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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伊莱     罪恶无形txt下载     罪恶无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回家

    朱学名虽说之前一直闹着要出院回家,可是真的离开了医院返回了自己家中,坐在原本他父亲睡的那张客厅里的沙发床上,他看起来也并没有太多回到家之后的安稳,依旧是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

    夏青在一旁观察着朱学名的情况,从旁观者的角度,朱学名的情况其实比他获救当天已经明显恢复了很多,起码看起来有个人样了。

    案发当日夏青在医院里刚看到朱学名的时候,都被他那苍白的脸色给吓了一大跳,觉得这个人简直就好像是纸糊的一样,完全看不到任何的生命力,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一命呜呼,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救得回来。

    现在朱学名只不过是显得有些精神萎靡,但至少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可能是在医院里面护工照料的比较好,短短的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夏青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脸颊似乎都不像最初看到的时候那样销售和凹陷,之前干裂的嘴唇现在也早已经愈合,就连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似乎也淡了不少。

    朱学名在获救之前就是一副疏于打理的外貌,住院期间医院会重点关注他的伤情恢复如何,护工会保证他的个人卫生和吃饱穿暖,其余的就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当中了,所以现在朱学名有着很明显的身体恢复,但是头发半长不短,看起来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是原本的旧衣服,没有什么款式可言,袖口衣领处还有些破旧,已经旧的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

    “朱学名,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方面没有什么不适症状吧?”夏青问。

    朱学名原本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正在发呆,被夏青叫了名字,慢慢回过神来,听完她的话之后,慢悠悠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感觉,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反正都是一样,没什么意思。”他用一种一潭死水一般的语气回答了夏青的问题,同时眼睛也看向了别处。

    “你想过出院以后的生活问题了么?可能比之前会多了一些困难,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有没有考虑过联系你的什么亲戚?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联络的,不要有心理负担,尽管开口就是了。”夏青一脸诚恳的继续对他说。

    朱学名哼了一声:“用不着你们瞎操心!你们就放我在这儿自生自灭得了,本来也不关你们的事儿,我也没求着你们帮我!我家那些个破亲戚,几百年前就跟我们都不联系了,我妈活着那会儿他们不想跟我们家联系,我妈死了剩下我和我爸,他们不跟我们家联系,你们以为现在我爸也死了,他们就忽然想理我了?我是拖着两条废腿,不是脑子废掉了!我没那么天真!”

    “朱学名,我知道你可能有点情绪,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清楚,先不说你的那些亲戚之前跟你们家关系处的怎么样,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已经不一样了你明白么?以前你爸能照顾你的日常生活,现在呢?以后如果你连一个能伸把手的亲戚都没有,真有点什么事谁来帮你?”罗威一看朱学名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有一点冒火,他觉得朱学名处境固然可怜,但是总是冷言冷语的嘲笑这个讥讽那个,这就有点儿没意思了,毕竟这样的处境又不是他们这些警察一手促成的,夏青又耐心又和气,还是个姑娘家,朱学名的态度实在是有点过了。

    “我又不傻,我难道不知道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这种事用得着你们来提醒我?”罗威的话激起了朱学名更加严重的情绪反弹,“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过来的,你们知道?你们亲眼看到过?你们以为我是每天睁开眼睛,就躺在那里,有人伺候我洗脸换衣服?有人把热汤热饭给我端到跟前来,扶着我的脑袋喂我吃?你们以为我每次上厕所还有专人背来背去?

    我爸活着的时候,一天到晚的在外面忙来忙去,他一共能回家呆多久?就算是回来了,要么喝酒,要么叫人回来一起喝酒,喝醉了就躺这儿打呼噜!

    我为了不穿纸尿裤,多少次拼了全身的力气往厕所爬,爬到半路就忍不住了!我爸没工夫管我的时候,就煮一大锅的汤,连着什么馒头大饼那些东西,往我屋里头一放,我一顿也是这些,两顿也是这些,三顿四顿可能都是这些!冬天的时候还好点,夏天有的时候吃完上一顿,到了下一顿的时候,菜都变味儿了,吃完之后上吐下泻,我不也都挺过来了!

    你们用不着在我面前摆姿态,搞得好像多么悲天悯人一样,我不需要!我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那些根本瞧不上我们家的破亲戚,现在我们家死的就剩我自己了,我也不需要他们过来看我的笑话!你们也一样,我没求着你们帮我,你们不用担心以后人家说你们警察不帮我什么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可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为过,直把罗威气得血气上涌,满脸通红,偏偏又没有办法对着朱学名这样的一个人发脾气,只能干瞪眼,气哼哼的把脸扭到一旁去。

    纪渊在其他几个人说话的过程中,始终表现得非常沉默,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即便是朱学名说话对夏青在态度上颇有些冒犯,他也没有作声。

    等到气氛一时之间有些陷入了僵持状态的时候,他才清了清嗓子。

    听到纪渊清嗓子的声音,朱学名的视线立刻向他投了过去。

    “你母亲在世的那个时候,对你的照顾应该比你父亲精心很多吧?”纪渊问。

    朱学名估计没有想到纪渊忽然一开口,居然是问起了有关自己母亲的事,这让他有些呆住了,愣愣的看着纪渊,没有开口,却也没有发脾气。

    “我妈那时候……太不容易了……”他两眼出神,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她那时候为了照顾我,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把自己累得感觉就好像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了似的,我那个时候还不懂事,就想着自己瘫了,下半辈子就算是完了,一点希望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活路,所以就成天闹脾气,把我妈给折腾得不像个样子,晚上还担心我出事,还得继续守着我……”

    他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母亲在世时候的那段时光,越想越难过,眼泪用手一把一把的往下抹也抹不干净,到后来索性用两只手捂住脸,直接哭起来。

    夏青想要开口安慰,被纪渊从一旁给拦住了。

    “劝人不难过,说白了只不过是劝人把痛苦隐藏起来,然后在人前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给那些劝说的人看罢了。”纪渊对夏青摇摇头,“让他哭。”

    夏青觉得有道理,索性就不开口了,让朱学名继续发泄情绪。

    朱学名哭了半天,纪渊在一旁默默无语的看了他半天,然后趁着朱学名还在哭的节骨眼儿上,转身把齐天华给拉到一边,远离朱学名的地方。

    “回头安排一下,找面生的同事,私下里关注一下朱学名出院之后的生活问题,但是不要引起朱学名的主意,不要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对齐天华说。

    齐天华表情淡定的听着纪渊的小声安排,听完之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纪渊似乎对齐天华这样沉稳的表现基本可以说是比较满意的,于是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对这个师弟的一种鼓励,然后又返回了客厅中央。

    纪渊回到客厅中央,对着还在哭泣的朱学名,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夏青看了看纪渊,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朱学名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纪渊清了清嗓子,提醒了一下朱学名自己准备要开口了,而朱学名很显然也接收到了这样的讯息。

    “所以现在想一想,觉得后悔么?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会不会希望自己争气一点,不要让你妈妈过的那么辛苦,这样她说不定就活下来了呢?”纪渊见朱学名微微抬起头来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立刻开口又问了一个问题。

    夏青在一旁听得可以说是有那么一点心惊肉跳,他们面前的朱学名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大好,出事之前就非常的自我封闭,出事之后在医院里更是因为脾气太臭气走了几个护工,跟他们也好,跟沈文栋也好,都起过冲突。

    现在纪渊这么问,不知道会不会一下子把朱学名的怒火给激发出来。

    不过很显然纪渊并不是在任性胡来,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所以夏青选择保持沉默,不去做任何的干涉,免得影响了纪渊。

    “没用的……”朱学名两眼出神的看着前方,“人死了就活不回来,就算重来一遍,该死也还是得死,谁让我是个没用的人呢!我妈为了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什么都自己扛下来,结果我什么都没有办法替她做到,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然后自己还变成拖累她的帮凶……”

    他喃喃的说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抹了一把脸:“没用的,说这些有什么用!总之我说我能行就是能行,不需要你们瞎操心,我能活就活,活不起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不需要你们在这里假慈悲什么,反正我这辈子就这么回事儿了。”

    夏青对于朱学名的自暴自弃已经见怪不怪了,其他人也基本上差不多,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朱学名是需要振作起来的,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是主观成分比较重,旁人着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这家里面,需不需要我们找人帮忙收拾收拾?”纪渊也不理会朱学名那种自暴自弃的话,“我刚才看到你屋门口那边的地板好像都有些破旧损坏了,有不少的坑凹,你推轮椅进进出出的,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们没有打算假慈悲,不过有一些力所能及的,还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助的,如果有就尽管开口。”

    “不用,不需要,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反正我那个破轮椅用的次数也不多,都是靠爬的,地上有坑怕什么,没有钉子就行了。”朱学名冷淡的回应,然后颇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没什么事你们就走吧!在这里吵得我头都疼了,我累了,要休息,没精力招呼你们。”

    “我们把需要跟你沟通的事情都说完了自然就会走,你放心,以后你独处的时间会很多,不差这一时半刻。”纪渊摆摆手,并不把朱学名的逐客令放在眼里。

    朱学名有些不高兴的抬眼瞪纪渊,但是他对于纪渊还是有那么一点打怵的,所以也只是用目光小小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并没有说什么。

    “刚才说到你母亲的时候,我忽然想跟你聊聊你舅舅。”纪渊继续说。

    朱学名把脸扭到一旁:“他有什么好聊的,我跟他又不熟!”

    “这倒是挺奇怪的,你和你母亲的感情很深,你舅舅和你母亲的感情也很深,你们两个人难道不会因为这一层原因所以对彼此的感情也比较不一般么?”

    “哼,我小时候的印象里是我那个舅舅不学无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家里别的亲戚都嫌弃他,就我妈心疼他,总是偷偷摸摸的接济他,帮他,在我看来,他不是我妈她弟弟,他就是个吸血鬼。”朱学名指了指自己,“我那个舅舅也这么看我的,他觉得我和我爸都是我妈身边的拖累。”

    “那你舅舅出狱之后,有没有跟你之前给我们形容过长相的那个三角眼一起来找过你爸?或者是那个三角眼来你们家的时候,跟你爸一起聊天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你舅舅陈和这个人?”纪渊又问。

第五十八章 保护好人

    “提我舅舅?”朱学名听了纪渊的话,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诧异的,“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认识?”

    “看样子是没有提过喽?”纪渊从朱学名的反应猜出了有点端倪。

    “我不知道,他们聊天又不会说给我听,那个人除了故意到我房间门口来那我寻开心之外,就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什么。”朱学名又重新低下头,没精打采的回答,听说自己舅舅和三角眼的邓飞光相识这件事带来的震惊十分短暂。

    他在这个问题上给出的回答虽然含含糊糊,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朱信厚出事之前,朱学名的生活范围基本上就局限在卧室和卫生间,再加上他之前表现的似乎很惧怕邓飞光,躲都来不及,确实不大可能凑过去听邓飞光说话。

    “嗯,好,我们了解了。”纪渊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

    朱学名看他走开,以为是这些警察要走了,抬头看了看,而纪渊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的转过身来。

    “麻彭一共来看过你几次?”他忽然毫无预警的开口问朱学名。

    朱学名愣了一下,估计他没有想到纪渊会忽然又提到了一个人,一时之间有些发懵,然后很快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什么麻彭。”

    “你确定么?要不要再想一想?”

    “不需要!我当初被撞伤的是腿,又不是脑子!”朱学名有些不大高兴的说。

    “那这样,可能是我说名字让你觉得有点陌生,那我说一下这个麻彭到底是谁,说不定你就能够想起来了。”纪渊不理会他的态度,以及语气里面的讥讽,“麻彭就是当年因为你父亲朱信厚的错误,导致一条腿受伤落下残疾的工友。”

    朱学名想了想,表情木然的点了点头:“哦,那我知道这个人了,我见过他,他没来过几次,两次还是三次,我忘了,记不那么清楚,隔得有点久了。”

    “他是来找你,还是找你父亲的?”纪渊并没有刻意去追究朱学名对于麻彭的名字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佯装不知道,继续向他发起询问。

    “不知道,我没问过他,反正他来的时候,我爸没在家,我爸平时总也不在家,谁知道是巧了,还是他特意挑着时候来的。”

    “麻彭来到你们家都跟你聊些什么呢?”夏青问。

    “没聊什么,就他问问我,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我的腿是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平时谁照顾我,我当初手术成没成功什么的乱七八糟,还问我爸现在都干什么,再就是给我讲一讲他的腿伤是怎么回事儿,跟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爸说不定他现在日子过的挺幸福的,结果受了伤,妻离子散,特别惨。”

    “他有对你打听过你父亲的工作单位和工作时间的一些具体信息么?”

    “那当然问过了,要不然每次他来,哪有那么多话可以聊天!”

    “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什么?”

    “我能告诉他什么!”朱学名忽然又不耐烦起来,“我爸到底在哪里工作,做些什么,我大部分时候都不知道,你们指望我怎么告诉别人?”

    “说起来,我们也跟你见过好多次了,你特意把我们约到医院去,跟我们提供了一个三角眼的人,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提到过麻彭?”纪渊问。

    “因为我不想提他,我跟你们提起他,那不就等于把他给害了!”朱学名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见有什么心虚的态度,“你们之前问我那会儿,我就跟你们说过,当初的事情我原来知道的也不多,我以前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我爸把人家给得罪了,所以人家想要报复他,就对我下手,后来我看到那个人,我就觉得不可能,就他那个腿脚,比我强,但是想开车根本不可能!

    我原来也不知道他们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那个人找过来的时候,我还挺害怕的,我害怕他想要对我做点什么,报复我爸的事儿,但是他没有,他看我这个德行,就对着我长吁短叹了一顿,说什么老天爷不开眼,总是让无辜的人受伤害什么的,我跟他也没什么话说,每次都是他来了之后,跟我自言自语似的说半天,然后就走了,没遇到过我爸。

    我看他穿得也不怎么好,破破旧旧的,感觉日子过的也挺穷,如果不是我爸当初别人家的腿给弄成那样了,那人现在说不定过的也挺好的,归根结底,这个罪过也算是我们家欠了他的,他就算找上门来,趁我爸不在家,把我打一顿,把我打死,我也没什么办法不是么?

    结果他没对我有一点不好的态度,我就觉得这个人应该算是个好人了,对他印象还可以,出事之后你们问我家里都来过谁,我本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下这件事的,但是一想,这种时候我一说,哦,当初有那么一个人,被我爸把他腿给弄残疾了,搞得妻离子散,家都没了,现在一把年纪,穷得叮当响,又终于找到我们爷俩儿了,你们会怎么想?难道不会把他弄去审来审去的?

    我不想因为我随口说了一句话,就影响了一个好人,所以我就没跟你们说,反正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没说,你们不是也一样知道了么!”

    “所以如果对方不是你认为的好人呢?你就不介意让我们去调查一下了,是不是这个意思?”纪渊抓住了朱学名的一个话头,当即向他发问。

    朱学名抬眼看了看纪渊,又垂下眼皮没有做声,如果不是他一抬眼的动作被在场的几个人都看到了,估计别人都会以为他压根儿没有听见纪渊的话。

    “那你有没有把这个人到你家里来过的事情和你父亲沟通过?”夏青问。

    “没有,他基本上在家的时候不多,回来也带不了多久,也不跟我沟通,我们两个人平时讲话也不多。”朱学名被问起这个话题,就似乎又有一些意兴阑珊。

    “你们父子俩平时也不怎么有机会相处,相处的时候也不怎么讲话,那你平时在家里面都做些什么?”纪渊对朱学名的日常生活表现得非常关心,“难道你就每天一个人在家里看着墙壁或者窗外发呆?或者一直睡觉?我看你家里面也没有什么书或者杂志之类的,需要我们帮你弄点来么?”

    “我是行动不太方便,但我又不是退休在家的老头儿,七老八十了么?你怎么不说帮我订几份报纸呢?”朱学名有些不耐烦,“我有手机,手机里有手机卡,手机卡能上网,而且这些功能我都会用!你们能不能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跟你们都说过了,我能行!我脑子又没问题,你们干嘛拿我当傻子?!”

    “朱学名,没有人拿你当傻子,我们也只是希望能够给你提供一点帮助,帮你度过这个难关而已。”夏青觉得朱学名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大了。

    “行啊,那你们帮我个忙,赶紧走!别在这儿烦我!”朱学名瞪了她一眼,“我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了,楼上楼下的就算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都认识我,就算我有什么想要求人帮忙的,第一我可以用手机打电话叫人送上门来,第二我叫我邻居帮忙都比叫你们来帮忙更有效率,所以你们就别在这儿假慈悲了,该干嘛干嘛,除了杵在我家里头装什么大善人之外,怎么都行!。”

    “我们会走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也得跟你把该做的沟通都做好,确保没有任何问题,否则的话,我们也不好交代。”夏青耐着性子继续和他沟通。

    朱学名哼了一声,似乎并不愿意多加理会。

    “行,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需不需要我们扶你到房间里面去?”夏青看出来朱学名是打定主意不想再多和他们费口舌了,所以也没打算继续僵在这里耽误工夫,只不过走之前她还是确认了一下,并且在措辞上也格外注意,没敢用“抬”、“背”之类可能会刺激到朱学名的词。

    “不需要!就算我不能用腿,我还能用胳膊呢!你们赶紧走!”朱学名极其不耐烦的大声下逐客令,恨不得夏青他们马上离开似的。

    除了纪渊之外,其他几个在场的人都脸色不大好看,大家心里面其实也是老大的不爽,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人为了朱家父子的案子忙前忙后,不眠不休,虽然说职责所在,不需要谁去铭记在心、感恩戴德,但是至少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态度,就好像和刑警队众人有仇有怨似的,实在是让人有些寒心。

    几个人准备离开,夏青走在前面,打开大门的时候,还没等看清楚外面有些昏暗的走廊里面的情况,就听到“哎哟”一声惊呼,夏青也被吓了一大跳,定睛往外一看,门外有两个老太太。

    这两个老太太,一个她见过,就是住在朱家楼下的那个张阿姨,张阿姨还拉着一个中等个头的老太太,看起来年纪跟她差不多,一头白发,两个老太太估计刚才到了门口,正要敲门,正好夏青把门给推开了,彼此都吓了一跳。

    夏青看清楚门外的人的同时,门口的张阿姨也看清楚了开门的人是夏青,她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对旁边的老姐妹说:“没事没事,不用怕,这小姑娘我之前见过的,是个警察,人很好的!”

    说完之后,她又扭头过来,指了指旁边的那另一个老太太,对夏青说:“她是住在我对门的老王太太,刚才我回家来,听她说她看到这家的孩子被送回来了,我们俩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夏青悄悄的看了一眼纪渊,纪渊对她点了一下头,她这才让开了门口,请张阿姨和她对门邻居老王太太进到朱学名家的客厅里面。

    朱学名没办法移动,此刻当然还坐在沙发床那边,看到张阿姨她们进来,也有一些发愣,很显然是不知道来的这两个老太太究竟是谁。

    张阿姨是个爱说话的性格,所以主动先开了口,她冲朱学名笑了笑,充分的通过自己面部表情传递了友好的态度之后,才对他说:“孩子,你估计看我眼生,我是住在你们年楼下的邻居,我姓张,你就跟这几个警察一样,叫我张阿姨就行!这是我对门的邻居,你叫她王阿姨吧。

    我们两个跟你爸爸都挺熟的,以前你妈妈在的时候我们也熟,你小的时候,十几岁儿那会儿,我也见过你,不过一晃那么多年了,唉,不提了!”

    “你们来我家干嘛?”朱学名对这两个笑得一脸慈祥的老太太的态度也并没有比对夏青他们更好一点,依旧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你这孩子,这么说话就不对了,我知道你遇到这种事儿,估计受了不小的打击,你心情不好我们明白,但是我们作为老邻居,上来也是想要关心一下你,毕竟以后可就没有人能像你爸那样照顾你了,你该怎么办?你一个小孩儿,二十多岁儿,身体又不怎么好,没人帮衬帮衬可怎么办呢!”

    “帮衬个屁!就算是想要找人帮衬,我也找个身强体健的,横竖不可能找个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的老棺材瓤儿来照顾我就是了!”朱学名冷着脸说。

    他这话一出口,可把张阿姨和王阿姨这两个老太太给气着了,虽然说她们两个坚持要夏青他们叫自己是“阿姨”,但是实际上对于这些二三十岁的人来说,两个老太太被叫阿姨其实都已经有些勉强,因为年纪到了,对于很多的事情就难免会变得忌讳多多,尤其是关系到生死的。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我们一把年纪了,觉得你怪可怜的,特意上来看看你,想要帮点忙,你瞧你说得这都是什么话!”

