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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无形全文阅读

作者:莫伊莱     罪恶无形txt下载     罪恶无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绞

    夏青提到厉成文姓氏的这个问题,的确也让其他几个人有些犯嘀咕了。

    “厉成文的所作所为,让人觉得他针对朱信厚是没有任何目的性的,这个说出去谁都不会信,但是小夏说的这个姓什么的问题,也的确说到点子上了,没道理这么特别的一个姓氏,却没有让朱信厚引起任何的警觉,除非当初厉成文儿子的那件事,厉成文这边觉得是和朱信厚有分不开的关系,但是朱信厚自己并不这么认为。”齐天华得出了一个比较能够成立的结论。

    “要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厉成文和朱信厚这两个人当中,一定有一个人跟一般人的认知不大一样!”罗威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毕竟这两种可能性咱们也都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对吧!有的人是自己的亲人出了事,就会变得非常主观非常不理智,看谁都觉得可能是有责任的凶手。

    还有的人呢,道德沦丧,道德标准跟一般人都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别人做错了事好歹会内疚一下,他们是真的觉得跟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完全是无辜的,所以不会自责也不会内疚,更不会接受其他人的指责批评。咱也不知道厉成文是不是前者,朱信厚是不是后者呢!”

    “可以肯定的是,朱信厚之前那一段时间频繁更换工作,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绝对不会是一个巧合,如果他不是在躲厉成文,那么在那段时间也一定有其他人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威胁。”纪渊说。

    “从这段时间我们对朱信厚之前各方面情况的掌握,他之前有几个疑似结过仇的人,但是除了已知的几个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了,严格说起来朱信厚不算是一个特别典型的恶人。”夏青点点头,顺着纪渊的结论继续推,“那段时间他的前小舅子陈和还没有出狱,后面朱学名提到过的三角眼很显然和朱信厚交情还不错,不会是他吓得到处躲闪的对象,厉成文方才也排除了。

    那么这样一来,和朱信厚算是真的结过梁子,并且最有可能在那段时间让朱信厚战战兢兢,躲躲闪闪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了,就是那个因为朱信厚当年的失误,受了伤,还落了残疾的那位前工友。”

    “这个工友,咱们现在有调查方向么?”齐天华问。

    夏青和纪渊从医院一回来,刚一进门就遇到那么一出不知道究竟应该称之为惊喜还是惊吓的大戏,那么一打岔就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和齐天华他们分享。

    现在被齐天华问到,她赶忙把朱学名提到过的情况也向他和罗威说了一下。

    “那你们负责那个留下了残疾的前工友,我和罗威就继续厉成文这边?”齐天华听完之后,征求纪渊和夏青的意见。

    “嗯,有什么进展再及时沟通。”纪渊点头表示同意。

    “哦,对了对了!”罗威在一旁忽然打了个响指,“差一点就忘了!我和齐天华还有一个考量,不过没有得到证实,所以也不敢肯定。我们俩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朱信厚的死因,这需要凶手有一个药【hx】物来源。

    根据我们之前的了解,厉成文和他的老婆,两个人在他儿子出事之后都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从最直观的后过来看,是厉成文的老伴儿疯了,不过在那之前厉成文的身体状况也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感觉他也是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老婆疯了更需要个人来依靠,他也未必能撑过来。

    在他们两个人身体状况都非常不好的那段时间,都需要定期服用一些药【hx】物,厉成文主要是心血管方面的,他老婆就是情绪和神经方面的,但是长期服用的话,这些可都不便宜,他们两个那阵子的经济状况确实也有些负担不起。所以后来厉成文选择了找那种‘药耗子’买来历不明或者临近过期的药【hx】物,这样可以节省不少的开支。

    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另外的一件事,厉成文认识很多的‘药耗子’,如果他想要购买一些跟他和他老婆身体状况没有什么关系,并且也没有办法通过正规途径获取到的东西……他可比一般人更容易实现呢!”

    “嗯,这一点来说,确实值得注意。”夏青觉得罗威和齐天华的考虑有道理。

    纪渊的看法也差不多,他也对罗威和齐天华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哪里的话,不都是咱们分内的事么。”罗威忙不迭的答话,自从把纪渊当成了自己身边的偶像之后,他和纪渊讲话的时候总带着一种诚惶诚恐,似乎又很高兴很乐于同纪渊多说上几句,但又很怕太聒噪了会惹纪渊不高兴。

    纪渊点点头,和夏青一起起身,同罗威和齐天华一起下楼去,到楼下分头走的时候,他拍了拍罗威的肩膀,对他说了一句加油,然后就上车了。

    “我的妈呀,我今天这待遇也未免太好了吧!”罗威一脸的受宠若惊,压低了声音对齐天华和夏青说,“纪老大突然对我这么和蔼可亲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哪有那么夸张!而且他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新绰号了?”夏青哭笑不得,在她看来,纪渊平时并不凶恶,方才也完全称不上“慈祥”吧?

    “刚刚多的,我觉得今天纪老大霸气!”罗威冲夏青眨眨眼,“英雄救美!”

    “你说什么呢?!”夏青一脸哭笑不得的问罗威。

    “纪老大出手推老沈的时候我看到了,”罗威神秘兮兮的说,“我其实也觉得老沈有点自我感动过了头,我都看出来你不太喜欢今天他张罗的那一档子事儿,结果他还没时没晌儿的,一点也不知道见好就收!帅这东西,那得是别人买你的帐,你就帅,别人不买你的帐,你那张脸就不值钱,自作多情的魅力也得收一收,还真以为自己靠一张脸就无往不利了?!”

    齐天华在旁边拉了罗威一把:“行了,既然觉得小夏不会喜欢那件事,你就别一个劲儿的帮人家回忆了,那边纪渊还等着呢,走吧,有收获及时沟通!”

    最后的那一句当然是对夏青说的,夏青冲他们摆摆手,转身也上车去了。

    其实罗威刚一开口说当时他在旁边看出了自己的不适的时候,夏青还真的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以为自己当时的反常反应被罗威给发现了。

    好在听到后来就听得出来,并不是那样一回事,夏青也就放下心来。

    她过去的事情,实在是不想再继续向身边的同事当中扩散了,毕竟这种事总是容易激起一些人的好奇心,遇到那种不合时宜跑来打听的,抓着自己刨根问底,那无异于把已经长好了的伤疤再一次抠破流血。

    上了车,纪渊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夏青这才开口问他:“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刚才在上头的时候你也没有说,我猜猜,是想排查工友的身份?打算按照朱学名之前描述的那种条件,去找疑似的厂子?”

    “对,先锁定了当年两个人一起工作过的工厂,才能锁定到具体的人。”

    “可是……朱学名不是说,尘归尘,土归土,那家工厂都已经倒闭了么?”夏青有些吃不准,“咱们就算能够锁定一个大体的目标,又怎么从一个已经倒闭了的工厂那里打听到当年的事情啊?”

    “工厂当然什么都不会说,但是人会。”纪渊一边开车一边说,“朱学名说过,之前的那个厂子一度效益还是很好,是个机械厂,后来效益不好倒闭了,有了这一些限定条件,就不难锁定范畴,当年一度那么红火的老工厂,按照早年的惯例,十有**会有属于自己的职工住宅楼,我们可以碰碰运气。”

    夏青对这些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多的了解,她之前在w市生活的时候,年纪比较小,身份是一个很单纯的学生,每天就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对学校以外的社会没有太多的接触,所以w市这边的什么效益红火的机械厂之类的,她并不太清楚,那种工厂会不会有职工住宅,她就更不清楚了。

    纪渊既然这么说,她就选择相信,打算先找找看看再说。

    事实证明,纪渊的这一条经验还是比较靠谱的,他们辗转走了几处旧厂房,打听了一番,把范围锁定在了大约十几年前w市本地还颇有些声望的某机械部件厂,那里最符合朱学名的描述,曾经红火,之后萧条,最后倒闭。

    并且这个部件厂确实在工厂附近盖了几栋小楼,用来当做职工住宅,后来工厂倒闭了,职工住宅的产权也折价卖给了住在那里的住户,所以后来虽然厂子已经倒闭了那么多年,那边的住户倒大部分还是曾经的老邻居、老工友。

    夏青和纪渊在这边转了转,和一些还没有搬走的老住户聊了聊,东拼西凑的获取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两个人把这些时间点凌乱,互相之间略有出入的信息拼凑在了一起,还真慢慢的梳理出了一点雏形。

    当年这个机械部件厂的确是w市相当红火的那么一家工厂,工资待遇各方面也都要比其他同类型的企业更好,一度员工众多,后来渐渐因为效益不好开始一天天走上了下坡路,很多人那个时候就选择了另谋高就,也有人一直坚持到了厂子倒闭之后才重新开始寻找去处和下一个饭碗。

    这样一个厂子,曾经的生产规模还是相当可观的,而也就是那段时间,厂子里面也的确出过一次事故,一度闹得有些不大好看。

    仍旧住在那附近的老住户里面有曾经在机械部件厂工作的人,对当年的事情还有一定的记忆,根据那几个被纪渊和夏青问到的老住户的回忆,当初厂子里面有一名职工,起初是因为自己的操作不当,导致工作时间里面一不小心把工作服裤子的裤腿绞进了机器里面,随着机器的运转腿也一点一点被扯了进去。

    这时候幸亏附近其他人看到了,也听见了这个职工的呼救声,紧急跑去把控制机器供电的阀门给拉了下来,机器停止了运转,其他人松了一口气,裤子被绞进机器里的人便开始试图把裤脚从机器里面挣脱出来,周围有人劝他不要想着慢慢弄出来,还是赶快找把剪子把裤腿剪掉比较好,但是那人舍不得自己的裤子,闷着头想要把裤子完好无损的拉扯出来,就是不答应。

    结果这边那人的裤脚还没有来得及拉出来,那边居然有人把电闸给推了上去,机器一瞬间就重新运转起来,那人的裤脚继续被更深的绞进去,他很惊慌,其他人也被吓了一大跳,七嘴八舌的让着拉闸,跑过去帮忙拉住那个被绞住裤脚的人,想要帮忙把人拽出来,但是哪怕是好几个人的力道,终究也还是抵不过机器的力道,那人的裤脚迅速的被绞了进去,他的腿也一起被扯进去,遭到了机器的碾压。

    那人疼得顿时惨叫起来,等到机器的电闸又一次被人拉下来的时候,他的那条腿已经鲜血淋漓,人也疼得昏过去,其他人叫了救护车把伤员送到了医院,经过检查得出了粉碎性骨折的结论,立刻进行了手术治疗。

    手术做的比较及时,术后虽然伤者的那条腿还是留下了比较明显的后遗症,有一些不良于行,但总体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由于最初裤脚卷进机器里面是属于手上这名职工个人的操作不当,工厂方面不肯按照工伤处理,受伤职工的家里人闹了一通,但最终有关部门在对材料进行审核之后,同样没有给予工伤认定,于是受伤职工的家人就把视线转向了那个冒冒失失就把电闸给重新推了上去的人,认为这件事那人要负主要责任。

    但是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和厂子没有了直接的关系,工厂里面当时其他的职工只知道那个受了伤的人家反反复复的闹了好几回,一会儿要跟推电闸的人私了,没过多久又跑回来仍然主张工厂方面负主要责任,前前后后闹了很久才终于沉寂下去。

第四十三章 现状

    这么听起来,这件事的确很符合朱信厚当年出的那么一档子事,并且如果这件事真的就是发生在朱信厚和他的工友身上,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工友一方在索赔这件事的态度上一直反反复复的了。

    因为最初那家人很显然是希冀于定性工伤,这样医疗费用等等一切就都有了着落,但是由于造成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人为操作不当,并不是工厂的责任,没有办法定性之后,才把追究责任的对象又锁定到了当时充当着拉闸人的朱信厚,朱信厚的妻子最初的确是态度非常配合,表示愿意赔偿,但是之后朱信厚翻脸不认账,那家人没了指望,就又寄希望于工厂给个说法了。

    那么接下来就需要去验证一下,那个受伤的工厂职工叫什么名字,那个厂在那个时候是不是有过一个叫做朱信厚的人。

    因为那个机械部件厂一直到经营不善倒闭之前,真正闹得比较沸沸扬扬的就只有那么一件事而已,所以对这件事有印象的人不算是特别难找,问了几个人之后,当初的被压断了腿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就已经被他们打听出来了。

    此人和厉成文差不多,也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姓氏,姓麻,叫做麻彭,年纪比朱信厚还要略小一点,当初因为受了伤,腿脚不大利索,后来又跟工厂这边闹得不可开交,干脆就离开了。

    不过这个人受伤之后的处境似乎也是比较惨的,因为在手上当时,他的年纪还不算大,伤了之后劳动能力虽然说不能算是完全丧失,但也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因为无力继续承担养家的责任,家庭也几乎是分崩离析,再后来他就彻底了离开了原本居住和工作的这片区域,老邻居们就再也不清楚他的近况了。

    至于朱信厚,也有人对他还是有印象的,只不过评价起来似乎就和他丧妻之后得到的邻居评价有了很大的不同,简单来说,就是评价没有那么高。

    “那个朱什么什么来着……哦,对,朱信厚!”被他们询问到的一个老太太,七十来岁的样子,起初对朱信厚的印象不算特别深,连名字都有些记不那么清楚了,在夏青的提示下才重新记起来,“他是后来我们厂的,好像就是临时工的那种来着?我也记不清了,我能记得他啊,还亏得他那个好老婆呢!”

