    这正是夏青想要知道的,她向那位同事笑着道了谢,那位同事也对她笑笑。

    “沈文栋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出现场啊?”对方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夏青有些困惑的看了看那人:“为什么他要跟我一起?我们不是一组的啊。”

    那人微微一愣,有些讪讪地笑了笑便走开了。

    夏青抿抿嘴,若无其事的继续去做其他事情,过了一会儿才和纪渊一起离开案发现场那个房间,到外面去找康戈,康戈也已经和那个因为负责退房所以撞上了人命案的倒霉同学聊过,正在迎宾处门口和农家乐的人闲聊呢。

    这个人还真是和纪渊完全不一样的两种风格啊!夏青感叹,纪渊是到哪里去都自带不怒而威的气场,而康戈却是随时随地可以与别人打成一片。

    真的是很难想象这两个人的友谊到底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夏青又想起当初康戈跟自己说的那一套“肉饼和肉丸子除了形状不一样,本质却相同”的理论。

    就像是察觉到了夏青心里面的念头似的,纪渊一边和她并肩朝那边走,一边对她说:“你不要被康戈的嘻嘻哈哈骗了,他是我认识的最狠的笑面虎,现在他调回来了,以后你会有机会见识见识他嘻嘻哈哈之外的另一面的。”

    “被你说的,我简直已经充满期待了!”夏青笑着调侃了一句。

    走到近前,纪渊问正和康戈闲聊的那个男青年,这个男青年就是之前同他们说过话的那一位:“出事那间房的窗户之前是好的还是坏的?”

    “哦,那个窗户啊,早就坏了,窗框有点变形,所以窗户拉不开,卡死在窗框里了,一使劲儿就整扇掉下来,之前不是冬天太冷了,没法儿找人换么,想着等春暖花开天气好不下雨的时候,找人过来把我们这边好几个变了形的窗户都给拆掉换新的呢。”

    小伙子一听就知道纪渊想问什么,他说着说着,声音压低了一些:“那个窗框上裂开的地方,早就有了!最开始给我们装这批窗户的是我们老板娘亲叔叔的表小舅子,没少收我们钱,结果一共就过了两个冬天,就都冻得变形,严重点的开裂,更严重的你们还没看到,直接窗户都掉了,就剩个破窗框。

    偏偏我们还不能说,别说我们不能说了,我们老板怕老婆,他都不敢当着老板娘的面抱怨,老板娘特别护着她娘家人,这回要是因为那个破窗户进去的人,把屋里的人给弄死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昨天晚上你也在这边么?”夏青问。

    一被问到自己的头上,小伙子顿时就收敛了方才的幸灾乐祸:“不在不在,我我这个礼拜是轮白班的,昨天下午四五点钟我就走了,今早上才过来的!”

    “那就麻烦你帮我们把昨天晚上值夜班的叫过来聊聊吧!”夏青对他笑了笑。

    “好咧!我这就叫人!”小伙子立刻答应下来,跑到一旁去打电话了。

第六章 死者何人

    “怎么样?办理退房手续的那个人聊过了?”小伙子跑走之后,纪渊问康戈。

    “聊了,大概把这边之前的情况有了一个掌握。”康戈大概的给纪渊和夏青概括了一下,“负责办理退房这位倒霉蛋是他们这一群同学大学时候的班长,这是他们毕业十周年的聚会,因为当初的学校就在w市,参加的同学又有一大半儿是在这边的,所以就选择都来w市参加聚会,总共到了三十二三人。

    同学聚会一共为期五天,周末连着后面三天,但实际上就周末那两天人最多,周一那天就走了一大半儿,剩下十几个人还在这里继续聚会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具有作案嫌疑的人肯定跑不出这十几个人,咱们的调查范围缩小了很多啊!”夏青一听这话,感到很开心,原本想到光是做走访做笔录就要三十多个,就已经有些隐隐头大,毕竟太零碎的信息梳理起来比较麻烦。

    康戈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还不止,还不止!这十几个人里面,还有五个是昨天下午的火车,没到昨天晚上就已经走了,没有作案机会,所以昨天夜里还留在这里继续住到最后的,算上死者本人,就只有九个人而已。”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也有一个坏消息,除了死者以外剩下的八个人里面,有一个家在外地,根据班长的回忆,今天早上七点半多离开的,说是去火车站,我刚才已经通知队里派人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可能拦截一下。”

    “这些人的离开时间都有掌握吗?”纪渊问。

    “我是谁啊!有我出马,你还担心漏了这么重要的问题?”康戈笑嘻嘻的冲纪渊挑了挑眉,抖开自己的记事本,“这八个人,班长最后走不用说了,剩下七个根据班长的回忆,最早走的一个叫高伟茂,家住本地,早上六点钟离开,说是请假就请到今天,得回家换换衣服准备上班了。

    还有一个就是正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给拦回来的那个叫胡睿,家在外地,七点半离开农家乐走的。七个人里面比较早走的就这两个。

    有个叫常元龙的走得比较晚,九点多了才被班长敲门叫起来,剩下四个人分别是吴甜、南琴、范悦怡还有杜承泽,这四个人班长回忆说是八点出头的时候一起结伴走的,坐的是杜承泽开的车。”

    夏青把这几个人名和离开时间记了一下,然后问康戈:“那位班长是怎么对你介绍死者的呢?有没有提到其他人和死者的关系?”

