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登堂入室
肖莹对自己跟踪朱浩瀚的事情表现得如此坦然,这让原本并不想同她多说什么的纪渊都感到十分错愕,毕竟一般精神状态正常的人,如果做了这样的事,都会表现出一些心虚,没有谁可以做到这样的理直气壮。
“你就不怕这么做,反而引起了朱浩瀚的反感?”他忍不住开口问。
“别被他发现就行了。我妈以前每次别人给她介绍个对象什么的,她都得偷偷的去注意一下那个人到底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我妈说女人一辈子吃一次亏,上一次当就够了,她找我爸的时候瞎了眼,所以不能再犯一样的错。我小时候她要出去偷偷的跟着人家,我自己在家里她又放心,还带着我一起去过,所以我知道这事不可以敲锣打鼓的弄那么高调的!”
肖莹依旧没有任何心虚的反应:“一开始的时候,我溜去偷偷看朱浩瀚的事儿,也没有谁注意到的,后来我也是不小心,把有一张不该让朱浩瀚看到的照片给他看到了,他那次确实是挺不高兴的,把我也给吓坏了,事后我想找机会跟他道个歉,但是我爸不让,他看着我看得死死的。”
“你说的是偷拍朱浩瀚在更衣室里面的那张照片?”夏青惊讶于她讲出来的事情,看她一副很淡定坦然的样子,干脆也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肖莹的表情终于有些不大自然了,不过倒也没有否认,而是说:“那次的事真的是误会,我没有想过要做什么龌龊猥琐的事情,我一个女孩儿,还能对他耍流【hx】氓么?真的是有原因的,但是我一直没有机会解释,如果给我一个机会跟他好好解释,他肯定会明白,肯定不会那么生气的。
我真的不是那种乱来的女孩儿,我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他,不是想要吓唬他,也不会害他啊!可惜现在他不在了,我连个跟他解释清楚的机会都没有,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我实际上的意图了……”
“没关系,他不在,我们也可以听一听,毕竟那件事不管是当事人朱浩瀚,还是其他人,换成是谁都会产生一样的误解不是么?如果你觉得自己被误会了,那正好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澄清一下。”夏青对肖莹说。
肖莹眼神怪异的看了夏青一眼:“除了朱浩瀚之外,别人是怎么想的,误会不误会,我才不在乎呢,别人怎么理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青一愣,以为肖莹这是不买账,想要拒绝回应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怪女孩儿却又忽然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开口解释起来。
“他们都以为我是什么神经病,一个女孩子,觍着脸跑去偷看偷拍人家男更衣室,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她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透着浓浓的委屈,“我喜欢的从头到尾就只有朱浩瀚,关心的也只有朱浩瀚,而且我对朱浩瀚的感情是很认真的,怎么会做出让他觉得丢脸的事呢!
我当初是知道他快要过生日了,所以我就想送给他礼物,给他一个惊喜,那我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所以我就想,我要是知道他的储物柜是哪个就好了!”
“你想给他惊喜,和他的储物柜有什么关系?”纪渊问。
“怎么就没关系了!什么叫惊喜?惊喜当然是要出其不意才有效果,如果我当面给他,那跟他的那些球迷啊粉丝啊有什么区别!”
肖莹回答得依旧理直气壮,“可是如果我能先知道他的储物柜是哪一个,然后准备好礼物,偷偷的溜进去,把东西放在他的储物柜里面,那样等他一打开柜子,看到里面有份花了很多心思为他准备的礼物——一个魔盒相册!
魔盒相册你们知道的吧?就是那种可以有好多好多种打开方式,里面可以放很多的照片,写很多很有爱的话,还可以放一些比较具有代表意义的小礼物,需要花很多心思去准备的那种礼物,你们想想,他能不感动?”
朱浩瀚会不会感动,夏青也没办法替他回答,反正如果换成是她自己的话,估计不光不感动,甚至不敢动啊!
试想一下,位于更衣室里面,自己上了锁的私人储物柜里,忽然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份礼物,来路不明,而且看风格就知道是异性的手笔,还放了那么多自己的照片……光是设想一下就已经让人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了。
夏青觉得肖莹其实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成功的实施这一计划,不然的话,她所说的那种魔盒相册需要大量的照片来填充,这里面难免又会出现一些明显来自于偷拍的,而肖莹所谓的“具有代表性的小礼物”是什么尺度,夏青也没有什么信心,朱浩瀚能够做出的反应,大概率是直接打电话报警。
“既然你想要秘密的采取行动,为什么又会让你的计划提前暴露了呢?”夏青压下自己的个人情绪,免得被肖莹察觉到会不愿意继续开口。
“就是昏了头呗!”肖莹满是懊恼地说,“我当时本来就是想拍一张照片,确定一下朱浩瀚用的是哪一个柜子,这样我就不会放错了,结果拍完照片回去打印出来,就越看越觉得真的是太帅了,那个角度,那个侧脸,要不是那张照片那天被他抢过去撕掉了,我现在肯定让你们看看!我为了拍那张照片,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时候,把两个膝盖都摔得乌青乌青的,那我都觉得很值得!
我有很多很多朱浩瀚的照片,但是只有那一张,是真的从来没有比那更帅的,所以我就一下子昏了头,把那张照片天天带在身边,那次正好我爸跟我说学校里面有比赛,问我要不要看,我就来了,刚巧有上去求签名的机会,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就鬼使神差的吧,就把那个照片拿出来了。
朱浩瀚看到以后就误会了,撕了照片,然后保安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把我给拉出去,还说要报警,是我爸过来跟他们求情,他们才没把我扣到警察来,我在那之后本来是想要找机会跟朱浩瀚解释一下的,但是我爸那次真的生气了,说如果再有这种事,他就把我送回去,以后都不管我了。”
“之后你是什么时候又见过朱浩瀚的?”
“好久之后了,一直到我上大学以后才有机会见到他。那次的事情闹得有点严重,打那之后,我爸就真的急了,也不允许我住校了,非要我搬到他那里去住,他每天就接送我上下学,盯着我,有一次我知道学校里头有比赛,我就偷偷溜去,想要看一看,结果被我爸撞见,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押送回家。
那时候还有差不多三个月高考吧,所以我就忍了,没有偷偷再跑来看过朱浩瀚,一直到高考结束我也没敢过来,怕假期他们训练的时候没别人在,我来会被人家认出来轰走,所以一直等到x大学开学,我才又见到朱浩瀚。”
肖莹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语气里面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委屈。
夏青却觉得另外一件事很让人意外:“你一直到还有三个月就要冲刺高考的时候,还在每天想着怎么见到朱浩瀚,那你……原本的学习基础应该不错吧?”
据她所知,x大学虽然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一流名校,但是在某些领域也有一点自己的名号,考上这里的学生就算不个顶个都是尖子生,也都不差。
可是就算是一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学生,在考完前三个月还这样把精力都用在尾随和偷拍别人的这些事情上头,恐怕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吧。
“我……还可以吧,主要是我爸算是教职工,所以教职工子女录取的时候有一点优待,而且我后来被我爸盯得死死的,我不高兴,他给我做思想工作。
他说如果我真的那么喜欢朱浩瀚,那就更要努力学习,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考到x大学去,他平时跟朱浩瀚能说上话,说不定能帮到我,到时候近水楼台也比较容易一点。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后来就收了心思,努力备考,考试的时候发挥的还不错,再加上我爸的缘故可以享受优惠政策,就考上了。”
“你原计划偷偷进男更衣室,打开朱浩瀚的储物柜,把礼物放进去,也是你爸答应帮助你的?”纪渊问肖莹。
“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他要是知道的话,还不早就把我给锁起来了!”肖莹忙不迭的摇摇头,顺带着摆摆手,“我以前对我爸没有什么感情,他觉得亏欠我,想要补偿我,我就接受就行了,但是到现在我跟我爸也相处了一年半的时间,我觉得他对我够意思,就是这个够意思必须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不能影响到他的工作,他的名誉,不能让他丢脸没面子!
而且他就是一个队医而已,又不是什么球队教练之类的,更衣室的钥匙他也没有啊!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敢拿给我用,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那你原本是打算怎么进去的?”夏青问。
肖莹微微低下头,脚下意识一下一下的摩擦这地面,回答这个问题似乎让她感觉有些不大自在了:“我……我会拨锁……”
好家伙,这还是一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型的!夏青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儿,感觉自己真的是大开眼界,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你去朱浩瀚的住所是怎么进的门?也是自己拨锁拨开的?”夏青又问。
肖莹果然没有认出夏青和纪渊就是那天晚上自己在朱浩瀚住处遇到过的人,听到夏青问自己这件事,登时就愣住了,一张脸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起来,看起来有些慌乱。
“这事儿……你们也知道了……?”她一开口就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我就是有一次跟着他,然后就看到他跟他当时那个女朋友打电话,说忘带钥匙,可能是他那个女朋友在电话里问他怎么办,他说没事,他有个备用钥匙,就藏在门口那个管道井里面的一个小挂钩上头。
我当时听到就记住了,之后就心里面好像抓挠一样的,就想看看他平时生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感受一下他的气息,那时候我没敢,后来因为照片的事情,就被我爸盯死了,想去也没机会,一直到我到x大学住校以后,心里面还惦记着,就趁他在学校训练的时候,偷偷跑去了。”
“朱浩瀚家的备用钥匙,过了那么久,还放在原来的地方?”夏青问。
肖莹点点头:“嗯,还在那里,我就拿了去偷偷配了一把,又把原来的给他放回去了。然后我就偷偷去过几次,都是赶在他在学校训练,我晚上也没有晚课的时候,去呆一会儿我就回去,次数也不是特别多……”
“你去朱浩瀚家做什么?”纪渊问,他还记得那天肖莹很仓皇的从里面跑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一边往外跑一边套衣服。
肖莹看起来更加尴尬了,方才被问到她偷拍朱浩瀚的事情,她都表现的非常坦然,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做的是一件错事一样,现在被纪渊问到去朱浩瀚家里做什么,她居然局促起来了!
“我……我就是去……去感受一下朱浩瀚的气息……”她沉默了片刻,闷声闷气地说。
“具体是做什么?”纪渊很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发问者。
“就是……就是……”肖莹绞着手,“在他床上躺一会儿,坐一坐他的沙发,还有……还有偶尔的,在他家里洗个澡……一个是学校宿舍里面的浴室不好用,一个是我……我想用他的洗发水和浴液,这样就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是他的气息了。”
第四十一章 隔墙有耳
从肖莹的反应来看,她的那种不自在,似乎更多的是自己偷偷跑去朱浩瀚家里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所以觉得很尴尬和紧张,而不是觉得自己的行为错得离谱,反而还在提到用了朱浩瀚的洗漱用品之后,自己被朱浩瀚的气息包围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羞涩。
一想到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溜进自己家中,在自己的床上打滚儿,在自己的浴室里面洗澡……夏青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寒意,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猜测朱浩瀚应该是对此并不知情的,否则他不会不更换自己家的门锁,不改变藏备用钥匙的位置,也不会对自己在更衣室被偷拍的事情那么介意了——毕竟自己家都被人时不时观光游览一下,偷拍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夏青有觉得肖莹的话听起来也有不太合乎逻辑的地方:“你说你跑去朱浩瀚家,又是洗头又是淋浴的,好多次,他都没有发现过?他不经常回家?”
“回的,据我所知,他每天训练完预定是回去住的,毕竟他家住的离学校也不远,经过一天训练那么辛苦,他也需要有一个好的休息环境呢。”肖莹立刻就做出回答,很显然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了解,“我每次用完都把地面擦干。”
“所以你每次都是把时间算得刚刚好,确保自己可以处理完这些,不被朱浩瀚给正巧撞个正着?”夏青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儿的心理素质需要刮目相看才行。
“朱浩瀚的生活是非常非常有规律的,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就不可能会被打乱,所以想要不被他撞见还是挺容易的。”肖莹回答。
“你还真是对朱浩瀚的所有行踪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啊!”夏青发出感慨,“那你去他家里岂不是就跟走城门似的,来去自由!”
“也不是,有一次我就差一点被人撞见,是朱浩瀚的姐姐和姐夫,他们突然跑到他家里去了,我也不知道,那一次特别险,吓得我之后一两个礼拜没敢再去。”肖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那天要不是后来他姐姐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两口子就都走了,搞不好我就被直接被堵在那里……不对,后来我最后去的那一次……又差一点就被他姐姐和姐夫给堵在那里,然后我……”
她忽然闭上了嘴巴,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夏青,努力瞪大了眼睛,就好像这么半天了,她才看清楚面前的这个人长什么模样似的,然后她又扭头仔细的端详了纪渊一番,因为太过于惊讶,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你们……你们……你们到底是警察……还是朱浩瀚的姐姐和姐夫?”她略微回过神来,把背靠在立柜门上,好像以此来给自己一点支撑似的,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一点发颤,“你们过来找我……想要干什么?”
“我们的证件你不是都已经看过了么?怎么会还有这方面的疑问呢?”夏青对她笑了笑,“那天我们确实在朱浩瀚的住处见过一面,不过你一开口就叫我们姐姐和姐夫,然后根本不等我们说什么,你就跑了。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你之前应该已经在朱浩瀚的家里面撞见过一次他的姐姐一家了,怎么会见到我们还会错把我们当成是他们呢?”
“所以你们真的是警察喽?”肖莹一听夏青这么说,好像狠狠松了一口气。
“你方才是害怕我们真的是朱浩瀚的姐姐和姐夫?为什么要怕?”纪渊问,“现在确定我们真的是警察,怎么又不怕了?我们是什么身份,影响很大?”
“影响当然大了,”肖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刚才以为你们是拿警察当借口,过来诈我的,都要吓死了,我做的事情可能你们觉得不对,觉得不理解,但是我没伤天害理,我也没偷东西,你们警察也不至于把我怎么着,你们不能骂我,不能打我,因为你们不允许那么做。
可是如果是朱浩瀚的姐姐和姐夫,那就不好说了,我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对朱浩瀚怪怪的,谁知道这种时候如果知道我那么了解朱浩瀚,会对我怎么样啊,我心里也没有底,我也会觉得害怕啊。”
“你对朱浩瀚的姐姐和姐夫评价好像不怎么高,印象也不够正面呐!”夏青听到这里,直接对肖莹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接着便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个对朱浩瀚没有什么好心思呗!”肖莹尽管还有些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见不得光而略感局促,但是说起朱浩渺和左易这对夫妇,她又忍不住变得气哼哼起来,“我那次差一点被他们撞见的时候,藏在里面都听见他们说话了,当时听得我特别生气,浑身直哆嗦的那种,他们太不尊重朱浩瀚了!”
“你能具体的说一说么?你那天都听到了什么?”夏青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过分的期待和关注,就好像只是随便俩聊一样。
“那天我正在朱浩瀚卧室里面,那两个人突然就来了,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躲在屋里没敢出来,本来还担心他们会进卧室里面去,后来他们倒是没有,就在客厅里坐着说话来着,说着说着还吵了起来。”
肖莹一脸厌恶的说:“他们俩要是不说话,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朱浩瀚的姐姐和姐夫,是听他们说话的内容我才猜出来的!两个人一进门,那个男的,就是朱浩瀚的姐夫就开始抱怨,说什么浪费钱,放着学校宿舍不住,非要跑出来买个房子,还说什么别人都住得了,怎么就他那么爱搞特殊化!
朱浩瀚的姐姐就说她爸有钱,有这个条件,就想让弟弟住得舒服一点,怎么了?她老公就一直在旁边唧唧歪歪,好像是嫌他老婆帮朱浩瀚打扫房间了,说平时自己家的活儿都是请家政去做,到这儿他老婆倒是能收拾得动了。
朱浩瀚的姐姐就说那对自己弟弟怎么能一样什么什么的,朱浩瀚姐夫就说了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他说,你当人家是弟弟,人家有没有当你是姐姐!”
“你为什么对这句话印象格外深?”夏青当然听得出来左易当初说这话的时候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肖莹听起来似乎连朱浩渺只是朱浩瀚的堂姐,以及朱浩瀚过去的那些童年遭遇都并不知情,那么她又为什么要对左易的这么一句抱怨有那么深的印象,现在要特意拿出来说一说呢?
“因为他那不是明摆着挑拨离间么?这种话我又不是没听说过,”肖莹撇嘴,“我说我要跟我爸过来w市这边住一阵子的时候,我妈身边的亲戚就跟我说,你那他当爸,他可未必真心拿你当闺女,回头还不是一样得当包袱扔回来!
那不就是挑拨么!我当时要是信了,我可能就不会到w市来过暑假,就不会看到朱浩瀚,就不会让我爸把我留下来,那事实证明我爸对我还行,他就是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去做样子给人看。那万一朱浩瀚也是这样呢?他姐夫那么一说,如果他姐听进去了,心里有疙瘩了,对朱浩瀚多不公平!”
原来她忿忿不平的是这样一种缘由,夏青对肖莹点点头:“除了这件事呢?”
“还有啊,朱浩瀚的姐夫那个人实在是太恶心了,后来我还听见他跟朱浩瀚姐姐说,让她防着点朱浩瀚,没事的时候多给朱浩瀚的爸爸提个醒儿,不能什么都由着朱浩瀚的性子胡来,纵容他做这种没前途的事儿!”肖莹满是怒意地说,“朱浩瀚怎么就胡来了?他那么好的篮球天赋要是还算胡来,别人算什么?!”
“他姐夫还说什么了?”夏青继续引着问。
“他还说朱浩瀚就是吃准了他爸爸惯着他,所以才这么自私不替别人考虑的,以后老大不小了,一事无成的时候,看他要怎么办!让朱浩瀚的姐姐劝朱浩瀚趁着大学还没毕业,别考虑以后打球的事儿了,利用一下明星球员的这个资源,保个研什么的,挑个实用的专业,以后毕业也好找工作一点!哼,那两口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假惺惺的关心朱浩瀚,还不是想坑他!”
“你要是说朱浩瀚的姐夫让你觉得人不好,那我还能理解一点,朱浩瀚的姐姐,又帮弟弟收拾屋子,又维护他的,怎么就也不好了呢?”
“她那些肯定都是收买人心的假象,骨子里她和她老公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一开始他老公说那些话,她还假惺惺的维护朱浩瀚,结果后来她老公说,如果没有朱浩瀚,朱浩瀚爸爸所有的钱就都是朱浩瀚姐姐一个人的了!朱浩瀚姐姐家里也就一个孩子,以后不早晚都是他们家孩子的么!
这样一来,他们家孩子的选择就很宽了,也能有资本追求自己的梦想,还说难道朱浩瀚的梦想就必须成全,他们家孩子的梦想就无关紧要之类的!
我觉得这根本就都是屁话!我要是朱浩瀚姐姐,我肯定狠狠地骂那个男人一顿,但是我在屋里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朱浩瀚觉得姐姐听她老公说这种话之后,就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那不就是默许默认了么?!”
“所以你觉得朱浩瀚的姐姐和姐夫有可能会合谋一起害朱浩瀚?”夏青问。
“反正我觉得他们俩都很可疑!而且他们那么有钱,在这边买套房子都不觉得是什么花销,朱浩瀚毕业之后有可能签到职业俱乐部里面去打球,到时候能赚到那么多钱,他们还觉得是没出息,是没正事儿!那他们真的想对朱浩瀚怎么样,就花点钱雇人下个黑手不就可以了!”肖莹一脸神秘地说。
“那除了朱浩瀚的姐姐和姐夫呢?还有没有让你觉得比较可疑,可能会做出什么来危害到朱浩瀚个人安全的其他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夏青继续问。
“还有!还有他们球队的那个牛冶!”肖莹一听夏青问自己,好像早就已经等着这句了似的,“你们知不知道那个牛冶是谁?也是我们学校篮球队里头的一个,打球什么的比朱浩瀚差太多了,也没有什么能力,人还特别阴险!”