    朱学名脸色阴沉,一点也不买账:“说的是人话!不想听更难听的就赶紧走!我头疼的厉害,没心思跟你们瞎掺合!走走走!都走!”

第五十九章 伤

    他突然一嚷起来,别说是那两个已经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就连夏青他们几个也是一时没有提防,被吓了一大跳。

    张阿姨和王阿姨本来都是热心肠的邻居,因为觉得朱学名实在是怪可怜的,所以才想过来看望一下,提供有点力所能及的帮助,毕竟彼此之间非亲非故,朱学名腿受伤了之后更是多少年都没有打过一次照面,两个老太太当然不存在对朱学名有任何亏欠的可能性,当下就被气得脸都紫成了猪肝色。

    张阿姨指着朱学名“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来,王阿姨是喘着粗气手捂胸口,夏青担心两个老太太出什么事,赶忙把她们拉着到了走廊里。

    “你们二位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他现在也是遇到的打击有点太大了,所以情绪波动也比较剧烈,看在他最近遇到的这些事,还有他的身体状况什么的,你们二位可千万别真的动气,不值得!”夏青知道自己的这种劝慰其实并不能起到什么安抚作用,两个老太太也的确是被狗咬了的吕洞宾,但是这种时候不这么说还能怎么样呢?指望朱学名赔礼道歉就更不现实了。

    王阿姨只是捂着胸口处喘粗气,脸色很难看,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对张阿姨说:“我说,张姐啊,以后这种做好事儿的高风亮节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做吧,我这个人心脏不怎么好,家里头孙子还小,我还想多看他几年呢,可不想这么早就被人气死!行了,我先走了,以后这人惹不起我躲得起!”

    张阿姨的脸色也是难看极了,很显然王阿姨是她发给拉过来的,结果现在都不需要谁感恩戴德,但是平白无故的被骂成那样,也确实是很让人感到窝火。

    “我啊,就是吃饱了撑的!在家里跟我那几只猫一起,逗逗它们,然后看会儿电视,不好么!我那几只猫就是小动物而已,我对它们好,它们都知道挂记着我,我一回家就高高兴兴带出来在我脚边蹭来蹭去的!这有的人啊,都还没有那小动物来得懂事!我又不欠他的!”

    张阿姨一边在夏青的搀扶下往楼下走,一边有些愤愤不平的抱怨着:“我也是怪对不起人家小王的!是我说我楼上朱家出了事,那家孩子回来以后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该可怜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应该过去看看,如果真的能帮上点忙,也算是积德行善了,结果就把人家拉去一起挨了一顿骂!”

    夏青一边安慰她,一边把张阿姨送到她家门口,张阿姨被气得两手发抖,连钥匙都拿不住,刚一从口袋里掏出来就被抖掉到了地上,夏青赶忙拦住她弯腰去捡的动作,主动帮忙捡起钥匙打开门,顺便把张阿姨给扶了进去。

    “谢谢你啊,小丫头!”张阿姨坐在沙发上,拉着夏青的手,又是一番感叹,“你是个好孩子,有礼貌,又尊敬老人!要是年轻人都是这样的那就好了!”

    “张阿姨,你别那么说,我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而已,比我做得好的比比皆是,朱学名那是情况特殊,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以后也比管他!就算是处境可怜也不能那么不懂事啊!”夏青用很维护张阿姨的口吻说。

    她这么一说,张阿姨的气倒是消了一些下去,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示意夏青在沙发上坐,自己顺便捞起沙发上懒洋洋趴着的一只花猫,自己坐在花猫方才趴着的地方,把花猫放在自己的腿上,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就是赌气呗,这么大岁数了,好心好意过去看望一下,被人给骂成老棺材瓤了,换成是谁不都得觉得特别憋屈么!”张阿姨摆摆手,“回头那孩子要真有什么困难,我就在他楼下,那还真能瞪着眼不管不问么?”

    “张阿姨,还是你心地善良。”夏青笑着称赞张阿姨。

    张阿姨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有多善良伟大,这小子我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是他爸妈以前我都认识,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也不能真不理不睬啊。”

    张阿姨提到了朱学名的母亲,夏青就顺势向她询问起来:“那朱学名现在的这这种性格,到底是自己出了事,腿没了知觉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呢,还是在他母亲自杀之后才受了刺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

    “这个我也说不清,他出事之后,我就没见过这孩子几次面,也没说过话。”张阿姨摇摇头,“我估计啊,可能跟他妈妈死了的事儿也还是有点关系,其实我当初也没想到他妈妈那么好多一个人,感觉过日子挺努力的,不像是那种特别脆弱,特别经受不起打击的人,结果居然说死就死了!”

    “朱学名的母亲那个时候为了照顾受伤的儿子,吃了不少苦吧?”夏青问。

    “也不光是那个时候,她一直也挺辛苦的。”张阿姨惋惜的说。

    这话之前来的时候倒是没听老太太提起来过,夏青顿时就来了精神,她也知道,张阿姨这个年纪的老太太,一般来说思路容易有点散,所以提到了这些就一定要尽量把话题保持在这个方向上,免得说着说着就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朱学名出事之前,他们家的日子过的也不是特别宽裕么?”夏青问。

    张阿姨摇头:“他们家里头的事儿,我也说不好,不敢给人家去乱讲,再怎么和气的邻居,人家两口子赚多少钱,攒多少钱,也不会告诉我对不对?

    我说朱学名的妈妈当初一直挺辛苦的,是说她这个人,孩子没出事那会儿,就一直挺拼的,他们两口子好像以前读书都不算特别多,所以做的也都不是什么在办公室里面安安稳稳的工作,反正我们这一片儿啊,女的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丈夫孩子的也不少,朱学名妈妈就不是那样的,她特别勤快!

    我还真没有问过她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不过我猜啊,她搞不好是在那种工地还是什么的,反正是那种体力活儿,挺累的地方上班。”

    “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呢?”夏青看张阿姨说的很笃定,便多问了一句。

    “因为她身上隔三差五总带点伤,感觉就是在外面干那种比较粗重的活儿,所以就总是能把自己给弄伤了什么的那种。”张阿姨回答,“后来楼上那个小子受伤了之后,她家里家外都要顾着,人瘦的一把骨头似的,估计是精神头儿不太够用,就比之前还容易受伤,之前还不太能被人发现,不仔细留意就看不出来,到后来根本就很明显了,有的时候脸上都有擦破皮的地方。”

    听到这个头一回被张阿姨提到的细节,夏青顿时就绷紧了神经:“朱学名的母亲以前身上总有伤么?严重么?都是什么类型的伤呢?”

    “哦,严重到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很严重,要说严重的话,我印象里面就记得一次!”张阿姨本来心情还有些不好,不过坐下来被夏青问了问,劝了劝,现在谈兴已经上来了,“之前还都是一点擦皮伤啊,这里青了,那里紫了之类的,结果那一次特别严重,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走路都有点瘸,就问她怎么了,她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当时还跟她说,这伤挺严重啊!两条腿到膝盖都变了颜色,不光黑紫黑紫的,而且还肿的特别高,那皮都黑亮黑亮的了!

    她说她在外面不小心摔伤了,我瞧着那伤要是摔得,那可真是摔得不轻,我们年轻那会儿,可不像现在的小年轻那么娇贵,干起活儿来,那面有个磕碰什么的,但是我也没见过谁把腿摔那么重的,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跟她说让她去医院看看,她说不用,没事,平时也总磕磕碰碰,已经习惯了,我当时还问她,你是不是工作环境有点太危险了?不行就换个工作吧,一个女人家家的,别把自己折腾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一个是自己受苦,另外一个也犯不上,家里头又不是没有大老爷们儿,干嘛自己那么苦呢!

    我说完了朱学名他妈妈我看也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似的,就说自己没事,性格有点不太小心,没什么大事儿,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之后再看到我就也不怎么跟我多聊天,就随便打个招呼,我感觉可能是我这人有点管得太宽了,所以后来我也不说这些事情了,怕她觉得不好意思。”

    “我记得你说过朱学名的母亲人脾气很好,一般脾气比较好的人,做事应该也不会毛毛躁躁的那么不小心吧?”夏青问。

    “谁知道呢,要不我一开始也不会觉得还挺惊讶的,我觉得她那人一直是稳稳当当的,脾气特别好,从来没看到过她慌里慌张,一点也不小小的样子。”张阿姨摆摆手,“说这都没有什么用了,反正人死也不能复生,现在这两口子前后都走了,剩下这么一个臭脾气的孩子,唉!你们当警察的帮忙多操操心,要是能给他找到个什么亲戚能照顾他的,那就最好不过了,免得现在这样太为难。

    一想到我楼上住着这么一个孩子,怪可怜的,我也不落忍,但是你说今天我们俩老太太好心好意上楼去看看他,他说那话你们也听见了!”

    “张阿姨,你这可真称得上是‘中国好邻居’了!”夏青由衷的对张阿姨说,“现在多少人每天上上下下,连自己隔壁住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关起门来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谁也不认识谁,这种老邻居的情谊也不多见了。

    对了,张阿姨,你之前说,以前因为朱学名听音乐的声音太响了,影响你在楼下休息,所以你找朱信厚反应过,之后就好了。那朱学名之前除了听音乐之外,还有没有制造过别的什么噪音呢?他的脾气完全是在腿受伤之后才变得这么坏,这么不考虑周围其他人的感受的么?”

    “唉,这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那孩子没出事之前,在外面我们遇到的时候,不太爱说话,给人感觉是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你说他脾气不好,那肯定算不上,但是你说他脾气有多好,我们也看不出来啊,人家不爱说话!”张阿姨嘴上不承认,实际上听得出来,她对方才朱学名的态度还是有些气愤难平的,这倒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我感觉那孩子啊,按照我们老人讲话,蔫儿淘!

    你看在外面他也不爱多说话,好像挺内向挺文静似的,其实之前在家里头也不怎么老实,那是早些年了,他也没受伤呢,年纪也小,就是个小孩儿,有的时候晚上啊,就在我们脑袋顶上,一个天花板能有多厚!那一会儿咚一声,一会儿咚一声,还不连贯,把我也是一会儿吓一跳。

    影响那肯定是有影响的,但是那会儿我比现在可还年轻不少呢,心脏问题也不那么严重,就想着算了吧,男孩子哪有几个不调皮的,谁家都有孩子,这种事儿就是相互理解,互相包容的事儿!所以我也没特意跟他们家说过,就在外面遇到朱信厚的时候,就随口说过,这男孩子啊,都淘气,在家里头是不是总拍个球还是摆弄什么东西啊,不然怎么总有响动。

    我就随口提了那么一次,朱信厚回去估计也跟孩子说了,后来那种声音就小了,一直到后来是朱学名出了事之后,有的时候能听见朱学名他妈妈在家里哭,但那个我也都能理解,谁家遇到这种事都得受不了,我也没提过,在后来那个音乐的声音实在是太晚了,我才找他朱信厚说了一嘴,也改了。”

    “朱学名母亲出事之后,他们家就变得比较安静了吧?”夏青问。

    “唉,是啊,朱信厚后来就一直忙着打工赚钱,回来的时候也都急急忙忙的,朱学名那之后倒是真的挺安静,我还以为是妈妈出事以后他受打击太大,打不起精神来,还问过朱信厚,朱信厚说没事挺好的,后来他们家除了安安静静的之外,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我也就慢慢放心了。”张阿姨说。

第六十章 思路

    夏青听着张阿姨说这些,眉头微微皱着,有些出神,脑子里面冒出了一些新的想法,对于之前纪渊的许多举动也感到了然,表情也变得有那么一点严肃。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张阿姨看到夏青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儿,赶忙关切的问,问完之后也不等夏青说话,就又说,“你看看,是不是工作太累?这女孩子啊,其实真的不要让自己那么累,你说找个那种在办公室里面,安安稳稳坐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工作多好啊,你看着累得,脸色都不对了!”

    夏青没有打算去对张阿姨解释,也没想跟这么一个老太太争论性别并不影响工作类型的选择之类的,她就只是对张阿姨笑了笑,又和老太太聊了几句,看到纪渊他们出现在窗外,才起身准备告辞。

    “张阿姨,我知道作为警察,我起身不应该跟你这么说,但是现在就咱们俩,方才在楼上,你那么大的年纪了,一片好心还要被人那么说,其实我看着也觉得心里面不太舒服,谁家都有老人,将心比心,估计也受不了这个。”

    临出门之前,夏青拉着张阿姨的手,用一种推心置腹的恳切态度对她说:“我觉得这段时间,除非朱学名主动求助,否则的话张阿姨你最好不要去帮他,理都别理他,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那些难题。”

    “唉!”张阿姨拍拍夏青的手,“我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不过我也不能真那么做吧?我那样的话,这么大岁数的一个老太太了,跟小孩儿一般见识不好吧。”

    “不是的,张阿姨,这件事不是你跟不跟一个小孩儿一般见识的问题,其实现在我要你不去帮他,才是请你真的在帮助他。”夏青摇摇头,认真的说。

    张阿姨看着夏青,表情看起来十分的困惑,根本听不懂夏青在说什么。

    夏青当然不介意向她做一番解释说明:“我们之前在医院里面了解到,朱学名现在的瘫痪属于癔症性瘫痪,也就是说他的腿本身是没有问题,骨头,肌肉,神经,都好好的,但是因为他的大脑认为他之前但是手术并没有成功,所以他的两条腿还是没有知觉的,腿就真的没有任何的反应了。”

    “还有这种事儿?哟!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张阿姨有些吃惊,“这个什么癔症性瘫痪,跟装病是不是一回事?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嗯,他当初在医院里面是接受过检查,医生认定的,不是装的。”夏青点点头,“所以他和真正瘫痪的人还是有区别的,他可以好的起来,但是之前他的身边一直都有人在照顾他,所以他就认定了自己的两条腿不行的这件事,别人的劝说也听不进去,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别人能帮得了他一时,但是帮不了他一世,那以后你们都没有精力帮助他的时候呢?他还能怎么办?”

    张阿姨听了这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话没错啊!靠人不如靠己!”

    “对,所以这一次,咱们就要齐心协力,逼他一下,让他走出来。”夏青继续说,“只有这个样子,才能够让他以后的生活真正的走上正轨,所以这一次不逼他一下肯定是不行了。你们这些老邻居,就照常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用去为了他费心,以前什么样,之后还什么样,不要给他过多的关注,也不要总去敲门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有我们呢,我们会关注他的,不会让他出状况的。”

    张阿姨听她这么说,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好!你说的有道理!咱都是能帮得了那么几次,不可能照顾得了他一辈子,他才几岁啊,把我熬死了,他这辈子都还很长呢!这要是腿本身没有什么大毛病,那确实得自己打起精神来,好好的,回头恢复好了,再找个工作,就什么都稳妥了!

    哎呀,还是你们想的周全!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心里头踏实了!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也给你们添麻烦的!”

    夏青又和张阿姨简单的叮嘱了几句就道别离开,出去的时候纪渊已经坐在车上等着她呢,夏青忙快步跑过去,开门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把方才她叮嘱张阿姨的那些事情告诉了纪渊一下。

    “你之前不是已经告诉齐天华他们安排下去了么?私底下不惊动朱学名的情况下关心一下他独自生活的情况,”夏青说,“我顺便帮忙劝阻了一下热心邻居。”

    “你从楼下邻居那边了解到什么了?”纪渊并不惊讶夏青与自己的不谋而合,他早就看出,最初在朱学名家里面的时候,夏青的眼神里面还有一点疑惑,现在看起来倒是已经了然了,这个过程与张阿姨的到访有很大的关系。

    夏青把张阿姨之前跟自己提到过的东西和纪渊说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判断对不对,只不过我家里面有一个亲戚,恰好家里面有家暴的问题,我小的时候在我爷爷奶奶家里住,她动不动就会跑来我爷爷奶奶家里哭,让我爷爷作为长辈,帮她主持公道,批评教育一下她的老公。

    我的那个亲戚经常被她老公打,有的时候下手重了,身上也会留下淤青,她找我爷爷奶奶主持公道,当然会说实话了,但是对外的时候,她都会尽量遮住,实在是遮不住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啊,或者是撞到了啊之类的。

    不过这种事都是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因为我那亲戚在家里面挨打,一直摔跟头,楼下邻居也是经常能听到一些声响,最开始的时候没察觉,时间长了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对她说自己身上淤青的来由也不相信了。

    张阿姨一说朱学名他母亲的那些情况,我忽然就联想到我的这个亲戚了。尤其是张阿姨说朱学名母亲被她看到过一次两个膝盖严重受伤,青紫发黑,比过去肿得很高,皮都发亮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绝对不是摔伤造成的皮外伤,摔伤一定会造成擦皮伤,出现血痂,不可能保持表皮没有破损。”

    “双膝水肿,黑紫……走路受影响,但是影响又不算特别大……”纪渊沉吟了一会儿,“有可能是在光滑的地面上被长距离拖行造成的。”

    夏青苦着脸:“天呐,你说的这种情形,真是想一想都觉得疼。”

    “还有一件事,刚才我们下楼,你还在楼下邻居家里的时候接到的通知,”纪渊又说,“邓飞光找到了,我们现在就是要过去跟他见上一面。”

    邓飞光?一听这个名字,夏青顿时就来了精神,虽然眼下她的想法已经产生了一些变化,但是在这个时候和邓飞光见一面聊一聊也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邓飞光他是被找到的,还是被抓到的?现在人在哪里?”夏青问纪渊。

    “在他租住的一个出租屋里面,没有犯事儿,没有被抓,就是被找到了,现在暂时被‘留’在住处没让走,所以咱们要抓紧时间。”纪渊回答。

    夏青点点头,转而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这个邓飞光,就算是之前咱们的猜测都是对的,是不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拿他没有办法了?”

    纪渊有些无奈的扯了一下嘴角:“重证据,轻口供,这个是原则。朱信厚死了,意外死亡险并没有购买过,也没有任何人或者实际证据能够证明他当初接近陈和,出狱后接近朱信厚,又把朱信厚家里的情况反馈给陈和这些种种,就一定是咱们之前推测的结论那种情况,你能把他怎么样?”

    “是啊,除非他跟朱信厚的死有直接关联,但是从咱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又没有办法证明这一点,”夏青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是一想到邓飞光可能在策划着什么,并且动机一点也不单纯,结果偏偏就因为死无对证,咱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心里就不舒服,这样的人,这一次算计不成没下次再故技重施,万一成了呢?那不是在社会上埋了一个隐患么!”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也不是总能遇到的。”纪渊看得比较淡,他说完之后,想了想,问夏青,“你希望证明邓飞光有嫌疑么?”

    “虽然现在我也已经觉得不大可能了,但是我希望。”夏青被问到这个问题,情绪有一点复杂,“如果是邓飞光,至少我觉得我心里好受一点。”

    “这话听着倒想邓飞光跟你有私仇一样。”纪渊说。

    夏青想一想,自己方才那话听起来还真有点这种意味,便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最后除了叹上一口气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些时候,我也觉得咱们这个工作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会看到太多的人性之恶,南面有的时候让人心里面有些凉凉的,不大好受。”她对纪渊感慨。

    纪渊的态度比她自然是淡定很多:“人性的恶是与生俱来的,不管你去不去看到它,发现它,都不可能改变它存在的这种事实,自欺欺人有什么用。”

    夏青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悲观消极,但是又没有理由去反驳,只能沉默。

    两个人一路飞驰,很快就来到了w市近郊的一片住宅区,按照事先接到通知的地址,找上了门,见到了被事先赶到的同事守着的邓飞光。

    一见到邓飞光,夏青就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纪渊的天分,这人长得竟然和他之前根据朱学名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有八分相似,这对于在那么短时间内完成的画像来说,就已经是对人物相貌特征抓的相当准确了。

    邓飞光的一张脸上最容易吸引人注意力的就是那一双三角眼,并且他黑眼仁小,白眼球大,看到夏青和纪渊进门,又用眼角一个劲儿的瞄,不管他此时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神态,看起来都仿佛自带一种贼眉鼠眼的效果。

    夏青同时还注意到,这个面积不到的小屋子里,邓飞光的行李早就已经被整理得七七八八,很显然是已经不打算继续住在这里的状态。

    “你是邓飞光吧?”见了面之后,也不用他去开口招呼什么,纪渊示意夏青一起坐下,然后开口对那个三角眼的男人说。

    邓飞光别看被警察给堵在住处,他看起来却一丁点儿都不紧张局促,放松的就好像现在面前坐着的几个人都是自己老家来串门的亲戚似的。

    “对啊,我要不是邓飞光,你们还能有闲工夫坐着跟我聊?”他嘿嘿一笑,翘着二郎腿,还不停的抖啊抖,怎么看都是一个老油条了。

    “你倒是脑子挺清楚,那你说说我们为什么要找你?”纪渊并不惊讶邓飞光是这样的一种性格,换言之,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一种人,或许就没有办法那么容易的接近朱信厚了。

    “那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朱信厚死了的事儿么!”邓飞光大大咧咧的说,一边说一边探出身子去,伸手拍了拍放在一旁的旅行袋,“喏!你们看,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也是刚知道朱信厚死了的事儿,那既然他人都死了,那我还在这儿呆着干嘛呢,我就打算走了呀。”

    “你在这边是留是走,还跟朱信厚的人身安全挂上钩了?”纪渊笑了笑,“你是他贴身保镖?”