    “或多或少提到了一点,都是成年人么,一点不说的话,作为报案人他有些被动,要是说太多呢,估计他也怕得罪人,所以中规中矩,点到为止。

    死者名叫柳丹扬,今年33岁,已婚未育,经营一家饰品店,据班长说,大学期间的人缘儿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毕业之后生活也算是比较舒心,物质条件不错,家庭生活也比较美满。班长之前受邀参加过柳丹扬的婚礼,据说很盛大。”

    “基本上就可以理解为各方面都比较美满的那么一个人了。”夏青挑眉。

    “这事儿吧,回头咱们再找几个女同学聊一聊!因为听班长对柳丹扬的夸奖……怎么说呢,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是一个异性缘比较好的女人。”康戈说,“人在同性当中的人缘和在异性当中的人缘,这中间往往有一个平衡点,偏左一点还是偏右一点都问题不大,可是如果偏大发劲儿了,另一边一定保不住!”

    夏青点头表示赞同:“异性缘太好这件事,也是具有两面性的,除了可能影响到这个人在同性别人群当中的口碑之外,太好的异性缘也容易滋生出一些不和谐的东西,正所谓物极必反,喜欢得太不理智也一样是要坏事的。”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那个去打电话的小伙子回来说前一天晚班的人就住附近,马上就到,于是他们就等了一会儿,果然晚班的几个人过了几分钟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估计是走得有点急,气喘吁吁的,很显然是刚刚在电话里得知了前一天晚上农家乐出事了,所以一脸的惊讶。

    夏青他们三个人分头和那几个晚班的人聊过,现场这边也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一行人便准备离开农家乐,返回局里去。

    农家乐这边,里里外外的痕迹勘验都已经结束了,所以除了案发现场那个房间暂时挂着警戒线和封条之外,其他倒是不受什么影响,不过农家乐的老板还是一张脸跟苦瓜一样,这倒也好理解,虽然说没有人封他的农家乐,但是在这样的一个淡季里,本来生意就不好,又有一个屋子出了人命,那就和封店没有什么区别了。

    回到局里面,夏青根据柳丹扬的个人信息联系到了她的丈夫,她丈夫听说妻子出了事,当场就因为过度紧张,一下子摔倒下去,还是旁人帮忙扶起来,顺便捡起手机,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了过来公安局处理相关手续。

    与此同时,传来了一个消息,那个一大早就先离开的家住外地的胡睿被队里的同事在火车站成功的拦了下来,原来他所购买的车票要十一点多才发车,他之前离开那么早,是想要跑去买些w市的特产之类回去带给家里人。

    听说柳丹扬出了事,胡睿十分惊讶,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同意暂时先留下来配合调查,不过他提出条件,就是必须公安局的人出面帮他打电话联系家里头还有工作单位,帮忙解释一下晚归的原因。

    负责去找他的罗威回来之后对夏青他们讲:“这个人有点意思!别人都生怕家里和单位知道他牵扯到了刑事案件当中,要么怕家里人担心,要么怕在单位传出去被人胡乱议论,影响不好,他倒好,一点都不在乎,说反正清者自清,正好警察帮忙打电话请假还比较有说服力。”

    这边胡睿找到了,其他人都是本地的,也就不那么让人担心,没过多久,柳丹扬的丈夫就赶到了公安局,从时间算来,应该是挂断电话就立刻赶过来了。

    从穿着来看,这是一个比较注意个人形象,比较追求时尚,同时家境也比较殷实的男人,从头到脚一身潮牌,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在美发产品的支撑下显得非常有型,只是两眼通红,鼻子也通红,明显刚哭过,有些狼狈。

    “我能再见我老婆一面么?”他一见到纪渊和夏青就立刻眼泪又流了下来,上前一把拉住纪渊,“哥们儿,我求求你,我有心理准备,你们不用担心我!不管我老婆变成什么样了,我都能承受得了,我扛得住!咱们都是男人,你理解理解我的感受好不好?好歹让我老婆还是个完整的人的时候,让我再看一眼!”