“你对这个牛冶的评价还真的是够差的!”夏青做惊讶状。
“我凭什么对他的评价不差?”肖莹咬着牙,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我原来不知道,就觉得他长得凶巴巴的,不愿意看他,后来有一次我去找我爸,正好看到他站在外面打电话,我就听他说什么本来以为那家伙终于退队了,没想到居然还舔着脸跑回来,真让人恶心什么的。
我一听他说退队,马上就觉得他是在说朱浩瀚,所以就站在墙边上没拐过去,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我之前就听说过,他撺掇朱浩瀚出去喝酒,还拱火,朱浩瀚那次也是犯糊涂了,就给人教练嚷嚷起来,差一点就被校队开除。
本来因为听说过那件事,我对这个牛冶的印象就不怎么好,那天一听他那么说,我就赶紧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一直在那里抱怨,说朱浩瀚的坏话。”
“都说什么了?”
“他说朱浩瀚平时装模作样的假正经,搞得自己好像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圣人一样,还有一群捧臭脚的粉丝在网上天天说朱浩瀚出淤泥而不染,合着就朱浩瀚是莲花,别人都是狗屎泥?他说朱浩瀚是踩着别人去表现自己。
他就是有脸说别人,没眼睛看自己!就他那个德行,有没有朱浩瀚衬托他,他也是一个臭狗屎!一天到晚,就是球队里面的搅屎棍,三天两头就要换个女朋友,我估计他前女友的数量,搞不好加在一起比他场均得分数还多呢!”
第四十二章 方言
夏青和纪渊对牛冶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甚至也并不是特别在意他在球场上的实际表现,他们更关心的是牛冶和朱浩瀚之间的关系。
“牛冶还在电话里提到什么其他和朱浩瀚有关系的事情么?”夏青问。
肖莹点头:“他还跟人抱怨,说朱浩瀚碍事,本来他发展得挺好,结果中途杀出来一个朱浩瀚,还说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干什么,如果不能去职业队的话,毕业他就觉得自己基本上等于失业了,不好的工作不想去,最理想的职业俱乐部那边人家又对他不感兴趣了。
那你们想啊,他当初为什么撺掇朱浩瀚出去喝酒?不就是希望朱浩瀚因为违规被处罚么?朱浩瀚那个人,你们随便找他的球迷了解一下就能知道,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找不到比他更守规矩的人了!不是说因为他这个人有多品德高尚,最起码他是为了篮球,他能做到严格要求自己,这有错么?
牛冶还说如果不是朱浩瀚这个样子,他的前途会更好一些,比现在要乐观不少,机会也会更多,都是因为朱浩瀚,才让他变得很尴尬!那你们是警察,你们听一听他说的那个话,你会不会觉得他有可能有这个坏心思?!”
夏青听完她说的话,没有去回应肖莹最后的那个反问,而是在给了肖莹片刻时间去调整情绪之后,才又开口问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朱浩瀚死讯的?”
“就是遇到你们那天晚上。”被问到这件事,肖莹的眼神再度黯淡下去。
这个回答倒是挺让夏青和纪渊吃惊的,因为在那之前,学校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这件事,回学校的学生也不多,体育馆的位置有比较偏僻一点,所以一直到学校官方正式通知了这件事之后,学生当中才算是炸了锅。
肖莹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了呢?按理说,她父亲周志专那个时候恐怕都还不知道朱浩瀚已死的事情。当然,也不排除周志专在假装不知情这种可能性。
“你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朱浩瀚死讯的?”纪渊问。
肖莹迅速的瞟了他一眼,对他比对夏青要多几分惧意:“我那天因为撞见了你们,所以急急忙忙就走了,朱浩瀚家里面还没有收拾妥当,所以我心里面担心,回到学校以后越想就越觉得不踏实,然后我就想看看朱浩瀚是不是还在学校里头加练,他以前没加练到那么晚,我想偷看一下,如果他还在练,我就赶紧跑去收拾一下,不要让他看出什么问题来。
我跑去体育馆,保安不让我进去,我说我是帮我爸来拿东西的,不会去打扰朱浩瀚训练,然后那个保安就笑了,说人都死了还练什么球!我当时就跟他急了,叫他不许乌鸦嘴胡说八道,他就带我进去,让我看了一眼理疗室那屋门口贴的封条,还有警戒线,说是还没来得及撤掉呢,保卫处去请示领导了。”
她一边说,一边流眼泪,眼睛朝对面桌上那一盘满满的香灰看过去:“然后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出去转了一大圈,找到了一家佛品店,我就买了一大堆的香回来,在寝室里面为他祈祷,希望他来生幸福。”
“是哪个保安跟你说的这件事?”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模样我认得,就是那时候抓着我要等警察来,后来我爸跟他说情之后,他又把我给放了的那个人。”
看样子告诉肖莹这件事的人,应该就是郭亮了。
“之后你就一直在寝室里面呆着?”夏青问。
“对,我的人生一片灰暗!原本我觉得朱浩瀚就好像是我前面的一颗启明星,现在我的启明星忽然之间就陨落了!我现在就好像是在大海上面迷失了方向的小船一样,活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已经没有奔头儿了!”
肖莹眼神迷离的说,尽管方才的一番叙述让她情绪激动,看起来似乎也有了点精神,但整个人依旧是憔悴的,现在又露出颓然的神情,便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最开始给夏青开门的那个时候一样的行尸走肉。
最后离开的时候,是纪渊示意夏青离开的,他们走的时候肖莹倒是挺热情,送他们到门口,一个劲儿恳求他们一定要把杀害朱浩瀚的人绳之以法,不能让朱浩瀚这么完美的一个好男人、好球员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夏青好言安抚了她一番,又把包里剩下的能量棒也都送给了肖莹,这才和纪渊一起离开,下了楼之后就立刻给辅导员打了一通电话,把肖莹现在的精神状态大概的向辅导员那边做了一番沟通,辅导员表示自己会密切关注肖莹的情况,尽量做她的思想工作,有什么问题也会随时取得联络。
夏青并不喜欢肖莹,甚至因为肖莹表现出来得很多情绪,以及她的许多所作所为,还会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但是不管怎么说,看到肖莹不吃不喝的在寝室里面“挺尸”也不是个办法,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好。
“但愿这个节骨眼儿上肖莹不要闹出什么问题来!”夏青对纪渊感慨。
纪渊对此倒是信心十足,语气十分笃定:“这个肖莹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可以确定这件事呢?”夏青不解地问。
“很简单,如果朱浩瀚真的是她生命的支柱,那她也算是除了咱们和那几个保安之外,第一个知道朱浩瀚死讯的人了,如果真的觉得朱浩瀚的死,让她连活下去的**都没有,今天咱们在寝室里看到的应该是一具尸体。”
纪渊对于肖莹的情绪表达并不买账:“肖莹的所作所为,从朱浩瀚生前的种种举动,到朱浩瀚死后的不吃不喝在寝室里面‘挺尸’,无一例外都是在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情,她把感情寄托在朱浩瀚身上,行为疯狂,明明已经严重骚扰到朱浩瀚了,就因为自我感动,居然可以归结为是爱朱浩瀚的表现。
朱浩瀚死后,她的不吃不喝,也并不是真的想死,想死的人可以找到一万种更加痛快并且必死无疑的方式去结束生命,她只是想用自虐来印证自己深爱朱浩瀚的这样一个假象,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用情至深。”
夏青点点头,这话她是赞同的,不要说深爱不深爱了,就算是单纯真心实意的喜欢一个人,恐怕也是希望自己能够让对方更加幸福快乐。
而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说着“爱”,行动上却永远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满足自己的意愿,完全不顾对方的感受,那种并不叫喜欢一个人,充其量只能算是把对方当成了一个没有感受没有情绪的物件儿,所以只单方面去满足自己喜欢的情绪就够了,其他的什么尊重什么理解,都是不存在的。
那种主观的、一厢情愿并且偏执的感情,看似是毫无保留的付出所有,多么的伟大和深情,实际上不过是蝗虫过境,轰轰烈烈,声势浩大,损人利己,打着奉献和付出的名义,干扰甚至摧毁他人的人生。
“你觉得肖莹的嫌疑大不大?”夏青问纪渊。
纪渊想了想,又摇摇头,依旧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能完全排除,但我个人认为嫌疑不大。我们那天晚上在朱浩瀚住处撞见她的时候,已经是朱浩瀚遇害超过24小时,假如她是作案人,那么对朱浩瀚的死讯自然应该心知肚明。
一个能够想到利用芬x尼来悄无声息地假他人之手置人于死地的凶手,你觉得会那么不小心,连朱浩瀚的死是否已经被人发现都不去关注,反而大大咧咧地拿着私自配制的钥匙,跑去朱浩瀚的住处又冲又洗,还直接被我们撞见?”
纪渊的理论依据倒是很站得住脚,要知道芬x尼并不是寻常谁都能够搞得到的东西,以肖莹这样一个从小父母离异,经济条件似乎都普普通通,自己也只是一个大一新生的人来说,不管是哪一种渠道能够获取到手的可能性都比较小,别说她了,就算是她父亲,想要搞到也是一样的困难。
想到肖莹的父亲周志专,夏青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实际上也隐瞒了很多的细节,并没有对他们说实话,由于他对肖莹痴迷朱浩瀚这件事知情,那么他和朱浩瀚之间的隐形交集很显然比他所说的要多。
诚然,作为一名大学篮球队的理疗师,周志专想要弄到芬x尼也不是一件易事,但是对他来说,可操作性实在是比肖莹高得多。
如果肖莹没有说谎的话,周志专虽然当初拿考到x大学来就能经常见到朱浩瀚这件事来鼓励了肖莹,但是从后续的举动来看,他似乎也就是那么说说,并没有在任何实际行动上去给肖莹做出助力。
那么他的内心里面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女儿疯狂痴迷朱浩瀚的这件事呢?他又会如何去看待朱浩瀚在这件事里面扮演的角色?这个问题值得玩味。
另外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的次数也是十分可观的,那就是牛冶,不管是周志专,还是郭亮,又或者是方才见过的肖莹,都对这位牛冶印象很差,几乎口径一致的把牛冶放在了一个喜欢制造事端、排除异己的人,并且朱浩瀚的低调和前途光明,也实实在在的堵住了牛冶的路。
朱浩瀚的堂姐夫左易一直对学生球员毕业之后的出路感到悲观,十分不看好,他认为这条越走越窄,付出和未来收获不成正比的路,在朱浩瀚的身上并没有成为现实,但是却几乎要在牛冶的身上实现了。
牛冶会怎么做呢?设计人喝酒被开除,跟害人性命,远不是一回事。
夏青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下子涌上来了太多的东西,并且想起x大学的新校区看起来那么的簇新大气,偏偏只一年多的时间,体育馆里面的监控摄像头坏的坏,歪的歪,竟然没有任何能够提供出线索来的,又觉得十分恼火。
夏青一边走路一边微微皱着眉头琢磨事情,纪渊发现之后也没有打扰她的思路,两个人默默走路,按照原来的路线,准备从那个院墙上面开出来的“校门”回去取车,快走到那个门口的时候,纪渊拉住夏青,示意她放慢脚步。
夏青被纪渊拉了一下,思绪也抽离出来,她下意识放慢步伐,回过神来,顺着纪渊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之前才和他们见过的马明辉不知道是休班了还是也和郭亮一样开了小差,正站在那个院墙豁口旁,他身旁还站着一对老夫妇,看起来都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三个人正在热络的说着话。
“那两个人……年龄段来讲,应该不会是之前被马明辉放进去和朱浩瀚闹事的那两个人吧?”夏青下意识的先做出了这样的猜测,又迅速的否定了自己的这个下意识判断,“哦,怪不得我会有这个想法,马明辉跟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说了方言,他们三个人讲话的口音……和朱浩瀚小时候被卖去的那边很像啊!”
“嗯,看样子那两个人和马明辉的关系很亲密。”纪渊示意了夏青一下,“走,我们过去,正巧遇到了,就打个招呼吧。”
夏青也正有此意,便恢复了原本的行进速度,两个人朝那边走过去,那边的马明辉正和两个人热聊着,余光一扫,发现纪渊和夏青来了,也连忙笑着和他们摆摆手,打了个招呼。
“你们忙完啦?”和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马明辉就下意识的又恢复了自己的普通话,“你们咋也知道这条小道呢?你们当警察的也太神了!”
“也是误打误撞发现的。你这是下班了还是……?”夏青觉得马明辉好像情绪格外好。
“不是,我今天是一白天,这会儿快要到午饭时间了,我今年春节在学校排了值班没回家,我爹我妈从老家过来看看我,给我带点好吃的,我提前溜出来一会儿,跟他们说会儿话!”马明辉笑得见眉不见眼,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第四十三章 废条腿
一旁站着的老两口,不知道夏青和纪渊是什么人,只是看到马明辉和他们说话很客气,以为是学校里面的什么工作人员,顿时就拘谨起来,那中年女人有些怯怯的对夏青和纪渊挤了个笑脸,忙不迭的替马明辉开脱。
“对不住啊对不住!领导,我们俩大老远跑来看看我儿子,给他那点吃的,就寻思给他早点送来,中午就能吃一口家里的饭,不是有意耽误他上班的,他这就回去了啊!”她带着几分讨好,一边说话一边对夏青他们点头哈腰。
马明辉在一旁觉得尴尬得要命,连忙扯了扯自己母亲的胳膊:“妈,这不是我们单位的领导,他们俩是公安局的警察,过来我们学校查案子的!我们认识!”
马明辉母亲一听说是不是学校的领导,是来查案子的警察,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看起来更加紧张了,脸都有点变了颜色:“你不是说这学校里头可安全么!这咋还有警察过来调查什么案子啊?你当保安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没有微信!哎呀我的亲妈哟,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这儿真的一点危险都没有!就是学校里面出了一点事,这不是人家警察自个儿来处理么,哪用得着我们保安!我们真的是一点危险都没有,就算我想出这个风头,人家警察也不许啊!”马明辉一脸无奈的耐着性子对自己的母亲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妈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还指望着看你以后娶媳妇生孩子呢!”马明辉母亲听他这么说,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好遇到了,刚才听你们在这儿说话,和你打听个事情。”夏青对马明辉的母亲笑了笑,视线转回到马明辉这边,“听你刚才和你父母说家乡话,你家和上次跑来自称是朱浩瀚父母的那两个人,算是老乡吧?”
马明辉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抓了抓自己短短的头发:“这咋说呢,不解释吧,我心里头不舒服,解释有怕你们觉得我好像心虚似的。”
“你想多了,我们对那边又不了解,你该解释就解释。”夏青对他笑笑。
马明辉这才放心下来一点:“那我就跟你们多说两句。那俩人那次一跑来,我一听那口音就知道他们是哪儿的人了,一听就是我们那边一个河东坡的地方,我家那边跟河东坡就隔着一道岭,骑车子过去也就不到四十分钟的事儿,你们外地的人听不出来区别,我们本地人都能听得出来!河东坡那边的人说话比我们口音还重,我们跟他们比,就算是口音相当轻的了。”
他刚说完,那中年女人就在旁边狠狠地扯了一下马明辉的胳膊。
“咱们跟河东坡可没有关系!”她这话也不知道是冲马明辉还是冲夏青说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是受到了冒犯似的,“我们跟河东坡的人可不是老乡!”
当初朱浩瀚小的时候,被人卖去的那个地方还真是叫河东坡,夏青对这一点记得很深,现在让她感到纳闷的是马明辉急于解释,他母亲又一副收到冒犯的模样,这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感到好奇,这个河东坡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个地方在你们那边是有什么忌讳么?”她试着问。
“没有没有,就是那个地方在我们那周围名声不太好,”马明辉语气也不是特别笃定,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自己父母,“我是不太知道,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也没怎么在家里头呆着,就是听我爹我妈说,那边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好像那头的风气不怎么好,我家周围那边的人都不太喜欢那地方。”
“那地方哪有什么好人。”马明辉的母亲充满了厌恶的在一旁帮腔,“那边的那些人啊,好吃懒做,奸懒馋滑,反正什么正经事都不好好做,歪门邪道的东西多得是!我跟我儿子都说了,咱们家清清白白的人家,可不能跟那边扯上关系,以后就是回家说亲,咱也不要河东坡那边的姑娘做媳妇儿!”
“哎哟,我的亲娘啊,你就别在这儿跟着添乱了,什么说亲娶媳妇儿,那都没影儿的事儿!我现在才多大!再说,就我这条件,你还挑三拣四的,有姑娘能看上我都不错了!”马明辉被他母亲这一番话说的有些面子挂不住,害臊起来。
“你多大?你要是不出来打工,在家里务农的话,去年政府就同意你去领结婚证了!再说,这条件咋了!我和你爹不也为了以后娶媳妇儿,都这岁数了也没闲着,天天在外面做零工呢!你大小伙子,没少鼻子少眼,也不偷鸡摸狗,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说出去也是堂堂正正大学里头的保安,咋了?
虽然不如你之前上班那边说出去好听吧,但是我和你爹也看新闻,那单位不太平,总有闹事的,回头再把你给打了!还是学校好!听着也有文化!”马明辉的母亲对自己的儿子很显然是非常疼爱的,一听到马明辉说那种自我贬低的话,顿时就有些不爱听了,忍不住又对他唠叨了几句。
马明辉的脸都有些红了,连忙给自己母亲递眼色:“妈,你别说了,人家两个警官还在这儿跟我问话呢,那些家常话回头你再跟我说也一样!”
马明辉母亲这才讪讪的闭上了嘴巴,和马明辉父亲一起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我妈刚才说你们也听着了,河东坡在我们那一片儿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好,所以我才想跟你们解释下我跟那俩人不是一个地方的。”马明辉因为母亲在外人面前扯到了自己的私事上头,一张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十分尴尬,他假装自己母亲方才的那个话题已经彻底翻篇,“那俩人当时来的时候我一听口音就觉得像是那边的,那边的人真的都不怎么好惹,又说是朱浩瀚的爹妈,那我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放行的,我可不是看在什么老乡情分上啊!”
“好的,我们了解了,那你们一家赶紧说说话吧,我们就不在这儿耽误你们了!”夏青对马明辉点点头,和纪渊一起穿过那个没有栅栏的豁口离开了。
一边走夏青还一边盘算,走出去一段之后,她才对纪渊说:“马明辉的妈妈说他要是不出来打工的话,去年政府就允许他领结婚证了,男性的法定婚龄是二十二周岁,那马明辉岂不是今年二十三周岁?比朱浩瀚还要小一岁。
本来我还在想,怎么会那么巧呢,当初是他把朱浩瀚那对儿神秘的‘父母’给放进去的,那两个人现在想来,十有**是当初买他的那两口子,然后马明辉又是那边的口音,那边的人,在x大学里面当保安,说不定他是跟当年的事情有点什么关联,结果这么一算,年龄又不对了!
假如那两个跑到这里来,还引起朱浩瀚那么大愤怒情绪的中年男女,真的是当年买朱浩瀚的夫妇,时隔这么多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朱浩瀚在x大学,还那么准确的直接就找到体育馆里面来的呢?”
“那两个人确实有些蹊跷,只可惜没有办法验证当初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纪渊点点头,他一边说一边示意了夏青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罗威的名字,这个时候很显然是有什么公事需要联络。
电话一接通,罗威的声音就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纪老大,你和夏青在哪儿呢?你们赶紧过来医院一下,朱浩瀚的伯父在医院接受抢救呢!”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问题?”纪渊知道如果单纯是因为朱浩瀚伯父术后身体出了状况的话,罗威是不可能这么着急的打电话给他们,更不可能催着他们特意到医院里面去看一看。
“别提了,一团乱,我们现在也赶过去呢,听说是有人跑去朱浩瀚的伯父家里闹事儿,然后老爷子之前什么也不知道,好好的在家里术后休养、恢复身体呢,结果突然被人那么一闹,一下子就把朱浩瀚已经死了的事情给捅出来了,这不么,受不了刺激,就送医院抢救了,而且现在真的是一团乱,一个抢救的,其余的打成一团、吵成一团!”