    “那可不是,他也雇不起我,我也保不住他!”邓飞光呲着牙,眯起了他那一双标志性的三角眼,“我本来是想在他身上赚点钱来着,不过既然没有机会了,那我还犹豫什么呢,该走就走呗,留下又没有人管我饭吃。”

    “那倒也不一定,这就取决于你都干了什么,说不定我们还真管饭呢,也未必比你之前吃了好多年的那边差。”纪渊说。

    “别别别,我可没那个面子,你们也不用吓唬我,我知道我这回吃不着你们管的饭,我心里踏实着呢!”邓飞光笑嘻嘻的说。

第六十一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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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挺自信的,我们都还什么也没说呢,你都知道我们想要跟你说的是什么了?”夏青觉得邓飞光的那种油滑的态度让人觉得恨不顺眼。邓飞光咧咧嘴,笑嘻嘻的回答:“那是,咱有自知之明啊!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w市,一共跟谁打过交道,我自己心里还能没有数么!不就是朱信厚那人!我在他身上打了点主意,但是没成,所以就算了,我死心了。”夏青看着面前这个笑得一脸贼兮兮的三角眼,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对于他们来说,邓飞光能够知无不言,这总体来说肯定算得上是一种比较理想的状态,但是现在看着对方那种有恃无恐的嘴脸,也是让人很是不爽。“你大老远跑到这边来接近朱信厚,打什么主意?”纪渊见他这个态度,索性也不绕弯子打哑谜,直截了当的问,就好像他们聊得这个话题跟法律、道德那些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家长里短似的。“还能是什么主意,就是想着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出来之后穷得叮当响,所以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找条路,混点儿钱来花一花。”纪渊问得直接,这边邓飞光回答的也很坦然,脸上依旧是挂着一副有恃无恐的笑容。“当初跟陈和套了那么久的词儿,把陈和的姐姐和姐夫家里面情况打听得明明白白的,这事儿你也计划了好几年了吧?”纪渊又问。“没有没有,你这就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两下子啊!我要是有那种高瞻远瞩的能耐,那不成了诸葛军师了么!”邓飞光一边说一边还调侃上自己两句,“你看咱这些年是不是没白在里面蹲着?文化课学的不错吧?高瞻远瞩这词儿我都会用了!不过我也确实没有那个早早就算计明白的能耐!我那会儿也在里面呢,我上哪儿知道陈和他姐已经死了的事儿啊!实话跟你们说哈,你们可别笑话我,我那会儿其实想着,陈和比我晚出去一段时间,他的事儿我都清楚,我那边其实他也就是个一知半解,好歹他还有个姐姐可以投奔,我比他可惨多了!所以我就寻思着,到时候我就跟他姐说,我能帮陈和捎点钱过去,这样我自己不也有点‘启动资金’么!这哪曾想一出去才知道,弄了半天他姐都已经死了好久了!这我也没那法力从死人那儿要钱出来啊,只能是打打他姐夫的主意,别的咱也不会,咱就擅长那么点儿揣摩别人的心思,说点顺水推舟的话什么的!啧!瞧瞧!我就说我这提高真的是不老小吧!你看我这成语现在用的,是不是特别好?”邓飞光嬉皮笑脸,纪渊和夏青却并没有心思去接他的那些油嘴滑舌的话,他方才的话虽然说得吊儿郎当,听起来到也未必有几分掺假的成分,看他现在面对着几个警察那副放松的神态,夏青都怀疑他可能都懒得撒谎骗他们,根本就是已经吃准了警方在眼下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是没有立场把他怎么样的,这并不是邓飞光虚张声势的举动,而是实实在在的笃定。另外,他所谓的“揣摩别人的心思”和“顺水推舟”,听起来也颇为微妙。原本夏青的推测是邓飞光怂恿朱信厚给他们父子俩购买意外死亡险,根本目的并不是想要让朱信厚弄死朱学名,而是借刀杀人,让陈和在得知姐姐已死的消息之后,冲动之下将朱信厚杀死,这样朱信厚的赔偿款就会进入到朱学名的口袋里,那样一个在邓飞光看来更好操控的废人发了财,对他更有利。可是现在听邓飞光自己说出来的那个意思,又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你的意思是,怂恿朱信厚跑去买意外死亡险,这还是顺应了朱信厚自己的主观意愿了?”夏青问邓飞光。“这话说的,多新鲜呐!那不是他自己的想法,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把刀架在朱信厚的脖子上,逼着他去了?我接近他,跟他交朋友,然后不就是看出来他的那点小心思么,所以我就顺着他的想法多说说,吹吹风,他自己就动了心了!”“你是让他自己买,还是让他给其他人买?”夏青又问。邓飞光撇撇嘴:“这谁管得着啊,我也就是跟他说,其实何苦呢,爷俩绑在一起,俩人都痛苦,谁还都不肯成全谁!尤其是他老婆那时候,死了也是白死,也没说临走临走了再造福老公儿子一下,买个保险,死了让保险公司赔点钱,好歹活着的人好过一点儿。就像朱信厚跟他儿子似的,甭管以后谁先走一步,这要是有个保险什么的,那留下来的人不就轻松多了么!你瞧,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这听不听,怎么个听法儿,不还都是朱信厚自己的事儿么!他觉得他儿子负担太重了,他们爷俩儿感情也不怎么好,平时谁都不理谁,他那儿子活成那样的一个德行,我觉得也怪痛苦的,反正他们爷俩谁先造福了谁,都不算是啥坏事儿!其实我原来也以为先死的能是朱学名呢!那小子一天到晚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除了拿眼睛死瞪着人以外,就什么能耐都没有了!他那活着有啥意思吧!我估计我自己要是他那个德行,谁要是想要弄死我,我都躺平了,一点儿也不挣扎,赶紧把我给弄死吧,那我可就解脱了!朱信厚就不一样了,他多有奔头儿啊!岁数说小是不算小了,但是说大也不大,要是卯足了劲儿,再活个三十年不也跟玩儿似的?而且他身体又好……”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这一番话透露出来的具体信息有点多,便及时打住,嘿嘿一笑,改了口:“哎呀,得了!我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朱信厚死了又没有办法开口帮我作证,我说了什么你们爱听的,你们觉得我坦诚,要是说了什么你们不爱听的,就算都是大实话,你们说我是瞎编的,我也没辙啊!”“没关系,尽管编,我们就当故事听。”纪渊并不理会他的这些说辞,“你说朱信厚觉得他儿子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有些受够了,这些是他亲口告诉你的?”“是啊,要不然我上哪儿知道去!”邓飞光点点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日爱日未,“我刚才不也说了吗,他说小不小,说老也不老!不是有那么一句糙话么,说是一个男人一辈子有那么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朱信厚升官是没戏了,就他那两下子,估计连个工长都当不上!死老婆这一条他是已经占上了,就差一个发财,那可就人生大圆满,可以享福了!我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打听出来这个啊,反正我是听他亲口跟我说的,人家其实都已经找好了下家儿了!有个女的就看中了他了,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别提多愿意跟他结婚过日子了,但是他这边被他儿子拖累着,也不敢跟人家提结婚的事儿,心里头那也是抓心挠肝的呢!”“我看你这话也不尽然,”纪渊摇摇头,“你说朱信厚对你推心置腹,那你撺掇了人家那么久,怎么到后来也没见他真的采纳了你的提议?”“没采纳我的提议他跑去跟人家套词儿打听那么多买保险的事儿干嘛!”邓飞光翻了翻眼皮,“犹犹豫豫,又想甩掉了负担顺便发个小财,又怕让人给盯上怀疑上,结果折腾了一大圈,自己不光死了,还白死!这你说亏不亏!”“邓飞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原本的计划也不是单纯给朱信厚指条明路那么简单吧?不然的话,你出狱以后,了解了朱信厚这边的情况,为什么要特意跑回去探望陈和,把他姐姐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他?你其实是想要借着他的手,把朱信厚给除掉的吧?”夏青对邓飞光说。邓飞光被她问得这么直截了当,也没慌神:“多新鲜啊!陈和我跟他认识那么长时间,这点事儿我还弄得清楚!他没多喜欢他那个外甥,但是再不怎么喜欢,那也是他亲姐的亲儿子,他还不至于那么浑呢!不过如果是对他姐一点都不好的他姐夫,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就是没问出来什么,要真是被我问出来什么啊,我都得担心这边朱信厚啥事儿都还没办成呢,那边陈和一出来就直接奔到他们家去,亲手把朱信厚给当柴火劈了!”他这么一说,也就相当于是承认了自己原本的目标真的是朱信厚。“你倒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夏青对于邓飞光的有恃无恐感到有些惊讶。邓飞光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话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嘛!你们没找上门来之前,我就想得明明白白的了!我原来想的是什么啊?撺掇撺掇朱信厚,给他们爷俩都买了人身意外险,然后甭管是儿子死在爹的手里,还是爹死在舅舅的手里,到时候我再动动脑筋,从里面榨点油。我要是真这么做了,那估计你们还能算我教唆,问题是,朱信厚买保险了么?他没买!陈和真的把他姐夫弄死了么?也没有!我撺掇那点事儿,人家也没真的照做,我后面的那点小心思,天知地知,我知,你们现在也知,但是今天你们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账,就算你们录音录像了,我也可以说我是随便说着玩儿的,再怎么这瞎说也不犯法吧?你们又证明不了什么!从头到尾,我除了跟朱信厚交了个朋友,跟他喝过几次酒,拿他那儿子开过几次玩笑逗逗乐子,哦,对,还去给陈和递过一次他姐死了的消息,别的我可什么过格的事情都没做过!咱们的法律课不抓脑子里面随便想一想的坏主意!”夏青哑然,她不得不承认邓飞光说的没错,这也难怪他敢一张嘴什么都往外说,估计就是算准了现在警方是没有办法追究他什么责任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整件事情算起来,顶多能够算他在教唆朱信厚,但是最终的结果又并没有按照他教唆初衷的那个方向去发展,朱信厚一死,邓飞光之前的教唆行为都难找到可以指证的人,没有任何外部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是邓飞光亲口承认也没有用,毕竟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说出来的东西,随时随地可能会被推翻,所以并不会被采纳作为定罪的证据。一个在犯罪预备阶段就走向了失败的犯罪计划,没有任何证人证物,这汇总情况下追究邓飞光的刑事责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你就是吃准了这些,所以才这么有底气的吧?”纪渊说。邓飞光摆摆手:“没没没,你们能不能别把我想得那么嚣张!你们看看我这德行,我那是那种敢故意跟你们警察叫板的人呐!我这人你们不了解,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什么都吃,就不吃眼前亏!我之前一直留意着,想等朱信厚买保险之后再观望观望,结果他拖拖拉拉也不提那些事儿了,之后还突然就出事死掉,我一发现他死了,就预感到你们警察早晚会找上门来。所以啊,我早就想明白了,这事儿横竖也找不到我什么责任,我干嘛遮遮掩掩的呢!我越是遮遮掩掩,你们就越觉得我可疑,回头天天跟着我查我,一趟一趟,没完没了,这我受得了受不了?倒还不如我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你们一看哦,是这么、回事儿,然后还那我没辙,那这事儿不就了啦,咱们不就都轻松不少么!”说完之后,他又忽然想到了另外的事情,忙不迭对纪渊他们补充上一句:“哦,对了,看在我这么坦诚的份上,你们也帮我个忙呗!跟陈和面前可千万别提这一段儿!他那人暴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把我打个半死不活也就罢了,因为这事儿再把他自己给折进去,那也太亏了,你们说是不是?”

第六十二章 监视

    邓飞光这话一说,让夏青觉得愈发哭笑不得,之前对着警方显得那么有恃无恐,最终却还是害怕自己没有成功的计划会被性格暴躁的陈和发现。

    邓飞光的态度虽然略显嚣张,这一点来讲并不让人喜欢,但是也有一定的好处,那就是他并没有刻意去隐瞒过什么,因为吃准了警方现在没有办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所以几乎可以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来形容,这倒也让夏青他们收获了许多的之前从朱学名那里没有听说的细节。

    比如说,邓飞光对于自己几次三番挑衅朱学名的事实毫不隐瞒,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对朱学名的挑衅,其实说白了更是对朱信厚的一种试探,如果朱信厚足够在意自己的儿子,对他那种不礼貌的言行有所制止,那邓飞光就打算收敛一下,并且改变一下自己的原本计划。

    结果朱信厚对于邓飞光对朱学名的所有挑衅言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去欺负自己的亲儿子,除非朱学名实在是被激怒的厉害,他才会非常敷衍的开口,把邓飞光给叫过去继续喝酒聊天,而且往往拦住邓飞光的理由也并不是维护自己的儿子,而是告诉邓飞光不要去理朱学名,回去好好的喝酒。

    这也是邓飞光后来有恃无恐的撺掇朱信厚的原因,并且按照他自己的讲述来看,整个这些过程,两个人都并没有刻意的回避朱学名的存在,至多是说的内容太过于直白的话,朱信厚会过去把朱学名的屋门关严,仅此而已。

    这也就等于是说,朱学名只要听到了他们的那些讨论,就对两个人当时的计划有所了解,可是他却在几次的见面当中,对此只字未提。

    邓飞光还提到,朱信厚对朱学名已经觉得厌烦至极,不止一次在喝酒的时候对邓飞光诉苦,说自己命苦,居然遇到这样的一个讨债鬼,老婆死了以后,他又不能活活把家里头的这个废人给饿死,一天到晚拼命的打工赚钱,一个人又很孤单寂寞,想要找个老伴儿一起知冷知热的过日子,都觉得很不现实,毕竟谁会愿意找一个带着这样一个拖累的人一起生活呢!

    邓飞光甚至知道胡玉芬的存在,只不过并没有见过而已,他说朱信厚的确是有那个心思想要跟胡玉芬走下去的,唯一的障碍就是朱学名的存在。

    让邓飞光一直到最后也吃不准的事情就在于,为什么明明自己跟朱信厚的沟通一致不错,但是后来了解了那么多之后,朱信厚却迟迟没有下手买保险,拖来拖去,最后他自己真的死于非命了,却一毛钱的保险赔偿都不可能拿到。

    夏青和纪渊和邓飞光聊过之后,的确也没有办法因为之前他的那些所作所为去追究他什么责任,只能提醒他,或者说警告他不要试图耍小聪明,打擦边球,邓飞光只是笑嘻嘻,油腔滑调的应和着,非常的没有诚意。

    除了这种无奈的局面让夏青觉得有些不舒服和不甘心之外,其他倒是还算是收获不小,可以说是虽然有一失,但也有一得。

    “这个邓飞光啊,一点也不知道收敛,是非观根本就没有,这样下去,就算是这一次侥幸的让咱们抓不到他的小辫子,以后早晚也还是要出事的。”离开之后,在返回的路上,夏青对纪渊感慨。

    “那就不是我们现在能过问和干涉的事情了。”纪渊也有同感,但他的反应比夏青淡定很多,“这个社会上,有可能以身试法的人其实有很多,但是在他们真的那么做了之前,我们不可能一一提前发现,就算是偶然发现了,也不可能在对方没有出格之前就浪费人力物力精力去重点关注,盯着对方。”

    夏青明白纪渊说的是一个客观的事实,不光是他们刑警这边,其他警种也都面对着同样的问题,别说是那些还没有发生的“可能性”,或者是邓飞光这种没有造成既成事实,也抓不到实质证据的情况,就算是一些实实在在发生的具体案件,也同样避免不了纪渊说的那种无奈。

    都不要说一条人命那种大事了,这家丢了电动车,那家丢了一部手机,几千元甚至上万元的经济损失,对于承受这些损失的个人而言,无疑是令人焦急又气愤的,希望能够尽快追回损失,但是对于民警而言,却难以做到。

    在这样一个警民比例只有千分之十二的局面下,平均到人头上,不分警种,一个警察几乎要面对着一千名群众的诉求,哪怕这一千个人里面有十个人同时出现不同的状况需要警察处理,工作量也已经相当大了,更不要说几乎没有哪个案子是一个警察单枪匹马就可以解决的,这其中涉及到一个团队的协作,还有各不同部门的配合,这样一来,就等于平均一队人需要面对几百人的求助。

    再加上各警种平日工作性质不同,案件大小和琐碎程度都差距很大,往往就会出现报案人不满于案件的解决程度和速度,执法者又疲于奔命,劳累不堪,双方各有各的苦衷和不容易,站在各自不同的立场上,又注定难以相互理解。

    夏青方才不甘心也不放心邓飞光这样的人继续自由的流窜在社会上,可是想也知道没有任何的办法,毕竟没有时限的安排人手盯着邓飞光,就为了防止他日后又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这无疑是对人力的极大浪费。

    “好了,别钻这种牛角尖了,用这种问题逼死自己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是多想一想手头上的案子吧。”纪渊见夏青半晌没开口,扭头瞥了她一眼,看到夏青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苦恼,便开口把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我有问题问你。”

    “嗯?”夏青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纪渊。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我想法一致的?”纪渊问,很显然,他已经猜到了现在夏青的判断是什么,所以根本没有打算再浪费口舌去询问。

    夏青叹了一口气:“你又是捡那块复合地板又是什么的那会儿,我其实还有一点困惑,不过后来跟张阿姨聊过之后,我就想了很多。说实话,这种可能性让我心里头觉得特别凉,但是见过了邓飞光之后,我也意识到,咱们猜的那种可能性不光是存在,并且成立的可能性现在看来还真是不低。”

    “选择都是别人做过了的,我们愿不愿意见到都不能影响最终的结果。”纪渊也叹一口气,“更何况最终的这个果酿成之前,也有前面太多的因在。”

    夏青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真要是印证了我们的猜测,那可就真的是让人觉得五味杂陈了!那咱们现在是回去和其他人碰个头?”

    “对,毕竟到了这个程度,虽然方向锁定了,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咱们的设想要成立,还有很多需要证明的东西,任务量不轻。”纪渊回答。

    夏青又叹了一口气,以往手头的案子有了眉目,感觉快要到了收网时刻,她都会觉得心里面非常的振奋,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轻松感,但是这一次却并不是这样的,一想到接下来需要逐一印证的事情,她就心里头沉甸甸的不舒服。

    纪渊也没有再安慰她什么,做这一行很多时候就是要面对许多其他领域的人不需要去面对的人性黑暗面,有一些心理障碍也必须自己去面对和克服。

    回去的路上,夏青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联络了罗威和齐天华他们,约好了在队里面见,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给好好的讨论和分配一下,齐天华很快就回了消息,说他们也还在处理一点事情,会很快赶回去。

    回到局里的时候,齐天华和罗威还没有回来,但是有一个人已经先一步等在办公室里了,不是别人,正是夏青之前下意识想要躲避的沈文栋。

    两个人进办公室的时候,沈文栋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对着电脑写材料,手指翻飞,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

    看到夏青进了门,沈文栋迅速的把电脑上的东西存了档,起身就朝夏青迎了上来:“小夏,你回来了?正好,我想要找你,有事想跟你聊几句呢。”

    “沈师兄,你要跟我谈的是不是跟手头这个案子有关的?”夏青赶忙示意了沈文栋一下,拦住他的话头,免得他急不可耐的开口往下说。

    沈文栋没想到夏青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讷讷的点了点头,虽然从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到底还是没有不合时宜的开口。

    纪渊在一旁冷眼瞧着,见沈文栋被夏青拒绝了聊聊的提议,也没有做声。

    夏青去一旁整理东西,沈文栋这才注意到纪渊的目光一直投向这边,他有些讪讪的朝纪渊笑了笑,纪渊面无表情的看看他,然后移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齐天华和罗威赶了回来,沈文栋很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询问案子的进展情况,这才算是把方才短暂的沉闷给翻了一个新篇。

    “都安排好了,”见到纪渊之后,齐天华对他点点头,“都是朱学名没有见过的脸生的人,我们把他对面楼一户人家的房子给短租下来了,可以看得到对面。”

    纪渊听完之后,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齐天华的手臂:“辛苦了。”

    “朱学名?为什么要监视朱学名?”沈文栋还不太了解最新的进展和调查方向,所以一听说纪渊叫齐天华安排人手监视朱学名,还有些吃惊,“他不是咱们这个案子的幸存者么?难道是有什么证据显示,有人要对他不利?凶手还没有死心么?你们这是想用朱学名做诱饵,把凶手给钓出来?”