    夏青觉得这老太太的话挺有意思:“阿姨,怎么和你一个工厂工作的朱信厚你印象都已经不那么深刻了,反倒对朱信厚的老婆倒是记得那么清楚呢?是他的老婆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说他们夫妻俩感情特别好,让你印象很深?”

    “谁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不好,我能记住这么清楚,是因为我觉得他那个媳妇儿啊,实在是太命苦了!摊上这么个男人,也不知道上辈子做错什么事儿了!”老太太撇嘴,一脸嫌弃和鄙夷,“我那时候在厂子里也上班挺久的了,我们那个厂啊,说累,肯定是有累的时候,但是也没有类到那种程度,反正我一个女人上一天班,回家该干嘛干嘛,中午就吃工厂的食堂。”

    “难道朱信厚不是这样么?”夏青顺着老太太的话问。

    老太太摆摆手:“他可不是!娇气的很!明明那会儿比我年轻十几岁,还是个大老爷们儿,结果又懒又馋又娇气,居然嫌我们厂子里的食堂伙食不好,说是吃食堂做的破饭破菜就干不动活儿,要他媳妇儿每天中午跑来给他送饭!”

    “他媳妇儿每天都给他特意送饭?”纪渊问,据他们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朱信厚已故的妻子当初在孩子还没有出事之前,也是有在外面工作的,想要每天给朱信厚送饭基本从时间上来讲也是不大现实的,“不是每天帮他带饭?”

    “小伙子,我是老了,不过我可还没有老到连这种事都能给记混了的程度呢!”老太太原本说的还有那么一点含含糊糊,现在被纪渊这么一问,语气反而笃定起来了,“那时候我本来对朱信厚这个人都没有什么印象,是听我们一个车间的其他人说,厂子里后来的一个小伙子那会儿他三十多岁,说是小伙子也不过分吧?反正就是说那个后来的小伙子有福气,老婆贤惠,每天送饭。

    我那时候也纳闷儿过,我说为啥不吃厂子食堂的?我们那个厂当年是每个月给职工一点午餐补贴,不过这个补贴不给现钱,只能在食堂买饭用,这个月用不完的,到月底最后一天就作废了,不让留到下个月。

    一般我们那会儿为了省钱,都在厂子食堂里吃!你想想,一个月在厂子里一共能赚多少钱!当然应该是能省就省,不能浪费!就算实在是太不好吃了,偶尔从家里头带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谁还没有点儿馋的时候呢!

    但是那个朱信厚他不是啊!我最开始也是听别人说的,他让他媳妇儿每天到厂子里给他送饭,还说什么自己吃不了冷饭,也不喜欢在保温饭桶里面闷了半天的东西,就喜欢吃热乎乎的,刚出锅的,新鲜的菜饭!”

    “这话说的,新鲜热乎的饭菜,谁不喜欢呢?”夏青一听这话就笑了。

    “可说不是呢!”老太太拍着腿感慨,“我们那会儿就说他,穷人还生了个富身子!也没见着他身上长了那块‘怜人肉儿’,能让他媳妇儿就那么惯着他!

    不瞒你们说,我们那会儿也是闲的,就看他在厂子里一天到晚也没见多勤快能干,还见天儿的挑三拣四,这样不愿意那样不愿意的,我们有几次在厂子外面遇到他媳妇儿,还劝过那女的,我们说不能这么样,为了他不爱吃食堂,还不爱吃保温桶里的饭,你就上班儿中间抽空跑回家做饭去?凭什么呀!

    但是他媳妇儿说了,她男人辛苦,做媳妇儿的照顾自己男人天经地义,她就愿意让朱信厚那么什么都得依靠她,那你看,人家媳妇儿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们这些外人还有什么好讲,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你们厂子里的那个麻彭,他受伤的事儿跟朱信厚到底有没有什么责任呢?”夏青见这老太太对朱信厚当年的一些事还有印象,便顺势问了起来。

    老太太摆摆手:“这事儿我还真没亲眼见到过,不敢跟你们乱说,反正朱信厚那阵子在厂子里,一直就属于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游手好闲!成天东转转西晃晃,手头的事情一做完就开始到处脚底抹油,特别会磨洋工!

    那个麻彭呢,我也不太熟,印象不深了,感觉好像是一个挺倔的人,但是也没有多出类拔萃,在我们厂里当时也属于掉人堆儿里就找不见的那一类!

    哦,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麻彭的媳妇儿跟朱信厚的媳妇儿,好像正好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朱信厚的媳妇儿就是把自己男人当祖宗一样伺候着,麻彭的媳妇儿听说自己就是个主子!指望她伺候老公是不可能了,她还指望着老公伺候她呢!

    麻彭后来不是腿瘸了么,也赚不到什么钱,也照顾不了别人,还得被人伺候着,看病还费钱,那女的听说是把麻彭给甩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

    “麻彭家里当时有孩子么?”夏青忽然有些好奇的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那时候……有!有孩子了!他们家小孩儿那时候好像才一岁多,也是脱离不开人的那么一个年纪,所以他媳妇儿才觉得这个家不能要了,这样的日子不能过了,又让她养家,又让她照顾孩子,还得伺候一个以后也不知道腿脚能不能恢复得了的男人。我记得那会儿他们传的,说麻彭老婆特别狠,钱,房子,孩子,她都要,反正就是除了麻彭这个人,其他都得最好归她!”

    老太太健谈,爱说,不过说起话来也不算是口无遮拦,她还知道时不时的强调一下,自己也是道听途说了解到的,并不是准确的第一手消息。

    不过假设这个老太太消息足够灵通,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版本也比较靠谱,那麻彭可以说真的就因为朱信厚,导致整个人生的轨迹都发生了改变。

    夏青和纪渊又辗转的打听了一大圈,最后好说歹说拼凑出了一些关于麻彭的现状,了解到麻彭当年确实因为腿伤的事情被妻子抛弃,离婚之后净身出户,过得一度入不敷出,十分的窘迫凄惨。

    他当时因为暂时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再加上孩子的年纪也的确是有点小,所以离婚的时候孩子的抚养权归了他的前妻所有,麻彭的确几乎是因为那一个让他尝尽了苦头的意外,整个人生变得一团乱,从有家庭,变成了无家可归,这些倒是足够让一个人恨上另一个人了。

    既然麻彭的现状,原本的这些老工友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那么大概率是这个现状至今仍然不是很让人感到乐观的。

    毕竟世俗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当一个人境况比较好的时候,就算他再怎么样努力的想要保持低调,总还是会有旁人通过各种奇妙的途径了解到这个人现在所有的丰功伟绩。当情况反过来,这个人的处境比较差强人意的时候,就算旁人努力的想要打听和挖掘这个人的消息,这人也总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好在有了麻彭的这样并不多见的姓氏,还有大概的年纪,想要锁定这个人,然后进一步掌握到此人现在身处何地,近况如何,对于夏青他们而言并不难。

    虽然麻彭那边的情况暂时还没有去进一步的核实,不过从机械配件厂附近一些老职工口中听说的情况来看,要是这里面水分不大,那麻彭倒是对朱信厚父子具有比较强烈的作案动机。

    折腾完这些事,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回到局里,先处理了一下寻找麻彭个人信息的事情,并且很快就顺利的锁定了一个最有可能是他们想要找的那一位的名叫麻彭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

    不过令夏青和纪渊惊讶的是,麻彭从头到尾似乎都并没有离开过w市,并且他的户口是独立在外的,并没有和任何的亲人或者妻儿落在一起。

    “所以很有可能他到现在也还是孑然一身,受当年伤情对生活的影响还在!”夏青从这一情况做出了推测,“咱们按照这个地址找过去看看吧!”

    “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本地,不管与这一次朱信厚的案子是不是有关联,想跑的话估计早就跑掉了,不想跑的话,也不差这一晚上。”纪渊摇摇头,拒绝了夏青的这个提议,“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算生日特权。”

    这要是换成别的性质的工作,到了晚上这个时间才结束工作,还说是生日特权的话,简直可以辛酸到让人鞠一把泪了,不过对于夏青他们来说,纪渊这个说法听起来就变得非常有诚意了。

    夏青没和他客气,这一天的工作量不算特别小,额外还多了那么一档子糟心的事儿,她也确实想要休息休息了,于是两个人把当天的工作收了个尾,纪渊开车把夏青送到楼下,看着她进了楼门,然后才离开。

    夏青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实在是连做饭都不想再折腾,就拿之前颜雪她们几个给自己的小零食随便吃了一点,补充一点热量,就权当把晚饭已经解决了,之后好好的洗漱了一番,让热水帮助自己放松一下僵硬的四肢,冲淡一点疲惫和心中的烦闷。

    等她收拾好,看看时间,竟然已经过来午夜十二点。

    自己的这个生日……就这样过完了啊……

    夏青抓过旁边的手机,手机屏幕上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任何的新信息。

    看样子果然不能包邮不切实际的幻想啊,父母终究还是没有记起来。

    不过……夏青的眼前浮现出了纪渊站在半山坡上给子唱生日歌时候的样子,歌声仿佛也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一个无比沉稳,且大部分时候有些不苟言笑的人,因为唱了一首生日歌,竟然会变得如此局促,想到这个,夏青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勾了勾。

    其实……这个生日过的也并不算太差吧?

第四十四章 前科

    第二天一睁开眼睛,想到自己的生日总算彻彻底底过去了,夏青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过去她虽然不是特别矫情一些事,但是女孩子毕竟还是比较注重仪式感那一类的东西,跟颜雪她们几个人一起小聚一下才会觉得尽兴。

    今年拜那个“惊喜”所赐,她对自己的生日简直快要有了心理阴影,现在总算过去了,更是如释重负,唯独想到上班之后,不晓得还会不会有什么奶茶大户见到自己的时候眼神不善,不过既然已经如此,遇到恐怕也只能假装看不出,硬着头皮过去吧,反正就像康戈说的,现在人忘性大,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带着略微有一点忐忑的心,夏青来到公安局,从进大门开始就莫名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这让她自己都有些觉得好气又好笑,从头到尾这里面恐怕最无辜也最冤的人就是自己了,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这么一想,她就重新打起精神来,挺胸昂头的上了楼,推门走进办公室。

    纪渊已经先她一步到了,正把办公桌上的座机听筒夹在腮边,一边听电话一边在记事本上面迅速的记录着一些什么信息。

    夏青听得出来,这是一通工作方面的童话,于是她就没有回避的来到纪渊桌旁,安静的等着,等他挂断了电话之后,才开口问:“是有什么收获了么?”