“朱浩渺和左易在哪里?”纪渊问。
“都在医院呢,去他们家闹事的因为闹得太凶,两边动了手,所以被带去派出所了,本来左易跟人家打架也是要去派出所的,但是这不是朱老爷子送医院抢救了,我和齐天华跟着,所以就让他先过来帮着朱浩渺稳一稳神儿,回头再去派出所做笔录。哦,你等我一下!”
罗威说着,电话那边传来一串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周围也变得似乎安静了一点,然后电话听筒那边传来了罗威极力压低的声音:“还有一件事,是我们出发去解决朱家闹剧的时候康老大遇到我们时候说的,他挖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朱浩渺的老公,那个叫左易的,他曾经给过别人钱,想要让人家废朱浩瀚一条腿!只不过那人一听说是篮球运动员,怕惹事,没同意。”
“能够证实么?”纪渊对这个消息还是很感兴趣的。
“康老大说能,他说他已经联系到了那个当初被左易拜托的人,那人承认了,他说他还保留着左易跟他之间的聊天记录呢,倒不是想要讹诈左易还是干嘛的,就是怕回头左易委托他不成,又找了别人,结果真动手的人跑了,最后这口锅万一落在他的头上,他说不清那可怎么办。”
“好,你和齐天华在那边等着,我们这就过去。”
夏青在一旁隐隐约约能听到罗威的只言片语,能够大概梳理出来是个什么情况,等纪渊挂断电话,两个人上了车,她才向纪渊询问。
当听说左易曾经雇人想要废掉朱浩瀚一条腿的时候,她吃了一惊。
“我知道他介意朱浩瀚,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介意到了这种程度!”夏青回忆起左易之前在公安局里面,忍不住对朱浩瀚在朱家的待遇发牢骚的时候那个神态,“这个男人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实际上还真是一个伪君子啊!”
“是啊,篮球运动员,看起来似乎用来运球、偷懒的上肢是比较主要的,但是实际上下肢的力量和健康程度决定了一切篮球技巧的基础。”纪渊的表情看起来也格外严肃,“左易原本的意图就像他表达出来的那样,是希望朱浩瀚能够放弃篮球,去做点什么别的更有‘前途’的事。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竟然不惜在外面雇人想要废掉朱浩瀚一条腿,他的心确实够狠。”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曾经受过伤的那个膝盖,眉头微微皱着,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你那个时候,应该挺悬吧?”夏青看到他的这个动作,立刻就联想到了。
纪渊点了下头,语气倒还是很平静的:“当时比较幸运,因为我着急赶去现场那边,所以骑摩托的速度比较快,所以子弹因为我车速快,所以偏了一点,如果我按照平时的车速行驶,那天那颗子弹可能就让我这辈子都离不开拐杖了。”
夏青觉得自己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纪渊那次的遭遇,细想下来,何止是一点点的幸运而已!他的车速如果足够快,突然在高速行驶过程当中遭遇伏击,连人带车甩出去,可能一瞬间就丧命了,连个抢救的几乎都不一定能够争取得来。
而车速不那么快,或许能够捡回一条命,但是按照纪渊所说,那样一来子弹很有可能直接就报废掉了他的膝盖,一个一线刑警,余生要与拐杖为伴,这意味着什么?自然是职业生涯提前宣告结束了,毕竟让纪渊这样的人转去做内勤文职,无异于把老鹰的翅膀废掉,让它每天在院子里啄米吃。
第四十四章 说走嘴
这么一想,夏青不禁觉得自己的后背上一瞬间就冒出来一层冷汗,让她想要打个寒颤,当初纪渊的处境真的是越想越惊险,他在感叹朱浩瀚擦肩而过的厄运的同时,应该也是触景生情的联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遭遇吧。
纪渊没有提,夏青也就没有去问,她从纪渊联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阴郁的神情,十有**是当初藏在暗中开冷枪的那个人还没有被抓到。
也不知道纪渊之前神秘兮兮又心事重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梳理清楚来和自己沟通的事情里面,和这个有没有什么关联。
夏青自己胡乱猜测着,倒也没有去和纪渊说这些,免得他听了更添心烦。
“有一件事想问你。”车子开出去了一会儿,纪渊忽然开口问夏青,“你之前是怎么判断出来肖莹和朱浩瀚的所谓恋情是她编出来的?”
“细节不合逻辑呗!”夏青听他问自己这个,便笑了出来,“小姑娘单方面喜欢朱浩瀚,所以幻想着能够得到对方的回应,并且在幻想当中,又难免因为主观感情的影响,硬生生把对方给加工成了深情款款的角色,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但是又没有办法把自己单恋的那种视角摘出去,就露馅儿了。
年轻的小女孩儿么,有了心动的对象,在心里面偷偷的写个‘小剧本’什么的,没有什么奇怪的,所以我当时一听就联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本着兵不厌诈的想法,试着诈了一下,果然肖莹就承认了。”
纪渊听了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那你呢?写过小剧本么?”
没料到他会忽然这么一问,夏青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都漏跳一拍似的,下意识的把视线转向车窗外,一副根本没有听见纪渊在问什么,对车窗外的街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过会儿才转过脸来,刚巧看到纪渊嘴角还没有隐去的笑意。
夏青觉得自己真的要好好认识一下纪渊不为人知的另外一个性格侧面才行!
好在纪渊还算厚道,只是逗了夏青一句,并没有真的想要听到什么答案,这才避免了夏青到达医院的时候依旧是个大红脸的那种窘态发生,两个人到了罗威电话里提供的那所医院之后,很快就和罗威、齐天华碰了面。
“朱老爷子怎么样了?”夏青一见面就先询问了一下朱浩瀚伯父的身体情况。
“已经抢救过来了,不过人暂时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幸亏这是送来的够及时,不然的话说不定之前的手术就都白做了。”罗威两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朱浩渺和左易呢?”夏青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朝病房里面看了看,见里面只有一个护工陪着还没醒过来的朱浩瀚伯父,无论病房里面还是走廊里都没有看到作为女儿和女婿,本来应该守在这边的朱浩渺夫妇。
“别提了,俩人来到这边还是一直吵一直吵,吵得人家疗区护士不让了,说要拌嘴吵架出去外面吵去,别在这儿影响其他患者休息,所以他们俩就上那头有个楼梯间,没什么人,离病房也远,谁也不影响,随便吵。”齐天华是一个性格比较稳的人,平时老实巴交的,没有罗威那么旺盛的情绪表达,不过现在就连他都感到十分无奈,对朱浩渺和左易感到有些头痛。
“他们俩在那边吵架,谁跟着的?”纪渊问。
“是沈文栋,他跟我们一起过来的,在那边儿帮忙劝着呢。”齐天华说。
“沈师兄也过来了?”夏青一听有些惊讶,也隐隐觉得有些烦躁,手头的这个案子,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已经够费心思了,这种节骨眼儿上,她真的黑怕沈文栋又做出什么在她看来不合时宜的言行,她实在是没精力应付。
罗威两手一摊,冲夏青撇撇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一开始的时候没跟这个案子,现在半路又杀出来了,估计是看咱们都太嫩,来指导工作的吧!”
夏青假装自己没有听出来罗威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嘲讽,冲他笑了笑,没有接话,虽然说罗威的话某种程度上她也是赞同的,但是毕竟大计未成,自己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表露出罗威那种立场所持有的态度。
“走,我们过去看看。”纪渊对夏青说,“现在可不是该劝架的时候。”
“嗯,我们过去拱拱火!”夏青也是这样的想法,纪渊一开口,她就知道两个人的想法又一次的一拍即合,于是爽快的摆摆手,“走吧!”
说完她就朝那个楼梯间的方向走去,纪渊很滋润的跟上她的脚步。
“看这意思,纪老大的工作计划跟沈文栋不大一样!”罗威搓着手,一副心痒痒的样子,“咱俩得在这儿守着朱老爷子,不然我真想过去瞧瞧。”
“那有什么可看的。”齐天华纳闷的看看罗威。
“看沈文栋吃瘪啊!咱们全队上下,最镇得住沈文栋的就是纪老大了,你没发现沈文栋虽然总摆师兄的范儿出来,但是在纪老大面前一点儿用都没有么?嘴上总说什么他是全队里被安排跟纪老大合作过的人里头,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我看他也就是在纪老大面前装鹌鹑比较在行罢了!”罗威小声对齐天华嘟囔,这里没有什么其他人,他语气里面的不屑几乎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
齐天华拍拍罗威的肩膀,示意他收敛一点自己的情绪,又看了一要走到走廊尽头的两个人的背影:“纪渊确实是全队里感觉最让沈文栋打怵的,不过这倒是不稀奇,别说咱们大队了,局里头打怵纪渊的人还少么?一点都不稀奇。
你要说稀奇,倒是有一件事情比较稀奇——夏青搞不好是咱们大队唯一一个能镇得住纪渊的人了吧?你还记得最初你怎么劝人家放弃的么?你看现在他们两个人磨合得多好,因为夏青的缘故,纪渊跟其他人都好相处多了!”
“你别说,还真是!”罗威咂咂嘴,“这事儿邪了门儿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夏青和纪渊都没有听到两个人的这一番议论,他们两个穿过长长的疗区走廊,来到位于另外一侧为了防火安全而预留出来的一个楼梯间,刚走到门边果然就隔着门听见了那边的争吵声,尽管那边的人努力压低音量,但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听得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听起来沈文栋还真的是在做调解。
纪渊推门先走了出去,夏青紧随其后,这个楼梯间的空间还挺宽敞,原本就在这里的三个人呈“三足鼎立”状,左易双臂环胸,靠在窗台一侧,朱浩渺站在他的对面,手叉着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正拿眼瞪左易呢。
而在两个人开门出去的时候,沈文栋站在楼梯扶手旁边,正在劝说着。
“你们现在的情绪都是很正常的,我们也都能理解,家里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作为家属你们也都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在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下,人难免会因为痛苦和伤心等等的负面情绪,就盲目寻找一个宣泄的途径!
但是不管怎么样,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做彼此的一个依靠,一个精神支柱,相互扶持走出痛苦,而不是夫妻两个人这种时候起内讧,你们这样还怎么让老人家尽快恢复?你们还怎么更好的配合我们警方的侦破工作?”
夏青跟在纪渊身后走出去的时候,正巧听到沈文栋的话,内心里面也是感慨万千,想当初自己作为一只小菜鸟,初来乍到的时候,见识过沈文栋在现场安抚情绪的手段,当时觉得沈文栋这种和风细雨、侃侃而谈的劝说方式真的是不错,然而几年过去,现在夏青再听他说这些,就觉得来来回回好像就只有那三板斧,不能说处理得不好,却也因为没有什么后招而让人觉得有些腻味。
沈文栋那边正劝得热火朝天,忽然看到纪渊推门走出来,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他就很自然的把目光投向纪渊身后,果不其然看到了随后出来的夏青。
他对夏青露出了一抹格外温柔的笑容,点了点头,再去和纪渊点头示意的时候,纪渊的视线刚好投向了左易那边,没做理会,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
好在沈文栋对这种情况也并不意外,所以及时的收回了自己投向纪渊的目光,然后对夏青无奈地略微耸了耸肩,夏青也回他淡淡一笑。
“纪警官……”左易一看到纪渊,还记得是之前在公安局里面打过交道的,看到他来,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从原本带着一点对抗感的抱着怀,变成了两只手略显拘谨的交叠与身前的站姿。
朱浩渺本来似乎还没认出纪渊来,听到左易先开口打招呼,又看到纪渊身后跟着走出来的夏青,这才记起来这两个人是谁,赶忙也客气的点了点头。
“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纪渊没有理会沈文栋进行了一半的调解劝说,甚至就好像没有看出来这对夫妻之间的气氛不太和谐似的,径直开口问。
“哦,是这样的,本来浩瀚出事,我们是一直瞒着我父亲的,怕他一下子知道了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结果今天我们两个没在家,家里就我父亲还有两个保姆,忽然就去了两个人,跟我父亲胡搅蛮缠,大喊大叫,直接就把浩瀚的事情给抖出来了,我父亲一听,当场犯了心脏病,就送医院抢救了。”朱浩渺说。
“去你们家闹事的是什么人?”纪渊继续问。
朱浩渺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纪渊提出的这个问题,倒是对面的左易,原本没打算开口,现在倒忽然积极起来了。
“是以前和我岳父那边有点生意上的往来,原来就有点摩擦的那么一家人,人品不大好,这回就是看我们家出了点事,就急急忙忙的跑来落井下石了。”他一脸讪笑的对纪渊说,“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
“是不是大事,不是你们单方面说了算的,那两个人在派出所,那边会根据他们的说法进行处理的。”纪渊面无表情的瞥一眼左易,开口说。
左易哑然,估计是之前岳父突然心脏病发作送医院抢救,就是一番手忙脚乱,到了医院好不容易情况稳定下来一点,方才又光顾着和朱浩渺拌嘴了,一时之间他竟然把闹事的那两个人被带去了派出所给忘得一干二净。
朱浩渺一听纪渊的话,也觉得有些替左易那蹩脚借口感到尴尬,不管方才两个人是怎么闹得脸面不大好看,对方终究也是她的丈夫,该维护还是要维护。
于是她便对夏青和纪渊解释说:“不好意思,我老公他刚才那么说……主要是觉得有点丢脸,说出去怕影响了我们家的声誉。今天跑到我父亲那边去闹事的,是两个特别无耻的人,就是当初扣下浩瀚不换给我们的那一对人渣!”
“哦?!”夏青一听这话,感到十分惊讶,“他们为什么突然跑来?”
“就是来敲诈,来耍无赖的!”朱浩渺咬着牙,“说什么当初如果不是他们花了大价钱把浩瀚从人贩子手里头给买了下来,搞不好后来浩瀚就死人贩子手里头了,所以浩瀚有今天这么厉害的成绩,也有他们的功劳,当初说是把孩子给带走了,钱又没有退还给他们,那也是他们当年的辛苦钱,所以要我们赔!”
“他们来找你们要赔偿?他们不知道朱浩瀚的死讯?”夏青问。
朱浩渺没好气的瞪一眼左易:“刚才我跟他生气就是因为这件事!那两个混蛋跑到我们家胡搅蛮缠的时候,我父亲还只是觉得有点生气,情绪倒也没有特别激动,结果就是我老公这个大嘴巴,跟那两个人吵着吵着就推搡起来了,然后他一着急一生气,就把浩瀚已经死了的事情给说走了嘴了!”
第四十五章 内鬼
“不是,我那不是一时情急,看那两个人实在是太无耻了,所以我才一生气忘了咱爸也在场的事儿……咱爸又受刺激住院,我也心里面很自责很难过,但是我也不是存心的,我也不想出这样的情况啊!你不能因为这种事情上来就指责我,这样对我也不太公平吧?”左易听了自己老婆的话,觉得特别委屈,趁她话音刚落的时候,赶忙开口提自己辩解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存心的了?弟弟刚出事,现在爸爸又受了刺激,你想一下我的感受!我也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么多的东西了,所以才会怪你说话不小心,你就非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这样计较?这种时候了,你还把你自己的感受放在最前头,去跟我斤斤计较么?”朱浩渺一听这话又是委屈又是恼火,声调也高了。
“二位,你看,这怎么刚才明明都已经说好了,这怎么又回到原点了呢?”沈文栋一看他们两个又起来火药味儿,表情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
“那两个人上门闹事的事情经过说一下。”纪渊却并没有理会沈文栋的调解,也没去过问朱浩渺夫妻二人的拌嘴,依旧按照自己的话题询问下去。
朱浩渺因为上一次打交道,对纪渊有一种很权威的印象,现在他来了,问自己问题,她便也顾不上和左易拌嘴,更是把沈文栋的劝解也忘了做回应。
于是原本还颇有些“戏份”的沈文栋便彻底沦为了背景板。
“是这样的,本来我们两个今天都有别的事,挺忙的,正处理事情呢,忽然就接到家里保姆打过来的电话,说是有两个人在我父亲家门口又哭又闹的,让她们开门,保姆也不敢开门,那两个人就坐在门口不走。
他们还说是我们家的什么亲戚,跟浩瀚有关系的,保姆也没敢冒冒失失的就报警,怕弄错了尴尬,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回去一趟,我就和我老公赶了回去,回去到门口一看,那俩人真堵在门口呢,根本就不认识,我说让他们赶紧走,不要在我们家门口胡闹,否则我就报警。
那两个人说他们是浩瀚的父母,我当时就很恼火了,因为我叔叔和婶婶已经去了那么多年,有人假冒他们还假冒到我们家门口了,这就真的是太过分了,然后我就拿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那个女的就扑过来抢我手机,我老公就推了她,那个男的就过来和我老公撕扯,这中间闹闹哄哄,我父亲在屋里听到了声音出来,就这么误打误撞被他知道了浩瀚死了的事……”
朱浩渺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自责,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她用保养得很不错的手轻轻的蘸了蘸眼角,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给擦干净。
“所以当时是怎么就吵闹到说出了朱浩瀚已死这件事的呢?”夏青在一旁听着,有些纳闷地问,“对方要钱,你们赶人,怎么会扯到死讯上头去的?”
“这个……具体的对话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推推搡搡的,真的挺乱,我一下子也有点记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能就是话赶话的提到了……”朱浩渺说。
“既然是混乱之中的话赶话,那就不一定是谁的脱口而出了吧?你倒也不用单方面的责怪你先生。”夏青听了她的话之后,一脸了然的说。
“对对对,夏警官说的有道理!”左易听到夏青这话,就好像终于找到了盟友来支持自己一样,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赞同,“不管是谁说出来的,肯定都是无心之失,真的没有必要一直揪着不放,都是自家人,谁又能是存心的呢?”
他这么一说,倒让朱浩渺拧起了眉头:“不可能,当时场面再乱,也是一共就那么四个人,那两个不要脸的臭无赖根本就不知道浩瀚出事的这件事,所以他们两个当然不可能先说出来,我从一开始没弄明白他们的身份,后来弄清楚了之后就被气得直哆嗦,我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
就算我不可能记得住我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但是至少大概内容还是可以记清楚的!我从头到尾都是觉得他们来找浩瀚,或者是找我们家要钱,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无耻至极!不管浩瀚是活着还是不在了,都一点影响也没有,我们根本不可能给他们钱,所以我怎么回去提浩瀚不在了的这件事呢!”
朱浩渺说完之后,忽然又想起方才左易的话,顿时又是一番肝火上涌:“你说你!刚才还说自己是一时情急!现在人家夏警官刚说了这么一句,你就立刻急不可耐的想要把这个黑锅甩给我!你这个男人还真是够有担当的!”
“不是,你不也说了,不可能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其实也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那你一上来就怪我,我是让着你才承认的……”左易说。
朱浩渺还想要说什么,被纪渊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忍住了没说。
“你们知不知道那两个人曾经到x大学去找过朱浩瀚?”纪渊问,虽然这个问题是同事抛向朱浩渺和左易两夫妇的,但是问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却只投向了朱浩渺一个人,另一边站着的左易,纪渊并没有多加理睬。
“什么?”朱浩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还有这种事?!他们之前还去骚扰过浩瀚?!太过分了!早知道他们这么无耻,我今天就应该狠狠甩他们几巴掌!他们有什么资格去骚扰浩瀚!浩瀚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跟他们有关!”
“你们不知道这件事?这是朱浩瀚出事之后,我们从学校那边了解到的,当时朱浩瀚和那两个人还差一点发生冲突。”夏青帮她介绍了一下情况。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朱浩渺被气得浑身直哆嗦,脸涨得通红,“夏警官,我问问你,那两个人现在是不是还是在派出所?我一会儿就去派出所,我要提出要求,把那事也算上,必须追究他们两个人的责任!你们帮忙做个证!”