    他说完之后,发现其他几个人都只是看着自己,没有说话,这就更让他感到摸不到头脑了:“怎么回事啊?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老沈,我问你个事儿哈,”罗威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打量着沈文栋,一百年开口向他发问,“你在医院盯着朱学名那么久,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吗?”

    “发现什么?你们是说可疑人物?那还真没有,毕竟在医院里,除了我也就是他的那个护工大姐在,还有医院科室里的那些医生护士,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外人去和他打过交道啊。哦,对了,你们也去过,没了呀。”沈文栋回答。

    看他一脸困惑的瞧着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在装样子,齐天华和罗威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夏青没有吭声,纪渊根本懒得理会沈文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都是一起负责这个案子的调查工作的,难道你们还跟我打哑谜啊?”沈文栋有点急了,尽管他还在努力的保持着风度,但从语气和神态来看,已经不复平日里的淡然,分明是有些着急了的。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作为一圈人当中唯一一个看起来“蒙在鼓里”的人,那种感觉恐怕也不会太好受,尤其当自己还是在场所有人里资历相对比较深的。

    “是这样的,”齐天华是个厚道人,看沈文栋有些不开窍,便干脆开口对他明说,“我们不是想要用朱学名当诱饵去吊那个凶手出来,就是单纯的监视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如果沈文栋还不开窍,那他可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不过沈文栋开窍归开窍,表情却比方才不开窍的时候还更惊讶了。

    “你们怀疑他是凶手?!”沈文栋瞪大了他那双自带桃花的漂亮眼睛,“他那个状况,你们不是开玩笑的吧?一个半身不遂的人,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尤其是案发的时候,他自己还被锁在房间里面呐!脑袋后面有伤,如果不是发现的还算及时,搞不好就跟朱信厚一起死了啊!”

第六十三章 根源

    沈文栋这样提出质疑,本来还觉得沈文栋一直不开窍的罗威张了张嘴,一下子倒也没有说出来什么,这一次去重新勘验过现场,又把朱学名送回家,纪渊就跟他们沟通过,接下来重点关注的对象就是朱学名,罗威对朱学名的印象实在是不怎么好,直觉上也总觉得朱学名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对于朱学名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真凶这件事可也是还吃不准。

    现在沈文栋这么一提,他也有些答不上来,只好把目光投向纪渊,在他的感觉里面,这件事纪渊是最为笃定的,几个人里面一直头脑最清醒的也是纪渊。

    沈文栋也同时把视线转向了纪渊这边,虽然他的话是对所有人说的,似乎没有任何的针对性,但是眼睛却是瞧着纪渊:“你们觉得朱学名是凶手,总得有点说得过去的依据吧?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朱学名双腿残疾,连路都走不了,他怎么把他爸给灌醉了,吊到卫生间的排水管上去啊?还有,他自己也有伤,按照你们的怀疑,他是凶手,自导自演,那他怎么自己打伤自己的后脑勺,然后还得在自己昏死过去之前,就把凶器给藏好,然后还把自己从门外面锁住?

    更重要的还有就是,他母亲死了几年了,他父亲是唯一还能够抚养他照顾他的亲人,如果他把自己的父亲也给弄死了,他以后还活不活了?没道理吧!找凶手也得考虑一个作案动机的问题吧?朱学名怎么想都没有道理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生活保障的提供者下这种毒手吧?”

    “这个案子从最初到现在,案发现场附近没有监控摄像头,只能靠询问周围的居民,楼下的张阿姨一直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响动,也没有记得看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出入,其他人也表示没有看到什么人从朱家出入,这是其一。”

    面对沈文栋的质疑,纪渊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不过他眼睛没看沈文栋,而是对看起来同样有一点困惑的罗威说:“其二是咱们一直没有办法解释的,为什么凶手可以有条不紊的对朱信厚下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仓促的迹象,对朱信厚不留任何的活口,杀害他的同时还要保证对他有足够的精神折磨,偏偏没有直接一步到位的杀死朱学名,还留了他一个得救的机会?

    你们有没有想过,朱学名能够给麻彭开门,和他交谈,能够知道每一次邓飞光到家里去找朱信厚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出事那天就对家里谁来了一点不知情?还有朱学名被发现时候是躺在地上的,脸朝下,伤在后脑,他说他遇袭的时候背对着门口,不知道是谁从后面袭击了自己,那么他遇袭之后应该要么趴在床上,要么仰面躺着,不可能在床和门之间的地面上面朝下俯卧。

    假设凶手另有其人,为什么他要把朱学名特意拖到地面上去,又不另行处理?为什么床铺上面没有任何残留的血迹?这些解释得通么?”

    “这几点来说,的确假设朱学名是凶手,就都能够解释的通了,因为他自导自演,并且又没有和朱信厚同归于尽的打算,那么大费周章,没道理不给自己留条命。”夏青接着纪渊的话说,“动机方面,我现在有一定的猜测。

    通过咱们事先的调查也不难发现,朱信厚并不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他是具有两面性的,虽然他家周围的邻居对他的评价大部分都比较正面积极,但是也不乏对他平日里表现评价并不高的,比如说他过去工作过的工厂里的老人。

    所以我判断朱信厚有可能有着不被咱们所了解,也不被他家周围邻居所了解的隐秘一面,既然他可以在邻居面前摆出和善勤快的模样,在单位里却游手好闲,那在家中,谁知道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做派呢?

    再结合邻居无意当中提到的,关于朱信厚的妻子过去经常身上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青青紫紫,楼上也时不时会有摔摔打打的响动,虽然张阿姨个人的判断是说朱学名男孩子淘气,但是想一想朱学名作为一名学生的作息时间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朱信厚有可能对他死去的妻子有动粗的情况?”罗威听明白了,他一拍大腿,“你还真别说,之前走访的时候,周围还有一个老邻居夸奖朱信厚死去的妻子,说她性格好,素质高,不像他们家周围很多女人,平时没事了凑在一起就喜欢抱怨自己老公如何如何,朱信厚老婆不管什么时候,从来都不参与那些嚼舌头的话题,别人问她朱信厚在家里各方面表现怎么样,她也都是夸好,净说好话,从来不在外面给自己老公脸上抹黑。

    刚听的时候,我也没有太多想,就觉得可能要不然就是家丑不外扬,要不然就是人家夫妻感情好,确实就没觉得自己老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现在想一想,确实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根本不敢说朱信厚的坏话!”

    “对于刚刚才在刑事案件当中丧命的父亲,尤其还是一个在外界被人为是起早贪黑努力工作抚养瘫痪儿子的好福气,朱学名可几乎就没表现出过什么痛苦和怀念,就只有木然。

    但是对于自杀死亡已经几年的母亲,只要提起来,就会激起朱学名非常强烈的情绪波动,并且对他的母亲,朱学名始终怀有愧疚感,甚至可以说是负罪感。”夏青继续举例对比,“这不就是非常鲜明的差距了么,证明朱学名并不是一个感情麻木的人,他的区别对待是一种内心情感的倾向使然。”

    对于这点,齐天华也很有感触:“是啊,对于朱学名的那种有些木讷的态度,我也一直觉得挺不对劲儿的,一个正常人,相依为命的父亲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光是失去了唯一的至亲,以后的生活也是没有了依靠,肯定会很痛苦很慌张,但是他却表现出来了一种不太合乎常理的淡定。

    虽然说他给出的解释是,就算朱信厚活着,也并没有花什么时间去和他沟通感情,依旧是他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不知道多久才和父亲打个照面,但是有些时候我们都能理解,只要心里面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指望和依靠,哪怕对方并不一直在自己身边,心里也踏实。反过来,哪怕这个人平时也不总在身边,一旦知道这个依靠彻底的失去了,也还是会慌张的。”

    “而且你们觉不觉得,这小子今天闹着要出院,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就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去开启新生活了?”罗威越想越觉得可疑,“真是很不对劲。”

    “所以说,其实这些迹象我们都早就留意到了,只不过因为朱学名是朱信厚的亲儿子,并且受了伤,房间门还从外面落了锁,以他是凶手来进行假设的话,那么朱学名所在的那个门外落锁的房间,就是一个标准的‘反密室’,这些都像是烟雾弹一样,让我们自动自发的给朱学名所有反常的表现寻找合理的解释,忽略了一些本来早就应该注意到的迹象。”齐天华叹了一口气。

    沈文栋默不作声的听了半天,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头:“你们说的有道理。”

    “现在想要证明这个问题成立,那就得弄清楚朱学名到底是怎么完成这些计划的,重点是朱学名怎么在自伤前后,能够把自己的房间从门外落锁。”夏青说。

    纪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了,看了看沈文栋:“你在医院守着朱学名这么多天,你对朱学名的身体情况是一个怎么样的印象?”

    沈文栋忽然被纪渊问到,赶忙回过神来,想了想,说:“没有什么特别,平时就是没有办法生活自理的摊在病床上,偶尔闹脾气的时候倒是有点吓人,发起火来嗓门儿也大,不讲道理,旁边有什么东西抓起来就摔就扔,之前的一个护工,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等好不容易说服他撒开了,手腕都青了一圈,直接就被气得撂挑子走了,说什么也不肯照顾朱学名。”

    纪渊微皱眉头,耐着性子听完了沈文栋的话,最后从他的描述里捕捉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所以说朱学名的手劲儿很多喽?”

    沈文栋被他问到,又是一怔:“哦……这么理解也是没有问题的。”

    “朱学名的瘫痪是癔症性瘫痪,我们之前就已经求证过的,他车祸之后手术成功,双腿的神经完全没有问题,也就是说,他的瘫痪是由于心理障碍造成的,并不是客观上的肢体残疾,而心理障碍造成的问题,克服内心的障碍就可以得到解决,”纪渊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朝夏青扫了一眼,“和肢体客观存在的问题比起来,这种心里障碍的克服没有特别直观的反应,朱学名想让外人知道,外人就能知道,如果他一直不声不响,甚至是刻意加以掩饰,就很难发现。”

    “所以我们怀疑,朱学名对于死亡之后自己一个人的独立生活那么有恃无恐,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只不过一直伪装成还没有恢复的样子,是想要策划对自己父亲的报复。”夏青说出她和纪渊不约而同的结论。

    罗威和齐天华一脸的如有所思,沈文栋看起来着实有些吃惊,似乎正在努力的消化这些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推测结论。

    “其实朱家的事情,细细琢磨起来,很多地方都透着一些不明朗,有些云遮雾罩的。”夏青继续说,“朱学名说他受伤之后因为一直都找不到逃逸的肇事者,所以他母亲才会觉得承受不了,选择了自杀。

    这个说法有一个主观的不合理,和一个客观的不成立。主观的不合理在于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遭遇那样的一种情况必然会痛苦万分,但是比起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是不是找到逃逸司机这并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这件事不足以成为压垮朱学名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换一个比较激烈的例子,按照一般的逻辑,假如朱学名的母亲真觉得找不到那个肇事司机,这是他们全家悲惨的根源,她真的因为精神打击而进去了一种抑郁的病态思维,那也应该是在自己死之前,也让自己痛苦的儿子‘解脱’,而不是扔下儿子和丈夫,一个人了断。

    至于客观上的不成立,那就更直观了,我和纪渊查了当年朱学名家附近派出所、朱学名学校附近派出所,甚至是驾驭学校之间必经之路的辖区派出所,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当年派出所方面根本就没有接到过来自于朱学名一家关于汽车撞人肇事逃逸的报案,就更别说分局和市局这边了。”

    “哦?根本就没有报案?”沈文栋一挑眉,“那这就真的有些可疑了呢!”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有理由怀疑朱学名的伤另有隐情。医院当初的接诊记录和病例是没有办法作假的,也就是说朱学名被车撞导致双腿受伤,这些都是如假包换的真实情况,但是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朱学名被车撞伤,肯定不是他们对外说的那么飞来横祸。”

    夏青很高兴沈文栋现在终于跟他们的思路在同一个节奏上了:“我想,那个真实缘由也就是导致了朱学名在手术成功之后,还能够又因为心结没有办法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也是这个真实缘由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朱学名母亲的内心,最终让她精神崩溃,没有办法再继续生活下去,寻了短见。”

    “那你觉得这个缘由会是什么呢?”沈文栋问。

    “我觉得根源就是朱信厚本人。”夏青的答案听起来有一些惊人,她一说出口就换来了沈文栋惊讶的目光,不过这并没有阻挡她继续说下去,“朱学名提起母亲的时候,总是心存愧疚,说他对不起母亲,没有保护好母亲。

    结合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他所谓的没有保护好母亲,对象很有可能是他的父亲朱信厚,朱学名因为没能保护母亲远离父亲的家暴,所以自责内疚,而朱学名的母亲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认为是自己害了孩子,所以内心终日煎熬,最后终于承受不住,选择了一了百了,而她的死亡又加深了朱学名的内疚和负罪感,最终导致事态朝最后的这种局面发展下去了。”

第六十四章 定位

    她的话说完之后,其他几个人都沉默着,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那好,关于朱学名的作案动机这一块,你这么说倒也算是解释得通,那作案手法呢?”沈文栋对于他们的这个猜测,还是持着一种非常谨慎的态度。

    这个夏青倒是答不上来了,她看了看纪渊,纪渊也没有做声,就连齐天华和罗威也都沉默不语,她只好对沈文栋摇摇头:“这个我暂时也没有弄明白。”

    沈文栋听她这么说,脸上露出了宽厚的微笑,伸手拍了拍夏青的肩:“没关系,至少现在有这么一个方向也是不错的,有什么问题咱们一起解决!”

    夏青笑了笑,对沈文栋点点头,同时身子几不可查的朝旁边挪了挪。

    开过了碰头会之后,纪渊又盯住了齐天华和罗威几句,让他们关注朱学名那边的情况,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络,之后就叫上了夏青,去找他们的熟人康戈。

    见到他们一起来找自己,康戈也没觉得有多惊讶:“什么事儿你就吩咐吧!”

    纪渊把写着朱学名手机号码的纸递给康戈:“我想要知道这个号码之前都在互联网上浏览过哪些网站,有过哪些活动,和什么人有联系往来。”

    “你的这些要求,看来通讯公司那边没有办法给你答案喽?”康戈弹了弹手上的纸条,已经能够猜到一个大概了,“需要点技术手段?都想要弄到点什么?”

    “越详细越好,尽你最大的能力。”纪渊认真的对康戈交代。

    纪渊是足够一本正经了,但是想要康戈也同样的回应,那就太难了。

    “人类,你对我的能力一无所知!”康戈压低了声音,对纪渊和夏青说。

    夏青差一点点当场岔气,纪渊倒是比较淡定,只是对康戈点了点头,说:“那你就尽快吧,非人类,我们这边急着要结案的。”

    说完也没有什么客气话,转身就走,夏青在后面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康戈点点头,笑了笑,康戈习以为常的冲她摆手,示意她赶紧跟上纪渊的脚步。

    “我说,你对康戈真的不能客气一点么?”夏青有些哭笑不得的跟上纪渊,然后问他,“你对他这么理直气壮的布置任务,他真的不会觉得不高兴么?”

    “不会,他习惯了。”纪渊回答得颇为淡定,“如果我对他客气,他会不踏实。”

    夏青摇摇头,对这两个人迥异的性格,还有友谊的方式感到哭笑不得。

    “咱们现在准备去哪里?”于是她果断的放弃了和纪渊探讨这个话题,把注意力收回来,重新放在手头的这个案子上,虽然说现在这个案子总体来说已经有了一个大家一起努力去印证的调查方向,但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只多不少。

    “跟我走一趟,有一些疑问,不实际上去操作一下,恐怕也不大容易找到答案。”纪渊没有直接回答夏青的疑问,算是卖了一个关子。

    夏青并不介意他眼下神秘兮兮的态度,虽然她也搞不清楚纪渊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她却对接下来自己并不清楚的安排一点都不担心。

    或许自己主观上早就认定了,纪渊和沈文栋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所以那种又是蛋糕又是什么的惊喜绝对是纪渊不屑于去策划的吧。

    这么一想,夏青也觉得自己的念头有些无厘头,忍不住笑了出来,纪渊疑惑的扭头看了看她,夏青忙不迭的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事都没有,纪渊有些莫名其妙的移开了视线,走了几步之后,又扭头看看她。

    “沈文栋今天又找你了?”他一边走,一边略显突兀的问夏青,“如果下次他又找你,你实在是推脱不掉,就告诉我,我有办法让他走开。”

    “不用,没有那么夸张,”夏青失笑,“沈师兄今天就是很正常的跟我说两句话而已,只不过就是手头这个案子刚好要碰个头,所以没空闲聊,所以没说几句话而已。他又不会咬人不会吃人,你不用那么担心。”

    看她一脸无所谓,纪渊抿了抿嘴唇,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上车之后,纪渊就载着夏青一路奔向了w市的一个比较大的建材市场,转了几圈之后,在一家店里跟店主讨商量,从对方手里买到了一块实木地板,然后又叫夏青上车,这一次的目的地是一处夏青没来过的居民小区,最终把车子停在了一个车库的门口。

    “下车吧。”纪渊一边示意夏青,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电子钥匙。

    夏青下车的时候,看到纪渊按动了电子钥匙上面的开门按键,车库的电动门缓缓升起,之后她便一眼看到了停在里面的那台造型非常拉风的摩托车。

    “这是你的车库?”如果夏青这还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那她可就有点太迟钝了,并且现在她也是相当的惊讶,“你家住在这里呀?”

    之所以会感到惊讶,倒不是因为这个小区有多么的高级豪华,事实上这里只不过是w市一个中等水准的普通住宅小区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真正令这一切变得很特别的,是纪渊带人到自己家周围来的这一举动。

    要知道,在此之前,纪渊同其他人之间那种无形的界限一直都划得非常清楚,简直就是楚河汉界,跨一步过去都绝对不可以,队里面知道他个人手机号码的人都在少数,更别提是到他的住处附近来了。

    一想到这一点,夏青的双眼就因为笑意而弯成了两道月牙,她跟着纪渊走进去,伸手摸了摸那台大摩托:“这辆摩托车,你都有一阵子没骑过了吧?”“嗯。”纪渊似乎不想和夏青讨论这种事,他有些匆忙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又转身回去把那块从建材市场买回来的复合木地板给抬到了车库里,立在墙边。

    这块地板夏青一直觉得很好奇,纪渊之所以走了好几家才买到,并不是因为那些店主不愿意把复合地板拆零了单独卖给他们一块,而是纪渊的选择非常具体,他是完全参照着从朱学名家里面找到的那块复合地板的各种参数在挑选。

    朱学名家里找到的那块复合地板当然是留在了刑技法医那边进行检验,纪渊很显然是在挑选一块几乎没有什么差异的替代品。

    “你是想要实验点什么?”夏青看出了门道,问正在从一旁的工具墙上面找东西的纪渊,“方才是不是在局里面有些想要做的事情,没有方便说?”