    “根据朱学名的描述画出来的那个人像,现在锁定了一个比较符合我们要找的人的目标。”纪渊把自己做的记录递给夏青,“你看看吧。”

    夏青赶忙看了看纪渊记下来的内容,看了之后,也挑高了眉毛。

    “邓飞光,四十岁,男,刑满释放人员,之前服刑的监狱……是和先前关押陈和的同一个?”她已经从里面嗅到了一些不大寻常的气息,“这两个人……”

    纪渊点点头:“这确实是值得怀疑的一个方向,只不过方才电话里面我已经问过了,这个邓飞光之前犯罪造成的损害结果虽然比较严重,但是从社会影响和社会危害性这两个角度来说,犯罪性质不是特别恶劣,所以出来之后没有必须定期与户籍所在地派出所负责人员约谈的要求。”

    “也就是说,邓飞光出狱之后,例行公事的办完了手续,就没有人再能够掌握到他的具体行踪了。”夏青有些犯愁起来,“那可就不太好找了……”

    纪渊伸手朝自己的太阳穴位置点了点:“你是不是忘了一个重要角色了?”

    夏青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真的是说了傻话了:“哎呀!对啊!我刚才犯什么傻呢!如果没有陈和,邓飞光根本不可能与朱信厚产生任何交集,假如那个朱信厚描述出来的人真的是邓飞光,这里面肯定跑不了陈和的责任!

    陈和现在还在拘留期内呢,他就算是插上翅膀也跑不掉,只要还能找到陈和,就能够通过他至少找出邓飞光的一个互动范围来,这就好办了!”

    “不到必不得已,我认为暂时先不要去找陈和询问关于邓飞光的事情,就像你说的,他现在的处境插翅难飞,这种情况下,假如他与朱信厚的死无关倒还好说,如果有关联,那他的话可信性反而不高了。”纪渊对夏青说。

    夏青觉得很有道理:“好,那你再处理一下邓飞光这边的事情,我把麻彭的住址和家人的住址之类先汇总一下,回头咱们想要找他也方便。”

    两个人商量妥当,各自忙碌起来,没一会儿罗威和齐天华也都进来了,两个人看样子不像是刚刚来上班,而是刚吃完了早饭回来。

    四个人互相打过了招呼,夏青看了看他们两个:“昨天开夜车来着?”

    “别提了,说了你们都不信,我们俩是在历文成家开的夜车!”罗威说。

    夏青愣了一下,纪渊也把头抬了起来,目光投向罗威他们。

    罗威向来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齐天华也没有遮遮掩掩、有所保留的坏习惯,两个人立刻拉了椅子坐下来,给夏青和纪渊讲前一天晚上的事情。

    “我们本来还想要再暗中观察一下,顺便再打听打听,结果帮晚上才刚到那附近,没一会儿的功夫,正好撞见了厉成文,本来我们想要假装只是在朱信厚生前工作过的工厂附近打听打听,了解了解情况,厉成文倒是主动就迎上来,跟我们说,他知道我们应该是怀疑他来着,所以他想要跟我们聊聊,把话当面说说清楚,然后就把我们带到他家里去了。”罗威说。

    “厉成文的老婆情况真的很差么?”夏青问两个人。

    她这么一问,齐天华还好,罗威那边却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怎么了?你们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儿么?”夏青感到那么难。

    罗威苦着脸,指了指自己:“我是不大愉快,厉成文他老婆就很愉快了!”

    “这话怎么说?”

    “我一进门,厉成文他老婆本来看到有生人来了,还有点畏畏缩缩的,结果一看见了我,就跟大野狼见了小红帽似的,嗷一声就扑过来了,扑过来也不问个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摸我脸,搂着我哭,那眼泪鼻涕,全都擦我身上了!”

    夏青有些同情的看着罗威,厉成文老婆把别人错认成自己儿子的事情,她之前也听说过,所以大体能够想象出当时的那个场景,对于罗威来说,这种突如其来被一个疯女人给搂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自己的身上抹,这很显然不会是什么令人可以感到愉快的事,就算保持平静恐怕都不大容易。

    “之后厉成文就把他老婆给拉开了,看样子好像是对这种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一点也没有惊慌,跟他老婆特别柔声细语的说,认错人了,他们儿子长的比罗威白,比罗威脸圆,还没下班回来呢,这是几个儿子的朋友,过来想要找儿子一起出去打打篮球什么的,很快就把他老婆给安抚住,带到屋里去了。”齐天华说,“他过了一会儿才又出来跟我们俩说话,他老婆就再没有出来过,估计是被他给哄得在屋子里面先睡了,不然还真没法儿说话。”

    说着,他也不无同情的看了看依旧有点脸色发青的罗威,厉成文儿子生前的照片他们大家都看过,其实严格说起来,长得和罗威一点都不像,只不过身高和体型乍看起来倒是真的有点类似,恐怕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罗威才会和之前的那个路人男青年一样,被厉成文的老婆给认错了。

    “厉成文跟你们坦白自己的心路历程了?”夏青猜到厉成文应该是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罗威和齐天华又没有充分的证据去证明厉成文所说事情的真假,所以才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一早上过来跟他们商量一下。

    “对,厉成文说他也憋了好长时间,不吐不快,但是这话又没有办法跟别人说,毕竟说出去了,搞不好人家要误会,倒不如干脆找我们两个人来说说话,把心里面的苦水也吐一吐。”齐天华说,“他说横竖咱们警察都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了,清者自清,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跟我们说一些心里话,也不可能让这种情况更坏到哪里去。”

    “他是想用这种比较特别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无辜?让咱们觉得他都敢和咱们的人开诚布公的交流这些事,说明他是没有问题的?”夏青有些猜不透厉成文的想法,她觉得一般人如果并没有做过什么事,但是却惹上了警察的怀疑,一定会非常的不开心,产生抵触情绪都很正常,哪有找警察推心置腹的呢?

    “小夏,你这回还真猜错了!”罗威虽然说被厉成文老婆的突然袭击弄得有些狼狈,但态度还是很客观的,“厉成文昨天晚上跟我们俩聊得还真挺坦诚,我这个人虽然说没有特别精明吧,总体来说觉得自己也没有特别傻,在我听来,我觉得厉成文的那个坦诚劲儿不是装出来的,一般人没那个演技!”

    “那他究竟跟你们说了一些什么呢?”

    “他说啊……他说他一开始的时候是真的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朱信厚给处理掉,这样一来就算是给他儿子报仇了,但是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制造机会,也一直觉得时机未到,所以就愣是没有下过手。”

    夏青看看纪渊,纪渊也略微有些错愕,他们都以为厉成文主动找上齐天华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想要标榜一下自己的无辜,可能会连过去的恩怨都绝口不提,又或者表示过去虽然如何如何,但是逝者已逝,他们已经不愿意只活在过去的怨恨当中,云云云云,诸如此类。

    厉成文居然主动承认了曾经处心积虑的想要对朱信厚下手的这件事,这倒是让纪渊和夏青都有一种意料之外的刮目相看。

    “厉成文说了他和朱信厚到底多大的仇恨么?朱信厚又有没有意识到过他是什么人呢?”夏青先把自己最好奇的事情问了出来。

    罗威忙不迭的点点头:“说了说了,都说了,要不是他说了太多,而且还有些唠唠叨叨的,我们俩也不至于从他家出来之后就直接回局里来凑合半宿了!厉成文说他儿子原本有喝酒的毛病,后来有一段时间其实挺听劝,已经改好了。

    后来又被人起哄撺掇的,又开始喝起来,而且这一次还变本加厉不听劝了,厉成文在他儿子出事之后,借着有不少他儿子的工友都去看望他们,安慰他们的功夫,从那些人嘴里面打听出来了一些事情,他儿子的死跟朱信厚有关。”

    “朱信厚是那个教人不学好的。”纪渊听到这里已经猜出了答案。

    “对啊,厉成文说当时他儿子原本一个单位的一些知情人都表示,他儿子后来越来越不听劝,里面朱信厚的责任大着呢!”罗威忙不迭冲纪渊点头,“朱信厚总是帮厉成文的儿子找各种自我放纵的理由,还说什么自己就是太老了,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年轻的时候没有尽情的好好疯狂好好折腾一番,到了现在年纪大了,想折腾也折腾不动了,那就什么都完了。

    要我说,厉成文这个想法也不太对,他是不是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那个儿子是不是也心智不太健全啊!要不然也是老大不小一个人了,怎么就朱信厚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朱信厚让他喝酒他就喝?朱信厚让他死,他死不死?”

    “有些时候,人们就只能听到自己想要听的那部分内容而已。”夏青说。

    “小夏这个总结还是很准确的,很显然厉成文的儿子当时已经受到了酒精的诱惑,内心其实早就已经动摇了,只需要有人顺应着他自己内心的倾向去推自己一下,他就可以直接毫不动摇的把选择做了!”齐天华表示赞同。

    夏青苦笑着的摆摆手,指了指纪渊:“这是昨天纪渊才教给我的一个道理。”

    “纪师兄,那个……以后你也多指导指导我呗?”罗威一听这话,立刻毫无节操的对纪渊献起殷勤来了,“其实你别看我平时嘴巴没有把门儿的似的,其实我脑子还是挺好使的,一点就透!”

    纪渊似笑非笑的看他:“我知道你?你确定么?”

    罗威本来到了嘴边的话,被纪渊这么一问,吓了一跳,憋了回去。

    “有一说一,有什么说什么,现在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说一些拍马屁的话。”纪渊这么说无异于破了罗威的冷水,不过他能有耐心对除了夏青以外的说这么多,就已经是一个进步了。

    “厉成文原本是一个什么样的打算?”纪渊问两个人。

    回答他的是齐天华:“厉成文说他原本的打算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儿子是怎么出事的,他就怎么去撺掇朱信厚犯同样的错误。”

第四十五章 有话说

    “所以说,厉成文的原计划,是想要让朱信厚也因为喝酒导致发生一些威胁到人身安全的事情……”夏青意识到厉成文如果说的是实话,那朱信厚实际上的死亡方式,恐怕跟厉成文想要追求的那种以牙还牙的复仇效果差距很大。

    “是啊,但是朱信厚的工作性质摆在那里呢,晚上那个夜班说白了就是在值班室里面睡一晚,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就算喝的一团烂泥也不可能出什么事。厉成文想过趁着喝了酒,把朱信厚带出去,但朱信厚说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份不用很辛苦还可以多赚一份钱的工作,他怕出问题,没有答应过。”齐天华说。

    罗威在一旁补充道:“厉成文还试过想要留下来,一直拉着朱信厚喝酒,喝到天亮,让朱信厚醉醺醺的下班离开,带着酒劲儿去上白天的那份工,这样就有几率可以让他在白天的时候出事故,但是朱信厚的自制力居然还挺强!甭管厉成文怎么劝他,怎么激将,他就是不上钩,到时间差不多了就清场,自己就休息了,所以导致厉成文始终都没有找到过和朱信厚独处的机会。”

    “你们两个觉得厉成文对你们说的这些话可信度有多高?”纪渊问。

    罗威有些担心自己在纪渊面前说傻话,所以有些谨慎的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看了看旁边的齐天华,一个劲儿的给他递眼色,让他先开口。

    齐天华可就比罗威稳重多了,他想了想,说:“我觉得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首先他们每次去跟朱信厚喝酒都是好几个人,离开也是一起走的,他们不去找朱信厚的时候,胡玉芬还会逮着机会去跟朱信厚约会,无形当中等于给厉成文也算是当了一个时间证人了。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朱信厚家距离厂子还有厉成文家都很远,厉成文的老婆那种情况,我和罗威也是的的确确亲眼见识到了,长时间离开人确实不大现实。

    厉成文说他白天上班的时候几乎都是把他老婆反锁在家里面,免得他老婆又跑出去找儿子,就算是那样,他老婆还跳窗户跑过几回,幸亏邻居看到了去厂子里找厉成文,这才没出什么事。

    我们那天在他们家的时候,厉成文的老婆就反反复复从屋子里面跑出来了好几回,她的精神问题确实很严重,厉成文找了病例给我们看过,而且我们刚到那里的时候,她抱着罗威哭哭啼啼,把他错认形成了自己的儿子,结果后来她又跑出来,看到罗威就不认识了,理都不理她。”

    “对对对,她第一次跑出来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以为她又要跑过来往我身上蹭眼泪鼻涕呢!结果她出来看了我一眼,就要穿衣服往外走,而且这季节了,外头天儿多冷啊!她往身上套连衣裙,说要出去接孩子去,孩子放学了。厉成文赶紧把她拦住,说孩子接回来了,做完作业了,在屋里已经睡着了,让她别去打扰,孩子学习怪辛苦的!