“你恐怕很难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去要求一并追究他们上一次去找朱浩瀚那件事的责任,”夏青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上一次朱浩瀚当时没有选择报案,而且他们当年花钱买孩子,按照法律规定,已经处罚过了,他们又跑去找朱浩瀚,这属于道德范畴上的事情,双方有冲突,但是还够不上治安案件,所以就算是当时处理,估计十有**也是以调解和批评教育为主。”
“那这件事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我弟弟就白白被他们给骚扰了一顿?!”朱浩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我弟弟当初被带回家里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你们真的没有亲眼见过就不会有那么深的感触,你们但凡见到过那个时候浩瀚的样子,现在都得恨透了那两个人了!
浩瀚一岁左右就被人偷走,等到救回来的时候四岁了,本来以为那两个无耻之徒就是自己的父母亲,结果突然就被带走,告诉他那两个人是从人贩子手里头买他的坏人,回到家里以后呢,亲生父母又都不在了!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你们想一想这一系列的信息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多大的打击啊!他花了多少年的努力,才长成了一个又阳光又积极的小伙子,那些人怎么还好意思觍着脸跑去骚扰他!”
纪渊等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控诉完,开口对她说:“朱浩瀚的成长经历可以先放到一旁,我们关注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能够那么顺利的找到朱浩瀚。”
“是的。”夏青在一旁配合地点点头,“那两个人是直接准确的找到了x大学,并且非常准确的直接找到了朱浩瀚在学校里面最常逗留的体育馆,去的时候也是理直气壮打着朱浩瀚父母的名义去的。”
朱浩渺没有说话,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个在方才的盛怒情绪被忽略掉的问题。
“另外,你们家的地址,为什么两个从来没有和你们有过任何联络的外地人,却能够那么准确的直接找上门去,这个你想过没有?”纪渊又补充了一句,“据我们所知,朱浩瀚在学校那边的同学、队友几乎是没有人知道你父亲那边的家庭住址的,所以可以排除掉朱浩瀚个人那边的原因。”
朱浩渺发了略微怔了怔,忽然回过神来,把视线投向了另一侧已经沉默了有一会儿的左易:“左易,你怎么不说话?方才不是还一句不落的跟我在争论么?怎么这会儿一声不吭了?突然把舌头给丢了?!”
“你瞧你这人,怎么脾气一上来说起话就那么不好听呢!”左易的眼神有些飘忽,脸上还挂着尴尬的讪笑,和方才一直替自己开脱,顺便责怪朱浩渺不同的是,半天没开口之后,现在被朱浩渺这么直接质问,他的态度却更像是在安抚,而不是感觉受到了冒犯,“我丢什么舌头!我不也是被震惊到了么!”
“你是震惊,还是做贼心虚?”朱浩渺眼睛微微眯了眯,满脸都是怀疑,“你以前总是对浩瀚意见不小,总觉得他好像碍了什么事一样,我跟你谈过很多次,你都从来没有听进去过,这次是不是你又犯了什么傻?!”
“浩渺!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就要生气了!”左易嘴上说着自己要生气了,但从脸上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任何的怒意,说起话来甚至还隐约能感受到一点点的心虚气短在里头,“咱们两个人夫妻一场,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平时对家里面什么样,是不是一心一意的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朱家的产业在忙?你对我难道连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你是不是非要在外人面前这么让我难堪才行?”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只差没有握着拳头捶一捶自己的胸口了,一脸委屈的看着朱浩渺,朱浩渺原本怒气冲天的模样,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犹豫起来,一脸纠结和为难,倒好像她才是那个说不清的人一样。
“左先生,正好,我们也想跟你打听一点事情来着。”夏青这个时候开了口。
左易本来是摆足了架势等着朱浩渺对自己的指责做出回应,没想到这个时候夏青忽然又对自己开了口,一下子有一些错愕,又有一些警惕。
“夏警官太客气了,有什么你直接问就行。”他连忙客气的对夏青说。
“有一个网名叫做‘星期五打老虎’的人,你应该认识吧?”夏青语气轻快的问。
她问得一派轻松,左易的脸色确实微微一变,不过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打拼过的人,还算稳得住,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之后,对夏青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不认识吧,我这个人都这个岁数了,跟小年轻不能比,小年轻轻的没事儿就喜欢聊个网友什么的,我这个岁数的老家伙可没有那种示好。”
“诶,也没必要把自己说得那么老气横秋的,好像活化石一样么!你这个年龄的人二三十岁那会儿不是正好赶上了互联网行业兴起么!”夏青依旧对他面带微笑,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星期五打老虎’真的不是你朋友?”
“真的不是,除非我真的老年痴呆,那么容易忘事了。”左易表情有点僵硬,但是话却是一点都没有松口的迹象。
“那如果这人不是你朋友的话,当初你汇了五万块钱给对方,之后又被他给原路退回了,这就应该不是债务往来的关系了吧?是你稳妥对方接个单,结果对方没有敢接吧?”夏青好似采纳了左易的说法,话里却又逼近了一步。
左易看着面带微笑的夏青,又看一眼一旁冷眼看着自己的纪渊,喉结上下抖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就像一条放在案板上已经乏氧了的鱼。
“那件事……那件事其实我是可以解释的……”他嗓音干涩地说。
第四十六章 克制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就等同于承认了之前夏青和纪渊说出来的那些事,还不等他真的开口进行解释,朱浩渺忽然大吼了一声左易的名字,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像一颗炮弹一样的冲着左易扑了过去。
左易原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去应对纪渊和夏青的询问,没有注意自己的老婆,朱浩渺这突然扑过来,他也是全然没有防备,等意识到人到了跟前,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正好被朱浩渺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脸上。
啪的一声,实在是太过于干脆利索,声音之清脆,力道之大,落点之准确,都让在场所有人都因为猝不及防而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震撼。
在所有对此感到震惊的人里面,最为震惊的当然还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的左易,因为朱浩渺的力道实在是不小,他的头都被那一巴掌给打得有些微微骗了过去,脸颊上很快就浮现出了一片肿起来的红印子。
“你这是干什么?!”不管怎么样,毕竟是在公共场所,当着三个公安局的人的面,被自己的老婆狠狠抽了一个大嘴巴,左易顿时就有些恼火起来。
朱浩渺喘着粗气,连说话都好像是在努力打从紧咬着的牙关里面挤出来的声音一样:“你到底都背着我干了些什么?!左易你还是个人么?!”
“不是,我没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左易本来被打了还非常的恼怒,被朱浩渺这样极力压抑着怒意的质问了一句之后,反而有些慌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了,你对我难道连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么?有些事跟我真的是没有关系,有些事那也是里面有误会的,我可以解释,你得给我机会不是么!”
“好啊,那你解释吧!当初我发现你忽然划出去五万块钱,过了一段时间那笔钱又回来了,你说是借给朋友周转,当时我没有戳穿你。
咱们两个人平时为了家里面的生意,圈子都是同一个,我怎么就不知道咱们朋友圈子里,还有那么几天的功夫,就周转五万块钱还需要向别人去借的?”朱浩渺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左易给自己找的借口,“‘星期五打老虎’到底是谁?!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
“我说,我这不是也想解释么!但是……但是这楼梯间里头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而且今天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现在脑子里面也是有点蒙,咱们另外找个合适的地方,我慢慢跟你们解释这里面的误会,好不好?”左易一听朱浩渺提起汇钱的事情,刚刚还一副自己受了多大冒犯的样子,现在忽然又口气软了下来,一脸的心虚连掩饰都是徒劳。
朱浩渺的气可没那么容易消,但是现在有三个外人在场,这里又的确是在医院里面,如果真的闹起来,影响了其他患者,医院也是要干涉的,于是她两手攥着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努力的平复了一会儿,才总算克制住自己。
“夏警官,纪警官,你们稍等一下,我过去和护工交代交代我父亲的事情,然后咱们去你们单位谈吧。”朱浩渺作为家中的独生女,也是替父亲在生意上挑大梁的人,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之后,表现出了冷静的一面,她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对夏青和纪渊说,“那样可能比较方便。”
左易很明显是不愿意的,他伸手想要去拉一下朱浩渺,被朱浩渺躲开了。
夏青和纪渊自然是不反对这个提议的,纪渊走到左易身旁,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左易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来,闷声不响的和纪渊并排走着,浑身上下肉眼可见的僵硬紧张,就好像是要被纪渊押去刑场了似的。
沈文栋在一旁当了老半天的布景板,这回大家一起离开,纪渊和左易走在一起,朱浩渺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赶着去跟护工交代事情,他便自然而然的和夏青走了一个肩并肩。
“刚才看到我在这儿,有没有觉得很惊讶?”他一边走路,一边微微偏了一点头,朝夏青那边凑了凑,小声对她说,“方才罗威要打电话通知你们的时候,我特意跟他强调了一下,让他别告诉你我在这里,刚才看到我觉得惊喜么?”
可惜,我们一来到这边,你就被罗威和齐天华给卖了,所以既不惊又不喜。
夏青心里头那么想着,脸上倒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对沈文栋笑了笑,对他说:“沈师兄口才真好,方才做调解的时候非常有感染力。”
沈文栋一脸不在乎的摆摆手,又顺势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这种没有什么,毕竟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不过呢,我也确实比较庆幸自己这方面还算有点天分,要不然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有机会见到你这么好的样子。”
夏青惊讶的扭头看他:“你那时候……这个我之前倒是一点也不清楚。”
“嘘——”沈文栋把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下,“低调!其实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后怕,毕竟那一伙绑匪可不是什么好商量的对象,相比之下,这对夫妻就真的是平和友好太多了,调解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让你称赞的。”
夏青叹了一口气,扭头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了看沈文栋,没有说话。
“怎么了,小夏?”沈文栋没想到夏青是这样的一种反应,一时有些茫然。
“沈师兄,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夏青看看沈文栋,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太低调,太谦逊,总想做无名英雄,这样不好。”
沈文栋一愣,随即便笑了出来,不过现在毕竟是外出工作当中,又是在医院里,他也不好意思嘻嘻哈哈,所以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用手指朝夏青点了点,从表情到神态无一不充满了宠溺的味道。
原本他还想趁着朱浩渺进去叮嘱护工的时候,再和夏青说上几句话,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纪渊正在一旁看着自己,眼神冷冷的,就像两把冰锥,刺得他赶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假装没有留意到这件事,和夏青攀谈的念头也好像是气球一样,被纪渊的注视刺破,不了了之。
左易是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他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魂不守舍,朱浩渺进去病房里面找护工叮嘱事项的时候,本来他也想要一起赶紧去,被朱浩渺直接毫不留情的伸手挡在了病房门口。
“你在外面等。”朱浩渺说话的时候脸色和语气都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温度和感**彩,“我爸要是再有任何问题,谁都别想好好活。”
左易估计也没见到过自己妻子这么狠戾的一面,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生生收了回来,面如死灰的站在病房门口,伸长脖子透过门上面的玻璃小窗往里面看,却也是真的一步都不敢往里面走。
因为沈文栋被纪渊的眼神给“钉”在了原地,夏青倒是得以脱身,过去和罗威商量一下接下来各自的分工,罗威听说沈文栋要跟夏青他们走,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把夏青朝旁边悄悄的拉了一把。
“我说,小夏,咱们这种单位,最稀缺的是女同事,最不缺的就是大好青年,你可把眼睛睁大一点,看清楚想仔细了!”他神秘兮兮的对夏青小声嘀咕。
“你这说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语的!”夏青失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啧!你当我眉毛下面这俩是啥?!”罗威嫌夏青不开窍,“朱家的老当家的还在里面躺着呢,这种又不累又容易出彩儿活儿以前那位什么时候舍得走过?今天怎么那么积极的非要跟你们一起回局里去?这都看不出来我还当什么刑警!”
“知道啦,我心里有数。”夏青知道罗威也是好心提醒自己,便笑着点点头。
朱浩渺叮嘱过护工之后,他们一行人就下楼去,准备回公安局。
就和平时出门办事的时候一样,夏青和纪渊非常自然的坐进了前排,随后走过来的沈文栋微微愣了一下之后,面带微笑的扶着驾驶室的车门,一脸关切地问纪渊:“你膝盖的旧伤最近还好吧?这个季节是不是比较容易发作?要不然我来帮你开回去吧,毕竟载着一车人,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你不放心可以自己坐车回去。”纪渊看着他,眼神里一点温度都没有,说完便直接关上了车门,把沈文栋留在了外面。
沈文栋当然不会选择自己去坐车,他拉开后排车门,和朱浩渺、左易并排坐在一起,关好车门之后,他朝前面看了看,刚巧看到夏青正朝自己看过来,便对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自己没有关系,并不介意,夏青对他笑了笑,转过身去,什么也没有说,纪渊发动车子离开医院,返回公安局。
这一路上,左易都好像是失了魂一样,姿态显得有些瑟缩的坐在朱浩渺和沈文栋中间,时不时的偷眼去看看朱浩渺的反应,而朱浩渺则全程把视线投向了车窗外,始终沉默着,面色郁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公安局院子里,纪渊把车停好,其他人也纷纷开车门下车,左易不知道时不时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下车的一瞬间腿一软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幸亏沈文栋在旁边帮忙拉了一把才避免了尴尬。
朱浩渺依旧是一言不发,脸上就好像扣了面具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来到刑警队办公室,夏青和纪渊示意他们两位落座,左易有些诧异。
“咱们就在这儿谈么?”他的声音里都透着些许颤抖地问。
“不然呢?”夏青笑眯眯地反问。
“我以为你们把我给拉公安局来,是要带我去那种审讯室什么的谈话呢,就像电视里头演过的那种小屋。”左易悄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不那么紧绷了。
“哦?左先生对审讯室感兴趣?你要是想体验一下的话,我们也可以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夏青一副非常好商量、好说话的样子。
“不不!不用不用,我就随便问问!还是办公室里头好!”左易忙不迭拒绝。
朱浩渺依旧是一言不发,安静到了让夏青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的程度。
这时候沈文栋帮忙倒了两杯水过来,递给左易和朱浩渺,顺便对纪渊说:“哦,对,刚才有人过来找你,看到我了就顺便让我带个话,说楼下有人找。你下去看看吧,这边有我和小夏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纪渊就直接冲夏青招了一下手:“跟我下去一趟。”
“方才来通知的人说了,是找你的,你折腾小夏一趟干嘛?”沈文栋有些不解,也有一点不悦,伸手拉住了纪渊的手臂,不过碍于朱浩渺夫妇在场,他的脸上倒是没有表露出什么来,声音也压得比较低。
“沈师兄,我是要下去取点材料,一会儿跟左先生沟通的时候需要用到。”夏青攥着自己的手机,冲沈文栋扬了扬,“刚刚路上就已经沟通过,约好了的,跟你方才说的不是一回事。你先帮我们陪这二位呆一会儿,我快去快回。”
夏青这话也并不是敷衍沈文栋,本来康戈那边的材料是说他们俩随便谁去取都行,现在外面有人找纪渊,那找康戈拿材料的事自然就归夏青了。
“康戈不是都已经被调回来了么?”夏青有些纳闷,“为什么最近他还在那边?”
“听说是那边的工作还有一些收尾的需要处理,都处理完了就正式归队了。”纪渊回答了夏青的问题,然后停顿了一下,忽然对夏青说,“我刚才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这话乍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夏青却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对纪渊点点头:“你相信我,我是也一样的。”
第四十七章 水果篮
到了楼下,夏青没有急着直接去找康戈,而是也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想看看来找纪渊的人是谁。倒不是她这个人有多喜欢窥探别人的**,主要是跑到公安局来找纪渊,又没有被放行的,十有**是外人。
她实在是很难不去担心,这会不会又是**父母临时起意出的什么幺蛾子。
站在那里往那边一看,夏青还真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倒不是**的父母,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和**父母能扯上那么一点点关系的人。
之前在**父母家新房子附近看到的那个有点谢顶的水果店胖老板正有些局促的站在楼门口,手里面还提着一个看着就挺重的大果篮。
夏青觉得有些纳闷儿,不过既然没看到**的父母,她也就放了心,赶忙去找康戈,康戈那边倒是爽快得很,早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恰好他手头还有事,夏青就没有多打扰他,拿了材料打个招呼就出来了。
经过大厅的时候,夏青惊讶的发现那个胖老板和纪渊都还在那里,胖老板的怀里依旧抱着那个果篮,看起来一脸为难,纪渊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夏青觉得纳闷,就干脆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她朝纪渊走过去的时候,纪渊是背对着她的方向,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她,倒是那个胖老板先注意到了夏青,他就好像是期待着能有什么人过来帮忙评个理似的,目光一直跟着夏青走,看她果然过来和纪渊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很熟悉的样子,立刻眼神里面就仿佛燃起了希望似的,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和夏青搭个话的架势。
“怎么了?”夏青问纪渊。
纪渊扭头看到夏青过来了,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他对那个胖老板说:“你回去吧,该退钱还是改退货,随便你怎么处理,你自己去和对方协商!”
“不是,我说,你这个伙子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呢!”胖老板很显然是并不喜欢这个答复的,明明看起来四十多岁,应该已经是比较稳重的年纪了,现在硬是抱着一个果篮,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儿一样,“你说这水果都是精细的东西,我挨个挑出来,装果篮,打包好,一路开车送过来,就算我原封不动拿回去,那也是折腾了一大圈,肯定放不住了啊!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是小两口吵架闹别扭还是闹分手,但是这跟我没关系啊,你现在让我拿回去,东西烂在我手里头了,我不退钱等于我不厚道,退钱我就白白吃亏啊!”
说完他立刻对旁边的夏青说:“小姑娘,你是他朋友啊?你来帮我们评评理!人家一个挺漂亮的姑娘,特意从我这里买的水果配送套餐,我是看她另外一份是送我一个老客户,所以才没嫌你们这边远,不然就算你求着我,我都不一定愿意给你们送呢!我光邮费搭进去了多少?!”
夏青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只好去看纪渊,纪渊看起来着实被这个不好打发的胖老板搞得有些烦躁,见夏青疑惑,还得强压着火气,小声对夏青解释说:“是陈清绘,她给**的父母在这个水果店办了什么定期送果篮上门的会员卡。”
“我们那个卡办的时候就是说好了绑定的,叫爱心套餐,这个套餐是不拆单的,当初推出来就是这么规定的,你说人家给你送过来你不要,非让我回去退钱,那我要退难道还得把另外那一份也退了么?那老两口子可是我的老客户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不想退的,所以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胖老板一边说一边试图把果篮递给纪渊,纪渊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拿眼睛冷冷的瞪着胖老板,胖老板比划了两下,到底没敢硬塞过来。
“哎呀,我这开店到现在,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儿!这好好的一篮子水果居然还送不出去了!”胖老板急得差一点在原地转了一圈。
“我觉得好办,”夏青看他们两个人僵持的这个状态,忽然笑了出来,摇摇头,有些无奈的对纪渊说,“你不想收就不收,和陈清绘说清楚一下。”
然后她又转向胖老板:“你也联系从你那里办卡的客户,这果篮这边不收,你也不用退,跟你那个客户约个时间地点,给她送过去,这不就又不用你往外掏钱退钱,又不用担心人家觉得你收了钱倒把水果给贪下了么!你们觉得怎么?”
纪渊听后,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胖老板愣了一下,看看纪渊,又看看夏青,忽然无奈的笑了,他摇摇头,一不小心还把自己脑袋顶上原本“地方支援中央”的那几缕头发给甩到了一旁,他赶忙一手抱住沉甸甸的果篮,腾出一只手来把头发给捋了捋。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叹了一口气,对纪渊说,“这是你前女友给你送了个水果篮,想要跟你和好,结果你都已经又找到下家了吧?这事儿闹的!你说你们几个小年轻之间弄得不清不楚的,关我什么事啊,还把我给扯进来了!你赶紧给那女的打电话吧,看看这个水果篮该怎么处理!”