    “对,我有一些疑问,自己都还没有办法解释,怎么跟别人讲?”纪渊说。

    说着,他抬起头,看看夏青,指了指一旁的一把椅子:“你先坐一下。”

    夏青也不太清楚纪渊具体想要做什么,就在一旁安静等着,以免自己妨碍了纪渊的行动,不过她也没坐在一旁,而是小小的参观了一下纪渊的这个车库。

    看得出来纪渊的这个车库是花了心思去布置过的,里面各式各样的工具分门别类被收纳得很好,有的在储物架上,有的在工具墙上面,对于这些东西夏青并不是很懂,也叫不出来那些工具都是一些什么,不过可以依稀猜到其中很多都是用来维修和保养那辆摩托车的,从那些工具的一应俱全和车库里所有一切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状态就看得出来,纪渊常在这里活动。

    平时在这里能弄些什么呢?自然离不开那台摩托车了。

    夏青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摩托车的车头,扭头问纪渊:“你那个时候……”

    “嗯,”根本不需要她说完,纪渊就猜到了夏青想要问的是什么,他一边拿尺子测量复合地板的长度,一边回答,“出事的时候我骑得就是它。”

    夏青想起之前康戈和自己聊过的一些事,再看看这台在出事当时就被纪渊当成坐骑,现在依旧被保养维护的非常漂亮的摩托车,心里面原本关于纪渊存在创伤后应急反应障碍的疑虑就算是彻底的被推翻了。

    纪渊在车库里面转了转,找了几样趁手的东西,都是有些分量的,有的大一点,有的小一点,有的重一点,有的轻一点。

    他把那些东西分别估算过重量之后放在一旁,又去拿了一把折叠梯子。

    夏青在一旁到这里就算是彻底猜到了纪渊的意图:“你是想要模拟一下朱学名卧室里面那些地板上被砸出来的那些凹痕?”

    “对,”纪渊当然不会瞒着夏青这些事,“就像之前我提到过的,那个房间其他位置的地板都没有那么严重的破损,单单只有门口那里是那样的,房间里面有一块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感觉很突兀的复合地板,再加上朱学名自伤的这个疑团,所有这些串在一起,就让人难免会产生一些联想。”

    “那块在朱学名家里找到的复合地板的边角……?”夏青问。

    “嗯,”纪渊点头,“有不同程度的磕伤,这也是我联想到那些的原因吧。”

    “那你觉得他应该是怎么做到的?”夏青一脸好奇。

    “现在还不知道,我有个大概的猜测,但是需要一点佐证。”纪渊回答。

    “那需要我来做什么呢?”夏青因为不清楚纪渊要做什么,所以也很茫然。

    “先不用,等着就行。”纪渊的注意力很显然都在尝试上面了。

    夏青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向纪渊打听,对于朱学名怎么自伤这个问题,她是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其他的反倒都相对好解释一些,比如说行动力的问题,癔症性瘫痪意味着身体本身没有问题,这就存在了伪装的可能。

    那么假设伪装腿伤这件事是成立的,那么怎么制造一个“反密室”就有无数可能了,总结起来,最大的疑问还是在怎么自伤这件事上。

    毕竟现场没有找到任何让法医觉得形状匹配的凶器,而能造成朱学名后脑那么大面积伤口的凶器,体积应该也不会特别的袖珍,朱学名的伤病不轻,法医说那一击足够让人直接昏厥过去,那么这就杜绝了朱学名打伤自己之后再带着伤藏匿凶器的可能性。

    现在纪渊推测出了那块实木地板与朱学名的自伤方式有关,但是具体如何操作,现在从他摆弄的那些东西,夏青还是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她也不想打扰纪渊的思路,只好坐在一旁的一个操作台上,托着腮看着纪渊忙碌。

    虽然夏青有一点怀疑纪渊并不是真的需要自己帮什么忙才把自己带来他的车库,而是单纯的不想给沈文栋制造谈话机会。

    当然了,这也只是夏青自己主观上的一种猜测,不管事实上是不是这么回事,她都不想单纯的在这里发呆,所以她一边看着纪渊忙碌,脑子里面一边捋顺着纪渊的思路,也在考虑朱学名会如何自导自演这一切的事情。

    纪渊把准备好的那些重量不同体积也不同的东西放在一边,踩着梯子把复合地板拿到他车库里的一个柜子顶端,这个柜子顶部的高度和朱学名房间里面的那个衣柜看起来相差无几。

    他把复合地板的一大半都伸出柜子,先用一个体积小重量轻的东西压住复合地板在柜子顶端的那一侧,然后把一个更有分量的东西放在了悬空的那一端,结果才刚一松手,复合地板就和那个物件儿一起掉了下去,砸在了地面上。

    “不对,”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从梯子上下来,捡起地上的木地板,还有落在地上的重物,“这么短的时间,没有人能够成功就位。”

    说着他就又把复合地板搬上去,重新调整了几次两边的重量,以及复合地板伸出柜顶的长度,但是结果始终都没有办法令人满意,两边的重量要不然就是让那条复合地板在一松手之后就立刻砸向了地面,要不然就是稳稳的被压住了后面,根本就没有掉下去的迹象。

    纪渊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被自己的尝试结果困住了。

    “咳咳,”夏青清了清嗓子,“我倒是有一个猜想,你要不要听一下?”

第六十五章 证据

    “你说。”纪渊放下手上的东西,对夏青点点头,认真的看着她。

    “刚才你在反复尝试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想要靠两边摆放着固定的东西,达到你想要的那种效果,支好了这些,人还能够爬下来,在下面的落点处等待着重物下落,这需要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够用,而且咱们当时在案发现场也没有找到符合伤口的重物,不然这个疑点早就浮出水面了。”

    夏青迅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开始对纪渊阐述起来:“所以首先我想到的是,要用什么东西来做这个砸下来的‘凶器’,才能够不需要朱学名费心在事后进行藏匿,又可以让我们在赶到现场的时候找不到。

    本来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头绪,但是后来在朱学名出院之前,咱们第二次到现场去重新检查的时候,你着重留意了一下他们家的冰箱,这倒是让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他们家冰箱的冷冻层。

    咱们在现场都看得到,朱家的那台冰箱并不是什么新家电,很明显在那个家里已经有一些年头了,你打开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一眼,冰箱门上的密封胶条都已经老化了,冰箱门关不严,存在透气漏风的情况,这种情况下会导致冷冻层透气上霜,结厚厚的那种大冰块在里面,影响使用容积。

    但是那天咱们看到的冰箱冷冻层里,就只有一层薄薄的冰霜而已,基本上可以算是干干净净,没有那种大块大块冰凸凹不平的情况。

    我想了一下,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就是,原本冰箱的冷冻层里面放过比较大的容器,因为容器占据了几乎整个冷冻层的空间,并且那容器也并不是一直放在里面不动的,而是时常的拿进拿出,让周围的冰霜没办法存得住。

    所以我觉得冰块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现在的室内温度虽然不算暖,但是在正常的室温下,冰块还是可以慢慢融化,变成一滩水的,水再慢慢变干,这就彻底消失于无形了!换句话说,哪怕案子被人发现报警的时间更早一些,水还没有完全干透,咱们也未必会觉得现场有一块湿的地面有多可疑啊!”

    纪渊对她点点头,微微一笑:“我考虑的也是冰块,冰块重量够的话,从规定上掉落下去所产生的力足够把朱学名砸出那种程度的脑外伤。冰块落下的同时,复合地板也掉落下去,落下的时候边角砸在下面的木地板上,就会留下那种凹痕,朱学名也不可能一步到位,一次就成功,我推测他也是反反复复的在实验和改良自己的方案,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着手实施计划,这样一来,地板上的特定位置就会留下了许多的凹痕,正如我们所见的那样。

    但是前面放置的重物是冰块,并不能够解决我现在的疑问,后面用来暂时压住复合地板的东西需要什么样的体积和重量,这还是确定下来。朱学名出院那天,现场的那些零零星星的迹象只是引起了我的怀疑,思路还没能够被串联在一起,所以立柜上方我们也并没有去看过,不知道上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如果我的想法没有错的话,柜顶可能会有点东西,但是未必是多沉的物件儿。”夏青对于这个问题,此刻也有了一个猜测的答案,换成是别人,她或许会考虑自己冒冒失失的说出来,会不会被人批评太异想天开,推测太过于草率,但是面对纪渊,她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不惧怕分享自己的想法。

    纪渊自然也是对她的答案很感兴趣,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等她公布。

    夏青吸了一口气:“原本压住复合地板悬空一端那块冰的重物,应该也是一块冰,两块冰的体积和重量应该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差不多,所以就能够让那块复合地板在立柜的上方保持住一个平衡的角度,让朱学名能够有充足的时间从高处爬下来,躺在地上早就已经计划好的掉落位置,等着被砸伤。

    既然两边都是冰,体积重量又都差不多,那融化的速度也差不多,万一是外面悬空那一端的先融化那就功亏一篑,所以朱学名还需要一个东西,一个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让人觉得很突兀的东西,来帮忙加速柜子上面那块冰融化。”

    “这个东西就像你说的,本身不能具有特别大体积,功能来讲也必须足够日常,不能够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并且加热使冰块融化的速度还必须适中,太快仍然回到我方才尝试的那个怪圈,太慢的话等待的过程特别长又容易生出一些变故来。”纪渊并没有去质疑夏青的推测,而是顺着她的思路继续讨论起来。

    纪渊的认同也让夏青又平添了几分底气,她对纪渊说:“有一样东西,你们男的可能用得少,不太熟悉,但是女性还有老人用的就比较多一些。”

    纪渊听她这么说,脸上倒是露出了一点疑惑:“那是什么?”

    “暖宝宝贴,你知道吧?一共就只有巴掌那么大,厚度也比较薄,通过过氧化反应来生热,内里的原材料几乎没有能够与水产生什么其他反应的,也就是相当于说,把那种东西贴在冰块上面,它依旧会继续按照正常的速度与空气当中的氧气发生作用,生热,融化下面的冰块。

    更重要的是,因为功能需要,一般的暖宝宝贴都会在透气膜的透氧程度上做一定的限定,避免与氧气发生反应的速度太快,升温太快,把人给一下子烫伤了,所以贴上之后并不会马上就开始变热,把冰迅速融化掉。

    那么这个暖宝宝贴暴露在空气中,等待与氧气充分反应释放热量的过程,就等于给朱学名创造出了一个爬下来,就位的好时机。你方才不也说了么,朱学名那屋地板上,那个位置上有那么多被砸的坑洼不平的地方,很显然是朱学名私下里没少实验,所以我相信他对于这个掉落的时间一定有很精准的掌握,所以除了暖宝宝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融冰工具之外,冰块的体积大小也需要比较准确,他们家冰箱冷冻层里面,估计原本就是被他放了冻冰的模具了。”

    “朱信厚白天在仓库那边工作,晚上去工厂打更睡觉,回家的次数不多,从朱学名他们父子俩被发现时候家中的食物储备,还有调查期间了解到的朱信厚的另外一面,恐怕朱信厚对朱学名的日常照料并不是他自己对外塑造出来的那么用心,所以冷冻层没有被发现异常,也是有可能的。”纪渊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我的大胆猜测梳理好,就是由于一直以来朱信厚都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在外面装得人五人六,在家里却对妻子儿子非打即骂,在疼爱自己的母亲因为受不了丈夫的虐【hx】待,寻了短见之后,朱学名对父亲的仇恨也被加深了,继而有了想要杀死朱信厚的这样一个计划,他通过某种咱们现在还没有掌握的途径,经过一段时间的布置和筹备,获取到了实施计划需要用到的药品,然后反复实验之后确定了自伤的方法,在顺利地对自己父亲下手之后,又把自己成功伪装成了幸存者。”夏青说。

    说完之后,她又提出疑问:“在我看来,利用暖宝宝贴或者类似的东西,让凉快体积重量相当的冰块融化速度不同,这个好奇比较好理解,但是屋外锁门,再返回屋内,这个我就觉得比较有难度了。

    我知道你们那天特意提取了厨房那个窗口外面,还有朱学名卧室窗外的痕迹,我那天可离开张阿姨家之后还特意在楼下看了看那栋楼那两扇窗子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很近,如果是身材比较高,四肢也比较有力气的人,先在家中从门外将卧室门锁住,再从阳台窗户爬出去,跨到相邻的卧室外窗台上去,从那个窗子钻进屋内,还是成功几率比较大的。

    但是朱学名的情况毕竟不同,他的癔症性瘫痪可以好了之后继续伪装没有回复,但是他的两条腿是骗不了人的,咱们都看到了,他两条腿的肌肉并不发达,要不是医生解释说癔症性瘫痪并不会导致肌肉萎缩,但是因为长期不使用,腿部肌肉也还是得不到足够的锻炼,不可能变得强壮有力。

    朱学名假如说是一直在伪装,至少案发之后,到医院里面接受检查的时候,他两条腿的状态是把医生也给瞒过去了,说明他腿部肌肉的力量状态符合癔症性瘫痪的状态,并没有格外的强壮。那他是怎么做到跨窗进屋的呢?”

    “他的腿只需要跨过去的一瞬间稍微做一下重心转移的支撑点就可以了,最主要的力量还可以依赖上半身,”纪渊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之前问过罗威和齐天华,他们两个人接朱学名出院的时候也特别留意了一下,朱学名的手臂非常有力气,看起来并不壮硕,但是肌肉比较发达。

    咱们和他打交道的过程当中,他多次像咱们讲述他是如何艰难的拖着身子爬到卫生间或者其他地方,一方面的确是在陈述事实,另外一方面也是在为他自己提前做铺垫,让咱们不要因为他上肢力量比较强而产生什么怀疑。”

    夏青对于纪渊的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事到如今回头去看,她也发现朱学名在整个调查的过程当中,非常善于做铺垫,包括几次提到一些人,言语当中诱导着警方发现朱信厚在外面与人结怨的事实,试图把祸水引向过去和朱信厚有过矛盾的那几个人,这个年轻人从头到尾都在和他们耍心机。

    “可是这个计划总体来说,也算是处处都存在很高的风险。”夏青感到有些困惑,“对朱信厚下手的那部分我觉得还比较容易理解一些,而且他也知道提前让朱信厚丧失反抗能力,降低失败的风险。涉及到他自己的那部分,可就真的处处都可以用兵行险着来形容了呀!

    他们家的楼层不高,假如从厨房窗口跨到卧室那边的过程中不慎失足或者失手,摔下去死是死不了,但搞不好原本癔症性的瘫痪就要变成实质的伤残了。

    这还不是最险的,最险的就是他为了假装被害人之一,自伤的那一步!朱学名可以编瞎话骗咱们,但是法医当时勘察现场时候对他的验伤结论,还有医院里面医生的抢救结果,这些都是骗不了人的,朱学名脑后的伤虽然不至死,但是却让他陷入了深度昏迷,失了血,再加上被锁住,断水断粮那么久,只差一点点就一命呜呼,要不是楼下张阿姨觉得不对劲儿,报了警,朱学名就要从一个伪装成的被害人,变成一个如假包换的死者二号了!

    如果我们的推测都能够被证实成立,那朱学名把这些都计划得这么周密,为什么不想办法降低对自己的生命威胁呢?”

    纪渊沉默了几秒钟,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肯定是想要脱罪的,但我认为他不是因为害怕法律的惩罚,而是因为他不愿意为了朱信厚这样的一个人去偿命,所以才想要策划一个能让自己逍遥法外的方案。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对于他而言,只要能够成功杀死害自己母亲寻了短见的父亲,哪怕让他自己一失足摔残、摔死,或者是被砸伤了之后始终没有人发现他们家的情况,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一命呜呼,也在所不惜。”

    夏青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面就更加沉甸甸的了。

    她能够猜到一些大概的情况,但仍然忍不住好奇是什么促成了朱学名的整个作案动机。

    一个儿子,会觉得杀害父亲之后需要承担法律责任是亏了,同时却又为了杀死自己的父亲,宁可把自己的命也豁上去。

    朱信厚他们一家三口的过去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的呢?

第六十六章 印证

    心情沉重也无济于事,如果事实真的如他们推测的那样,那就不是谁心情沉重就可以改变得了的,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夏青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大发感慨,所以她很快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和状态。

    既然已经有了一个认为相对合理的作案方式,那当然也还是需要实际验证一下才更加稳妥,那么两个人面对的首要问题就是找到足够大的冰块。

    “打电话给康戈,”纪渊马上就有了主意,“他有办法搞得到。”

    夏青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也要求助于康戈,不过马上她就想清楚了其中缘由康戈的父母是从事餐饮行业生意的,自然会需要用到大量的冰块,一般也都是经由供货渠道买来的,毕竟自己店里买制冰太浪费时间了。

    于是夏青就给康戈打了一通电话,跟他把这件事情说了一下。

    “行啊,小意思,我这就打电话过去,一会儿你们直接去取,我让他们连保温箱都给你们封好!”这当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康戈答应得非常爽快,不过假如就是这么爽快的答应一下就结束对话,那很显然就不符合康戈的个性了,他果然还有后话,“我说,小夏,你绝不觉得我就是你和纪渊的哆啦a梦?不管公事私事大事小事,只要需要我,我都会在关键时刻伸出我的小圆手!”

    “咳咳咳……”之前几次还是好险,这一次夏青可是结结实实的被呛到了,其他男人都倾向于自诩为各种高大威猛、英明神武的角色,排斥太过可爱的形象。结果康戈倒好,积极主动的往卡哇伊那一派的卡通人物身上代入,虽然说伸出援手这件事上他也没说错,但是那人高马大外加伟光正的形象,就算是有再野的思路,也没办法把他跟圆滚滚的蓝胖子联系到一起去啊。

    挂断电话,夏青叫上纪渊一起去拿冰块,她把“小圆手”这番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纪渊,然后由衷的感慨:“原本我觉得康戈和你做朋友,他的内心很强大,现在我觉得你跟他做朋友这么久,你的内心也是非常强大的啊!”

    纪渊有些无奈又嗔怪的看了夏青一眼,没有说什么。

    纪渊去康戈父母开的那家饭店当然是熟门熟路,夏青之前也来过这里两次了,对这边同样没有什么陌生感,两个人路程中的时间里面,康戈很显然就已经打过电话了,所以纪渊和夏青一到,前台的服务员马上就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叫人去后厨取已经打包好的冰块。

    前台的小姑娘就是上一次夏青和康戈一起过来的时候见过的那位,她原本就认识纪渊,知道纪渊是自家店老板儿子的朋友,只不过这家店开业也已经是**的事情之后,纪渊不爱和陌生人说话,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又愈发冷淡,所以前台的人看他眼熟也几乎是不会去跟他打招呼的,不想招惹到他。

    夏青就不一样了,年轻漂亮,外貌清秀甜美,又总是笑吟吟的,光是瞧着就给人一种脾气不错,很好相处的印象,所以前台的人见过她两次之后,加上她是康戈的朋友这一层,便很自然的把她纳入“熟人”的范畴当中了。

    “你们要那么大的冰块儿是要干嘛呀?而且还必须要整块儿的,康哥特意跟我们强调,说是别给弄碎了,弄碎了你们不好用,就得是整整齐齐的大冰块儿才行。”前天的小姑娘有些好奇的向夏青打听。

    “有点儿小用途。”夏青不可能如实相告,索性略过。

    好在前台的小姑娘也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看夏青回答的含含糊糊,便也不再多问,冲夏青笑笑,眼神往一旁的纪渊那边瞟了一下:“你们俩要是今天不一块儿过来,我都差一点忘了之前你俩就一起来过一回,现在不闹了吧?”

    夏青有些茫然,没听懂对方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下才猛然想起来,上一次康戈拉自己过来的时候,曾经找过一个“劝架”的由头。

    “呵呵……”夏青讪笑,略微有一点心虚的偷眼去看纪渊,正好撞见纪渊也看向了自己,眼神里面带着疑惑和探究。

    幸亏这个时候后厨那边两个年轻小伙子把保温箱给抬了出来,把他们的对话给打断了,没有让前台的小姑娘有机会再继续攀谈下去。

    那保温箱挺大,看起来分量不轻,两个穿着厨师服的小伙子虽然说不至于抬得很辛苦,也看得出来是实实在在用了力气的。

    这是给装了多少冰块啊!夏青暗暗咋舌,而纪渊已经迎了上去。

    “交给我吧。”他对两个后厨的小伙子说。

    “可沉了!”其中一个小伙子看了看纪渊,又看了看纪渊身后站着的夏青,很显然是觉得让女孩子过来搭把手抬重物不太合适,“我们帮你装车上吧。”

    “不用,谢谢你们。”纪渊虽然态度不热络,该有的礼貌还都一丝不苟,他伸手过去抱住保温箱,把它从两个小伙子手里接了过来,转身往外走。

    夏青和前台的小姑娘打了个招呼,连忙跟上,有些不太放心的问纪渊:“会不会太重了?我劲儿其实不小,要不然我帮你吧!”