    厉成文他老婆一听这么说,就问我们是谁,厉成文说我们来是老师,来家访的,他老婆就过来跟我们打招呼,说让我们在学校里多关照一下孩子。”

    罗威尽管并不喜欢被人抱住蹭一身鼻涕的这种经历,但是一想到厉成文老婆疯疯癫癫都是因为孩子出了事,他也觉得心里不太好受。

    不管从事什么职业,毕竟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谁也无法从一个凡人的情感和情绪当中完全跳脱出去,尤其是做警察的,本身从事着一份来自于职业的高风险,而这种高风险有可能带来的后果也不是他们这些从业者自己一个人需要去面对就够了的,作为他们的父母妻儿都一样需要跟着承担。

    “那对于朱信厚的死,厉成文是一个什么态度?”纪渊又问。

    罗威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比较干脆:“我感觉他好像没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兴奋和喜悦,反正想一想也是,就算是朱信厚死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儿子也活不回来,他老婆的精神也一样不可能恢复正常,所以想一想,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同态复仇什么的,好像真的没办法带来什么精神上的安慰。”

    “厉成文跟我们说,其实后来一方面没有机会,另外一方面他考虑到朱信厚的家庭情况,已经有些犹豫,到底还要不要坚持自己最开始想要报复。”齐天华对厉成文的情绪也是比较复杂的,“他说一想到当初朱信厚不负责任的撺掇自己儿子酗酒,导致了最后的悲剧结果,他就很气愤,恨不得吧朱信厚给碎尸万段了,但是一想到朱信厚的老婆已经死了,儿子还是一个不能生活自理的残疾人,如果他真的对朱信厚下手了,朱信厚死有余辜,朱信厚的儿子呢?已经没有了妈妈,如果爸爸也死了,谁来保障他以后的生活。”

    “所以说厉成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还没有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良知还在。”夏青听完之后,有些感慨,“从凶手杀害朱信厚的手法来看,这个人对朱信厚的恨意是很深很纯粹的,不带任何一丝的犹豫,别说是给他留条活路了,就算是死,死之前都要给朱信厚足够的精神折磨!

    如果说厉成文对于杀死朱信厚给儿子报仇的这件事已经没有那么坚定,那他就算是有作案时间作案机会,也不一定能够处理得那么干脆利素吧?”

    “嗯,你考虑的也很对,我和罗威下一步就打算进一步对厉成文进行一下排除,应该不会需要多久,在他的身上就可以有个结论了!”齐天华点点头。

    四个人在这件事上讨论了一番之后,罗威和齐天华就又一次出发了,纪渊和夏青也又稍微多呆了一会儿,就确认好了麻彭现在的居住地,打算过去那附近打听打听关于他的一些情况。

    纪渊准备好了,和还有一点事没弄完的夏青打了个招呼,就先下楼去开车了,夏青迅速整理着手头的工作,打算速战速决,然后下楼去和纪渊碰头。

    也就那么一两分钟之后吧,夏青觉得自己面前的光线被人给挡住了,她本能的以为是纪渊又去而复返,头都没抬就笑着问:“你不会是忘了什么东西吧?”

    “小夏,我想和你聊几句。”沈文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夏青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一看,沈文栋就站在自己办公桌前面,正低着头看着自己呢,脸上挂着微笑,只不过和平日里比起来,显得有点局促。

    “沈师兄!”夏青连忙也站起身来,她不太习惯于居高临下的看别人,也同样不喜欢被人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当然,她现在不管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沈文栋,都会比平时显得更生分。

    “小夏,昨天的事情,实在是抱歉啦!”沈文栋搓着手,一脸歉意的对夏青说,“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几句。我之前无意当中从你的资料里面看到了你的生日,所以就想着给你策划一个小惊喜,我原本以为你们女孩子应该都喜欢惊喜之类的那些事,结果没想到……好像给你添乱了。”

    “没有没有,你快别这么说,”夏青忙不迭的摆摆手,“昨天的惊喜确实很让人意外,我也很感谢沈师兄的用心良苦,只不过我这个人不太喜欢给人添麻烦,所以就会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沈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以后真的不用麻烦了。”

    “小夏,我觉得咱们在一个部门,虽然合作的次数不算特别多,但是相处的还是非常好的,我这么理解没错吧?”沈文栋听了夏青的客气话之后,脸上的无奈更浓了几分,“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孩子,工作能力也很好,性格也很好,所以我也一直很欣赏你,但是昨天我忽然有些困惑了,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有什么做的不够好的地方,给你带来了困扰了呢?”

    如果算上那几个看自己眼神有些莫名其妙的女同事的话,那倒是的确给自己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呢,夏青暗暗腹诽。不过那几个人和自己本来也不熟,她也不太在意她们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没有,真的没有什么,你不用那么介意。”夏青一边对沈文栋说,一边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被造成了一定程度困扰的人是自己,怎么现在自己反倒成了那个需要照顾别人的情绪和感受的人了呢?

    “真的么?要是这样的话,我心里也能好过一点儿!”沈文栋大松一口气似的,“其实那天回去之后,我也反思了自己的举动,想来想去,我觉得可能我还是有些唐突了,有一些事情,没有铺垫的情况下就突然做出来,确实是会让人始料不及,这方面来讲,我的确太欠考虑了。

    但是小夏,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好像始终有一点疏远,我自认为对你一直没有过任何前辈也好,师兄也罢的那种架子,我的个性应该也不大会让人感觉受到了冒犯吧?如果有,我检讨,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才让你跟我之间的距离感一直都没能减弱呢?”

    夏青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她就实在是没有办法回答了,毕竟这种问题的答案一般都是心照不宣的,说出来就意味着两个人脸上都不好看,又或者其中一方虚与委蛇,顺着对方希望听到的话去讲。

    在沈文栋原本的期待当中,估计以为夏青会马上对自己作出解释,说一些彰显两个人之间关系并不生分疏远的话,夏青的沉默让他也有一点始料未及,表情略微显得有那么一点错愕。

    “沈师兄,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师兄。”夏青微笑着说。

    她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前一天沈文栋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夏青当然心里有数,只不过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沈文栋没有直接了当的说什么,自己也不好去直截了当的回应,毕竟大家以后还在一个部门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好搞得太尴尬,最理想的当然就是点到为止,一笔带过。

    沈文栋听了夏青的话,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夏青看得出来,却没有去开口问他想要说什么,一时之间两个人站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愈发尴尬起来。

    “小夏,”终于,沈文栋还是开了口,一副把心一横的样子,“对不起,之前有的事情,我可能没有对你说实话,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有我的顾虑,我怕我说出来以后,大家以后相处起来可能就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我希望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叫我沈师兄,和我说说笑笑,但是现在……我有点犹豫……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对不对?我也不是圣人……”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沈文栋的话给打断了,也把他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给一并搅了个乱七八糟。

    沈文栋只好停下来接电话,夏青听不到电话那边在说什么,不过从沈文栋的反应来看,那边似乎是需要他尽快过去一趟的,他有些不大情愿,问能不能稍等几分钟,但是好像早到了对方的拒绝。

    挂了电话,沈文栋只好对夏青叹了一口气:“咱们下回再继续聊吧!”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办公室。

    他走了之后,夏青急急忙忙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也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办公室,下楼去和纪渊汇合,免得沈文栋万一很快的去而复返,那可就不好办了,毕竟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去做呢。

    还好,下楼的一路上夏青谁也没有遇到,到了楼下,纪渊已经把车子停在那里等着了,她便径直钻进了车子里面,上了车便赶忙示意纪渊开车离开。

    纪渊有些狐疑,倒也没有多问,按夏青说的,启动汽车离开了公安局。

第四十六章 住处

    车子开出公安局的院子时,夏青还在透过车窗有些鬼鬼祟祟的回头张望呢。

    “你被人追债?”纪渊不知道是第几次瞥见她这么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

    他这么说当然是对夏青此时此刻这种举动的一种调侃,夏青听得出来,她转回身子,先是因为车子驶离了公安局而松了一口气,然后才看了看纪渊,有些心虚的笑着说:“让你见笑了,追债倒是没有,不过我在躲沈师兄。”

    “躲他干什么?他不会又找了什么名目给你做蛋糕吧?”纪渊半真半假的问。

    夏青瞪了他一眼:“你真当他是要开蛋糕店么?他是跑去跟我为了昨天的事情道歉的,不过道歉来道歉去,话就说的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你猜怎么着?他跟我说,之前有个事情他没跟我说实话,瞒了我,当时是出于他自己的某种考虑,但是现在思来想去,觉得应该跟我说说真相。

    我刚才在想啊,之前我跟沈师兄也实在是没有过太多的交集,也没有很深的交情,唯一是我真的特意跟他打听过的,好像就只有我当年那个案子了。”

    她说到这里,话音未落,纪渊忽然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错愕。

    “你告诉沈文栋你是当初那件事情幸存下来的那个当事人了???”纪渊问夏青,他的语速很快,透着一种隐隐的急躁,表情看起来也有些严肃。

    夏青不明就里,点点头:“对啊,我告诉他了,其实也不是特意想要告诉他,主要是我想要打听出来我恩人的情况,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途径了。

    不过问了也白问,我问了沈师兄这件事之后,他除了对于我是当初那个被解救出来的女孩儿这件事狠狠地惊讶了一番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还说让我不用打听了,过好现在就好。

    我也不知道究竟我的这个恩人怎么就那么让人讳莫如深,回去之后我琢磨了好久,最后就只能得出一个推论了我的恩人可能是**。”

    “不是。”听了夏青的话,纪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做出了回应。

    “哦?你不是说那时候的事情不清楚么?”夏青立刻就抓到了一个漏洞。

    纪渊看上去姿态有些僵硬,脸色也变得有一点难看起来:“**和我是同学,我不清楚你的事,不代表我不清楚他的事。”

    “哦……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夏青有一点失望,不过她把情绪掩饰的很好,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沈师兄刚才被电话给打断了,没有继续下去的话题,到底会不是想要告诉我,其实他知道我一直要找的恩人是谁呢?”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他?”纪渊姿态上的僵硬一点也没有得到缓解,从他的表情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要赶赴一个非常危险的抓捕现场呢。

    夏青想了想,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说不定我想多了呢,沈师兄想要跟我说的搞不好根本就不是这件事,毕竟他前面还在跟我说希望跟我相处轻松愉快,不希望给我造成困扰什么的,没道理话题一转,忽然就跟我聊起那件一点也不沾边的事情呀,你说对不对?我还是不瞎猜了吧!”

    说着她摆了摆手,一副就此终止这个话题的架势,很显然虽然话里面像是在询问纪渊“对不对”,实际上却并没有真的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复。

    纪渊没有再说话,只是窝着方向盘的手攥得有些紧,像是要把方向盘给捏碎似的,情绪似乎也带着一种隐隐的烦躁。

    夏青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把视线转向到窗外去,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各自安怀心事,车子里重新归于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夏青打破了沉默,似乎是有些突兀的,她坐直了身子,扭头问纪渊:“那个陈清绘最近有再跟你联络过么?你好像都没有再找我想要设置什么呼叫转移,是对方已经放弃了呢,还是你们沟通比较顺利,所以不需要了?”