纪渊对他的这个理解显然是感到很恼火的,但是在单位门口,他也不想去和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解释自己的私事,只能是皱着眉到一旁去打电话,夏青则有些无奈的站在那里,劝胖老板先走,但是胖老板却倔强得很,非要等个答复。
好吧,既然不肯走,那正好顺便聊聊。
“你说这个绑定的爱心套餐是每次送两家,另外一家是你老主顾?”夏青问。
“对啊,绝对的回头客,”胖老板一脸得意的说,“就这么说吧,我家水果的质量,那绝对没得挑,基本上吃过我家水果的,都是回头客!”
“那给你这家回头客办爱心套餐的这位,你怎么就那么不熟呢?”夏青继续和胖老板搭讪,“是你那老回头客家的什么人啊?”
“那谁知道啊,我就是一卖水果的,查户口的事儿不是归你们警察管么?”胖老板倒也愿意跟夏青调侃,“人家来我店里头,说办个送水果的套餐卡,我就推荐了一下爱心套餐,她就同意了,一报地址我一看,嚯,这地址我熟!这不是我老客户么!就这么回事儿,我也不好意思问人家一个姑娘的私事儿不是么!”
说完之后,他又偷偷瞥一眼纪渊那边,看他还在打电话,就往夏青跟前揍了凑,小声说:“你说你这妹子也是傻!这都是个前女友了,她的醋还有什么好吃的啊!你说你年纪轻轻漂漂亮亮,要是对自己有信心,那水果篮该收就收呗!
反正前女友白送的,该吃就吃呗,不吃白不吃,那男人要是心在你这儿,收了水果也一样,要是他有心跟人家和好,就算今天看你在这儿,他把水果退了,以后也还是得跑,你们收了,我就回去看店了,互惠互利啊!”
“放心吧,不会让你亏了水果钱的,不过不了解的事儿,你也别搀和了。”夏青要是能喜欢胖老板的那一番胡乱猜测之下的劝说那才怪哉,但她又不想和这么个外人一般见识,只是笑眯眯的顶回去一句,让胖老板闭了嘴就算了。
他们俩不说话了,那边纪渊也已经结束了通话,不过电话没有挂,他走过来,把电话递到胖老板的耳边,听筒里隐约传出陈清绘的说话声,胖老板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终于来了一个多云转晴,爽快的应了声。
“行了,我把这果篮给那姑娘送过去,走了!”他掂了掂自己手上的水果篮,冲纪渊和夏青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呐……”
“走吧,咱们也上去吧。”夏青看了看手表,“咱们俩下来都十分钟了。”
“不急,还可以再拖一会儿。”纪渊的态度却和她不一样,“让左易在朱浩渺面前多煎熬一会儿,咱们上去和他谈的时候反而会更顺利一些。”
夏青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从在医院里面左易的很多反映就看得出来,其实他最害怕的并不是以自己和纪渊为代表的警方,反而是朱浩渺。
这种态度背后的理由倒也不难猜测,警方想要给谁定什么嫌疑必须要拿出充足的证据来才行,但是作为妻子的朱浩渺却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实质证据就可以因为主观认定了某件事,而对他产生信任上的裂痕。
这还不单单是夫妻二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的问题,朱家虽然现在还是朱老爷子在坐镇,但是老人年事已高,毕竟身体情况也是每况愈下,朱浩渺是朱老爷子的独生女,现在帮父亲分担,以后那就是要挑大梁的人。
所以左易把朱浩渺的态度和反应看得最重,这也是并不奇怪的事情。
朱浩渺方才在医院里的一系列举动,很显然是已经对左易产生了怀疑,并且不理不睬,现在他们不露面,左易就只能在朱浩渺的沉默中煎熬着。
对于他之前做过什么事,能够找到的说辞,相信左易不可能是刚刚才开始去设计,就算之前没有特意打好腹稿,一路沉默着回公安局的那段时间也已经足够了,现在面对着朱浩渺,他恐怕就只会在朱浩渺的冷脸面前越发慌乱。
这么一想,夏青倒也明白了,以纪渊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惦记着楼上的那两个人,着急回去的话,就凭方才那个胖老板是绝对不可能拖得住他的,估计早就被纪渊给丢在大门口随便他自生自灭了,哪可能站在那里那么有耐心的去讨价还价那么半天。
既然不着急了,夏青索性站在大门口和纪渊聊会儿天。
“真的是陈清绘给你订了水果篮呀?”夏青觉得有点惊讶,之前陈清绘把纪渊约出去的一番恳谈,让纪渊下定决心正视自己的感情,那件事让夏青对这位师姐的印象着实有了一个极大的转变,觉得她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坦荡的人。
可是那么坦荡的一个人,这爱心水果篮又是唱得哪一出呢?
“用力过猛。”纪渊知道夏青并不是真的不确定这件事的答案,只是觉得惊讶,“她想要证明自己放下了,很坦率,以后可以真的和我们做朋友,但是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很多事都需要用时间去冲淡才行。”
“那你觉得她实际上放下了么?”夏青问。
“或许放下了吧,也可能还在逼着自己放下呢。”纪渊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个大概的判断,只是并不很热衷于去讨论,“以我对她的了解,到了现在这样一个状况下,她应该不会再执迷不悟了,只是急于证明自己可以和我做普通朋友。
刚才我告诉她了,没有这个必要,过去在学校的时候,算是同学情谊,毕业之后大家早就各奔东西,没什么需要延续下去的友谊,所以以后没必要来往。”
夏青有些诧异的看着纪渊:“我还以为上次人家跟你那么推心置腹,也算是间接帮了你一个忙,你会对她有点感激之情,留点情面呢。”
“没那个必要,对谁都不好。她之前劝我,我感到很意外,也敬佩她当时的那份坦荡,就因为这样,我更不能给她留任何的余地。
涉及到感情的事,没有什么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没有人能做到那么干脆痛快,这种时候我因为感激她,就对她温和亲切,对她友善,你觉得她会更快走出之前的那个牛角尖,还是又生出点别的念头?”
夏青知道纪渊说得有道理,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一个道理,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纪渊一个平日里情绪如此内敛的人,竟然心思这样的细腻。
“跟何况,之前的事情你都清楚,”纪渊又继续说,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夏青一眼,“我和陈清绘继续做朋友,你多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的。”
第四十八章 真真假假
他这么一说,夏青还真有些接不上话来。
陈清绘之前的举动,的确让夏青感到意外,也很刮目相看,但是一码归一码,就那件事而言,如果陈清绘之后立刻摆出一副坦荡荡的面目,以老朋友的身份开始和纪渊频繁的互动起来,那自己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
夏青以前没有谈过恋爱,不过无论是身边的同学朋友,还是看到过的一些情感话题,经常被讨论到的就是女方苦恼自己的男朋友身边有所谓的“红颜知己”存在,并且这似乎是一种比真正横刀夺爱的第三者更令人头痛的现象。
说对方越界了吧,对方表现得务必坦荡大气,恨不得时时刻刻标榜她与女方男友之间纯粹的友谊,可是如果真的当普通朋友去相处呢,又经常摆出一副“他最信任的就是我,没人比我更懂他”的姿态出来越俎代庖。
于是“男朋友为什么掌握不好与异性打交道的分寸”这个话题的热度始终居高不退,“异性密友”似乎已经变成了与“前女友”齐名的另一个让人头痛的代名词。
以前她们四个女生也讨论过,当时四个人里面性格最火爆的颜雪是当场表明观点的,她觉得遇到这种事,那个“红颜知己”固然是没有安什么好心思,但是这里面论其责任来,首当其冲就是那个拎不清的男朋友,所以如果自己遇到这种事,那当然是手一挥,让那个拎不清又喜欢搞日爱日未的男人圆润的滚开,从根源上解决难题,一劳永逸。
夏青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理论上来讲,她也是赞同颜雪的那种观点的,也觉得那么做是最爽快也最不拖泥带水的一种处理办法,只不过她不敢把话说得那么满,毕竟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几个没有真正经历过感情的小女孩儿所讨论的一切,实际上和一群纸上谈兵的秀才并没有什么两样,说起来精通,做起来说不定就稀松。
现在可倒好了,自己还真的在恋爱之初就遇到了这样一位“红颜知己”潜力股,可是别说是解决这种难题了,自己连面对难题的机会都没有,找了一个自带避嫌和杜绝绯闻功能的男朋友,夏青都忍不住想要为自己的眼光点个赞。
纪渊说完之后,发现夏青看着自己,眼神含笑,却又什么都不说,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太优秀了,导致我失去了一个实践机会!”夏青调侃道,“走吧,那我们现在上去看看,估计左易也被折磨得差不多了。”
纪渊点头表示同意,两个人重新上楼去,回到办公室,那边果然气氛十分的凝重,左易的眼神基本上是黏在朱浩渺的身上的,但是朱浩渺却看都不看他。
夏青在一进门看到这对夫妻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了一个念头,对于朱浩渺来说,这是她当初一心一意爱上的男人,也是顶着家里面的反对意见要在一起的,现在当她发现这么多年来,对方竟然对自己的亲人怀有着自己做梦都没想到过的恶毒心思,这很显然也是一种挣扎和抉择。
朱浩渺之前对左易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可以说是有目共睹,说纵容就算有些过了,至少包容度也是相当的高,原本左易表现出对朱浩瀚以及岳父财产的思想分歧时,朱浩渺虽然不支持,却也没有明确的表示反对过,方才在医院里面,她的态度看起来倒是非常强硬,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打算。
沈文栋枯坐在一旁,很显然是这对夫妻并没有对他开口的意愿,所以他善于调解的好口才也只能是没有用武之地的状态,现在看到纪渊和夏青回来,便干脆起身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和夏青打个招呼,让她需要帮忙就找自己。
沈文栋走了之后,纪渊和夏青才在朱浩渺和左易对面坐下来,夏青当着左易的面,把康戈方才给自己的那一叠材料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左易的目光果然跟着那一叠东西移动过去,并且瞬间调整了一下坐姿,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左先生,现在这个环境你应该觉得满意了吧?”夏青开口对左易说,“之前在医院里面你觉得环境太嘈杂,不适合沟通,那现在呢?可以给出解释了么?”
“可以的可以的,我现在就解释给你们听!”左易嘴上答着夏青的询问,实际上眼睛还是朝自己老婆那边瞟的,“那件事情真的是个误会!那时候是因为我跟我老婆还有我岳父,因为朱浩瀚以后的发展有了点分歧,所以吵了一架,我心情郁闷,就出去喝了点酒,喝醉之后的人哪还有理智啊!
我自己其实那天都喝断片儿了,要是网上那个人不找到我,跟我说什么退钱给我,我都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儿,当时我也是吓了一身冷汗,觉得幸亏是那个人不敢做坏事,所以把钱推给我,不然那可就真的是酿成打错了!过后我觉得要是被浩渺还有我岳父知道了这事肯定生气,所以就没敢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彻头彻尾是一桩乌龙?”纪渊问。
“对对对,纪警官,你这个词用的非常的准确!就是乌龙!”左易听到纪渊的话之后,觉得自己好像一下找到了知音一样,忙不迭的点头,“是个大误会。”
“那么‘星期五打老虎’这个人是你通过什么途径联系上的?”纪渊又问。
左易对这个问题很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开口就回答说:“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我那天不是喝得断片了么,所以实在是记不住,估计可能就是从网上随便找的那么个人,万幸这个人还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骗子。”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子,顺便用眼角又朝朱浩渺那边瞄了几眼,朱浩渺并不做声,始终沉默,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既然你都不认识这个‘星期五打老虎’,那一定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是在哪里吧?”夏青对左易微微一笑,“他现在正在服刑呢,因为故意伤害进去的。”
左易的脸颊明显抽搐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硬挤了一个笑容:“是么……那可能就是我比较走运,他没有拿我喝醉酒之后做的事情当真。”
“嗯……”夏青拿过康戈帮忙收集的资料,慢条斯理的翻了翻,“根据‘星期五打老虎’的交代,你当时承诺的是定金给五万,如果成功的废了朱浩瀚的一条腿,让他不能再继续打篮球,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五万尾款。
哦,这里还有,从银行记录来看,那笔钱是之后一段时间才被退回去的,这一点你爱人方才在医院里面也提到了,我就纯粹是出于好奇的问一句,左先生应该没有病理性醉酒的问题吧?你这宿醉是多久醒过来的?”
“这个你们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左易被夏青这么一戳穿,也是满脸尴尬,但是他现在深知自己是没有资格去流露出任何的不满情绪,所以只能把姿态一直放低,“我们家里面的情况,你们肯定也是都很清楚的了,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家里头的经济条件,还不至于让我账面上少了五万块钱,我都能第二天醒酒之后立刻就发现,这也是客观情况,所以这真的不能怪我。”
他刚说完这话,夏青和纪渊还没有来得及接口说点什么,一旁的朱浩渺忽然冷笑了一声,她这一出声,其他三个人的注意力立刻就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从小的时候,家里头条件就不差,”朱浩渺一开口就说了一个离题万里的话题,“我父亲是属于弄潮儿那一波的,不敢说大话,至少那会儿他的生意已经开始运作了,等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家里的生意就已经很成规模了。
所以说,我从小也算是比较见过钱的孩子了,就算是这样,现在我们家里的账户上面,有超过一两千块钱的资金进出,就算我不会第一时间就发觉,至少也不会一直无知无觉,更别说五万块钱这么明显的一个数额了。”
说完之后,她扭头看着左易,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和在医院时候的盛怒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过平静面容却并没有让左易感到踏实,反而让他愈发不安。
“我当初喜欢上你的时候,你是一穷二白,你家里头是家徒四壁。”朱浩渺继续用不带一丝波澜的语气对左易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到我们家吃饭的时候,不认识我爸妈给你准备的斑节虾,还指着虾问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龙虾,当时还闹了一个大笑话,让我们家亲戚笑了好久。”
“浩渺,你提这事儿干什么……”朱浩渺忽然之间冒出来的这样一番追忆,等于是在左易刚刚向夏青他们表示过家里经济实力雄厚的同时,就狠狠揭了他的老底,这让左易感觉更加尴尬起来,偏偏他又不知道朱浩渺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也不敢做出更多的反应,只能小声询问妻子。
朱浩渺被他打断了自己的回忆,停顿了一下,深深叹了一口气:“时过境迁,一晃也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现在不光认识龙虾,连五万块钱都不当钱看了。”
夏青可以确定,朱浩渺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看着左易的眼神里面好像都夹裹着冰渣子一样,明显是一种愤怒到了极点之后的平静。
朱浩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是傻子也能听的出来她话里面的讽刺,很显然她是完全不相信左易的那一套说辞的,并且感到出离愤怒,所以才会忍不住当着几个公安局外人的面,不惜揭出自己丈夫的老底来羞辱对方。
左易涨红了脸,却也只能假装没有听出朱浩渺的意思,没有作声。
纪渊从夏青手里接过那一叠资料,翻了翻,目光从纸张的上面看向左易,扫了他一眼,又继续垂下眼看手头的东西:“看样子,‘星期五打老虎’还不是你的首选,为什呢?是他报价太高,还是他在同行里面口碑不够好?”
左易没有回答纪渊的话,但是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抖了起来,或许并不是他的手在颤抖,而是他的两条腿已经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看样子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也被“星期五打老虎”给一并抖了出来。
“咱们就先把什么赌气,喝酒还有断片儿的事情都放一旁,就坦诚的说一说内心里面的想法吧。”夏青示意了左易一下,“你为什么就那么希望朱浩瀚断腿?
假如你是觉得朱浩瀚打篮球,以后没有出路,会瓜分你岳父的家产,影响到你们夫妻二人,或者说甚至包括了你们孩子在内的集体利益,所以反对朱浩瀚未来的人生规划,那倒是说得通,可是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雇人去害他断腿,那朱浩瀚一旦落下了残疾,不是更加要得到照顾和偏爱了么?”
左易垂下头,把手指插到头发里面,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十分痛苦和纠结,他那样垂着头沉默了一分钟,就在夏青以为他是在故意会比自己的问题时,他才终于开了口。
“我现在真的是说不清了……”左易的声音里面也透着颤抖,“我承认,之前说喝醉酒断片儿了,所以找人想要出出气,包括后续的打钱给那个网上的人,这都不是我喝醉酒之后不理智的决定。
我前面没有说谎,那次的事情之前,我们确实是狠狠吵了一架,我反对朱浩瀚一辈子就围着篮球转,家里也跟着他乱转,我岳父说我就是因为自己没出息,所以才不理解朱浩瀚的理想,把我贬的一文不值,我心里有一股火发不出去,当时一冲动,头脑一热,就想,我为了这个家这么努力,你们都不重视我的付出,朱浩瀚只想着自己追梦,你们却都那么支持!所以我就想逼着朱浩瀚离开篮球圈,让他们都看看,离开家里砸钱供出来的篮球,他还不如我!”
第四十九章 不姑息
“你居然是这样的想法……而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咱们的感情还是真的好啊……”朱浩渺听完左易的那一番诉说,身子朝后靠过去,微微抬起头,缓缓叹了一口气,“我们拿你当自家人一样信任,你可真是个有良心的人呐。”
“我……”左易似乎想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来,他也意识到,事到如今再怎么标榜自己一心为了家庭,似乎是有些缺乏说服力了,于是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说,“我承认那次我确实是挺混账的,动了这个心思,但是没有成,但是我也就是这么一次犯了糊涂,没有真的做什么过分的事!”
夏青还是依旧笑眯眯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她指了指纪渊手里头的那一叠材料,对左易说:“我们这边呢,其实很多东西还是有所掌握的,所以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跟我们聊聊的话,我们也没关系,不用勉强。”
她说不用勉强,左易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很显然是把夏青的这一番话理解成了一种隐隐的威胁,毕竟作为一个智商健全的成年人,谁又会分不清这里面主动和被动所体现出来的不同态度呢。
可是道理都懂,真的要开口,也够他狠狠纠结上一番的。
沉默了一会儿,左易不说话,朱浩渺就也不说话,在左右权衡了一番之后,左易最终还是觉得或许争取一个主动,会显得自己更可信一点。
“我……确实联系过当初买朱浩瀚的那家人。”左易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光是听他说话的那个气势就感受得到他的心虚程度。
“你是怎么联系上的?”夏青问。
“就是……巧合,”左易很显然不想具体的去说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进行操作的,“我刚好有个机会去那边出个差,然后当时就是鬼迷心窍……”
“你联系那一家人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夏青问。
“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对朱浩瀚有些情绪,所以……觉得这样可能是能够比较有效的恶心到他吧。”左易一边说,一边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敢去看朱浩渺,甚至坐在椅子上,身子还朝远离朱浩渺的方向微微的挪了挪,不知道是不是怕妻子又突然跳起来扇自己巴掌。
“所以说,你岳父的家庭住址也是你给他们的喽?”夏青问。?“不是的!这次的事情我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左易一听这话,惊得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说真的,我都没见过那两个人!之前那次我想要恶心恶心朱浩瀚,所以去那边办事的时候,顺便就托人打听了一下,然后捎了个字条过去,上面写着朱浩瀚学校的地址,还有他经常在篮球馆训练,去那边可以比较容易找到他,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没留我的联系方式,也没见他们!”
“那你的这个计划还真的是挺没有把握!”夏青笑道。
左易忙不迭替自己开脱:“不是不是,这怎么能叫计划呢!我没有什么计划!就是当时脑子一热,所以就动了那么一个歪脑筋,所以这就和一个有些不上台面的恶作剧是一样的,能不能成功就是一个概率问题,我并没有想要确保过百分之百,这个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的竖起了三根手指,做出一副赌咒发誓状。
夏青冲他摆摆手,对他的这个举动并不在意:“左先生不需要在这里发毒誓,先说咱们这里不是国外,就算是到法庭上,也不会有人把你的手给按在圣经上去让你宣示什么,其次如果发毒誓真的就能够验明真伪的话,那我们的工作可就轻松太多了,每一个可能有作案动机的人,我们只需要让他发个毒誓,然后什么也不需要做,真凶就自然而然的遭了天谴了,你说是不是?”