    她看得出来,纪渊的力气其实是很大的,只不过想到他一条腿上有旧伤,夏青就很担心这样的负重会不会让他的旧伤有些吃不消。

    “没关系,我没那么不济,不用担心。”纪渊没有接受夏青想要帮忙的提议,一边抱着保温箱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边问夏青,“什么不闹了?”

    “啊?”夏青装傻,一脸茫然的看着纪渊,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好像刚刚回过神来似的,恍然大悟道,“哦!你是问我刚才前台那个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也不知道啊,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我也是莫名其妙的呢,我看八成是把别的事情给记混了,按到了咱们俩的头上,毕竟咱们俩什么时候闹过呀!”

    纪渊又不傻,当然知道夏青是没跟自己说实话的,不过看着她对自己端着一脸甜笑的样子,他又生不出任何刨根问底的念头。

    不问就不问吧,她又不可能把自己给卖了,纪渊暗自想着。

    于是这个插曲就此翻过去,两个人带着冰块迅速的回到纪渊那边,把保温箱一拆开,两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怪不得那么重,这保温箱里可不止两块大号冰块,而是八块比板砖还大的大冰块,除此之外里面还放了好多个生物冰袋,来确保冰块不融化。

    “康戈不会是把他爸妈饭店后厨存的冰都给咱们折腾出来了吧?”夏青目瞪口呆,“他这是怕咱们一次实验不成,给咱们备了好多的富余啊!”

    纪渊点头:“他那人,嘴上没谱,心里面有谱。”

    两个人也不再浪费时间,方才回来的路上,夏青已经顺路在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些暖宝宝贴,所需要的材料已经齐全,两个人就按照之前分析的方式开始了他们的尝试,并且很快就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

    “暖宝宝贴在拆开包装,贴在冰块上面之后,一直到开始生热,融化立柜上面的那块冰的时间,足够朱学名做好充分的准备,趴在事先通过反复实验确定下来的那个位置上,等着被砸伤。”纪渊在尝试了几次之后,确定他们的这个设想可行,并且因为冰块的大小、形状以及重量是一样的,从他们的第二次尝试开始,纪渊就通过调整角度,让后几次的冰块落点大体没离开一个小范围过。

    “而且……这么大的冰块,足够把朱学名砸伤的了!”夏青看着架子旁边,被纪渊放在那里假装成是朱学名的头部的那个铁皮盒子,那铁皮盒子现在已经明显被砸得凹陷变形,“从朱信厚家的冰箱来看,朱学名的冰恐怕只大不小。”

    纪渊点点头,就算他比夏青经验丰富一点,也还是会为朱学名对自己下手之狠感到有些惊讶,这也进一步印证了他之前的那个观点朱学名对于自己的父亲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不管是从他在杀害朱信厚的过程当中把对朱信厚的精神折磨做到了最大化,还是不惜搭上自己也要做局杀死对方,都看得出来。

    另外,从这个假设出发,纪渊也还看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回头跟负责简直朱学名的人打个招呼,”他对夏青说,“盯紧一点,一定要不放过一丝一毫,千万不能马虎大意。朱学名冒着自己可能会死的风险也要杀死朱信厚,从一方面来讲说明了朱学名对父亲的恨意很深,从另外的一个角度来讲,这也未尝不是他性格非常小心谨慎的一个体现。

    如果朱信厚被人残忍杀害,作为儿子的朱学名不仅幸存下来,并且还只是受了一点点的皮外伤,那这么一对比,很容易就会让人觉得起了疑心。

    由此看来,朱学名的城府很深,耐得住性子去策划,敢赌也豁得出去,归根结底所有策划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逃避法律制裁。

    如果我们的推测成立,那么朱学名的腿应该是早就恢复了的,具体什么时间,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能知道准确答案,他在杀死朱信厚之前,为了麻痹所有人对他的警惕性和关注,可以一直当一个被关在家里面没有生活能力的废人,甚至可以熟练的在医生面前做戏,那么他现在也一定会非常小心的不露破绽,等到他认为风头过去了,可能就会远走高飞了。”

    “你说的这些,我也有考虑到,”夏青对此表示认同,“有了咱们现在验证的这个结果,我就在想朱学名之前对咱们,包括在医院住院时候的一些态度,还有最后吵着闹着就要出院回家的这些事情。

    我觉得他对周围的人之所以排斥,之所以表现出脾气很大,主要目的是用伪装出来的那种病态的坏脾气来作为保护色,和其他人保持距离,因为他表现的很易怒,所以警方向他了解情况的时候,他发怒没人觉得可以理解,医生给他做检查他也不配合,大家都觉得他是残疾多年,再加上家里又发生这种惨剧,导致了他的坏脾气和古怪个性,谁都没有怀疑过。

    但是在医院里住着,身边一直都有医生、护工还有警察在,对他始终属于高风险的环境,所以他才会那么急着闹着要出院回家。”

    “还有被他骂走的那两个老太太。”纪渊补充了一句。

    夏青叹了一口气,觉得张阿姨和她那个老姐妹也真的是够冤的,本来是一片善心,想要帮助一下可怜的邻居,哪能想到对方藏着那样的小心思,两个老太太平白无故被骂了一度,惹了一肚子的火,真是想一想都替她们委屈的慌。

    忙活得差不多,趁着冰块还没有化成水,两个人清理掉车库里面的碎冰,驱车赶回公安局,回去的时候刚好第二次勘验现场从窗外提取到的足迹和指纹也有了结果,证明的确就是属于朱学名的,不仅足迹和指纹符合,就连指纹抓握分布的位置,还有足迹的方向,也都符合纪渊之前的推测。

    朱学名或许是为了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所以在从厨房窗口翻越到自己卧室窗口的时候,并没有佩戴任何的手套和鞋套,留下来的指纹足迹便成为了极其重要的线索。

    与此同时,康戈那边也有了一点进展,他给纪渊打电话过来说,他通过一系列的技术手段,发现朱学名平日里都用自己的手机直接访问互联网,但是有些时候,他却使用虚拟专用网络(vpn)来上网,可是有趣的是,他特意使用了虚拟网络所访问的网站,却还是一些很平常的境内论坛,于是康戈就着重留意了一下朱学名在那些论坛上面的活动痕迹,很快就有了有趣的发现。

第六十七章 完美配合

    为了节省时间,康戈并没有让纪渊和其他人一点一点的去查看朱学名在网络论坛里面的活动,而是把那些整理打印出来,交给纪渊,然后自己把大概的过程归纳了一下,口述给其他人,以便大家能最快的速度了解到其中的情况。

    康戈的嘴皮子向来很厉害,概括归纳起来也非常抓得住重点,并且在面对正经事的时候,他也收敛起了平日里言谈那种嘻嘻哈哈的习惯,变得非常认真。

    根据康戈的梳理,朱学名可以说是花了很长时间,也非常用心的在论坛里面为自己树立起了一个和现实生活中迥异的人物角色。

    在那个论坛里,朱学名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家境贫寒却自强不息的努力青年,身体很好,但是由于家中有年迈并且患有血液疾病的父亲,导致医药费的开销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不停不停的往里面填。

    论坛里的朱学名一个人不分白天黑夜,奔波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身兼数职,只为多赚一点钱,保证父亲能够有药吃,有的时候实在是太苦太累了,就到网上诉说一下,排解排解,然后还要打起精神来继续努力。

    朱学名的这一番筹划可以说是非常的成功,因为他在最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流露出过一丝一毫的企图心,还有意无意的提到一些生活细节,给人感觉真实度颇高,并且哪怕是诉苦,归根结底心态还很积极乐观并且有孝心。

    这种角色的塑造无疑是讨人喜欢的,很多人之所以仇富,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富有的一些人的生活质量和生活内容都会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不如意。

    而网络上面很多人对弱者的格外同情,除了一部分是真的善良以外,还有一部分人也不排除从这些逆境当中挣扎的人身上找到了精神安慰。

    所以在这样垫底积累之下,朱学名树立起来的吃苦耐劳孝心男青年形象逐渐有了还不错的人气,他的帖子隔一段时间一更新,会有人一直持续关注着。

    于是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朱学名开始奔向了自己的主题,逐渐开始流露出遇到了困难,收入成了问题,而父亲却还需要继续用药。

    一直关注着他的人里面,有一些开始真的为他担忧起来,想要提供帮助,朱学名这时候也表现出了他在实际生活当中没有表现出的沟通技巧,在几番铺垫和欲拒还迎之后,他不仅从网友那里得到了抗凝剂,还有一些钱。

    “现在发达的移动支付真的是帮了他的大忙了!如果换成以前,他怎么可能连伪装都不会被拆穿的情况下,足不出户,又能收到钱,又能花出去!”康戈总结,“哦,我是不是还没跟你们说呢?这小子特别贼,抗凝剂没有那么麻烦,所以他求药,等到另外需要用到的一种用来使肌肉和神经处于放松状态的就比较敏感了,一类管制,所以从头到尾他连提都没有提过,私底下用网友转给他的钱,通过网络途径向进行高价购买。”

    “那这样一来,朱学名的嫌疑就基本上可以坐实了!”夏青长出一口气。

    “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看看怎么在动机这一块,怎么再挖掘出多一点的东西。”纪渊心里面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随后,两个人又一次找上了陈和,陈和当然也并不是多么喜欢见到他们,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被问起他姐姐当年是否有过那种莫名其妙身上带伤的情况,陈和努力回忆了一番,的确想到了一点点在记忆中几乎快要模糊掉的东西,比如有的时候他会看到姐姐穿着反季的衣服,挺热的天气里穿着长袖衫和长裤,被问起来就说自己伤风感冒,之后有一次陈和无意中从姐姐的袖口处看到了手臂上有淤青的痕迹,问她是怎么了,姐姐推说是工作的时候不小心碰伤了。

    “那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姐姐的手臂上会有那一大片淤青么?”夏青问。

    陈和支支吾吾的回答说:“我确实没有多想啊,一个是我觉得我姐骗我干嘛,另一个,我也觉得,有我这样的弟弟在,朱信厚敢把我姐怎么样?!他要真敢动我姐一根手指头,我姐告诉我,我把他大腿都给卸下来!”

    这种过于自信的口吻以及思维方式让夏青有些无奈。

    “这个陈和,要是有他外甥一半的脑子,早点发现朱信厚的问题,哪怕真的是武力震慑一下,说不定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惨剧。”她对纪渊感慨,“现在基本上都已经印证了咱们之前的推测,是不是可以收了?”

    “不急,”纪渊摇头,“朱学名那边还没有消息,说明他还没有放松呢。”

    夏青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朱学名的癔症性瘫痪本身就是精神层面的障碍,再加上他这么多年已经不知道有几年是真正的因为精神障碍而无法站立行走,有几年是凭借着娴熟老练的演技在伪装,冒冒失失的出手,很难证明朱学名真的具有他们分析判断那种结论所需要的行动能力。

    所以即便是现在他们已经梳理出了朱学名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手法,眼下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耐着性子,等!

    然而距离最后的收网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等待也格外的让人感到焦灼,虽然说按照他们实现的推测和设想,朱学名被逼到这种境地绝对有他的可怜之处,但是他用来报复和杀害自己父亲的手段实在是有些冷血可怕,严重性不需要多加强调,这样的一个犯罪嫌疑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跑的。

    就这样,又经过了一番令人感到焦灼的等待,终于有好消息传来一直蹲守在朱学名家对面楼的同事,成功拍到了朱学名站起身并且行动自如的画面。

    众人便也不再耽搁,立刻动身赶往朱学名家,依旧是由纪渊带头,敲响了朱学名家的门,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门缝里露出朱学名的脸。

    “你们来干嘛?”他看到纪渊,脸色有些难看,语气冷淡的问。

    纪渊一手扶着门,防止他又把门给关起来:“先进去再说吧。”

    朱学名很显然是并不情愿这样做的,但是以他的立场,他也同样没有理由拒绝纪渊他们的这一要求,最后只好不情不愿的挪动轮椅,让出了门口。

    纪渊和夏青等人鱼贯而入,让原本就不算是宽敞的客厅变得有些拥挤。

    这个房子里面的变化并不大,不过客厅里面的杂物倒是很明显被清理过了,原本案发之后朱信厚留下来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看起来整洁了不少。

    “你们又来干什么?找我有什么事?”朱学名冷着脸,开口问纪渊。

    “没什么,怕你闷,过来找你聊一聊你母亲的事情。”纪渊对朱学名露出一抹没有什么温度的微笑,“你父亲以前经常家暴你的母亲吧?如果我说的没错,恐怕不止你母亲,就连你也并不例外。你们母子俩那么多年,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里面,是不是?如果你父亲能在你母亲寻了短见之间就死掉,是不是你现在的人生就很完美了?既没有了那个会伤害你的人,又有爱你的母亲在身旁。”

    纪渊这一番话说的毫无铺垫,也没给朱学名任何做心理准备的机会,几乎可以说是直接击中了朱学名心底最深处的那一块,让朱学名一瞬间出现了恍惚。

    不过朱学名回过神来也很快,等了纪渊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听不懂我就说的具体一点。”纪渊也不介意,这种否认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你父亲之前一直都有对你们母子俩,尤其是对你母亲动粗的那种坏毛病吧?你母亲的膝盖处曾经有过严重的水肿,皮肤颜色都变了,是不是跪在地上,被你父亲强行拖行造成的?当时你说不定也在场吧?”

    朱学名坐在他那辆破破烂烂的轮椅上,两只手窝着两边的扶手,攥的死死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很明显是在用力的咬着牙。

    他在听纪渊说这些话的时候,两只眼睛有些泛红,目光投向别处,有些直勾勾的,呼吸也比先前急促不少,很显然是被纪渊给勾起了些不大愉快的回忆。

    “让我想一想,你那时候年纪小,和父亲比起来,体力不占优势,就算是想要保护自己的母亲,往往会落得一个一起挨打,甚至反而拖累母亲挨更多打的结果,所以你应该是很无助很绝望的吧?”纪渊继续说,“你腿伤了之后,手术成功后却依旧被癔症性瘫痪困扰,是因为你心里面的心结还没有解开。

    没多久你母亲就选择了自杀,我不认为一个面对家庭暴力都可以选择一忍再忍的女人,会因为孩子出事之后日子辛苦了一些就选择寻短见,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你母亲的死,是因为对你的愧疚,认为是她害你瘫痪,无颜面对你。”

    朱学名的脸色从苍白逐渐变得涨红起来,眼神略有一点涣散,像是情不自禁一样地开了口:“他打我妈,我拦不住,就用我妈的纱巾从背后勒了他的脖子,他气疯了,提着菜刀要剁了我,我往外跑,跑到街上被车撞了。

    事后司机跑了,他怕追究起来会把家里的事情抖出去,也默认了这件事,毕竟他平时打我妈的时候,都不许我妈哭出声,街坊邻居谁也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要是因为我传了出去,他一直装出来的好人形象不就塌了么。”

    和提起母亲的时候那种悲伤不同,说起父亲朱信厚,朱学名的眼神是冷漠的,语气里面甚至还有讥诮的意味。

    “所以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策划想要杀了他的?”纪渊突然问。

    “你在胡说什么?!”朱学名猛地回过神来,立刻开口反驳。

    “随便聊聊而已,就是一种假设。”纪渊并不理会他愤怒的否认,“母亲死后,复仇的意志让你逐渐克服了心结,你卧薪尝胆,做足了准备,等到万事俱备的时候,你就对你父亲下了手,利用他对你疏于防范的特点,趁他醉了给他注射了针剂,又把他吊在卫生间的排水管那里,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滴的流尽,从头到尾直面死亡的恐惧,以此来替你母亲报仇。

    之后你从外面锁住卧室房门,再从厨房窗口钻出去,由卧室窗子爬进去,利用冰块和加热贴之类的东西,把自己砸伤,制造出自己是另外一个受害者的假象,排除自己的作案嫌疑,为了足够逼真,你甚至还在屋子里一些地方进行过擦拭,希望我们误认为是凶手为了防止留下指纹而进行的善后。”

    “你是不是疯了?!你有妄想症么?我是一个瘫痪的人!”朱学名的脸色有些难看,额头上开始有汗珠的痕迹,“你当警察太浪费了,应该去当电影编剧!”

    “不敢当,论编剧,你才更有天分。不想承认是么?”纪渊嘴角上挑,看起来非常的挑衅,“你通过vpn登录过的论坛,你编的那些故事,我们都拜读过了,非常精彩,真实度很高,也容易引起他人的共情作用。

    但是所谓百密一疏,你在屋子里面擦拭的很仔细,却忽略了窗口和窗台外面的指纹、足迹,你一直在对我们有选择性的提供一些听起来具有充分动机的人,试图转移我们的视线,对你父亲的真是人品也绝口不提,淡化自己对他的仇恨,但是你对于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自己唯一的生活依靠这件事过分的淡定,还有作为一名瘫痪的病人,对独自面对未来这件事太过于淡定,还是在某种程度上把你给出卖了,这些你有注意到过么?”

    纪渊一边说,一边朝朱学名那边瞥了一眼,挑了一下眉。

    与此同时,一股热水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洒落在了朱学名的大腿上,朱学名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纪渊那边,精神高度紧张,这突如其来的热水烫得他一个激灵,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从轮椅上跳了起来,转过身去怒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轮椅后方,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保温杯的夏青。

    “你干什……”朱学名拧着眉头,一边用手拎着被热水淋湿的裤子,一边怒气冲天的发出指责,然而他指责的话只着了一个开头,就说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客厅当中,稳稳的站在那里,方才从轮椅上跳起来的动作也是相当的敏捷,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这一屋子警察的眼皮子底下。

    “怎么样?没把你烫坏吧?我这杯子里的水是热了一点,不过我自己实现试过的,绝对不会烫伤,你可以放心了!”夏青笑眯眯的看着他,“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么?他是编剧,我是一秒钟治好你癔症性瘫痪的神医么?”

    朱学名脸色灰白,身子摇晃了几下,长叹一口气,转过身重新跌回那辆破轮椅上,低下头,不说话了。

第一章 “巧遇”

    带朱学名回公安局那天,对于那个小区那栋楼的居民来说,简直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旷世奇景一样,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印象中已经瘫痪多年的年轻人,被警察一左一右的拉着手臂,从楼里面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么久都不能走路的人该有的模样。

    有一个老太太因为太过于吃惊,哎哟一声喊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嘴里面的假牙都给甩了出去,那现场就别提多热闹了。

    装瘫痪的事情被拆穿之后,朱学名表现得比其他人预期的要淡定很多,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虽然白白受了一次罪,但是杀人偿命,他也认了,最起码他母亲半辈子都活在恐惧当中,他最后也算是替母亲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案子了结了之后,所有人都感觉格外的唏嘘,毕竟朱学名的遭遇是令人同情的,朱信厚多年来对妻儿的家庭暴力也令人不齿,只不过对于朱学名的选择,却也很难让人感到理解。

    “归根结底还是懦弱,”罗威事后感慨道,“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其实从体力上来讲,比起一个中年男性未必处于劣势,假如他们母子俩不是一忍再忍,谁都害怕的不敢真的横下心去反抗,干脆离开朱信厚,也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

    毕竟咱们调查来调查去,你们没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么?朱信厚对妻子和儿子下得去手,面对并不是很蛮横的同事工友也可以耍无赖,但是他的小舅子陈和,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二愣子,脾气上来了就犯浑,不管不顾根本不去计较后果,朱信厚可从来不敢跟陈和正面冲突呢!

    要是朱学名早一点拿出勇气来,如果他母亲也不是那么逆来顺受,跟朱信厚离婚之后,母子两个一起生活,现在应该都能活得挺好的。只可惜朱学名的勇气完全是在自己母亲死后,才因为愧疚感而被激发出来的!”