    纪渊似乎也没想到夏青忽然会冒出这样的一个问题,略微错愕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没有觉得夏青的询问有任何逾越,一本正经的回应道:“没有,上次她打电话给康戈,通过康戈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

    如果她想拉着我去回忆过去,那没有这个必要,我没有什么值得回顾的过去。如果她想要找我展望什么未来,也没有必要,我也没有什么未来是想要和她来共同展望的,所以联络什么的,没有任何意义。

    过去我的一些选择,都是因为**的坚持,现在**已经不在了,所有的那些事也可以跟**一起画上句号,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陈清绘是一个聪明人,我的话她不会听不懂,所以没有别的联络了。”

    “哦。”夏青点点头,两眼笑眯眯的看了看纪渊,又转向了窗外。

    两个人再一次沉默下来,一直到抵达麻彭现在的住处附近。

    关于麻彭的近况,其实夏青和纪渊也都没有一个特别系统的掌握,只是查到了他在受伤之后就没有了什么固定工作,似乎一直都是在打零工,连住处也是,离婚之后原本的婚房给了前妻,麻彭就变得居无定所起来,因为身体状况导致他收入水平始终不理想,因此住房问题只能通过租赁来解决。

    他们今天过来的这个地方,是最近能被查出来的麻彭的落脚之处,实际上他还是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在没有实地查证之前,都还是个未知数。

    一路开车过来的过程当中,天上的云渐渐厚重起来,等到他们下车的时候,天空已经从原本有一点点多云的状态,变成了阴云密布,风也急了不少,卷得地上枯黄的落叶急促的打着圈圈,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给这种昏黄阴冷的天气又平添了些许的萧瑟氛围。

    夏青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一点,和纪渊朝他们要找的那个小区走了过去。

    他们去的小区在w市里面应该可以算是那种档次还不错的居民小区了,而且规模比较大,一点也不比夏青租住的那个小区差,并且从地段来讲,搞不好要比夏青住的那个地方含金量还要更高一些,之前他们确认到的情况是,麻彭曾经在这个小区里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本来他们只是查到了住在这里,却并不知道这个小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毕竟时下里房地产开发商似乎都热衷于把自己小区的名字取得越洋气越好,越大气越好,不是地中海,就是欧洲,要不然就是直接连“天下”二字都能扯进去,很多时候听名字觉得简直是豪宅,实际上却有可能发现只不过是偏僻地段的一个规模并不是特别大的滞销住宅区而已。

    不过这里的规模和小区的名称做到了名副其实之后,倒也让夏青产生了一个疑问:“不是说麻彭受伤并且离婚之后,因为腿脚不是特别利索,工作受影响,收入一直不是很高,那他为什么有条件住在这样的小区里面呢?这边的租金来说,恐怕只会比我那边更高,不可能更低啊!”

    “确实不太符合常理,所以咱们这一趟来的才有意义。”纪渊对夏青说。

    这话夏青是无法反驳的,他们现在是想要摸底麻彭,并不是想要短兵相接的去和他当面对质,毕竟不能够做到知己知彼,直接找上本人也只会出境被动。

    两个人在小区里面兜兜转转,四处打听了一番,没用太久就有了收获,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麻彭之前不止是住在这里,甚至还在这里工作过。

    “他之前是我们这边的保洁,”物业一个工作人员这样告诉他们,“不过他不是我们雇的,我们小区的保洁是外包出去给外面的清洁公司来做的,他实际上虽然工作一直是在我们这边,但是雇佣关系还有工资什么都是保洁公司那边在发,跟我们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我们对他这个人的情况了解也不多。”

    “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一提他,你就立刻印象这么深刻呢?”夏青问。

    物业的工作人员笑了笑,说:“这个吧,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跟别人不一样,我们小区别的保洁员年纪大点小点的都有,男的女的也都有,但是基本上都是体格儿还不错的,他是我们小区里来的第一个做保洁的瘸子。”

    这话一出来,夏青就觉得这位物业的工作人员素质恐怕没有多高了,并且她下意识的留意了一下纪渊,看到他只是阴沉着脸,没有更多的反应。

    “还有一个原因是什么?”纪渊问那个物业的工作人员。

    那人叹了一口气,说:“因为他住的地方,就前阵子,还给我们物业惹了一点麻烦,好不容易我们才把那件事给处理好,算是摆平了,想不记得也难。”

    “能说一说这是一件什么性质的事么?和麻彭本人有直接的关系么?”

    “哦,这倒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到最后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对方到没有太遮掩,“其实那件事情的责任方是我们这附近的一家中介。起因是我们小区有一个业主,前些年生意的重心转移到外地去了,所以把房子就委托给了中介,让中介按照他们定好的价位租出去,定期汇给房主就行。

    结果那家中介合作的年头多了之后,看房主好几年了,就只是电话沟通,按时收钱,人根本就不回来,所以就起了歪心思,背着房主弄了一些上下铺那种铁架子床,把房子给改成了群租的那种,一个四室两厅的大户型,愣是每个房间都被租了六到八个人不等,平均到每个人的头上租金非常低,但是合计起来就比房主订的租金多了不少,那家中介就钻了这个空子,瞒着房主,把差额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去了,之前这个叫麻彭的保洁员就租住在那里。

    后来这种事肯定早晚是要瞒不住的,房主最后就还是知道了,赶回来一看,那肯定就很火大,闹得也很凶,不光要告那家中介,还要告我们物业管理不严,他们家房子被改成了群租房,我们知情不报。

    为什么说我们知情不报呢?就是因为麻彭是小区里面的保洁员,好多人都见过他,能把他认出来,所以那套房子的房主就觉得这件事小区物业也是知情的。实际上你说我们跟麻彭连直接的雇佣关系都不算,我们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呢!就算知道是住在我们小区内,我们也不好无缘无故跑去检查一下吧!

    后来那个房子被房主收回去之后,里面住的人都被赶出去了,那个麻彭也没有地方住,就跟清洁公司申请换了地方,说我们这边租金太贵了,承担不起,他不是我们物业直接聘用的人,我们也没有那个立场决定他的去留。”

    物业工作人员这么一说,夏青也觉得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对方会对麻彭印象如此深刻,这个问题得到了解释之后,其余的其实也就不重要了。

    “他在你们小区做保洁工作的时候,表现怎么样?”夏青问。

    物业的工作人员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们两个:“这个麻彭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如果是的话,你们一定告诉我一下,我得跟我们经理反应反应,让合作的清洁公司那边也加强对雇佣人员的审核,可别弄了什么不靠谱的人进来,这要是被我们业主那边知道了,保不齐又要闹了!”

    “没有,你别多想,他是当初一场事故的受害人,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做回访,了解一下他现在的生活情况、工作情况。”夏青脸部红心不跳的给出了一个理由。

    物业工作人员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在还挺有道理的,于是便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七章 反反复复

    “麻彭在我们这边怎么说呢……总的来说表现还算是过得去的吧。”物业的工作人员叹了一口气,“他干活儿还挺认真的,但是脾气有点古怪,有一点阴晴不定,心情好的时候就怎么都好说,卫生也打扫的非常彻底,对业主和其他保洁员的态度也不错,但要是遇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是那样了。

    之前就有业主投诉过他,说他在擦楼梯的时候,拖把撞得周围咚咚响,什么楼梯扶手,什么走廊墙壁,还有人家业主家的房门,都被他撞得叮叮当当的,业主就不高兴了,开门跟他说,让他注意一点,不要那拖把撞人家家里头新换的防盗门,结果他也不高兴了,让人家以后别把走廊踩的净是脚印儿,说完还把拖把往人家门口一扔就走了。”

    “这脾气还挺爆的么!”纪渊挑眉感慨。

    物业工作人员苦笑:“其实他大多数时候也不那样,因为他负责打扫的那几栋楼离我们物业这边还不算远,所以平时出出进进的总能看到他干活儿,他负责的区域也很少有被检查出来有问题的,尤其是以他的那个腿脚,本身就是瘸的,上上下下的收收垃圾擦擦地就都比一般人要辛苦不少,听不容易的。

    结果偏偏就是他那个怪脾气,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心情好的时候见到人也主动说话,笑眯眯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的一样,跟谁都能发火,因为这个没少被业主投诉,每次他还得去给人道歉。”

    “他还肯道歉?那至少说明麻彭心里面还是很清楚自己行为妥当不妥当的喽?”夏青觉得有些奇怪,“那他明明知道自己有错误,还肯认错,但是之后却又一犯再犯……他是不是有酗酒这方面的问题呢?”

    物业工作人员忙不迭的点点头:“你们还真是接触过的人比较多,所以很明白这些事啊!他可不就是有喝酒的毛病么!我们后来也发现这件事了,但凡他那段时间来上班的时候,身上带着酒气,一准儿用不了多久就得被人投诉,投诉完了他再去跟人家道歉,有的时候一段时间也没怎么见他喝过酒,一般就比较安生,不会有什么幺蛾子被闹出来。”

    “那他这个样子还能在你们这边一直工作,是你们物业对他的态度比较宽容,还是直接雇用他的那家清洁公司对他比较宽容?”纪渊问。

    物业的工作人员笑了笑:“这个怎么说呢,多少都对他还算宽容吧,我们这边主要是遇到过太多各种各样的业主投诉了,麻彭虽然说有的时候前一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会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好,但是那种事情一个月里头可能也就出现那么几次,而且也不一定回回都跟业主起争执,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好的。

    这一样米养百样人的道理,你们肯定都明白,我们小区挺大的,清洁公司那边派过来的保洁人员也比较多,什么样的都有,有的倒是态度特别好,成天笑呵呵的,或者不多言不多语,但是一样,态度好了,活儿可不怎么给你好好干!楼梯间里面脏兮兮的,业主也不高兴,所以比起来,还是麻彭这种省心。

    后来,我们权衡过之后,就把他给调去打扫公共区域了,这样跟业主直接沟通的机会就会少一点,试了试,觉得还行,达到了我们想要的那种效果,就没有跟清洁公司那边太上纲上线的反馈,那边当然是我们不要求,他们就也没有什么可追究的。怎么讲呢,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麻彭也是个可怜人。”

    “他有什么特别可怜的遭遇么?”夏青赶忙追问,“他跟你们说过什么?”

    “那倒是没有,我们也是听别的保洁员说的,说感觉麻彭是那种‘有故事的人’,奔五十的人,瘸着一条腿,房子也没有,家里人也没听他提起来过,跑去清洁公司当保洁,说真的,他是我们物业用过的最年轻的保洁员了!所以我们就猜,他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会心情不好,还喝酒什么的。”

    “他那个时候在你们印象当中,有没有什么比较聊得来的人?”夏青问。

    物业的工作人员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我们有的时候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麻彭会跟那人坐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说话,那人也是我们小区的一个保洁员,跟麻彭负责的区域离得不远,好像两个人比较熟一点。”

    “那这个人现在还在你们小区里面工作么?”

    “对,那人应该没有什么变动,你们需要跟他聊聊么?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叫人把他给喊过来。”物业的工作人员很配合的表示。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是和麻彭一样负责公共区域的,还是别的?”纪渊问。

    “这个人叫孙福忠,也是负责公共区域的。”

    “他今天正常上班的吧?那就不麻烦你叫他过来了,我们直接过去跟他聊聊。”夏青猜到纪渊的意图,就对物业的工作人员方才的提议进行了婉言谢绝。

    物业工作人员当然乐得少揽一个瓷器活儿,立刻就爽快的把这个叫孙福忠的人是负责哪个区域清洁工作的,以及这个人的相貌特征等等告诉了他们。

    两个人按照物业工作人员提供的位置一路找过去,眼下这样的季节,负责公共区域的保洁人员还是有不少事情需要去忙的,光是被风吹着掉个不停的落叶,就可以让他们断断续续的清扫上一天。

    纪渊和夏青找到孙福忠的时候,孙福忠正在一个被几栋楼围起来形成的小广场旁边把枯黄的落叶扫成一堆,看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只是本能的抬头瞧了一眼,见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就又低下头去闷头干活儿。

    这个孙福忠年纪看起来年纪可要比麻彭大了不少,有六十多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保洁员的制服,人长得个子不高,身材有些瘦小,一头花白的短发,小眼睛瘦长脸,闷声不响的认真干活儿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

    纪渊和夏青走过去,在孙福忠跟前停了下来,孙福忠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人不是路过的,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的抬头看他们两个人。

    “你好,你是在孙福忠吧?”纪渊对面前的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同时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你认识麻彭对吧?我们想跟你聊聊麻彭的事。”

    孙福忠一看来人是警察,又听对方说想要聊一聊麻彭的事,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把手里的扫帚立在身前,用一条胳膊支在上面。

    “那小子不会是干了什么傻事儿了吧?”他一脸担忧的问。

    “你觉得他会干出来什么傻事?”纪渊不答反问。

    孙福忠叹气:“这事儿你们还用问我么?你们当警察的要是心里没数儿,还能跑来找我?其实我知道的都不一定有你们知道的多。”

    “你跟麻彭最近还有联系么?”夏青问他。

    孙福忠摇摇头:“没啥联系了,他住的那个房子人家不让住了,他就不在我们这个小区干活儿,我俩就没联系了,这都有……半个来月了吧!”