她的这一番调侃,让在一旁的纪渊嘴角微微向上翘了起来。
左易可就明显笑不出来了,他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感觉方才自己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赌咒发誓,就像是肥皂泡落在了水里一样,顷刻间化为乌有,不但什么都没能留下,甚至连一丁点的水花都没有翻起来。
“夏警官,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这不也是为了跟你们证明我说得句句属实么!”他是真的有些慌了,似乎想要在原地打转来排解不安,但是又觉得影响自己的身份和形象,于是就变成了在原地扭来扭曲的纠结和可笑举动,“我就那次托人把朱浩瀚的地址给捎过去了,没留姓名信息,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之后朱浩瀚回家看我岳父的时候,也从来提过,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来,所以我一直就以为当初可能这事儿压根儿就没成,所以这一篇翻过去,我也就没往心里去,你们要是这次不提,我真的都已经给忘掉了!
至于为什么那两个人会跑去我岳父家里,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清楚!我今天见到那两个人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会是那一对夫妻!要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跟他们吵起来,直接报警不就得了么!而且那两个人如果真的之前和我有过接触,那我一露面,他们还不第一时间就认出我来了?”
夏青没有作声,不过她觉得左易说这话是有点道理的,从之前的两次举动来看,当年花钱买朱浩瀚的那对夫妻根本就是一对无赖,没有什么脸面可言,如果左易之前和他们有过接触,打过交道,这一次又见到左易,不至于当做陌生人那样起了冲突,可能早就开口直接道破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按照之前的方法,托人送个地址过去,也还是一样不需要见面,不需要被对方认出来,不是么?”夏青虽然心里面是认同的,不过嘴上仍旧用怀疑的语气,继续试探着左易的态度。
左易的脸涨红起来,慌乱之中似乎又多了几分怒意:“你这是无端猜测!恶意猜测!我没有给过他们我岳父那里的地址!我当初就是想要恶心一下朱浩瀚,因为我就是觉得不公平,他凭什么因为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不顺遂,就事事处处都得被我岳父那么照顾着,偏疼着,重视着。
我就是觉得他太顺利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要做什么家里头就砸钱供他去圆梦!他什么都不需要付出,什么也不需要回报,家里什么都无条件的供着他,宠着他,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这样不公平!至少对于那些一步一个脚印,需要努力才能换取认可的人来说,就是不公平!”
“你想要这种公平?可以啊,”朱浩渺在一旁开口说,“回到你小的时候,先让你自己被人贩子偷走卖了,再让你父母都意外丧生,用这些来换一个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愿意照顾你的伯伯,你愿不愿意?”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却也没有什么温度,说话的时候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向左易那边,左易本身对她就心虚,原本刚刚激动起来的情绪,也在朱浩渺的这一番话之后迅速的熄灭,变回了心虚而又局促的样子。
“不是,我不是那样的意思,我的意思……算了,不说那个,我是真的跟那两个人跑去我岳父家里闹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够说得清楚,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无辜了!
我这个人虽然做错过事,但是我最起码的良心还是在的,如果没有我岳父对我的帮扶,我现在也不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现在他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要是还故意约了人上门去给他添堵,那我还有良知么?!”
“你以为你的这些所作所为,就算是扣除掉刚刚发生的那一件,在你的身上也还配提‘良知’这两个字?”朱浩渺扭过头来,眼含怒意,看起来是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你之前对浩瀚做的那些事,你还好意思提良知?!
浩瀚这么多年以来,对你怎么样?嘴上叫着姐夫,实际上对你的态度和对父亲有什么区别?他尊重你,重视你,在乎你,你呢?你嫉妒他,眼红他,还算计他,还想废了他的一条腿,断送他的职业生涯!左易啊左易!你可真厉害!”
左易的嗓子眼儿里咕哝了两声,想要替自己开解,到底还是畏惧了朱浩渺的怒火,声音有气无力的说:“我真的就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而且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考虑,我们孩子以后也需要有经济基础去圆梦啊……”
“行了,事到如今你就别再拿孩子给你的自私和虚伪做挡箭牌了,听多了我觉得恶心!你到底还做了什么?要说就干脆一口气都说出来!”朱浩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下来。
“没有了!你让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真的没有别的了?!”左易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烦躁地用手胡乱拢了几下头发,把原本挺规整的发型都给抓得乱七八糟,并且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承认自己之前做的事情不对,但是不是并没有引起什么严重后果么?
那两件事就算是从法律角度,没有造成任何后果,也不可能追究我什么法律责任,我可以道歉,但是我不是什么罪人啊!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可是如果你都不听我的解释,已经先入为主的把我当成罪人去看待了,你要我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朱浩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信过你,就是因为我信你,我也信自己的眼光,所以我觉得不管你怎么跟我抱怨家里对浩瀚太好,不管怎么抱怨浩瀚对前途的规划完全不听取你的意见,我都不做声,因为我知道我要是劝你,你会觉得好像自己被排斥,成了外人一样,所以我顾忌你的感受,我不说话。
可是现在呢?我的沉默换来的是什么?就是你花钱雇人,差一点废了我弟弟的一条腿?就是你千里迢迢,费尽心思的找到当初买我弟弟的那两个人渣,让他们跑来找我弟弟,给他添堵?!”
说完,她不再理会左易,扭头对夏青和纪渊说:“不好意思,二位,让你们见笑了,家务事我就不在这里占用你们的工作时间去纠缠了,会回去以后好好处理的。至于左易的那些事,如果你们觉得跟浩瀚的案子有牵扯,就尽管去查,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们这边肯定全力以赴,不包庇任何人。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父亲那边我还得去照顾照顾,还有……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处理了。”
说完之后,她就头也不回的朝办公室外走了过去。
左易犹豫了一下,阴沉着脸对夏青和纪渊说:“清者自清,随你们便吧!”
说完之后,他便急急地追着朱浩渺的脚步跑了出去,夏青和纪渊在办公室里都能够听到他喊朱浩渺的名字,让她等一等的叫声。
很显然,朱浩渺是并没有理会他的。
“你觉得用不用找人留意一下左易那边?”夏青问。
“我去和董队说,”纪渊点点头,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他现在也算是大庙里的大和尚,就算想跑,目标也比较显眼,没事的。”
随后纪渊就去找了董大队,把这件事情和那边商量了一下,刚刚回来,就又有人打电话过来找他和夏青,说是周志专着急想要找他们,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他们谈。
夏青和纪渊都没想到周志专会突然联系他们要求见面,两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大概的猜测,至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见到之后才能清楚,于是二人迅速动身,赶往看守所。
第五十章 “自首”
开车去看守所的路上,夏青问纪渊:“你觉得周志专找咱们是想要谈什么?”
“可能是想要和我们‘自首’。”纪渊对此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夏青能想到的答案跟他的也差不多,只是还有些疑惑:“他这是怕咱们在这期间已经查到肖莹,还有她的那些所作所为了?所以为了保护女儿,想要赶紧先下手为强?可是他这样会不会有点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呢?”
“估计也会有一番互相试探吧。”纪渊对此也有推断。
夏青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还没开口,她的胃倒是抢先一步替她发了言,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饥鸣,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一股热浪铺天盖地袭来,夏青通过脸上的热度感觉自己应该是被煮熟了,她有些懊恼,饿么,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更何况两个人从早上就开始忙,忙到现在都过了午饭时间了,就算肚子饿也很正常,有什么好脸红的?
明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发生转变之前,已经共事过一段时间了,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没少一起吃泡面、啃面包,甚至因为太辛苦,在车上很没形象的打瞌睡也不是没有的,怎么现在关系一变了样,自己倒不由自主地扭捏起来了?
这时候,车里又响起了另外一声响亮的饥鸣。
“咳咳……”纪渊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出来,纪渊看看时间,在经过一个便利店的时候把车停下来,让夏青下去买了点简单的吃的回来,两个人也没有打算浪费时间,就干脆坐在车子里面解决这顿快捷午餐。
为了节省时间,又不弄脏车里面,夏青简单的买了面包、香肠,还有果汁和矿泉水,上车之后她自己拿了一瓶果汁出来,然后把袋子递给纪渊,满以为他会选择矿泉水,结果却见他也从里面拿出了另一瓶和自己一样的果汁。
这让夏青想起了春节期间偶然遇到纪渊父母的那一次,纪渊母亲的那一番话她还印象很深,现在看到纪渊很自然的喝着和自己一样的果汁,似乎是真的很享受果汁的甜美滋味,夏青的脑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爱屋及乌”四个字。
这么一想,她又忍不住有点惆怅,人家别人谈恋爱,两个人确定关系以后,那叫一个浓情蜜意,想方设法的利用一切约会机会去加深感情,增进了解。
她和纪渊倒好,看起来倒是形影不离,实际上确实每天都为了工作忙得脚打后脑勺,脑子里想的和实际上做的,别说浪漫,完全都是煞风景的事。
就这还不够,因为沈文栋的缘故,两个人在外人面前还要更加注意掩饰,而这条路又是她自己选的,半点也怨不了别人。
夏青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悄悄叹了一口气,心里面盼着赶快把朱浩瀚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最好沈文栋那边也天时地利人和凑一凑,速战速决,两个人也能像一般的小情侣那样去相处。
两个人很迅速地吃完了东西,纪渊就继续开车朝看守所出发,到了那边之后,因为是那头的人主动联系的纪渊他们,所以进门的各种手续流程都相对顺畅很多,很快就在看守所的安排下,让他们和周志专在一间办公室里见了面。
周志专进看守所的时间还很短,可是就这么短的时间,他的头发竟然都白了许多,看起来斑斑驳驳,两眼下面有深深的暗影,眼珠子在眼框里面不停的小幅度左右转动,很明显是一副饱受精神折磨,心神不宁的样子。
看到夏青和纪渊,周志专有些紧张,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的脸,就好像是想要从他们的脸上读到一些什么信息,只可惜,两个人面对着他,都是一脸的平静,完全无法从他们的表情和神态上面读取到任何端倪。
“周志专,是你想要让我们过来跟你见面的?”纪渊问。
周志专忙不迭点了点头,一开口却并不是说出自己叫纪渊和夏青过来的目的,而是开口向他们发问道:“你们调查这个案子,有进展了么?”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们这个话题?”夏青淡定的看着他,“是以一个嫌疑人的身份,还是以一个热心市民的身份,或者是我们监督者的身份?”
“不是……我就问问……”周志专也知道自己问这话名不正言不顺,很心虚。
“什么进展我们肯定不能够和你去说,毕竟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本案的嫌疑人,”纪渊板着脸,看起来好像这么快就已经对他失去了耐心似的,语气很不耐烦的说,“我们才从x大学了解过情况,了解关于朱浩瀚曾经被人骚扰的事情,还没结束就接到通知,说你要见我们,我们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难道你让人特意通知我们过来见面,就是为了找我们打听打听调查进度?”
周志专看出来纪渊有些不高兴,本来就有些紧绷起来,又听他说去x大学调查朱浩瀚之前被骚扰的事,顿时就变得更加紧张兮兮起来。
“我……我……”他浑身上下开始微微颤抖,从最初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到后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有说出来,就已经抖到筛糠一样,就连屁股下面坐着的椅子也因为他的瑟瑟发抖而发出微微的响声。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的话,我们就走了,请不要随随便便占用我们的工作时间!”纪渊皱起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别走别走!你们别走!”周志专一看纪渊这个架势,当时就急了,大声的喊叫起来,要不是不方便,他恐怕还想要直接冲过去拦住纪渊和夏青呢,“我有话说!我有话要跟你们说!今天我把你们叫过来,是为了要自首的!”
夏青看了纪渊一眼,周志专的反应还真的是被他完全料中,当然,周志专此时的反应也与纪渊前面给出的那一句误导有很大关系。
“你自首?”纪渊打量了周志专一番,“你现在人就在看守所里,是因为对朱浩瀚的案子具有作案嫌疑所以才会在这里的,你要怎么自首?不是清者自清么?”
“我自首,我是真的要自首!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起了邪念,所以害死了朱浩瀚,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周志专带着哭腔说。
纪渊示意了夏青一下,两个人重新落座,一副对周志专不抱希望的样子。
周志专看他们真的坐了回去,其实也还是有些纠结的,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纪渊和夏青,确定从他们那里不会再得到什么信息了,只好哆哆嗦嗦的开口问他们:“你们……你们去学校调查的时候……有没有打听到我的什么事?”
“你是说你的家事?这个确实听说过一些。”纪渊回答得十分含糊。
周志专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声音有点干涩的问:“那我女儿……”
“肖莹是吧?”夏青笑了笑,“刚开始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我还真没有想到她是你的女儿,后来才知道她是随妈妈的姓。”
听到夏青说出肖莹的名字,周志专看起来就更加慌乱了,他的嘴唇在发抖,眼神里面充满了悲伤和痛苦,两只手无意识的攥着拳头。
“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们。”周志专只纠结了那么几秒钟,就好像忽然下定了决心一样,语气也跟着变得坚定起来,“朱浩瀚的事……是我的责任。”
夏青挑眉,周志专这个人从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就给人一种不善言辞的感觉,没有那么的巧舌如簧,甚至一紧张起来还会有些口拙,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也并不擅长玩文字游戏,内心世界很容易就会暴露在自己的措辞当中。
就比如说现在,他明显刻意回避了与“杀人”有关的措辞,内心里面对亲口承认自己做过这种事的抵触就可想而知了,夏青看得清清楚楚,纪渊很显然也是明白的,反倒是周志专这个开口讲话的当事人,自己还有些没有意识到。
“那你具体说一说,动机是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了么,你跟朱浩瀚无冤无仇,怎么会这么容不下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纪渊问。
周志专垂下头:“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肖莹是我女儿了么,那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事情……她被朱浩瀚给迷得已经晕头转向,根本就找不到北了,整个人都已经不正常了,一天到晚什么都是想着要为了朱浩瀚这样,要为了朱浩瀚那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就对朱浩瀚下手了。”
“据你所知,朱浩瀚有没有回应过你女儿的感情?”夏青问。
周志专依旧低着头,不过却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没有,他没回应过。”
“那也就是说,不能自拔的是你女儿肖莹,这里面朱浩瀚并没有给过她任何的暗示或者鼓励,你为什么会把这笔账算在朱浩瀚的头上?”夏青继续追问。
“因为……因为我劝过我女儿,她不停,那我没有办法,我没得选。”周志专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不起朱浩瀚,我也对不起朱浩瀚的家人,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隐隐有了啜泣的倾向,看样子情绪是有些激动起来了,不过仍旧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周志专想克制,纪渊却并不想成全他。
“你女儿当初是通过你工作的便利,才能够见到朱浩瀚的。”他对周志专说。
“对,是我,我现在很后悔,我觉得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是为了想要加深跟我女儿的感情,让她接受我这个爸爸,也就不会挖空心思的想要给她安排点有意思的活动,假如她没见到朱浩瀚,可能后来的这些事就都没有了,哪怕她没有跟我加深什么感情,还是对我爱理不理的,那又能怎么样呢……”周志专也不知道是对纪渊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肖莹会对你的感情那么淡薄?”夏青趁机开口询问,“听说是因为你当年辜负了她和她的母亲?所以现在你是怕你们当年的那种事,会在自己的女儿身上重演,所以你就想要先下手为强,把一切都扼杀在萌芽里面?”
“不是的!”周志专抬起头来,眼睛有些泛红,满腹委屈的样子,“没有什么当年的事情害怕会重演,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我至始至终觉得愧对的就只有自己的这个女儿,我并没有亏欠她母亲什么!
当初我和她母亲经人介绍在一起,婚前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婚后才发现我前妻那个人疑心病特别重,总是在怀疑我这,怀疑我那的,而且还跟踪我,看到什么就开始无端胡思乱想,还跑到我当时的单位里胡闹过,我拦着她不让她瞎胡闹,她把我的脸都给抓花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我因为这件事忍无可忍,最后决定跟她离婚,离婚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怀孕了,她也没告诉我。
离婚之后,她还是总跑去暗中跟着我,让我觉得很害怕,压力也挺大的,所以我就辞掉了工作到到别处去,中间换了几次工作,到了w市才算是稳定下来,然后听说她后来生了个女孩儿,算一算时间就是我们离婚前怀上的。
我那时候就想要跟看看我的女儿,但是我前妻不让,一直隔绝我们父女两个,还给我女儿灌输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说法,说什么我是因为重男轻女,所以不要他们母女两个了,搞得我女儿一直恨我,怨我,不愿意理睬我。”
“这么听起来的话,你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孩子的地方吧?”
“有,如果我早知道我前妻生了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得把孩子带走,自己来拉扯,我前妻那个人,不是一个适合当妈妈,适合教育孩子的性格,我看到我女儿被她给影响到性格都变得……
总之我不想让我女儿和她妈妈一个样,但是我没能阻止,这就是我对我女儿最大的亏欠,我没保护好她……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女儿!”
第五十一章 药剂
周志专一边说着,一边流下了眼泪,并且这眼泪一掉下来就越发不能自已,越哭越伤心,从抽泣变成了呜咽。
他口中说出的自己与前妻之间的感情变故,版本确实和肖莹之前提到的出入很大,但是肖莹的表述里面也同样透露出了一些来自于她母亲的偏执想法甚至做法,所以这也让周志专的版本听起来变得可信度高了不少。
周志专现在的哭泣,很显然是一种对女儿的内疚,觉得自己因为这么多年没有很好的履行父亲的义务,导致了女儿在偏执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当然,他现在流下来的眼泪也并不都是来自于内疚,还有恐惧,他是在害怕着什么,而让他感到恐惧的原因,却并不会是受到法律制裁这一点而已。
“所以你到现在都在担心肖莹,对不对?”夏青让他哭了一会儿,觉得周志专的这种情绪状态下比较适合有所突破,“这个我可以理解,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肖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的世界观已经形成,想要改变也不那么容易。
肖莹到你身边生活也有两年左右了吧?我相信如果你有能力去改造她,她可能早就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如果你能改变她,现在就不需要这么担心了。”
周志专没有搭腔,不过夏青开口说的这一番话他很显然是听进去了,因为他的呜咽声比方才小了很多。
“可是你的命就只有这么一条,”夏青停顿了一下,确定周志专是在听着自己说话呢,这才又开口对他说,“这一次你可以替她扛下来,下一次呢?她的性格,她的思维就是那个样子的,而且也还这么年轻,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她就又喜欢上了什么人呢?到时候如果她还是老样子,谁还能替她再扛一次?”
周志专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很显然夏青提出的这个问题,他心里也没底。
纪渊看他被夏青说得已经有些心里发慌了,便又开口对他说:“我们之前只是在调查当中得知了一些肖莹的所作所为,也知道了你和肖莹的血缘关系,不过看起来你比我们还更认定肖莹和朱浩瀚的死有关。”
“我……”夏青和纪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志专知道自己的意图已经被他们看透了,便没有再继续装傻,却又苦于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女儿很没信心啊?”夏青问。
周志专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知道女儿的事情,没有早把她接到我身边来!哪怕她妈妈不同意,我就算是做亲子鉴定也行,打官司也行,都得抢过来!
我终于能跟我女儿好好相处,她都上高中了,你们说的对,她那么大了,什么想法都是自己的,我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也不爱听,说多了就是我没资格管她,所以我知道她在外面都做过些什么,你们相信我,我也真的每一次都管,不管是苦口婆心的劝,还是吼她,我都做过,但是没有用。”
“所以肖莹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个做父亲的在看守所里面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嫌疑,甚至想要直接替她顶罪?”夏青问,“肖莹对朱浩瀚因爱生恨?”