    “李先生!你冷静一点!”纪渊皱起眉头,虽然他理解柳丹扬丈夫现在的这种心情,但是方才对方拉着他找共情心理的做法还是让他有些不大舒服,“你对我们这边的尸检可能存在一定的误解。你先冷静下来,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看看,不存在让你看不到完整的人这种可能性。”

    柳丹扬的丈夫这才稍微平静下来一点,一边结结巴巴的道谢,一边急着要走,纪渊和夏青便带着他过去法医那边,到了那边,看到柳丹扬的尸体,她的丈夫又是一番痛哭流涕,等到办完手续重新回到刑警队这边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哭到脱力,发型也乱了,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

    根据资料上面提供的信息,柳丹扬的丈夫李强是一名商人,年纪比柳丹扬要打上一些,尽管打扮得很时髦,状态也比较年轻,但是实际上已经四十多岁,比妻子足足大了十岁还冒头。

    李强做的是汽车代理销售的生意,经济条件自然是没得说,两个人的小家位于w市一处高档居民小区中,柳丹扬的饰品店也是他出钱开起来的,似乎并不是为了赚钱,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满足柳丹扬的个人兴趣,找个乐子。

    “李先生,节哀顺变。”夏青给李强倒了一杯水,“柳丹扬的事情我们也感到很遗憾,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死者已矣,现在作为她的丈夫,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都希望这个案子尽快水落石出,对不对?”

    “对,你说的对。”李强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他的呼吸还带着颤抖,“就是……太突然了!我现在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恶梦一样,想赶紧醒过来……”

    “柳丹扬去参加同学聚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夏青知道现在指望李强完全振作起来是不现实的,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打击,换成任何人都会一样的精神恍惚,所以哪怕状态不够好,能顺着自己的问题来提供信息就足够了。

    “我知道,她毕业十年,之前同学就一直张罗要聚,她也挺惦记着这件事的,我平时生意上面比较忙,除了应酬,还经常要出差去外地,陪她的时间不算多,所以也觉得挺亏欠她,看她那么兴奋的盼着聚会,我也特别支持。

    上周六他们聚会头一天,安排了什么故地重游,还是我给他们租了一辆旅游大巴,载着他们所有人到处跑了一天,晚上又安排的酒店宴会厅,让他们吃饭,之后她说不用我一直这么陪着,正好我生意那边也走不开,就把他们送去那个农家乐,然后我就走了。”

    说到这里,李强忽然把脸埋在两只手的手心里,手指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我现在好后悔啊,当时我送他们去那个农家乐,一看那环境,我还跟我老婆说,这地方不太行啊,条件也不怎么好,还那么偏。

    我老婆说因为同学比较多,不是所有人都舍得出很多钱来住宿,所以要照顾一下同学里面经济不太好的那几个。我还跟她说要不我给安排个地方吧,比这条件好多了,老板是我朋友,价钱好商量,其他人就按照这个农家乐的费用出,其余的部分我来补,但是我老婆没有同意,说太张扬了不太好。

    我哪能想到会出了事!要是知道那个破地方周围那么不安全,我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她住那边啊!我说什么也不可能把她自己留那儿,至少我也得陪着她!”

    “你这几天都没有过去农家乐那边陪伴过柳丹扬?”纪渊问。

    李强一脸痛苦的摇摇头:“没有,我那边正好要做下个月的订货单,最近本来也是手忙脚乱的忙不过来,所以我就没管她,让她开开心心的跟同学一起玩,而且我也觉得,我比我老婆大不少,人家都比我年轻,又都是大学生,我一个中专毕业的,没念过大学,怕呆久了露怯,让我老婆没面子,所以就没去。”

    夏青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纪渊,两个人眼神一对视便已经心照不宣。

    张法医在现场的时候就可以确定,死者柳丹扬在遇害之前是曾经与人有过关系的,并且采取了措施,提取不到可以用来确认对方身份的证据。

    现在李强说自己周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柳丹扬,那么就等于侧面证明了柳丹扬应该是和参加聚会的那些同学当中的什么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关系。

    虽然说那个与柳丹扬关系匪浅的男人未必一定是杀害她的凶手,至少这个人也可能比其他人知道更多当天晚上的情况。

    这些夏青和纪渊当然没有打算在李强面前抖出来,这个男人现在受打击已经很严重,在这样的情境下雪上加霜可就有些太残忍了。

    “李先生,柳丹扬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平时的人际关系怎么样?”夏青问。

    “她这个人,迷迷糊糊,大大咧咧,没有什么心眼儿,很单纯的那么一个人。”李强抹了抹眼泪,“她家不是这边的,所以平时朋友好像也没有多少,跟她最要好的是她大学时候的好朋友,叫南琴,她们俩来往比较多,我不在家的时候,经常是南琴帮我陪她。

    虽然说我老婆没有特别多好朋友,但是不管是她以前在外面上班的时候,还是后来自己开店,她跟所有人关系都挺好的,就像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不喜欢她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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