    “你是比较担心他遇到麻烦,还是担心他惹麻烦?”纪渊问。

    孙福忠有些无奈:“我其实是怕他惹麻烦,遇到麻烦倒是不太担心,他那个人,岁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钱没钱,要啥没啥,平时也不爱说话,真要是说让他遇到什么麻烦,除非是缺钱,别的还真不太容易。”

    “那你担心他惹的麻烦,是跟他那条腿有关系吧?”纪渊对孙福忠点点头。

    “他没跟我直接说过,但是我觉得十有**是根那件事有关系。”孙福忠有些担忧,“麻彭这小子人不坏,就是性格有点轴。他腿脚不利索,平时干活儿的时候也不太方便,结果他就倔,因为觉得人家看他腿瘸的眼神不好,就硬是不方便也自己忍着不说,我看不下去了,过去帮他,他还不乐意,不让我管。

    后来我俩混熟了,他才愿意跟我说说话,估计平时也是一个人太苦闷了,憋得慌,有时候就喝酒,结果喝完酒惹事了又害怕丢饭碗,我就跟他说,实在是心情不好就出去外面抽根烟,别喝那酒,虽然都不是好东西吧,起码抽烟之后不会借着烟劲儿跟人家业主发脾气不是么!”

    “他听你的劝么?”

    “面上看着吧,感觉他好像是听进去了,至少是没不高兴,没跟我嚷嚷什么,但是我感觉他心里头始终还是有事儿,有疙瘩,没解开,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总喝酒,喝完了有时候还闹情绪。

    我之前趁他心情还不错的时候问过他,他也没跟我具体说,就说自己早年的时候被人坑了,腿受了伤,家也散了,现在过成这个样子。他觉得老天爷没开眼,他一辈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也没做过,结果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结果坑了他的人倒是什么后果都没有,他觉得不平衡。”

    孙福忠看上去对麻彭还是相当同情的:“我就跟他说,人吧,怎么都是活一辈子,你就算恨,把自己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把自己的腿变好了,无非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呗!我说其实有些时候,信点儿命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就想,现在这样,那都是上辈子留下来的因果!上辈子欠了债了,所以这辈子要来还债。”

    “麻彭从这里离开之前,还经常喝酒闹脾气么?”夏青问。

    其实夏青本人对孙福忠那种宿命论的观点根本就不认同的,她不相信什么前世因果,毕竟如果真的可以前世做了坏事今生就换来报应,那还要法律和整个司法体系做什么呢?不过孙福忠的用意自然是好的,只是她很怀疑孙福忠的这种观点到底能不能够对麻彭起到什么作用,毕竟麻彭很显然对于朱信厚给他人生造成的影响还一直是耿耿于怀的呢。

    “其实他走之前已经好很多了,好长时间也不喝酒闹脾气,也没怎么被业主投诉过了,我还挺替他高兴的。有一段时间麻彭倒是有点一阵儿晴一阵儿阴的,一阵子不高兴,成天阴沉着脸也不理人,过了一阵子忽然就又高兴了,而且是那种特别高兴,我认识他之后都没见过他那么高兴的那种。”

    孙福忠回忆起麻彭离开之前的那段时间,自己也觉得有些吃不准:“他那阵子也不喝酒了,每天感觉都挺高兴,对我也特别热情,还跟我说,他觉得我说的太对了,老天爷其实还是长眼睛的,谁要是做了缺德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什么的。

    我问他是咋回事,他也不说,就说自己想开了,心里头也不委屈的难受了,那别的他不愿意说,我也没有办法,他也确实是不怎么喝闷酒了,那阵子状态一直都挺好,我觉得可能是听进去劝了,也没多想。”

    “之后什么事让你吃不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开了?”纪渊问,很显然,他们过来和孙福忠搭上话之后,孙福忠对于麻彭是否会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是吃不准的,这就说明了麻彭的状态也存在反复的情况。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他住的地方突然就不让住的事儿么!”孙福忠两手一摊,也是一脸的无奈,“其实有些时候我都觉得老天爷是不是有点欺负麻彭这个老实人了!

    他住的那个地方,当初他住进去的时候也没人告诉他说那个租房子给他的人就不是房主,住得好好的,忽然房主回来了,说不许他们那么住在里头,就被人都给赶出去了,又说要报警什么的。

    麻彭还提前交了两三个月的房租没退回来,租房子给他们的那个二房东还跑了,他也找不到人,钱要不回来,没地方住了,这个小区周围的房子都贵,他也租不起,原来好好的这份工作也没有了,还得回我们清洁公司去排活儿,所以他一下子就又受打击,本来都不喝了的酒,又喝上了!”

第四十八章 释然

    麻彭的近况到底怎么样,孙福忠也并不清楚,不过他把清洁公司那边的地址和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了纪渊他们,两个人也就没有多耽误孙福忠的工作,向他道了谢之后就离开了那个小区,到清洁公司那边去找人了解情况。

    去清洁公司那边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他们按照孙福忠之前提供的线索找到了清洁公司里面负责给麻彭等人安排工作的那个小经理,聊过之后基本上就把麻彭的情况给掌握了一个七七八八。

    清洁公司的经理告诉他们,本来麻彭是回来想要等着清洁公司给重新安排工作的,因为原本清洁公司这边就属于萝卜比坑儿要多,麻彭放弃了原来的工作地点,暂时也没有新的位置能够安排给他,所以中间寄有了一个空档期。

    麻彭大概是回去等了一周的时间,就跑来找清洁公司的经理,表示他要辞职了,不打算继续等公司这边给他安排工作地点。清洁公司经历也没有多想,毕竟都是要赚钱养家的人,他也不觉得麻彭就一定会一直傻等着自己这家公司给安排什么职位,听到他要辞工,认为应该是打算自己去找出路的。

    结果麻彭说,他之前一直钻牛角尖,并且转不出来,一直自暴自弃,现在他想通了,觉得人生不能这么蹉跎下去,他才四十多岁,还没有过五十的关口,没道理就甘心情愿的在清洁公司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体力活儿,他想要打起精神来,做点能有长远发展的事情。

    他这样选择清洁公司方面当然不会阻拦,反正双方签订的合同也没有约定过不能辞职,公司这边也不缺来应征做保洁工作的人。

    经理话里话外也透露出一层意思来,那就是当初同意雇佣麻彭,或多或少也是带着一点同情的成分,不然的话,也不会因为他脾气不好,物业那边反馈了很多次他跟业主起争执,这边都没有真的把他给解雇掉。

    虽然关于麻彭到底要振作起来做一些什么事情,清洁公司的经理也是一点都不清楚,但是在从之前工作的小区群租房里被赶出来之后,麻彭又找了一个住的地方,这个地方清洁公司的经理倒是知情的,并且把地址提供给了二人。

    这一次麻彭找的住处可就不是隐藏在什么高档小区里面的群租房了,而是一个有些偏僻也有些破旧的地方,这倒是与他眼下的经济状况比较符合。

    两个人很快就锁定了麻彭的行踪,并且行动隐秘的对他进行了一番摸底调查,发现他最近一段时间还真的是挺忙的,一直在到处去联络一些似乎很久偶读没有怎么联络过的亲戚或者是朋友,主要目的也是非常一致的,那就是找他们借钱,似乎真的是想要凑钱出来做一点什么小本生意,之前跟清洁公司经理说的那番话并不是一时为了撑脸面或者是糊弄别人。

    掌握了这些之后,下一步要怎么做,夏青倒是有一些吃不准了,因为麻彭的社交圈子实在是非常的小,如果再继续对他进行调查,一来可能也查不到什么更新的东西,二来也容易让麻彭发现自己成为了警方的调查目标。

    “这好办,”在她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纪渊之后,纪渊很快就回答了她的问题,“咱们直接找他本人,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么。”

    “直接找他本人?直接找他本人不会打草惊蛇么?”夏青有些担心。

    纪渊摇摇头:“打草惊蛇的前提是首先要对方是一条蛇,如果对方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条蛇,那就不用担心了。从咱们这两天来对麻彭的了解,你还觉得他对朱信厚下手的几率大么?我倒觉得他的嫌疑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大了。”

    “你觉得他作案几率不大的原因,是考虑身体因素么?”夏青问。

    纪渊点点头:“朱信厚的身材咱们是见到过的,并且一直以来从事的也是偏体力工种的那些行业,麻彭一直在做清洁工作,并且腿伤的严重程度也超过了我们之前的预期,他本人咱们两个看到了,身材不算瘦小,也绝对不是高大魁梧的那种,所以无论是从身量体重,还是力气,瘸了腿的麻彭都不占优势。”

    夏青点点头,一个对朱信厚一直没有放下仇恨的人,能不能顺利的接近朱信厚,登堂入室得到作案机会都还是两回事,更别说麻彭的身体状况,就算给他足够的机会,他也未必能够像案发现场呈现出来那样的方式去执行。

    “我之前还考虑到一点就是,麻彭的伤都过了这么久了,现在腿还相当的不方便,并且他在受伤之后,老婆带着孩子跟他离婚,家产也带走了大半,他自己开车去撞朱学名不可能,花钱雇人替他去做这件事也不太现实,”夏青说,“所以我估计朱学名的腿伤跟他也关系不大,不存在寻仇撞人的那种可能性了。”

    “还有另外的两件事是需要考虑到的,那就是麻彭在群租房被赶出去之前,忽然之间振作了,看开了,这是其一,”纪渊竖起两根手指,“其二是在因为群租房住不下去,工作也受到影响,又一次引起情绪波动的情况下,麻彭不但没有再一次消沉下去,反而忽然振作起来,想要好好的努努力,活得像模像样一点,你觉得这两个节点分别是什么?”