“没有,她没有对朱浩瀚因爱生恨,这个我确定,就算她不愿意我干涉她,什么事总是遮遮掩掩的不让我知道,但是她那个状态我看得出来,我为了怕她做傻事,也还是会时不时的去抽查她一下,毕竟都在一个校园里面。”周志专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笃定,“她一直很喜欢朱浩瀚,无条件的那种喜欢。”
“那你为什么担心这件事情和她有关系?”夏青问。
周志专抿着嘴唇不说话,他心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非常清楚,只不过这涉及到了自己女儿的作案嫌疑,所以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周志专,我们知道你的考虑,”纪渊见他又开始犹豫起来,便直截了当对他说,“你女儿如果真是作案人,就算现在你对我们刻意隐瞒,过后我们也一样查得到,你的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这里面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你也必须考虑到,肖莹是朱浩瀚的疯狂粉丝这件事,几乎整个x大学的球迷圈里都很清楚,就算她刻意改变了一点自己的外貌,有心人想要挖掘,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假如作案人另有其人,并且对方也知道肖莹的存在,你觉得能让肖莹扯上嫌疑的事情,对方也知道,你觉得对方会不会利用这一点来转移自己的嫌疑?”
他这么一问,周志专有些坐不住了,他现在因为还没有洗脱嫌疑,所以没有什么行动自由可言,肖莹就一个人在外面,假如真的有**水东引,矛头直指肖莹,那么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很显然是无力应对的。
这么一想,周志专就更加慌了神,顾不得方才的顾虑,连忙开口说:“我真的不觉得我女儿会想要还朱浩瀚,我担心的,其实是她会不会……误杀了他……
寒假前的时候,有一次她期末考完试了,我值班,她想去体育馆看看,我本来是不愿意让她去的,但是那天球队因为好多队员都没有考完试,所以没有训练,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同意她去了。
去到了我那里之后,还有一个理疗师跟我一起值班,我们俩就随便闲聊几句,我同事就跟我说,球队里面有个不太安分的小子,在做理疗的时候绕来绕去地问他,做理疗师的有没有门道可以搞得到麻醉【hx】药。
当时我同事因为觉得那小子不太靠谱,就有点担心,问他要干嘛,那小子说就是问问,后来又说自己训练拉伤恢复不好,所以想要打封闭。
我同事一听就知道这话不靠谱,所以就跟他讲封闭这个东西可不是乱来的,自己不能给自己打封闭,所以如果真的疼,就跟教练讲,该做检查做检查,如果真的需要打封闭,那也是要去正规医院让医生来操作。”
“这个和你同事打听麻醉【hx】药的球员叫什么名字?”纪渊问。
“叫牛冶。”周志专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球队里有几个人之前拖着朱浩瀚出去喝酒,那里面就有这个牛冶,他在球队里面绝对算是一个不安定因素,我跟教练说过好几次,教练每次都是嗯嗯啊啊的随口答应着,过后也没见动作。
这个牛冶那天跟我同事套了半天话,就问打封闭用的药,跟一般的麻醉药什么的有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用别的麻醉药打封闭会不会连自己的腿在哪里都感觉不到了,我同事觉得这个话不对,就说不懂不明白,没接茬儿。”
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夏青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看样子之前保安郭亮说的还真没错,这牛冶对朱浩瀚未必怀着什么好心思,不过……
“牛冶打听麻醉【hx】剂,这又和你女儿肖莹有什么关系?”夏青有些纳闷。
“我当时也没觉得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周志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当时她在场也没有说什么,就自己在一旁摆弄手机,紧接着就放寒假了,我这边因为球队除了过年那几天,其余时间都有训练,所以就轮值班的时候到学校去,不值班的时候就在家里呆着,看着我女儿,怕她又乱来。
后来有一天,我值班结束得早,回到家发现她没在家里,电脑还开着,我一瞧,那上面有个好多搜索的记录,我一看就心里头咯噔一下。”
“都是些什么内容?”夏青结合前面周志专提到的,“和麻醉【hx】剂有关?”
“对,我发现她在网上搜索各种不同类型的麻醉【hx】剂的用途区别和效果有什么不同。后来她回到家,我就想好好的跟她谈了,结果她说我侵犯了她的**权了,跟我好一顿大吵大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再偷偷摸摸的查她,她就要搬回她妈妈那边去,以后都不让我再见到她了。”
“所以说,最近这一段时间肖莹都是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她母亲那边没有什么意见?”纪渊从这话里听出了另一种信息。
“她妈妈再婚了,”周志专回答,“没说不愿意让孩子回去,但是话里话外那个意思也透露得差不多了,就是想说孩子既然在我这里可以,那最好就一直在我这边,反正我自己一个人,没什么不方便的,她那边现在新找的老公好像不太愿意家里突然多了那么大的一个孩子每天在面前转来转去。”
“这个是肖莹母亲那边的意思?那肖莹知道么?”
“她知道,我跟我前妻都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沟通了,就只有之前我想见见孩子,接孩子过来过假期的时候算是打过交道,如果不是她觉得孩子在身边确实妨碍她再找对象了,估计还不想搭理我,还不想让孩子认我呢!”
周志专有些带着怨气,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个人情绪给带了进来,赶忙言归正传:“所以让孩子尽量留在我这边别回去了,这话是我前妻直接跟我女儿说的,我也是问她,总在我这儿她妈妈会不会有意见的时候,她跟我说出来了一部分,没全说,但是我能大概猜得到。”
“所以你为什么会因为肖莹的这个好奇心就怀疑她呢?”夏青听完他的话,还是觉得有一些疑惑,朱浩瀚的案子毕竟是一桩人命案,事情很大,为什么周志专仅仅凭借着女儿对麻醉【hx】剂的好奇和探索,就主观上开始怀疑和担心女儿跟一桩人命案扯上关系,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缘由?
“因为……因为……”周志专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支支吾吾了几句,话都还没有说明白,先把自己的脸给憋了个通红,“我怕她对朱浩瀚有点别的心思。”
“你是说,她想要和朱浩瀚在一起的这个念头?”夏青问。
周志专点了点头:“对,她就是这么想的,但是那根本就不现实,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朱浩瀚是什么人?那是我们学校篮球队里面的第一号,小伙子各方面确实都是非常优秀的,光是学校里面,喜欢他的小姑娘有多少?
抛开打篮球不说,他家里面的条件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听说他爸妈好像是做生意的,家里面的经济条件特别好,不然他也不会一点别的担心和顾虑都没有,就那么一门心思的打篮球。还有他平时用来做理疗做放松的很多东西,都是国外非常专业的产品,价格哪个都不便宜。
所以就朱浩瀚各方各面的条件放在那里,就算肖莹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得说,她根本就配不上朱浩瀚,朱浩瀚也不可能看上她。
更别说她之前跑去偷拍朱浩瀚,还拿了偷拍的照片去找人家要签名,朱浩瀚都差一点就报警要抓她了,讨厌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喜欢她,跟她在一起!”
“肖莹偷拍的是朱浩瀚什么照片,让朱浩瀚那么生气?”纪渊明知故问。
这个问题周志专却答不上来:“我不知道,说来惭愧,在那次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女儿对朱浩瀚做了那么多不理智的事情,毕竟那时候她还在高中,而且刚转学到咱们这边也没有特别久的时间,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迷恋上了朱浩瀚啊!
那次我被叫过去的时候都以为是别人跟我乱开玩笑的,去了才知道是肖莹真的做了蠢事了,好说歹说才让保安帮忙,让我带孩子走,那个照片根本就不可能回到肖莹手里头,所以我也没看见,过后我也没脸去打听,问肖莹她也不说,所以我确实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照片,就是猜应该比较不合适,不然以朱浩瀚的性格,也不会那么生气。”
第五十二章 理直气壮
“肖莹每个月的生活费是由谁在提供?”纪渊问。
“是我,”周志专说,“我每个月拿出一千五百块钱来给我女儿,因为她平时住校的话,住宿费已经交过了,就是一些吃喝开销,其他生活必需品如果有需要,我都是带着她一起采买好了带到宿舍去的,手机的话费也是我在给她存,她没有太多其他的开销需要应付,所以生活费还算充足。”
“她母亲有没有额外给她提供生活费?”
“这个我可以确定,是没有的,因为她妈妈跟我女儿,也跟我都说过,她养了孩子这么多年,也算是尽力了,我亏欠了我女儿这么多年,现在正好补偿她。”周志专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确定,“她自己应该也没有什么余力,我也确实觉得这么多年我亏欠孩子太多,所以这件事上我们算是达成一致。”
“好,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了解了。”纪渊对他点点头,“你现在还打算以自己杀害了朱浩瀚的这件事来向我们自首么?”?周志专垂下眼皮,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杀朱浩瀚,我只是担心孩子……”
“肖莹如果不是杀害朱浩瀚的凶手,没有人可以给她安上这个罪名,如果她真的做了这件事,这个罪名你也没有办法替她顶下来。”纪渊态度很平静,似乎没有什么情感,但是听起来却又显得格外具有说服力,“你自己的女儿,相处了快两年,或多或少应该也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希望你也理智一点。”
听完他的话,周志专的情绪似乎也真的稳定下来许多,他想了想,点点头:“其实骨子里,我也觉得不应该,我知道这孩子是犯傻,但是她也是真的喜欢朱浩瀚,所以我不相信她会那么样的去伤害一个喜欢到骨子里的人。
我担心这件事跟她有关系,是因为我怕我女儿目的并不是想要杀死朱浩瀚,她可能……就是动了别的歪心思,但是因为对麻醉【hx】剂一无所知,所以就办了坏事,害朱浩瀚丢了命……
如果,如果这一次我没事,我女儿也没事,出去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她,绝对不会再让她再做出类似的事情,哪怕她现在跟我发脾气,大吵大闹,我也必须改掉她的这种性格,不能由着她胡来了!”
“还有一个问题,”纪渊听他一番赌咒发誓说完之后,又问,“你在体育馆里面,算不算是朱浩瀚指定专属的理疗师?”
“不能算是,但是也差不多,他比较喜欢我给他做放松,如果赶上假期那种轮流值班的时候,不是我值班的时候,他就不做全身的肌肉放松。”
周志专回答说:“我也给其他人做赛后、训练后的肌肉放松,但是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我肯定是会优先朱浩瀚的,毕竟他是球队里面最好的球员,教练也是这么跟我授意的,全身放松花费时间比较长,这么一来就几乎等于我只负责朱浩瀚一个人,就好像成了他的专属理疗师一样了。”
夏青和纪渊于周志专谈过之后离开看守所,夏青打了一通电话给派出所那边,沟通过之后,两个人便打算直接过去派出所,见一见当初花钱从人贩子手里面买了朱浩瀚的那对夫妻,听一听他们两个人的版本是什么样的。
“你觉得肖莹的嫌疑大不大?”去派出所的路上,夏青问纪渊。
纪渊摇摇头:“不大,除非肖莹对朱浩瀚因爱生恨,还隐藏得很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夏青叹了一口气,“周志专之所以会急着想要跟咱们闹出自首这一出戏,估计主要就是因为怕女儿惹上嫌疑,所以从保护孩子的冲动出发,一下子脑子里面就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
假如说朱浩瀚的死亡地点是在家里面,那周志专说的那种可能性,我还真的觉得成立的概率挺高的,毕竟肖莹的那个状态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她对朱浩瀚已经不止是欣赏和爱慕了,甚至还带着一点妄想的色彩,认为早晚两个人是有可能产生交集,以后会走到一起的,事实上这当然不现实了。
假如说她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并且朱浩瀚又面临着还有半年就要毕业离校的事实,所以动了歪脑筋,想要跟朱浩瀚有点什么‘实质’上的发展来改变关系,结果因为不懂得掌握用量,一不小心造成了朱浩瀚的死亡,我是信的。”
“除非肖莹同时痛恨朱浩瀚和周志专,恨不得他们两个人都死,否则选择在朱浩瀚的按摩膏里面做手脚,直接影响到的必然是周志专,而作为肖莹的父亲,现在周志专也同样还是肖莹所有生活开销的主要来源。”纪渊说。
“是啊,如果这种情况下,把自己的父亲直接扯上了杀人嫌疑,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看周志专家里面也看得出来,经济条件很显然也没有多好。
如果这种时候,周志专涉嫌杀害朱浩瀚收押,然后开始走流程,以后没有了父亲这个经济支柱,对生活影响最大的恐怕还是肖莹。”夏青感叹,“肖莹可是拿着朱浩瀚住处钥匙的人,她想要这么做的话,完全有条件把芬x尼直接加进朱浩瀚的其他用品里面,比如说沐浴液什么的,没必要非是按摩膏。”
“如果周志专说的是真的,肖莹每个月只有一千五百块钱的生活费,这些钱对于周志专的收入来说,或许已经不算吝啬了,但是就w市的消费水平而言,没有其他生活开销的话,谈不上有多拮据,也绝对算不上不宽松。
肖莹本人又是一个刚到w市不到两年的年轻学生,生活圈子非常单纯,除非一来互联网上面的渠道,但是那种渠道遇到骗子的概率占了一大半。不管是从购买渠道,还是从购买所需要的花销,我都不认为肖莹是具备的。”纪渊总结。
“嗯,肖莹那边回头我们也再摸摸底。”夏青本来想问问要不要向康戈求助,后来一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事儿我们就不要找康戈了吧。”
她一提这话,纪渊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一下头:“嗯,让他抓紧赶一赶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可以正式回来我们这边了。”
“看得出来,康戈可以说是归心似箭了,就他平时那个逮到机会就一定要贫上几句的性格,今天居然都没怎么有空跟我寒暄!”夏青想起之前去找康戈的时候他那与平日里迥然不同的工作面貌,又专注又认真,一本正经的,还真是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让她见识到了康戈的另一个侧面。
“被借调出去那么多年了也没着急过,一直闲云野鹤一样,”纪渊已经习惯了提到康戈的时候就吐槽几句,“最近突然急了,谁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
一边说一边聊着,两个人从周志专和肖莹父女聊到了康戈,又从康戈聊到了一些纪渊和康戈学生时代的琐事,趁着路途中的时间也算是小小的放松了一下工作时候紧绷的神经,等到了派出所院子里,把车停好,两人就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准备去见一见先后两次骚扰过祝家人的那两位“买家”。
派出所那边因为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夏青和纪渊进去一打招呼,立刻就过来了一个四十出头的派出所民警,自称姓孙,让夏青他们叫自己老孙就行,他今天早些时候去出的警,所以也就由他先给夏青他们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
老孙长得不算特别高大,但是敦实,模样略显凶悍,感觉好像脾气不会太小似的,不过这种印象仅限于他不开口的时候,一开口就听得出来,这很显然是一个健谈又爽快的人,并且一开口就暴露了他实际上脾气还不错的事实。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今天那功夫的情形,真的是让人脑袋都要炸开了!”老孙拉着他们到一旁僻静的地方去讲当时的事情,“我们接到报警之后,赶过去一看,好家伙,几个人堵在人家家门口打得正热闹呢!这个扯那个的头发,那个想挠那个的脸,男的揪在一起,俩女的在一旁嚷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我们赶紧就先给拽开了,一问才知道,这打架的四个人里头,还有两个是那家的女儿女婿,然后这功夫那家的老人还出了事了,救护车也过来了。
人家的女儿女婿,我们也不能拦着不让他们送老人去医院,而且就是一点纠纷,性质也不算特别严重,本来我们就打算把人带回来,等那两口子处理完医院的事,过来看看双方有没有什么受伤或者别的损失,调解一下就算了。
结果这不么,人刚带回来,你们那边的人就打电话过来了,说这俩人当初是从人贩子的手里头买小孩儿的,现在又跑来纠缠,所以打起来了!这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也算是跟着开了眼了!”
“那两个人到这边之后什么表现?”纪渊问老孙。
老孙摆摆手,脸上的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似的:“别提了!那两位到了我们这儿,就跟俩受害人似的!好家伙,满腹委屈啊!一开始过来还不乐意呢,说他们好端端的上门去看望孩子,被人挡在门外不许进就够惨了,那家仗势欺人,我们居然还助纣为虐,把我都给说蒙了,要不是后来你们那边的电话打过来说明了一下情况,我搞不好还真以为那俩人是受了多大委屈呢!”
“那两个人的文化水平看来还可以啊,还知道说助纣为虐、仗势欺人呢?”夏青倒不是调侃,而是真的有点惊讶,因为原本通过第三方的描述,已经有一种那一家人文化程度不高的先入为主印象,现在听老孙一说,感到有些意外。
“他们俩有个球的文化水平!”老孙嘿嘿一笑,“那俩词儿是我提他们俩概括的!他们原话怎么说的我都给忘了,颠三倒四,没完没了,华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就什么他们对人家就好像亲生的一样,结果到头来一场空,心寒啊,委屈啊,就这些!我听得心烦意乱的,还不能张嘴!”
“为什么不能张嘴?”夏青不解。
老孙指了指自己这张脸,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不是长得比较凶么,所以我们同事说让我别张嘴,吓唬吓唬那俩人,好让他们觉得打怵我,这样就能老实点,不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我要是一张嘴啊,那可就露馅儿了!”
夏青抿着嘴笑了出来,这个老孙还有他的同事对他的形象行为还挺客观。
“那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你们面前明确地提到他们和那家的孩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纪渊问老孙。
“对,他们两个说话一直就是含含糊糊,如果不是你们队里头打电话提前跟我们通了个信儿,我们到现在估计还以为可能是那俩人家里头穷,生了孩子养不起,就过继给人家,现在过上好日子,亲爹亲妈来吸血了呢!”
老孙低声咒骂了一句,“后来一听说是买孩子的,我们也都被恶心坏了,咱虽然是警察,但是首先也是个人,对吧,到了这个岁数,家里头肯定都有个孩子,所以真是看不得这种事。
说句不当讲的话,这要我是那家的人,这两个人要是敢堵在我家门口闹事我估计也忍不住觉得手痒痒呢!你们是没看到那俩人的样子,理直气壮的,看着就让人肝儿疼!”
夏青笑了笑,她到不觉得那两个人是真的不认为自己当初的行为有问题,那家的男人因为当初买朱浩瀚,还把孩子藏起来,阻碍营救,已经被判过了缓刑,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行为的性质。
不过在明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是构成了犯罪,并且极其不道德的,现在还能跑过来直接找上门,这对夫妻的心理素质和脸皮也真的是令人惊叹了。
第五十三章 大言不惭
“这两人知道他们要找的那个当年的孩子已经死了,是什么反应?”夏青问。
“哎哟,别提了,那两个人到现在都不信,非说人家那一家子是做戏给他们看,为了骗他们,让他们死心。”老孙有些头疼地摆摆手,“你们一会儿自己去感受感受吧,看看什么叫做跟正常人的思路两股劲儿!”
如果可以选,夏青绝对不会想要去见这种预期到一定会让人很头痛的角色,但是没有办法,调查需要,这两个人刚好这种时候跑到朱家去闹,已经等同于瞌睡送枕头,算是送上门来的好事了,怎么可能不去见上一见。
老孙带着他们过去见那两个人,因为他们两个实在是有些吵闹,又需要等夏青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跟刑事案件有所牵扯,所以自然不好让他们跟其他人嘈杂地混在一起,就被带到了二楼一个空办公室里面。
派出所的民警不比一般单位,能在单位里面坐班的凤毛麟角,大部分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来跑去,所以别的不好找,空着没人在办公室倒是不缺。
夏青因为之前听说的一些事情,对那对“买家”夫妻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脑海当中想象着这两个人说不定是那种看起来就有些獐头鼠目,颇为难缠的面相,到了二楼,老远就从敞开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这一看才发现,相由心生这个词似乎也不尽然,因为这两个人的面相看起来……居然还透着一股子淳朴劲儿!
然而这种错觉就只存在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随着他们走进屋子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看到老孙带人来,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开口就破了功。
“你们到底要让我们等到啥时候啊!”她讲话带着一股子浓重的地方口音,乍听起来和x大学的保安马明辉一家三口似乎很像,仔细听又能分辨出有所不同,“那又不是光我们俩动了手了,那家也动手了,你们咋不抓他们来?咋?他们有钱你们就不敢抓啦?就欺负我们没能耐呗?!”