    “是啊,所以有一些可以及时止损的事情,就应该尽快处理尽快解决,而不是非要忍耐退让,到了忍无可忍,退无可退的时候,逼急了做出什么傻事,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夏青也叹气,朱学名毕竟才只有二十多岁,本来这一辈子还很长,还有无数种生活的可能性,但是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全完了。

    这个案子最终落幕,因为大胆的设想和机智的戳穿,参与案件调查的人都受到了上级的表扬,其中着重表扬的当然是纪渊和夏青,因为如果不是他们推测出了朱学名的作案方式,也不会有后面如此顺利的收网,他们两个人得到了表扬,其他人也是心服口服,没有任何的异议。

    但是队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得到表扬的人,其他人的态度可就不尽相同了。

    沈文栋也在这一次的行动总结当中受到了着重表扬,原因是他在陪护朱学名的过程当中,不仅付出了很多的辛苦和耐心,稳定住了朱学名的情绪,还细心观察,发现了一些朱学名伪装瘫痪的迹象,为其他人提供了帮助。

    对于这样的表扬,大部分没有花费很多时间精力去直接面对朱学名的同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所以对此态度淡然。

    而另外也有几个不太淡定的人,其中就包括了罗威在内。

    “这简直是在搞笑吧?!他通过什么观察的?又怎么给其他人提供帮助了?!”罗威私底下满腹牢骚的对齐天华还有夏青他们抱怨,“多少次该他在医院守着朱学名的时候,都是护工自己盯着的,他一会儿头疼,一会儿有事的!有什么事啊?说得出来名目的,也就是那次给小夏做蛋糕,结果还那么小!”

    夏青哭笑不得的瞪一眼罗威:“你完全可以不用提哪件事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人一直到最后一次碰头会之前,还什么都没有跟咱们透露过,所以到底是他明明发现了什么,但是藏着掖着不说,还是投机取巧,这性质还是有点区别的,不过可以绝对肯定的是,他抠门儿啊!蛋糕那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据,怎么能不提呢!”罗威梗着脖子,说的有理有据的。

    夏青只好放弃讨论,她最希望的其实就是大家能够把蛋糕那件事给逐渐淡忘掉,这样一来自己就也可以顺利离开八卦舞台,继续低调过日子了。

    其实最近这一段时间,她日子过的还算是挺安稳的。朱学名案子结束之后,沈文栋就被借调出去了,他不在局里面的这段时间,随着之前蛋糕事件的逐渐沉淀,前阵子对夏青态度阴晴不定的那两三个“沈文栋奶茶供给小组”成员就也慢慢的释怀了,见到夏青终于又能半真半假的挂起微笑打个招呼。

    不过夏青这那两三个女同事可是抱定了保持距离的心,她知道很多种感情都存在着排他性,但是在夏青的认知里,想要抓牢一个目标,就应该把努力方向都放在这个目标本身,成则皆大欢喜,不成则泰然自处,而不是给自己寻找一些莫名其妙的假想敌,成天想着排除异己之后将心意的对象纳入囊中。

    如果对方的心里没有你,那天底下随便什么花花草草猫猫狗狗,都可以变成你的“异己”,难道真的要为了一段单方面的感情就一个人对抗全世界?

    那可实在是太傻了,夏青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也不愿意当这种“假想敌”。

    结束了朱学名的案子之后,纪渊请了两天休假,不过这一次他休假的缘由没有瞒着夏青,而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她。

    “**的父母搬家之后,家里面还有一些收尾的活儿需要有人帮忙,之前咱们手头有案子,没有时间,他们就把那些事情留下来等着我,现在有时间了,我去帮他们处理一下。”他对夏青说,“这两天要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你放心吧,这段时间安稳得很!”夏青对纪渊挤挤眼,“最容易给我惹麻烦的人不在局里。反倒是你那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叫我。”

    一想到之前**父母对待纪渊的那种态度,夏青就觉得心里面很不舒服,当年的事情,纪渊也同样是受到了伤害的人,可他们却好像一副纪渊从那件事里面获得了多大的好处,亏欠了他们似的,让人看了就很不舒服。

    “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纪渊对夏青郑重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纪渊又去**父母家里做了两天的免费劳动力,等回来上班的时候,看上去还有一点疲惫,夏青看了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往外冒。

    “他们这是又折腾什么呢?已经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高高兴兴的生活,别再折腾其他人了不好么?”夏青已经不想去评价**父母购买那套房子的钱款来源问题,毕竟作为一个因公殉职的警员,**还是值得尊敬的,她实在是不想的这样一个人的父母说出太不客气的评价。

    “他们还想要把房子再装得更豪华一点,但是现在钱暂时还不太够,”纪渊表情平静的对夏青说,“如果现在是他们的生活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我一定责无旁贷,但是住着那样的房子,手里面有钱,却想要别人出装修费,这个要求我是没有办法答应的,他们应该也并没有真的指望我。”

    夏青眉头紧皱,但也只能叹一口气,毕竟这种事不是她能干涉得了的。

    这种平静的日子转眼过了两个月,沈文栋回来了,他这一次被借出去是为了一些普法宣传方面的工作,因为他形象好,口才也不错,所以大受好评,回来的时候难免又被人称赞了一波,一时之间在局里风头无两。

    沈文栋回来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夏青早起晨跑,又在自己家附近遇到了沈文栋,不过这一次沈文栋明显是有备而来,尽管他嘴上说着“真巧”,但是从他一丝不苟的发型,还有精心搭配的衣服,可是一点都看不出巧合的痕迹。

    “小夏,你有什么别的事没有?”沈文栋在寒暄了几句之后,直奔主题。

    夏青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有些单薄的运动装,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冬天,外面寒冷的温度可不是开玩笑的,夏青在家里做好了热身之后,出门就开跑,按照习惯也会直接跑回家去,现在被沈文栋拦下来说话,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散去,寒意也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来。

    “现在么?”她有些为难的问,两手放在衣服口袋里,双臂夹紧了身体两侧,试图把刚刚跑步积攒出来的温度尽量多留一会儿。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沈文栋也意识到了夏青衣着单薄的问题,赶忙摆摆手,“我知道你家附近有一个不错的咖啡馆,环境非常好,想约你去坐坐,聊几句,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安排的话,我在楼下等你,你回去换换衣服!”

    “啊?这么早去咖啡馆么?那边能开业么?”夏青有些诧异。

    “我查过了,那边是早上八点半就开始营业,现在七点半,你刚跑完步吧?回去洗漱一下,换换衣服,化个妆什么的,再下来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沈文栋很显然已经把这些时间给计算好了,所以一点也没有感到措手不及。

    夏青想一想,笑了笑,点点头,说:“我那屋子太小了,实在是不太方便请沈师兄上去坐坐,那沈师兄你就辛苦一点,等我一会儿吧!单元门里面还挺暖和的,你放心吧,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没事没事,不急不急!”沈文栋一听夏青同意了自己的邀请,顿时露出了他招牌的微笑,“耐心的等女孩子梳洗打扮来赴约,这是一个绅士最基本的礼节!你不用着急,慢慢来,女孩子出门都喜欢花点时间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这个我能理解,你要对我的绅士风度有信心哦!”

    夏青笑了笑,她现在实在是感觉冷极了,没有心思和沈文栋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于是招呼上他,快步朝自己家住的那栋楼走去,然后把沈文栋自己丢在一楼的单元门里面,一个人上楼去了。

    幸亏夏青不论冬夏,跑完步之后都有洗一个热水澡的习惯,所以出去晨跑之前就已经把热水器预先设定好,现在回到家里,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卫生间,十几分钟之后才一身热气的出来,不再感到寒冷。

    夏青吹干了自己的头发,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今天w市会迎来一个明显的降温,并且晚些时候还会有降雪,夏青放下手机,从衣橱里翻出一件高领粗线毛衣,又找了一条非常温暖的加绒休闲裤,再加上她平时上班时候都会穿的那件羽绒服,出门前雪地鞋和毛线帽子都一样不落。

    当她以这副样子出现在沈文栋面前的时候,沈文栋的眼神里面其实是写着错愕的,他之前说给夏青预留充足的时间梳洗打扮,夏青现在看起来的确是梳洗过了的,但是打扮么……一张白净的素颜,头发吹干之后随意的披散着,上面还扣了一顶麻花针的毛线帽子,这和他预期当中差距有点大。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夏青一番,然后笑着问她:“你这一身打扮,看着简直就像是要去出任务了一样,这也太休闲了!我跟你说,那家咖啡馆的环境真的是相当的有格调也有情调,好多女孩子都会特意打扮得美美的,跑去也不为了喝咖啡吃简餐,就为了拍照片!你确定你不需要上楼去换一身衣服,顺便化个妆么?”

    “不用,”夏青摆摆手,态度还挺豪迈的,“我不太喜欢摆拍那种照片,而且跟朋友聊天么,最重要的就算够放松够舒适,我觉得这种状态就最好不过了!而且我也不好意思让沈师兄再多等了,咱们这就走啊!”

第二章 自揭面具

    夏青的态度让沈文栋也无话可说,毕竟没有哪条规定说去环境多么浪漫的咖啡馆,就必须要精心打扮,化了妆才可以去的。

    只不过看到夏青如此休闲放松的状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沈文栋的脸面上也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好看,他一边跟上夏青的步伐,一边对她说:“一般年轻女孩儿不是都特别爱打扮的么?我还以为你会花很长时间在楼上梳洗打扮呢!”

    “你想多了,”夏青两只手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脖子也被高高的领口遮挡得严严实实,周身都很温暖,说起话来情绪似乎也不错,“这是一个想要优美,就会‘冻人’的季节!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绝对不会让自己去受那份无缘无故的罪!不瞒你说,沈师兄,亏得这是大冬天里面,你又是在我刚跑完步的时候遇到我,换成暖和的时候,我晨跑前就被你撞见,穿着运动服去,我也不介意。”

    沈文栋看夏青这话说的很随意,态度也非常的放松,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点古怪,也说不上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朝沈文栋说的咖啡馆走去,夏青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离自己家没有多远的地方,结果两个人硬生生的走了二十分钟,冷风把夏青的脸颊都吹得有些发疼了,看沈文栋的架势,那家咖啡馆应该还不是说话之间就能到的距离,恐怕还要继续走下去。

    这算哪门子的自己家附近?!夏青暗暗腹诽。

    “那家店还有多远呢?”她把脸尽量往领子里面缩了缩,边走边问沈文栋。

    “我看一看……大概还有十来分钟就能走到了!”沈文栋语气很轻快的说,尽管他的两只耳朵也已经被冻的发红了,还是为了保持风度,保持着肩背挺拔。

    如果夏青都觉得有些冷了,恐怕沈文栋只会觉得更冷,他很显然是为了形象上的考虑,并没有穿最御寒舒适的羽绒服,而是选择穿着中长款trench风格的厚羊绒大衣,羊绒大衣的腰带也被扎得一丝不苟,脖子上搭着一条羊绒围巾。

    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固然是不错的,宽肩细腰的身材修饰效果倒是相当的成功,只不过就是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单薄,完全不保暖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这种季节和温度下,还能不能称之为“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一大早上天色还只是有那么一点灰蒙蒙的而已,现在却愈发阴沉,簌簌飘起了雪花,而且还越下越大,眼见着地面就变成了一片白。

    “小夏,你觉不觉得咱们的运气太好了?”沈文栋看到下雪,似乎很高兴。

    “啊?这话……怎么说?”夏青有些诧异,她带着毛线帽子,倒也不觉得怎么样,沈文栋现在头发上面都落上了雪花,在外面倒也没有什么,呆会儿到了屋子里面,暖和了之后,恐怕那精心打理的发型就要保不住了。

    “你不觉得,这种漫天飘雪的时候,嘎吱嘎吱踩着雪,慢慢走,非常的诗情画意,非常的浪漫么?”沈文栋面带微笑,温柔的扭头看着夏青,“我觉得不管是雪中漫步,还是雨天里撑着伞慢慢走,都是很浪漫的,你说呢?”

    如果单看沈文栋的相貌和现在的衣着,还有他的语气神态,要是再能够打上一点柔光的话,那画面估计看上去会颇有些偶像剧的效果。

    夏青耸了耸肩:“我没有什么这方面的体会,一般来说,如果是休息日的话,这两种天气我会选择尽量不出门,在家里呆着就更舒服了。”

    沈文栋酝酿了半天情绪说出来的话,被夏青一句话又给聊得没了气氛,他脸颊表情僵硬的笑了笑,估计雪花被风卷着一个劲儿往他的脖子里面钻,这也让他觉得有些冷飕飕的,所以他也把原本虚搭在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

    下了雪之后,地上也变得更滑了,两个人就算想走也走不快,又这样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沈文栋邀请夏青来的那家咖啡馆。

    咖啡馆表面看起来普普通通,大面积的玻璃外墙,门口处用原木做了装饰,不过进去之后,夏青很快就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了,沈文栋显然是做过功课的,他七拐八拐的把夏青带到了比较靠里侧的一片座位区域,那里临着咖啡馆的后院,后院里面被布置的非常好看,不管是造型雕塑,还是地上用圆石头勾勒出的草坪小径,只可惜现在是寒冬腊月,看不到绿草茵茵,不过落了一层白雪之后,看起来倒也平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桌椅旁边的落地玻璃墙密封还是不错的,夏青坐下来之后,也没觉得有冷风透进来,加上咖啡馆里也比较温暖,夏青脱掉了羽绒服,沈文栋也把羊绒大衣脱下来,整齐的搭在椅背上,和夏青羽绒服里面的休闲风格服装不同,沈文栋的大衣里面也同样穿的一丝不苟,衣着风格偏成熟一点,却也和他本人的外貌气质非常的温和,看起来加分点很多。

    夏青虽然休闲随意,胜在底子不错,皮肤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并不比这里其他那些如沈文栋预料一般穿着打扮的女孩子逊色什么。

    不过不逊色归不逊色,这两个看起来都还挺顺眼的人,一个打扮得一板一眼,认认真真,一个则是完全一副放松休闲的状态,看起来画风完全不搭。

    两个人坐下来,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了一会儿,服务生把他们的咖啡端了上来,夏青这一路也觉得有些冷,现在捧着热咖啡,感觉还不错。

    她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这家咖啡馆后院还有一圈外廊,外廊有那种圆圈形状的沙发椅,中间摆着咖啡桌,现在因为冬季外面寒冷,所以被遮挡起来,如果是在夏天,估计可以坐在户外享受一下阳光,到时候如果大家都有空,脚上颜雪她们几个一起来,大家坐下来聊聊天说说话,岂不是很惬意?

    “咳咳!小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夏青看着外面的环境,有一点走神,直到听沈文栋问自己,才赶忙收回自己的注意力,有一点心虚的对沈文栋点点头:“听到了,听到了!沈师兄方才在给我讲这一次出去做普法宣传的时候遇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嘛!”

    “小夏,你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把称呼改一改?你要么叫我沈文栋,要么叫我师兄,或者不见外的话,叫我一声文栋也好,沈师兄听起来有些生分啊!”沈文栋半真半假的板起脸来表示抗议,“齐天华也比你早毕业,罗威都要早你一点,我也没见你管他们叫一声齐师兄、罗师兄。”

    “那怎么能一样,师兄是尊称,就像刚刚沈师兄说的那样,师兄有好多,如果不把姓氏给加上去的话,那就更难区分了!”夏青笑道,“齐天华和罗威跟沈师兄的待遇怎么能一样呢,他们两个确实比我早毕业一点,但是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们了,所以比起师兄,他们更像是我的朋友。”

    “其实……如果这么论起来的话,我认识你可要比他们还要早不少呢!”沈文栋一听夏青这么说,先是释然的笑了笑,然后才有点神秘地对她说。

    “比他们还早?那是什么时候?”夏青疑惑,她记得之前沈文栋说起陈清绘的时候提到过,他比陈清绘还要早一届入学,而陈清绘和纪渊他们那一届,和夏青已经没有学校里面的交集,更何况比他们更早的沈文栋。

    如果大学四年都没有办法产生交集,就更不用说之前的三年初中、三年高中了,毕竟两个人的交情,总不至于追溯到再再之前的六年小学吧?

    被夏青这么一问,沈文栋倒不说话了,脸色为难的笑着,垂着眼皮搅拌着自己被子里面的咖啡,夏青见他不说话,就一直沉默的等待着他的开口。

    等了一会儿,夏青没有不停的追问,沈文栋的微笑和沉默就显得有些被动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咳咳,其实咱们两个之前就有渊源的,只不过这件事我清楚,但是你不太清楚,我一直没有跟你讲过,主要是想着跟你做朋友,说出来怕你会觉得不大自在,以后在我面前拘谨什么的,不过我没想到你因为觉得跟我认识的时间不够长,反而变得拘谨起来,那我倒不如说出来算了。”

    夏青眉头微微一动,抬眼看向沈文栋:“沈师兄请讲,我洗耳恭听。”

    沈文栋沉吟片刻才开口:“其实之前你告诉我你当年的事情那会儿,我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当年的事情我记忆犹新,感觉很多画面都仿佛还在眼前,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当年那么狼狈的一个小女孩儿,现在变得这么出色了!”

    夏青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盯着沈文栋,就好像自己的耳朵方才出了问题,如果不这样一直盯着他,就要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话了一样。

    “沈师兄,当年的案子,你有在现场?!”她语气急切的问,“那之前我向你打听当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回避我的询问,不愿意正面回答我呢?”

    “唉,怎么说呢,对于我来说,那件事只不过是我职业生涯里面的一个小插曲而已,但是对于你来说,得到了帮助,重新振作起来,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并且还成为了一名刑警,那个我的小插曲给你的人生实在是带来了很大的转折,我一直希望你能够轻松的面对那一切,不要有精神负担……”

    沈文栋停顿了一下,对夏青笑了笑,笑得一脸温柔:“原本你叫我沈师兄,我就觉得怪生分的,我怕如果我跟你说了实话,告诉你之前我们的渊源,你以后再一口一个‘恩人’那么叫我,那我可就真的承受不起,也不喜欢。”

    夏青错愕的看着沈文栋,就像是一不小心丢掉了自己的舌头一样。

    “怎么了?你不会是被我给吓着了吧?”沈文栋苦笑着在夏青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表情看起来好像有些懊恼似的,“早知道,我就不说出来了。”

    “当年的那个人……是你?!”好一会儿,夏青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说话的声音有一点颤抖,呼吸也有一点急促,很显然情绪是激动的。

    “要不咱们把刚才的话题给忘了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沈文栋忙不迭的说,然而他的这种答复很显然就等于已经承认了夏青的询问。

    夏青看着沈文栋,表情里的惊讶根本掩藏不住,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是单纯的喜悦或者悲伤,一时之间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此刻她内心里的情绪。

    “不好意思啊,沈师兄,我……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突然……你让我先静一静,好不好?”夏青连说话都显得有一些语无伦次了。

    沈文栋笑得愈发温柔,点了点头:“好的,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

    夏青感激的点点头,起身走到一旁没有什么顾客的一侧,站在玻璃窗边上,望着外面的园景出神,不过此时此刻,她的呼吸已经恢复了平稳,脸上的表情也淡然,两眼看向远处,眉头微微皱起来一点,倒不是那种发愁的皱眉,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或者说纠结着什么。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她发散的眼光重新有了焦点,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嘴角微微上挑,很显然对于之前纠结的事情,现在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转身回去,重新坐在沈文栋的对面,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很是兴奋和激动:“沈师兄,真的是你么?!不会这么的这么巧,这么有缘分吧?!”

    “当然是我了,不然你难道觉得我是在冒名顶替么?”沈文栋眼睛眨了眨,然后爽朗的笑了起来,伸手朝夏青的头顶揉了揉,“所以看在咱们俩还挺有渊源的份上,以后可别再那么生分的叫我了!”

第三章 一报还一报

    夏青愣了一下,略微有点犹豫,然后笑着问沈文栋:“那我要是在局里一口一个‘恩人’那么叫你,是不是也有点不大合适啊?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别别别!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啊!”沈文栋当然还没有高调到那种地步,忙不迭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既然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以后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不需要沈师兄沈师兄的那么叫,显得怪见外的。”

    “嗯,好!”夏青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继续一脸惊讶的对沈文栋说,“之前我还特意问过你,但是你遮遮掩掩什么都没有说,搞得我还以为打听不出来了呢!不过说起来,我那时候看不见,但是听得到,你的声音可比我记忆当中的感觉清亮了不少,要不然说不定我早就能有所察觉了。”

    沈文栋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略微僵了一下:“我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吧,是不是年头太久,所以你记不那么清楚了,不过谢谢你称赞我的嗓音,我很高兴。”

    “我爸妈这么多年来也经常跟我提起你呢!”夏青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爸妈?提起……我?”沈文栋有点错愕,指了指自己,很不确定的样子。

    “当然,你不是当初帮助过我的恩人么,不是你难道还是别人?”夏青点头。

    沈文栋讪笑:“哦哦,你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你之前就跟你父母提起过刑警队里你的‘沈师兄’,所以他们才会向你问起来呢!”