    夏青按照纪渊的思路去推算了一下时间,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断:“我知道了!作为一个对朱信厚当初给自己造成的伤害一直耿耿于怀的人,我认为这些年麻彭应该一直都有关注着朱信厚那边的情况,这也是为什么他跟孙福忠聊天的时候会说出老天爷不开眼的这种话。

    所以他后来忽然看开了一些,说老天爷还是开眼的,还说报应,可能是他终于得知了朱信厚家的近况,也就是朱信厚儿子生活不能自理,老婆自杀身亡多年,朱信厚不得不夜以继日的工作,赚钱来维持父子两个人生活的这件事。

    至于本来群租房住不下去,工作也必须要换掉,他整个人都又受到了情绪的影响,但之后一个礼拜就又突然来了一个触底反弹一样的大振作,从时间点上,我怀疑是他得知了朱信厚的死讯,所以才觉得特别的开心。”

    “所以既然他对咱们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大的作案嫌疑,并且又有可能经常在暗中观察或者打探有关朱信厚的事情,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咱们有没有必要跟他聊一聊呢?”纪渊赞同的点点头,然后问夏青。

    夏青了然,的确,哪怕是面对着同一个目标,不同的人因为观察的角度、了解的途径不同,在接触的过程当中也会发现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麻彭说不定就会了解到一些他们其他人并没有看到过的朱信厚的陌生一面呢。

    “好!那咱们就找他聊一聊吧!”夏青一拍手,愉快的做了决定。

    找上麻彭还是很容易的,他虽然张罗着想要做点小本生意,但是因为一个人很孤僻的生活了好多年,一下子能够借到钱的亲友也并不是很多,从清洁公司辞职之后,住处也没有换,夏青和纪渊直接选了一个他们之前掌握到的时间段,顺利的在麻彭租住的小屋子里找到了他本人。

    见到警察上门,麻彭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表现出了了然。

    “你们为什么找我,其实我也猜得到,是因为我之前跟朱信厚闹过矛盾,现在朱信厚死了,对吧?”这个身材偏瘦的中年男人表现得倒是很坦率,情绪也基本上算是稳定的,“你们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估计也猜不到我年轻那会儿,三十多岁的时候其实还膀大腰圆的吧?所以就算我说我一点也不恨朱信厚,估计你们也不能信,我也懒得骗你们。”

    “这么多年,你因为朱信厚一直过的比较辛苦吧?”夏青问他。

    麻彭点头:“因为他,我家没了,老婆带着孩子改了嫁,我瘸着一条腿,好多工作人家都不要我,我那时候也是被打击的心灰意冷,振作不起来,那可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我那会儿一想到我本来可以不用这么惨的,结果被他给害成这样,我被他给坑了,他倒是什么事都没有,小日子照样过,身体好好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我心里头就窝着一股火。

    不过后来我也就平衡了,因为我知道了他老婆已经死了好几年,他儿子还被车给撞得瘫了,二十多岁什么也不能干,就成天在家里呆着,浑身弄得脏兮兮的,还得朱信厚养着他,朱信厚除了自己腿不瘸,实际上日子过的比我还惨,我就觉得恶有恶报,之前没有事不过就是时候未到,心里就好受多了。”‘

    “你倒是对朱信厚儿子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纪渊从他的话里面抓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为什么你会对朱学名的情况那么了解?除了他出过事之外,居然连是被车撞、浑身脏兮兮之类的情况都了解的这么清楚?”

    “嗯,我不瞒你们,其实我去过朱信厚家,”麻彭有问有答,态度相当的配合,“我那阵子心情不好,在原来上班那个小区里遇到了一个小伙子,看着特别像我儿子,只不过比我儿子能大个七八岁的样子,我一看到他就觉得,我儿子按年纪算,再过七八年应该也是这副模样!这么一想我就挺难过,我老婆跟我离婚之后就带着儿子走了,这么多年我就再没见过我儿子。

    然后那时候我就起了个邪念,我觉得凭什么朱信厚害得我妻离子散的,他还能没事儿人一样的跟老婆孩子一起过日子,我也想让他试试过我的生活。

    所以我那会儿确实是起了坏心,结果就发现他儿子被车撞瘫了,老婆因为受不了,自杀了,我不信,跑去想亲眼看看,然后就看到他儿子了。”

    “你见过朱学名?”夏青有些惊讶,之前他们跟朱学名沟通的时候,并没有听朱学名提起过这件事,朱学名除了他的舅舅陈和之外,唯一提到过的外人就是三角眼的邓飞光,根本就没有提到过麻彭。

    “对,我见过他,就是这个名字,我还特意问过他叫什么来着。”麻彭叹了一口气,“抛开朱信厚那个混蛋不提的话,朱学名那孩子倒是挺可怜的,我问他腿是怎么出的事,他说是因为他爸,我那一瞬间吧,就觉得这孩子也真是够可怜的,我被朱信厚给坑了,还能恨他,还能想报复他,这孩子咋办?摊上了那么一个爹,被他爹给拖累了,不也没有办法么!

    以前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朱信厚那个儿子倒是还挺好的,他还知道他爸对不起我,还跟我道歉,说我如果恨他们爷俩,他也理解我,因为我这辈子都毁成这样了,要是还不让我恨人,那就太没天理了,我跟他聊得挺好,后来再想去找他聊聊的时候,去一看他们家门口还贴着封条呢,跟邻居一打听才知道,朱信厚被人给弄死了,他儿子也受伤送医院去了。”

    “知道这件事之后,你担心过朱信厚的儿子么?”纪渊问。

    麻彭摇摇头:“说实话,没担心过,他虽然是挺无辜的,但是遇到朱信厚那样的爹,估计也是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了,我也没有办法,我自己都过成这样了,哪还有什么闲心去关心朱信厚的儿子!我就是觉得,之前自己一直因为朱信厚所以特别打不起精神来,现在他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那么没出息的稀里糊涂的过?我四十多岁了,我这辈子还能有多少年?我要是再不打起精神来,这辈子就毁了,反正我的仇有人替我报了,老天有眼,那我就好好过日子,打起精神来,也算是报答一下老天爷对我的这份恩情吧!”

第四十九章 渊源

    他这么说,倒是让纪渊句的还挺满意的,至少很坦诚,以麻彭和朱信厚的那种关系,如果这个时候麻彭对朱信厚的死表示难过,那反而就有些虚伪了。

    至于为什么麻彭言之凿凿的表示朱学名曾经见过面,聊过一些关于朱家的事情,但是朱学名却在这件事上,对着纪渊和夏青他们只字不提,那这个问题就不是麻彭能够回答得了的,他们也没有必要在那里和麻彭浪费口舌。

    见过麻彭之后,时间已经不造了,他们又回局里去和齐天华、罗威碰了个头,结束工作的时候,纪渊接了一个电话,通话过程非常短,挂了电话之后,他就开始穿外套,急着要离开的样子。

    “怎么了?是有什么新的情况了么?”齐天华看他这样,以为是案子又出现了什么新问题,不由的有些紧张,赶忙开口询问纪渊。

    纪渊摇摇头:“没有,是我的一点私事。”

    他这么说,齐天华也就松了一口气,非常识趣的没有再过问,倒是旁边的夏青,猜到了一个大概,便跟着纪渊一起往门外走。

    走出了一段距离她才在确保不会被队里别人听到的前提下,开口小声地问纪渊:“是**的父母么?他们有找你去帮他们家干什么呀?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你休息吧,我自己过去就行。”纪渊摇头,态度比较坚决,“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再给你打电话,不用担心。”

    既然他这么说,夏青当然不会表示反对,她也没有这个立场,于是点点头,和纪渊道别,目送他下楼去,然后自己回到办公室去。

    没过一会儿,办公室里急急忙忙来了一个人,一进门就冲夏青嚷嚷起来:“夏青!夏青!赶快,跟我走!快快快!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夏青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来人是康戈,他急急忙忙的冲进来,火急火燎的样子,还真把夏青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开始配合起了他的催促,急急忙忙把手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的东西规整好,拿起外套一边穿一边被他拉着往外走,满脑子都在想到底是什么事让康戈这么着急。

    到了楼下,坐进了康戈的车子,夏青这才终于逮到机会问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纪渊那边遇到了什么问题?咱们现在这是要去找他么?”

    这时候她才发现,上了车之后的康戈,哪里还有什么焦急的样子,正不紧不慢的扣着安全带,听到夏青问自己问题,咧嘴一笑。

    “咱们倒是不用去找他,不过你之前不是说想找我聊聊他的事儿么,我也觉得憋了好久了,一直想要找个人说说,一吐为快呢,所以咱们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今儿了吧!你说怎么样?之前说好了补你一顿生日饭来着,顺便一起。”

    “这事儿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好像用不着这么着急吧?”夏青有些无奈,她方才可真的是被康戈吓了一大跳,因为纪渊去了**父母那边,上一次她跟着纪渊一起去的时候,那老两口对纪渊的态度可是不怎么友善。

    “我是不着急,就怕我刚才不着急,一会儿就有个人要着急了!”康戈嘿嘿一笑,一边开车一边说,“方才我拉着你从侧面楼梯下来的吧?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沈文栋方才在我前面回来的,要不是在一楼被人拦下来说话,估计在我前面就上楼找到你了,反正你要是更愿意跟他聊不愿意跟我聊,我现在送你回去。”

    “别别别!”夏青赶忙摆摆手,“我选先跟你聊一聊!”

    “那不就得了!走吧!老地方!”康戈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打了个响指,顺便问夏青,“这么说来,纪渊那个冤大头,又去替人尽孝心了?”

    “你对纪渊的事儿还真的是有够了解的,看出来你们两个关系应该是真的很不错了!”夏青从康戈了然的态度已经看出了他们两个人交情有多深。

    “那当然,所以你想挖他什么猛料,记得我这个线人!”康戈没正形的回应。

    夏青当然不会把他这话当真了:“我确实有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会觉得有些好奇,想要了解一下,但是他肯定不会愿意开口去跟我谈,但是我并不是想要去挖掘他一些不方便让外人知道的**,所以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就直接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多问一句,我只是怕自己因为什么都不清楚,万一有一些事情有一些打算太过于自说自话了,会给他造成困扰。”

    康戈扭头看了她一眼:“哟?看起来是已经有所计划了呀!好好好!我就怕没计划,然后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

    夏青觉得自己跟康戈有点像是在打哑谜,又好像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他们认识的时间明明又并不长,这让夏青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又调侃了几句:“你倒是放心!就不怕是脑子里转着什么坏主意,想要坑纪渊呢?”

    “说真的,我还真不怎么担心这件事,因为你不能!”康戈回答的倒是十分笃定,“哪有这么傻的人啊,想要坑纪渊,放着那么多能给你提供情报,并且还绝对不会去给纪渊通风报信的人不问,偏偏找我这个绝对会通风报信的人?”

    “嗯,你说的有道理,为了防止你通风报信,我的计划绝对不会像你透露半个字的!”夏青半真半假的对康戈说。

    康戈哈哈大笑:“没问题!我还真不想提前知道,那样惊喜和乐趣就没了!”

    两个人吃饭的地方照例还是康戈父母开的那家餐馆里的那个“自留地”,夏青这是第二次来了,所以倒也不觉得陌生,只不过因为使用了“自留地”的缘故,饭店里的前台对她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上一次她来的时候是和纪渊一起,这一次却又和康戈两个人一道过来了,前台的眼神里难免带着点八卦的光芒。

    “康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带朋友过来吃饭了呀?不是最近挺忙的么?”前台的小姑娘略微带着几分打探的味道,和康戈攀谈,看样子如果被她真的能够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康戈的父母一准儿就知道了。

    “我倒是想在单位加个班来着!”康戈摆出一张苦瓜脸,“小两口吵架了,我那个哥们儿你们不是见过么,脾气倔得很,只能我帮忙劝劝了!”

    前天小姑娘哭笑不得:“要是我姨知道,肯定要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啥时候少管点别人的闲事,多操心点儿自己的正经事儿呢!”

    康戈笑得大大咧咧,然后冲前台小姑娘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便招呼夏青到那个小包厢里面去坐了,夏青作为一个方才旁听了康戈瞎掰全过程的人,现在除了无奈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其实咱们俩要是不来这里的话,随便换个什么地方吃点东西聊一聊,也是一样的,那样你就不用担心你父母念叨你什么了。”夏青不明白为什么方才康戈宁可舍近求远,非要冒着浪费口舌的代价到他父母的这家店里吃东西。

    “因为这地方除了进门的时候我需要费口舌说明一下,之后就没有人会去碎嘴子了,别处可就不一样了,明里头是没有人会问什么,暗里头么……不光隔墙有耳,还有可能隔橱窗有眼,保不齐咱们今天见了面,明天你就添了一条新绯闻!你可别忘了,现在你可是今非昔比,有了沈文栋那块蛋糕的加持,你的受关注程度那绝对是蹭蹭的往上窜。”康戈提醒夏青。

    一听这话,夏青就只剩下叹气的份儿了,康戈说的一点也不错,本来自己一直非常的低调,除了队里面的同事比较熟悉之外,跟其他部门的人也就是保持着一个礼貌友好而已,大家相安无事,这是夏青最舒服的状态。

    结果现在可好了,沈文栋这个在局里异性缘几乎可以算是最佳的黄金单身汉,一个亲手装饰的生日蛋糕,一下子就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同时夏青还有些惊讶的,主要是惊讶于康戈的这种细心和周密,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忽略了的事情,他居然想到了。

    两个人在包厢里坐定,很快服务员就把康戈事先交代的吃的东西端了上来。

    “都是这边的招牌菜,你尝尝看,咱们俩边吃边聊,你都想打听一些什么?说来听听!”康戈捏着筷子,嘴上说着边吃边聊,但是看他那个架势,很显然是对聊的兴趣远远要高过吃这件事,“你让我猜一猜,是不是陈清绘?”