“你们别胡搅蛮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难道心里还没有数儿么?”原本陪他们等在那里的派出所民警一听这段话就有些恼火,“你们跑到别人家堵着门大吵大闹,还跟人家打起来,把家里头的老人都给折腾医院去抢救了,让你们在这儿接受调查,等待处理,有问题么?!合着总不是人家堵你们家门口吧?”
那女人一听这话,眼珠子一转,翻了一个白眼,鼻孔里面哼了一声,悻悻地坐了回去,嘴里面还在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因为声音不算大,所以听得也不是特别清楚,大概意思就还是说民警欺负人,看他们老实巴交没文化,所以就故意唬他们,他们说又说不过,就只能吃哑巴亏。
那个守着他们的民警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老孙,还有老孙身旁的纪渊和夏青,叹了一口气,摊开手摇摇头,表示一直就是这样,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老孙声音不大,对纪渊他们说,同时冲他们递了一个颇为头大的无奈表情。
“辛苦了,这里就先交给我们,你们休息一下。”纪渊对老孙,也对屋子里面的那位民警说,虽然说他们在场也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很显然这两个人是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愿留下的,看他们的神情,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果然,他这么一说完,原本在屋里的那个民警就立刻对他们点点头,起身跟老孙出去了,还不忘从门外帮他们把门给关上,动作麻利,毫不拖泥带水。
夏青哭笑不得,心里暗暗感叹,这对夫妻到底是有多让人头疼啊!
原本派出所面熟的警察一离开,这对夫妻看着面生的夏青和纪渊,也有些发懵,两个人面面相觑,又从头到脚的端详夏青他们,眼神有些困惑。
为了调查工作当中行动方便,一线刑警没有每天都要穿制服的硬性要求,夏青和纪渊是没有着装的,都穿着自己的便服,一下子也让人很难从外表就判断出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来,也难怪这对夫妻要感觉茫然,闹不清楚状况。
“你们是干啥的?姓朱的那家人咋一个都来?他们咋不来见我们?”那个女人先开口问夏青他们,而她的丈夫则在一旁一脸警惕的盯着他们看。
“你们怎么称呼?”夏青问,之前他们还一直不清楚当年“买家”的身份,现在毕竟是要打交道,总不能真的开口闭口叫他们“买家”吧。
“我叫李静,他是我男人,叫陈红宝,咋啦?!”女人凶巴巴的说。
这对夫妻长得颇有些夫妻相,都是一张没有什么棱角,轮廓模糊的圆脸,皮肤颜色比较深,脸蛋上带着一点质朴的红色,小眼睛,薄嘴唇。
光是他们的面相上就能感觉到,当初他们把朱浩瀚买回家里去养的时候,这对伪装的父母看起来和孩子有多么的不和谐。
陈红宝在妻子答话的时候,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纪渊和夏青来回看,然后忽然一拍大腿,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我知道你们是干啥的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夏青和纪渊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也包括了坐在旁边的他的老婆李静,三个人都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陈红宝似乎觉得自己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破有些得意的伸手一指夏青他们:“你们俩是姓朱的那家人雇来的律师啥的,对不对?!我看电视里头都是这么演的!他们家有钱,就花钱雇你们当狗腿子,来吓唬我们的!什么如果我们不怎么怎么样,你们就要去法院告我们,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夏青和纪渊这边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旁的李静就先眼珠子一转,又冲他们狠狠的抛出了一记卫生球白眼,还配上了一脸的鄙夷。
“二位的想象力可以暂时收一收。”纪渊板着脸,掏出证件来,“我们是负责调查朱浩瀚遇害案的刑警,现在找你们了解一些情况。”
“嘁——!”李静充满不屑的撇撇嘴,“为了吓唬我们,你们还真舍得下本儿!”
一旁的陈红宝却并没有和她一起发牢骚,而是仔细盯着纪渊的证件瞧了瞧,不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犯了会儿琢磨,然后才问:“那孩子真的死了?”
以纪渊的性格,这种答案已经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他自然是不屑于回答的。
“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朱家?”于是他无视了陈红宝的问题。
“我们找他们家咋了?我们又不知道那孩子是真死了,还是他们说瞎话蒙我们,不让我们见他的!之前见到还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二十多岁,又不是什么小病鸡,那还能说死就死了?!那我们肯定不信!”陈红宝哼了一声。
“你们中间的这二十年,和朱浩瀚有过联系么?”夏青问。
陈红宝看了看李静,李静也正瞄着他,俩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红宝开的口:“我们倒是想跟他联系,那我们也得找得着他们算啊!当初那警察上门来,把孩子硬生生的就从我们身边给抢走了,走了以后也没说给我们留个地址联系方式,就是我们想要见孩子,那我们也得见得着算啊!
哦,还有,那时候警察还吓唬我们,说我犯法了,孩子得带走,看在我们没打骂孩子,没不给孩子饭吃的份上才判了我一个啥缓刑,没让我去吃牢饭,我要是敢再去找那孩子,要是敢再从别人手里买别的孩子,马上让我蹲监狱!”
“警察从你们手里‘抢走’孩子?”夏青饶是已经在进门之前被老孙打过了预防针,现在听到陈红宝这么颠倒黑白的话,也还是觉得有些无法适应。
一个因为买孩子被判了缓刑的人,还能坐在派出所里面,当着警察的面,如此淡定的说出这样违背正常认知的话来,心理素质实在是有些太好了。
“那本来就是,还不行让人说啦?!”李静一看夏青质疑自己的丈夫,连忙开口维护起来,“我们那是结结实实花了好大一笔钱买回来的孩子,买回来之后那也是跟宝贝一样的养活着,哪一点我们也不比他亲爹亲妈对他不好了!而且好端端的我们搭人又搭钱的养了那么久,说抢走就给我们抢走了!
都不说是人了,就算是我们家一条狗养了两三年,那你们能说暴走就给我们抱走了?花出去的钱也没有人赔给我们,那还讲点道理不讲?”
夏青看她这么胡搅蛮缠,干脆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来做出回答:“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一条的规定,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依据刑法应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管制或者拘役。你们当年不仅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小孩儿,甚至还在公安机关对进行解救的时候加以阻挠,判缓刑已经是从轻处理了。”
说完之后,她见李静一脸不服气的想张嘴说话,便直接抬手示意一下,没有给她机会开口:“如果这么说你们还是觉得不能理解,那我就再举一个例子。”
夏青停顿了一下,伸手一指李静,问一旁的陈红宝:“现在有个人把你老婆骗走了,卖到离你家很远的地方去给别人做老婆,过了两三年,公安机关把她解救出来,送回家,但是花钱买她做老婆的老头儿要求你把他买媳妇的钱还回去,最好把这两三年他用在女方身上买衣服和吃饭的钱都清算一下,可以么?”
“那肯定不行!”陈红宝没有多想,当时就做出了回应,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意味着什么,顿时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瞧,这么一换位思考,你们不是什么道理都懂么!”夏青笑着耸耸肩,“既然道理都懂,咱们就别明白人还故意说糊涂话了吧。”
纪渊在一旁看了看夏青,嘴角轻轻勾了勾。
故意胡搅蛮缠的招数被夏青给拆了,陈红宝拉长了脸没有接话,李静也只能是讪讪的抱怨夏青怎么举那么难听的例子,说她被卖去给老头儿做媳妇,除此之外倒也一句都不敢再颠倒黑白的去控诉了。
“按照常理来说,当初因为买了朱浩瀚回家去,套用你们自己方才的话讲,差一点就吃了牢饭,你们应该对朱浩瀚存在心理阴影吧?为什么还想要找他?”夏青见他们两个人都老实了不少,便开口继续向他们询问起来。
陈红宝方才吃了亏,现在看样子是不愿意开口说话了,李静比他憋不住话一些,听夏青这么问,就做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说:“那孩子在我跟前养了两三年的时间,天天我搂着他哄他睡觉,做饭给他吃,所以他被带走之后,有一段时间我那一天天也是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干啥都不对劲儿!
那我们不就是想,一条狗你养它一段时间,就算被别人抱走了,再见到也还认识你呢,那人还能不如狗讲感情么?所以我们就想看看他,跟他一起找找以前的感情,这都那么多年没见了,看看他还记不记得我们这爹妈。”
纪渊皱起了眉头,夏青也觉得李静这话让人听着浑身都不舒服。
这已经不是这对夫妻第一次把朱浩瀚和狗放在一起去打比方了,现在更是大言不惭的以朱浩瀚的“爹妈”自居,这种言论在任何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听来,都是不可理喻,并且也恬不知耻的。
“既然这么多年没有找到他了,怎么突然之间就能那么准确的找到朱浩瀚的地址?”夏青继续问,“这一次是你们第二次来找他吧?上一次是在他的学校里面,对吧?你们是怎么知道朱浩瀚在x大学的?”
“就是有人往我们家送了一个快递,”李静回答说,“一打开里头写的一个地址,还有一个学校的名字,还写了说如果想要找朱浩瀚,就去这个学校的体育馆就能见到,他现在是可有名的啥篮球明星了。”
第五十四章 纸条
“那一次,是你们时隔二十年第一次得到有关朱浩瀚的消息?”纪渊问。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是咋样?我们又没有那上天下地的能耐!我们就算是再有心思找,也得找得着算啊!”李静一边说一边撇着嘴冲他们翻白眼,感觉和人说话的时候翻白眼是她的一个表达情绪的坏毛病。
“这一次直接找到朱家门口去,也是收了一个快递,里面告诉你们地址的?”
“是啊,有好心人愿意告诉我们地址,那我们就过来看看呗。”李静回答道。
“你们前后两次收到的有地址的快递,你们有没有带在身上?”纪渊问。
“没有,我们看完就扔了!”陈红宝立刻就开了口,抢在自己老婆说话之前回答了纪渊的问题,“那东西看完了就记住了,还留着干啥!早就扔了!”
“所以你们是凭着记忆找过来的喽?”夏青有些惊讶的看着陈红宝。
陈红宝哼了一声:“那咋啦?我这人天生记性好,咋啦?!”
“那好啊,能不能请你现在就给我们说一下朱家的地址是什么?”夏青不慌不忙的开口追问,“不需要具体到门牌号,你把路名、小区、楼号说出来就行。”
陈红宝一滞:“我本来是记得的,后来被你们给弄这儿来,我紧张,忘了!”
“暂时忘了没有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慢慢回忆。”夏青不以为意,没有因此而放弃的打算,依旧对他很有耐心,并且还态度很好,始终笑眯眯的,“你们大老远的能一直记着地址过来,说明还是记得很扎实的,一定能想起来。”
陈红宝有些傻眼,他以前应该是在耍赖这个办法上面屡试不爽,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好像很好对付的样子,居然打算跟他硬耗下去。
时间他们当然也是有的,可是有时间不意味着在派出所里跟几个警察大眼瞪小眼儿的耗着,这种感觉总归是不大好的。
不过陈红宝却没有打算那么快就妥协,似乎打定主意想要和夏青杠一杠,坐在那里垂着眼,抄着手,就是不说话,他老婆李静坐在旁边也一言不发。
夏青见状,对二人笑了笑,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一副等着陈红宝回忆起来的架势,纪渊则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到门口去打电话了,他出门之后,一边打电话一边往远处走,屋内的人就只能听到他在电话接通之后,说了一句“帮我查一下”,至于查什么,他走远了,谁也没听清。
陈红宝眼皮动了动,一旁的李静更是毫不掩饰的竖着耳朵试图听清楚外面的说话内容,确定纪渊走远了听不清,还颇为不满的瞪了夏青一眼,就好像没有办法偷听到纪渊打电话的内容这是夏青造成的一样。
夏青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只是中间开口询问了陈红宝几句,问他有没有回忆起来朱家的地址,陈红宝也是好像听不见一样,不加理睬。
过了一会儿,纪渊回来了,在夏青旁边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陈红宝。
陈红宝在纪渊的注视下,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用眼睛偷偷的朝纪渊打量,每次见他看着自己,就赶忙移开目光,周而复始。
几次之后,依然是李静先沉不住气了,她气鼓鼓的问:“你们到底想要干啥?你们还想把我们俩弄这儿关一辈子啊?啥时候是个头儿?!”
夏青爱莫能助的耸耸肩,一指陈红宝:“这事儿得问你们啊,我这不是在等着你们把朱家的地址帮我们回忆起来么,我也是急得不得了啊。”
她用一种不急不忙的语气说这话,所谓“急得不得了”简直是肉眼可见的不可信,李静气鼓鼓,却又没有办法,只好扭头去偷偷的拧身旁的陈红宝。
陈红宝也有些憋不住了,先是不耐烦的甩开李静拧巴自己的手,然后气呼呼地把手伸进外套的内里口袋里面去摸了半天,然后掏出两张纸条,皱皱巴巴的,然后恨恨地甩过去,丢向夏青和纪渊,带着老大一股子怨气。
纪渊伸手接住那两张皱巴巴的纸条,展开来看了看,两张纸条上面,一张写着x大学的地址,上面还特别标注了一下体育馆。
另外一张纸条是从信纸上面裁下来的,大概有那么三指宽,上面也是没有任何前言后语,只写了一个朱家的地址,有趣的是,这个纸条上面朱家的地址只有路名,小区的名字,具体到了门牌号和楼层,却没有准确的注明门牌号。
纪渊捏着那张写有朱家地址的纸条,若有所思。
“刚才不是说扔掉了么?说这个谎是想要保护帮你们提供信息的人?怕人家被你们给牵连了?”夏青当然不意外陈红宝能把纸条给拿出来,她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两个惯于耍无赖的人开口说几句实话。
“我们保护谁啊!我们又不知道是谁给我们寄来的这个地址!当初收到了以后是真是假都不知道,我们不也是寻思着试试才来的么!那会儿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骗上当!”李静一听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
还是陈红宝比较抓得住重点,他就没有理会夏青说他们想要保护谁那一茬儿,而是一脸警惕的反问夏青:“我们为啥会拖累别人?!我们干啥了?!”
“你们干什么还是没干什么,现在我们也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取证,不过上一次你们来找朱浩瀚,然后双方起了冲突,闹得挺厉害,之后你们又来到了w市,恰好朱浩瀚就在这期间遇害了。”夏青对他说,“所有和朱浩瀚闹过矛盾的人,我们都需要调查清楚,这是寻常的工作流程。”
“我们跟他有什么冲突,没有冲突!”陈红宝听了夏青的话,立刻开口回答,他语气坚决,听起来倒没有先前那么强硬了,“我们就是想孩子想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找到他了,就过来看看,他嫌我们穷,不愿意认我们,那就算了,当长辈的,哪有人会跟孩子去一般见识,计较啥呀!”
一旁的李静虽然沉不住气,却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一听自己丈夫这话,顿时就明白了,忙不迭的在一旁跟着点头,也不表达自己的愤怒情绪了。
夏青觉得自己真是要对着两个人刮目相看才行,到了这种时候,虽然害怕被牵扯到刑事案件当中去,态度上已经有所软化,可是仍旧不忘话里话外的在表达当中颠倒黑白,粉饰自己的行为,把自己说得又慈爱又无辜。
“你们觉得朱浩瀚当时的愤怒是因为嫌贫爱富?”夏青问。
“那有啥不可能的!我就不信,我们俩要是现在有好几百万好几千万,我就不信他还不愿意认我们!当初在我家里,跟我吃一个碗里的饭,我哄他睡觉,他跟我叫妈妈那个时候,咋没嫌我们穷!”李静咬牙切齿地说。
陈红宝在一旁瞪了她一眼,李静悻悻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不说话了。
“朱浩瀚对你们有敌意,难道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
“你们这么讲话就没道理了!”陈红宝自然是不接受这种说法的,尽管他会刻意隐藏好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轻易的暴躁起来,但还是要为自己鸣不平,“那当初又不是我们把他给骗走卖了的!他要恨也得去恨卖他的人,我们把他买回家去,好吃好喝的养他,他恨我们干啥?他都应该谢谢我们!没有我们他早死了,那还能有机会活这么大,还打什么篮球,当什么明星!”
“所以朱浩瀚在你们见到他的时候,确确实实曾经对你们表达过强烈的恨意咯?”夏青迅速的从陈红宝的话里面抓到了关键信息。
陈红宝一听这话,觉得自己似乎失了言,脖子一梗,不说话了。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短时间的沉默。
小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朱浩渺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夏青和纪渊在也没觉得惊讶,很显然是她上来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应该是已经把他们在这里的事情告诉过朱浩渺了。
不过看到朱浩渺来,夏青倒是有一点诧异的,之前从刑警队离开的时候,朱浩渺走得很决绝,似乎是已经不想再理会因左易而起的这一系列的闹剧了,现在一共没过来多久,她居然来了,而且还是自己来的。
陈红宝和李静都认得朱浩渺是谁,之前双方起过冲突,现在一看她进来,两个人都摆出一副时刻准备再吵一架的那种防御姿态。
朱浩渺却瞧都没朝他们俩那边瞧一眼,只是表情淡淡的和纪渊、夏青打了个招呼,然后对他们说:“我过来就是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刚刚医院已经通知了,我父亲醒过来,伤心肯定是很伤心的,不过情绪还算稳定,基本上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我也就放心了很多,绷着的那根弦可以稍微松一松了。
这两个人我刚才在外面和派出所的警官已经说过了,这一次我可以不追究他们什么,但是下不为例,如果还敢对我们家人有任何的骚扰,我也一定会报警,也会采取任何措施去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我们家最近遇到了那么多事,先是浩瀚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现在我父亲在医院里面也还需要休养上一阵子,家里面的生意也很忙,我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注其他的,去和不三不四的人打嘴仗,纠缠不清,所以就这样吧。”
李静眼睛盯着朱浩渺,身子在椅子上动了动,似乎想要站起来,应该是对于朱浩渺把他们称为“不三不四的人”感到恼火,不过被陈红宝拉住了,所以又不甘不愿的坐了回去,没有吭声。
“不追究?”夏青是旁人,对朱浩渺的选择当然无权置喙,只觉得有些意外。
“嗯,”朱浩渺很明显心意已决,“还是老话说得有道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如果不是有自己人心思不端正,先开了一个坏的头,把外面的人给引过来,后来的这些事都是不会发生的,别的无赖也不可能找到我们家里去。”
她转向因为自己的措辞而愈发压抑不住不满的李静和陈红宝,愤怒的瞪了他们一眼:“除非你们打算向我和我的家人道歉,否则最好把嘴巴闭上,不然的话,你们今天去我父亲家里砸门,谩骂,还打人的事情,咱们就好好的说道说道,把该算的账好好算一算,我父亲住院的费用可是不低!”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的那一番话震慑住了陈红宝和李静,这两个人忽然之间就老实了起来,不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连多余的表情也没有,李静甚至没有明着暗着冲朱浩渺翻过一次白眼,就只是垂着眼皮老老实实的坐着。
既然朱浩渺已经表了态,作为今天早些时候发生冲突的其中一方,也是无缘无故被人上门骚扰,还惊吓到了家中老人,明显吃了亏的那一方,她表示不计较不追究,在陈红宝和李静没有实质触犯到治安处罚法的前提下,派出所也没有意见,所以在确定夏青和纪渊已经把需要处理的工作都处理完,就对陈、李二人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之后,让他们走了。
陈、李二人离开之后,朱浩渺也和夏青他们一起离开派出所,她看起来整个人都充满了疲惫感,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三个人出了派出所,夏青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朱浩渺的车,便问她是怎么过来的,朱浩渺答说自己从公安局离开之后,因为突然之间得知了那么多自己之前并不知道的秘密,心情非常不好,感觉有些精神恍惚,她怕自己这种状态下驾驶容易出事故,没敢开车,方才是乘坐出租车过来的,夏青闻言便请朱浩渺上车,她和纪渊帮忙送她去医院,朱浩渺客气了几句,便选择了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