    “我爸妈一直很感激你那时候对我的帮助,所以一直跟我念叨,说如果我找到你了,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一定要过来,请你吃一顿大餐,表示感谢!我之前还以为没有指望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峰回路转,太好了,我今天告诉他们,说不定他们明天就会赶过来见你呢!”夏青有些期待又雀跃的说。

    “不用不用!那怎么能行呢!我跟你说这个,又不是为了骗你家的饭吃!”沈文栋估计也没想到夏青打算立刻通知她的父母到w市这边来,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客气,“我可不是一个施恩图报的人,更何况当初只是举手之劳,折腾你父母两个长辈,兴师动众的跑过来,这哪好意思呢!”

    “没关系,不然他们也会想要来看我的呀,我最近也没怎么回去,他们早就已经快要呆不住了。”夏青抿嘴偷笑,“所以这也算是择日不如撞日,回头他们来了,我就告诉你,咱们把这顿欠了好几年的感谢饭吃了!”

    夏青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沈文栋也不好意思表示一味的表示拒绝,他有些局促的笑着,修长的手指捏着咖啡杯的边缘,一圈一圈的转着桌上的杯子。

    “那要是你坚持要这么做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沈文栋清了清嗓子,“你事先给伯父伯母打个预防针吧,告诉他们一声,我这几年外貌上面的变化有点大,所以可能他们见到我的时候未必能一下子把我认出来……”

    “他们当然认不出来你了!”夏青笑道,“当初他们是经常跟你在电话里面沟通,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不巧,你去陪我的时候,我爸妈就刚巧都不在,他们在的时候,你又有事没法儿过去,他们跟你通过几次电话,那时候就想要感谢你关心照顾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呢。”

    沈文栋眉头一松,笑容再一次灿烂起来:“那这样吧,怎么说我也是晚辈,在你面前是你师兄,在w市工作生活,没道理伯父伯母来这边还要他们破费,所以明天伯父伯母到了之后,你告诉我一下,我来安排地方给他们接风!”

    “好,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先不用那么早就定下来。”夏青点头答应。

    之后沈文栋就彻底掌握了两个人聊天的主动权,他在局里面的人气可不是假的,除了外貌出色之外,他也深谙语言的艺术,给夏青讲起自己过去从读书到工作期间的一些经历,都可以讲得绘声绘色,精彩无比。

    夏青也是相当的配合,全程捧着咖啡杯,安安静静的听沈文栋讲话,时不时的点点头,或者捧场的笑一笑。窗外面的雪还在不停的下,沈文栋的话题又似乎特别得多,他这边还意犹未尽呢,那边夏青的肚子都在咕咕作响了。

    于是等沈文栋聊得差不多了,夏青就找了个借口打算回去,之前在夏青的坚持下,那被咖啡没有让沈文栋做东,而是两个人aa制交了钱,沈文栋本来还想留夏青吃顿简餐再走,无奈夏青一直推辞,只好作罢。

    出了咖啡馆,沈文栋还想跟夏青再原路慢慢的踩着雪走回去,不过夏青抢在他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之前,就表示自己已经约了一辆车,沈文栋也没好意思说什么,散步回去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天星期日,星期六下了大半天的雪终于晴了,不过冬天里面,下雪的日子其实还并不算冷,雪后放晴才是真正最冷的时候。

    夏青结束晨跑刚刚洗漱好,颜雪就跑来找她了,说这样的一个冷天最适合凑在一起吃火锅,所以打算约了夏青和任娅娅一起去买火锅食材,晚些时候家住本地的宁书艺会从她爸妈那里拿电磁炉和鸳鸯锅过来,四个人一起吃。

    夏青欣然接受了颜雪的邀约,换好衣服就出了门,考虑到她们四个人都不是那种吃东西好像小鸟一样少的人,所以各种肉菜丸子买了好多,沉甸甸的几大包,统统带到了夏青家里,时间差不多也是中午了,四个人迅速做好准备,热气腾腾的吃起了火锅,一边吃一边聊,气氛十分愉快。

    肉过三盘之后,四个女孩子吃饭的“战斗力”都明显有所下降,基本上变成了吃东西的时间少,聊天的时间多,虽然四个人都在同一个部门,但是平日里共同办案的机会还真的不多,各自负责的工作也不一样,凑在一起话题就很多。

    夏青心情愉快的跟三个姐妹淘一边吃一边聊,连自己的手机响了都没有听到,还是颜雪先发现的,她从一旁的沙发上帮夏青把手机拿过来,递过去的时候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屏幕,顿时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沈文栋???”颜雪向来是个急脾气,发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局里这位风云人物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大礼拜天的,他打电话不会是想要约你吧?”

    夏青一拍大腿:“我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来着,敢情是把他忘了!”

    说完她就从颜雪手里接过手机,起身到一旁去接电话。

    “这沈文栋在蛋糕那件事上碰了那么大的一个壁,居然还没死心!”颜雪咋舌,之前的事情虽然当时其他两个人没有遇上,过后也都已经听说了整个过程,所以在四个人当中根本就不能算是什么秘密。

    “我觉得没有什么用,”任娅娅慢腾腾的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自己的蘸料碗里,“夏青不喜欢招摇,沈文栋的做派太高调了,所以肯定没戏。”

    任娅娅的性子跟颜雪刚好是两个极端,颜雪人称“风火轮”,总是风风火火,任娅娅则永远都是不紧不慢,温温吞吞的。

    “你觉得呢,宁宁?”颜雪又问一旁没说话的宁书艺。

    宁书艺的个性也比较斯文,她是四个人里面向来最谨慎的,没有足够的依据绝对不会轻易的下定论,说话喜欢留三分。

    “这个么,有一句话叫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有一个词,叫做无用功。”她耸了耸肩,“只有蛋糕那么一次,这是事儿可不太好说,主要还是要看沈文栋到底是过于自恋,太以自我为中心,按照他的喜好去揣测夏青,还是说他真的那么在意夏青,愿意为了夏青去改变自己行为处事的方法、风格。”

    任娅娅摇摇头:“我看悬。”

    “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颜雪更是直接撇了撇嘴。

    宁书艺也点了点头:“我同意。”

    这边三个人小小的八卦了一下,那边夏青接起沈文栋电话的时候,语气听起来充满了歉意:“沈师兄实在不好意思,我刚要打电话过去,你就打过来了!”

    “怎么还叫我沈师兄呢?昨天不是都说好了么,咱们要是有渊源的熟人了,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沈文栋的语气听起来特别温和,“伯父伯母今天几点到?他们平时的口味偏好是什么样的?清淡一点还是香辣那种?现在都中午了,我得抓紧时间找个合适的饭店,不然太晚了就订不到包厢了。”

    “是这样的,我本来正要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夏青用非常愧疚的语气对沈文栋说,“我爸妈那边临时有点事情,过不来,所以答谢宴估计得再往后放一放了!我是不是告诉你太晚了?害你白等了半天吧?都怪我爸妈不好,有事也不早点告诉我,都临场了才给我打电话!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她都这么说了,沈文栋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非常有风度的表示没有关系,自己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安排,谈不上答谢,以后再找机会一起吃饭就是了。

    挂断电话之后,夏青吐了一口气,把手机塞到衣服口袋里,转过身去,看到三个写满了好奇的脸正朝向自己,六只眼睛里射出来的都是八卦之光。

    “我们亲爱的小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跟沈文栋不是之前还绝对没戏呢么?这怎么听那意思,他都打算跟你见家长了呢?”颜雪从夏青的话里当然不难推测出两个人对话的内容,所以着实有些错愕。

    跟其他两个人不一样,她在蛋糕事件当天可是在场的夏青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写着拒绝的样子,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不对,”宁书艺摇摇头,“夏青方才语气里听着很内疚很遗憾,但是你们看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不在乎呢!我觉得她那是早就想好了的借口。”

    “你……耍沈文栋玩儿的么?”任娅娅有些吃惊,“他得罪你了?”

    “用对我最重要的事情来骗我……嗯,应该算是得罪我了吧。”夏青点点头,别看她平时总是笑眯眯很和气的模样,这可不代表她是没有脾气的小面团儿。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夏青之前并没有刻意对她们说起过自己早先的经历,所以她们也不清楚夏青一直在找恩人的那件事情,现在听夏青这么说,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好啦!你们先别好奇了,保留这个悬念!等我这边尘埃落定,水落石出了,我肯定原原本本的给你们一个交代!”夏青冲三个姐妹淘摆摆手,“现在连我自己都是确定的东西少,不确定的东西多,怎么跟你们说啊!吃饭吃饭!我去拿点热水来,火锅都要烧干了!”

    说完她直奔厨房去拿热水壶,其他三个人也非常识趣的谁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等夏青给火锅里填过水之后,这件事就没有人再去提起了。

    这一顿火锅吃的非常过瘾,难得周末闲来无事,吃饱喝足之后,夏青她们几个把碗筷刷洗干净,打算舒舒服服的一起宅上半天。

    不过吃过饭之后没多久,一通电话就把这个美好的计划给彻底打破了。

    这一次打电话来的倒不是沈文栋,而是纪渊。

    刚看到纪渊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夏青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从前一天跟沈文栋聊过之后,夏青就一直有一点不在状态,好在她很快意识到,这个时候纪渊忽然打电话给自己,谁有**是有工作上的事情了。

    她赶忙接听了电话,果不其然,纪渊的电话可要比沈文栋来得言简意赅多了。

    “你现在人在哪里?”电话一接通,纪渊连寒暄都免了,直接开口问。

    “在家里。”

    “好,十分钟后下楼,出现场。”纪渊说,然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四章 案发

    夏青一听这话,之前还很放松的心情一扫而空,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她挂了电话站起身,一边拿了钥匙,往身上套羽绒服,一边招呼其他三个人。

    “有案子,我得先走了,你们仨自便,备用钥匙就在鞋柜上面,你们要是晚点再走,记得帮我锁好门。”她们四个实在是太熟了,所以夏青没有任何顾忌。

    其他三个人见状,也没有觉得太过于诧异,毕竟都是这一行的从业者,这种情况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夏青要是去出现场,她们几个在这边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跟着夏青一起走,四个人迅速穿好棉衣出了门。

    夏青刚到大门口,纪渊的车子就开了过来,车子停稳之后夏青迅速上了车。

    “什么情况?”上车之后,夏青一边扣安全带,一边向纪渊询问。

    “一个群租房里面发生命案,死者是一名青年男性,报案人是他的合租室友。”纪渊言简意赅的把他知道的情况介绍了一遍,说完,他吸了吸鼻子,“在家正吃饭的时候被我叫出来的?和颜雪她们?”

    “你的鼻子还真够灵的!隔着羽绒服也闻的出来!”夏青惊讶挑眉,“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是跟颜雪她们一起吃的饭啊?万一我爸妈来了呢?”

    “几率不大。”纪渊毫不留情的开口戳破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把这种反应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夏青还会觉得颇有些脸上无光,很尴尬,但是这话从纪渊的嘴巴里面说出来,反倒让她脸上露出了微笑。

    “聪明!刚才确实是跟颜雪、任娅娅她们一起吃了一顿火锅,你打电话之前就已经吃完了。”夏青点点头,然后眼睛不着痕迹的瞄向纪渊,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说,“我今天早上凑巧又在小区门口遇到了沈师兄,他拉我走了三十多分钟的路喝咖啡,我跑完步空着肚子又去喝了一杯咖啡,可把我给饿坏了,幸亏刚才吃得很饱,不然你现在面对的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暴躁的夏青!”

    纪渊一听沈文栋和夏青的“巧遇”,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语气当中的鄙夷根本隐藏不了,又或者他压根儿就没打算隐藏:“哪里来的什么巧遇,无非是之前调查申雯丽的案子那会儿,从物业调监控的时候看到了你平时在小区大门出入的画面,所以才知道你住在哪里。”

    “不过说起来,你爱喝咖啡么?那家咖啡馆客观评价的话,其实还挺不错的,不管是环境,还是咖啡的品质,都可圈可点。”夏青提议。

    纪渊没想到夏青这么问自己,冷不防呛了下,然后才说:“我不爱喝咖啡。”

    说完之后,他脸色不自然了一点,又补充一句:“你也应该少喝那东西。”

    “我其实除非为了提神需要,也没有多喜欢喝,今天早上那不是情非得已么!”夏青一边说,一边突然兴奋起来似的坐直起来,扭过半个身子对纪渊说,“对了,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我想要跟你宣布一下!我的恩人找到了!”

    纪渊猛然扭过头来,一脸错愕又吃惊的看着夏青,好在只有那么一秒钟左右,他就及时回过神来,赶忙转过去看着前方的车道。

    “你……什么意思?”表情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隐约有一些发颤,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也捏得很紧很紧。

    “你是不是也特别吃惊?我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那恩人不但找到了,还是自己送上门的!”夏青继续盯着纪渊,用一种喜气洋洋的语气说,“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那个人居然一直都在我身边!”

    纪渊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他居然就是沈师兄!”夏青一个大喘气之后,才又说了一句。

    纪渊的眉头一瞬间就拧起了一个大疙瘩:“这是他告诉你的?”

    “当然是他告诉我的!不然呢?我开天眼认出来的?”夏青打趣反问。

    纪渊没有回应她的这句调侃,表情阴沉的沉默着,夏青也跟着安静了一会儿,等过了几分钟,见纪渊还没有其他反应,这才清了清嗓子。

    “咳咳,你听到这个消息,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么?”夏青问。

    纪渊仿佛没有听见夏青的话一样,夏青又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说话,正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再说点什么,该怎么说的时候,纪渊终于开口了。

    他的眉头也就紧紧皱着,语气听起来格外的严肃:“我没什么可说的,非要说的话,我希望你理智一点,还是那句话,过去的事情就应该留在过去,所谓的恩情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要被这种事蒙蔽了双眼,做出什么傻事来!”

    夏青见他肯开口,脸上隐约有些期待,可是等听完他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落寞,然后她耸了耸肩,一副不耐烦听纪渊说这种话的样子,非常敷衍的回应道:“是,是,你说的对,我心里有数儿着呢,你放心吧,别管了。”

    之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说什么,情绪都不算高,一直到下车都还各自沉默着。

    和他们脚前脚后到的还有罗威,尽管他单身一个,没有拖家带口,不存在影响家庭生活的问题,但是好不容易有一个休息日,又被抓过来出现场,或多或少还是会觉得有些没那么开心,脸上的表情看着有点哀怨。

    不过等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纪渊和夏青,便笑了出来,快步迎上前和他们打招呼:“二位,到啦?你俩这是什么情况啊?我在家里头正补觉呢,忽然一个电话把我给叫起来,让马上出发来现场,我感觉自己带着一股子起床气,现在一看你俩,我怎么感觉你俩这气更足呢?什么大事儿被打断了么?”

    夏青豪迈的拍了拍罗威的肩膀:“只要鼻梁不被打断,打断什么都不重要。”

    罗威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表示赞同!”

    至于纪渊,他没有理会罗威的询问,罗威自然也不敢追着他刨根问底,所以在夏青作出回应之后,这个问题就算是就此打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三个人上楼去,来到案发现场所在的那一层,到了这里,他们就都收敛了心思,把个人的情绪暂时先抛在一旁,打起精神来面对里面的情景。

    这是一间普通的两室一厅,面积不小,一进门就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客厅,不过客厅中间横着一个可伸缩的窗帘杆,一个厚重的帘子被拉在一旁,客厅里面也没有沙发之类的客厅家具,而是摆着一张双人床,还有两个简易衣橱,很显然这里是有人当做卧室来住的,只不过现在没有人在。

    另外的两个卧室门是互相对着的,现在都敞开了门,左手边的卧室门口站着一个男青年,看起来有二十三四岁,皮肤很白,人很瘦,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厚,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冷,现在两手环抱在身前,靠在自己卧室的门框上,筛糠一样的瑟瑟发抖。他的腿实在是太细了,所以裤腿抖得格外明显。

    “这就是报案人。”在现场的派出所民警对他们说。

    纪渊看了看罗威,对罗威点了点头,罗威心领神会,直接过去和报案人打了个招呼,准备给他做笔录,纪渊和夏青则转向了右手边那个敞开门的房间。

    这间卧室不算大,门外钉了一个钌铞,很显然是用来锁门的。

    夏青看了看卧室的房门,门上面是那种比较常见的可以上锁的门把手,她又扭头看了看背后那间报案人居住的卧室,也是一样的门把手,不过门框上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钉过钌铞之类的东西。

    那么很显然,死者是住在这个房子里面的三个人当中,很显然死者是唯一一个对室友摆明了不放心的人,而另外的两个室友就不用说了,一个是屋门上自带的门锁,另外一个更加一目了然,只有一道厚帘子而已,连门都没有。

    死者居住的这间卧室不算大,应该是这套两居室的次卧,卧室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双人床,床脚下是一张电脑桌,因为距离不太够了,电脑桌前没有椅子,床尾就自动充当了椅子。

    电脑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面满满的都是烟灰,这间屋子的空气当中也因此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烟草气息。

    靠着门口墙边这一侧,也是一组简易衣橱,里面的东西不多,看起来倒是整整齐齐的,似乎死者平日里也是一个比较注意保持物品整洁的人。

    死者没有陈尸在床上,而是以一种摔倒一样的姿势躺在地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狰狞的表情,地面上也没有任何的血迹,虽然死亡这件事从本质上不具备任何的区别,但是和夏青他们之前接触过的一些案子比起来,这名死者的死,倒也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安详了。

    这名男性死者个子比较高,目测应该有一百八十公分,不过身材非常的消瘦,比住在他对门的那位显得还能略微壮实一点点,跟寻常这种身高的男性比起来,就还是有些身材单薄,一副没有什么力气的样子。

    现场除了有这么一具尸体之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没有被翻找过的的痕迹,更没有任何搏斗过的迹象,一切看起来都实在是太……正常了。

    纪渊进了屋子之后,就只是在死者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就开始专注的在死者的周围寻找,因为法医和刑技的同事都还在赶过来的路上,所以他们眼下什么也不可以碰,纪渊小心翼翼的围着死者周围转了一圈,就站到了一旁,什么也没有说,直到刑技的同事和张法医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们到啦?”张法医跟他们已经相当熟悉了,进门便打了个招呼,然后也开始留意起死者的情况来,刑技的同事则迅速在一旁咔嚓咔嚓开始拍照。

    “张法医,这名死者死的这么安详,是……中毒么?”夏青有些吃不准。

    张法医小心翼翼的检查过死者的头颅和身体,没有发现任何的外伤痕迹,又仔细的看过来口腔和鼻孔,进行了一番详细而仔细的检查之后,才对夏青点点头:“初步判断,应该是你说的那样,只不过具体是跟什么东西有关,还不好说,就像你说的,死者看起来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挣扎的迹象,这属于闪电样死亡,回头带回去进一步的化验就能够找到答案了。”

    张法医说话的时候,拍照已经进行完,纪渊走上前,俯身用证物袋从死者身下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物,装入袋中,顺便拨了拨死者的衣服。

    “这有一根烟蒂,”他把自己收到证物袋里的东西递给张法医,“压在死者身下,只露出来一点点,死者衣服挨着这枚烟蒂的地方有被烫焦了的痕迹。”

    张法医从他手中接过装有烟蒂的证物袋:“说明在死者倒下之前,这个烟蒂还是被点燃的状态,那这个就是解开死者死因的钥匙了!”

    纪渊点点头,案发现场如此的简单,除了刑技的同事还要一如既往的提取足迹指纹等等的痕迹证据之外,他和夏青实在是没有太多东西可以看,于是纪渊示意了夏青一下,两个人把现场的空间留给张法医和其他人,转身过去对门那个房间,听一听罗威给报案人做笔录。

    看到他们过去了,罗威也和两个人点头打招呼,顺便把方才了解到的情况先和他们沟通一下。

    “死者名叫景永丰,今年二十八岁,职业暂时还不知道,他室友不清楚。”罗威指了指一旁依旧在瑟瑟发抖的那个瘦小的男人,“报案人是二房东,因为要到时间给房东汇下个季度的房租了,所以过去死者那边催他交钱,敲了几下没人应门,门又没锁,他就推门进去看看,然后就发现死者已经没气了。”罗威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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