    “有这么明显么?”夏青失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就好像自己的脸真的像一张白纸似的,把心里想的都写在了上面一样。

    “还行吧,其实不怎么明显,主要纪渊这老小子能让人觉得好奇的事情也不多,不是陈清绘就是**呗,偏偏这两个人你提到谁都会扯出另一个来,所以根本没有区别,我就捎带手都跟你聊了吧!”康戈清了清嗓子,摆足了一副打开话匣子的架势,“其实原本上学那会儿,**和纪渊虽然是同一间寝室的,但是我跟纪渊才是关系比较近的那种哥们儿,后来纪渊跟陈清绘认识了之后,他更多的时间就被**给绑定过去了。”

    夏青听着觉得有些疑惑,挑眉看着康戈。

    康戈并不奇怪夏青的反应,毕竟他这么讲多少也有一点卖关子吊胃口的意思,在得到了夏青的响应之后,他就继续说,“陈清绘跟纪渊是在那一次学校为了拍摄明信片选学生模特的时候认识的,当时团委的老师看纪渊形象不错,就推荐他过去试试,纪渊到了那边才知道原来是为了选拍明信片的模特,他不喜欢那种出风头的事,就跟老师说了一下回去了,但就这么着,跟一起被推荐去的陈清绘也还是认识了。”

    “**……他喜欢陈清绘吧?”听到这里,夏青已经明白了。

    “可不!**那小子算是暗恋陈清绘吧,然后他发现纪渊跟陈清绘认识,陈清绘还时不时的会跟纪渊联系一下,就开始干嘛都要和纪渊一起,恨不得把自己给变成纪渊的连体人,纪渊其实也不是看不出来**的那点小心思,毕竟平时相处的还挺不错的,他就默许了**的那些‘拉大旗作虎皮’的事儿。

    **动不动就约陈清绘一起干嘛干嘛,陈清绘肯定就问还有谁一起,**就扯上纪渊,陈清绘一准儿就答应邀请,最开始那段时间,纪渊还总叫上我一起,但是我这个人实在是不乐意看**那个对人家有心思还不敢说的脑中样,后来就不跟他们往一起凑合。”

    “没想到,纪渊还挺大公无私的嘛!”夏青调侃了一句。

    康戈抬眼看了看她,嘿嘿一笑:“那是当然!但凡纪渊有点私心,这里头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儿了!好了,别瞎猜了,言归正传。

    你想啊,一个纪渊,一个陈清绘,这俩人在学校里面一直都属于比较小有名气的那一类人,认识他们的人比较多,一来二去,他们这种铁三角的组合模式就被人给记住了,逐渐演变成了固定搭配了。”

    “所以从头到尾,纪渊就这么被夹在中间?”夏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康戈耸耸肩:“他其实也挺苦恼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啊?陈清绘从头到尾也没通过任何方式或者途径说过她喜欢纪渊,**呢,又死活不跟陈清绘表白,俩人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纪渊被夹在中间,有心想要说说清楚,都没有什么机会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一直到大学毕业之后,他和**考进了警队,陈清绘那边听从家里安排,没有入警,这他才总算摆脱了这种尴尬的处境。”

第五十章 自作聪明

    “如果是这样就归于平静了的话,你之前好像就不需要帮纪渊接那么一通电话了吧?”夏青虽然听康戈的话似乎那三个人之间的纠葛总算是告一段落,但是从她自己的所见所闻,陈清绘之前通过沈文栋,之后又找上康戈,锲而不舍想要联系上纪渊的架势,可不像是那么平淡的模样。

    康戈嘿嘿一笑:“那是,这里头确实还有一段曲折呢。陈清绘其实当初念书那会儿就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真的从事这一行,不是光她父母赞成还是反对的事儿,说实在的,我觉得那姑娘自己本身也是叶公好龙的成分居多,念书那阵子因为形象好,学习也不错,所以在学校里面名气不小,但是真的涉及到一些体能和实战方面的东西,她除了天分一般般之外,最重要的就算顾忌很多。

    反正你要是好奇,什么时候回去学校那边你就打听打听,看看警体老师那边都对陈清绘是个什么评价,是不是和其他老师一样。什么怕脏啦,怕受伤啦,怕疼啦,倒不是说这样不行,其实我也不喜欢脏兮兮的,我也不乐意自己挨一下子疼半天,但是你选了这条路,有些事情就必须得扛,哪能又想穿那身制服英姿飒爽,又浑身连根汗毛都舍不得分叉呢!”

    夏青点点头,作为一名女警,这方面她可以说是感触很深,当初下定决心要考警校之后,她就为了自己能够通过体能加试这一关而下了不小的苦功夫,好不容易通过了体能加试,入学之后这方面也没有敢有过丝毫的松懈。

    记得她当年的实战课老师曾经对他们说过,你们现在多流汗,为的是将来在工作岗位上少流血,万万不能在训练中太过怜惜自己。

    那位老师还问过他们一个问题,在实际走上工作岗位之后,面对着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追不上,打不过,这意味着什么?

    当时大家都很沉默,之后的训练里,绝大部分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当时夏青颜雪她们几个人几乎每个人都因为训练而制造出了一些青青紫紫的,四个人都把未来成为真正的刑警当做理想,所以没有人在意那暂时的一点淤青。

    如果这位陈清绘师姐真如康戈所说的那样,平日里训练最顾忌着皮肉受苦,甚至怕弄脏了衣服头脸什么的,那恐怕真的就是去过把瘾,圆个梦的。

    康戈继续说:“所以毕业前,我们这些人都在备考,她就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很轻松,纪渊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就是想要到w市这边来,他之前在这边实习什么的都挺顺利的。**当时也在备考,本来他到底要去哪里还有些犹豫,然后他就在纠结的时候,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去和陈清绘表白。”

    “陈清绘接受了?”夏青按照自己的推测做了一个判断,她认为后来纪渊对陈清绘那么冷淡,有可能是因为陈清绘当时缺乏诚意的接受了**的表白,又在**死后找各种名目去和他打交道,这才让纪渊感到恼火的。

    “没有,陈清绘拒绝了,其实陈清绘会拒绝**,我们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太意料之中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实在是太大了,陈清绘从小就家庭富裕,属于被富养的小公主,**正好反过来,从小到大家境都比较糟糕,他们不管是生活习惯,未来规划,还是眼界思想,都差得太多了。”康戈一边说一边笑,这一段过往在他看来好像还挺有趣的,“在鼓起勇气表白,然后很痛快地被拒绝之后,**很快就决定要和纪渊报考同一个单位了。”

    “啊?!”夏青有些傻眼。

    这一段往事的这种展开方式还真的是有些出乎意料,她原本听说的版本是**和纪渊一直都是关系非常要好的,不仅是同学和室友,还是配合默契的搭档,两个人渊源很深。夏青一直以为两个人一直都是那种脾气相投的铁哥们儿,可是现在听康戈的版本,倒好像纪渊一直都是被动的被人绑定着。

    最初**要和纪渊走得很近,是因为这样就可以有足够的借口光明正大的接近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陈清绘,而在早到陈清绘的拒绝之后,他依然选择要和纪渊争取考到同一个单位,目的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毕竟因为即将面临着毕业之后天各一方,所以想要鼓起勇气,抛下所有顾虑,勇敢向自己心仪的对象表白感情的人,并不只有**自己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层,夏青叹了一口气,她原本还有些吃不准,心里没底,现在听康戈这么一说,她心里面更多的便是对纪渊的同情了。

    以纪渊的个性,但凡他对陈清绘有丝毫超越了普通朋友和同学的情谊,恐怕就不会有当年“铁三角”这种组合的存在了。

    在学校的时候接受**的“绑定”,是迫于朋友恳求之下的一种被动的助攻,而之后纪渊依旧默许**在毕业之后继续和自己产生如此之多的交集,估计目的和**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这让两个人在这件事上不谋而合。

    夏青想一想自己眼下的处境,觉得有些能理解纪渊当初的这种选择。

    当自己遇到一个追求者,这个人让你不仅没有超出普通朋友的好感,甚至还存有一定程度的恶感,或者对方是一个死缠烂打又百折不挠的人,任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婉表达自己的拒绝也无济于事,那这个时候让人最想要做的便是狠狠的拒绝这个人,用最直白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彻底斩断这人的一切退路和借口,哪怕是撕破脸也是值得的,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方式。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一个自己并没有任何爱意,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其实还不错的人,自己只是不喜欢对方,却也并不觉得讨厌,甚至单纯作为朋友或者同事,在对方身上自己还可以找到一些值得欣赏的特质,那就另当别论了。

    以自己为例,夏青当然知道沈文栋那么大费周章的策划蛋糕和惊喜,这意味着什么,她也摸着良心承认,沈文栋无论是外貌还是其他条件,都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有些时候喜欢一个人的原因千奇百怪,外在的一切并不完全祈祷决定作用,就好像吃饭的口味一样。

    不爱吃鱼虾的人,并不是因为鱼虾不好吃,只是单纯的不好那一口儿。

    专门穿运动鞋的人,并不是不知道高跟鞋的美,只是更追求舒适感罢了。

    夏青因为自己的特殊经历,向来追求低调平实的生活模式,对于出风头和引人注意那些都是能免则免,沈文栋偏偏就像是一双专门用来跳踢踏舞的舞鞋,不光油黑锃亮,而且随便迈迈步走一走,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引人注意。

    这种情况下,对方没有挑明了去说什么,只是在用行动示好,自己这边就毅然决然的把对方的面子下了个彻底,这很显然就有些过分了,所以夏青会更倾向于用自己的态度传递给对方明确的信息,之后该回避回避,该婉拒婉拒,对方是个聪明人的话,心领神会,见好就收,从此大家把这一页翻过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见了面依旧是你好我好同事友情,那就皆大欢喜了。

    虽然夏青暂时还不太确定纪渊的眼光和品味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相信他当初对陈清绘的那种心情,和现在的自己是大同小异的。

    至于后来为什么纪渊对陈清绘如此冷漠和排斥,估计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到底还是没有能够实现吧,至于为什么没有实现,这种私人的问题,康戈未必知道,夏青也不想问。

    只不过通过康戈的讲述,夏青对于**这个人的印象倒是发生了一些改变。

    原本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说法,都是说**与纪渊如何感情深厚,多年的同窗之谊,之后又成了一对配合默契的好搭档,纪渊更是在**出事之后,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打击,从此以后就拒绝跟其他人一起工作。

    夏青以为**和纪渊会是一对志趣相投的死党,就像自己和颜雪她们几个那样,不光工作上互相协助,工作以外也互相关心。

    可是从**学生时代和工作之后努力要与纪渊为伍的出发点映射到他的性格和为人上面去,夏青觉得**很显然并不是纪渊的同类人。

    纪渊无疑是一个坦荡的人,尽管他在**出事之后,对周围的人大多是冷淡而疏离的,但是相处下来也不难发现,即便是表现得很冷,他对周围人的亲疏远近也依旧可以很直观的被察觉到,并没有试图去遮掩过。

    关心别人的时候,是实实在在的关心,嘴上不多说什么,行动说明了一切,并且没有在意过对方回报与否。讨厌别人的时候,也是直截了当的,连掩饰都懒得去掩饰,从不曾虚与委蛇,明人暗鬼。

    夏青相信**当初是真的喜欢陈清绘,否则也不可能在旁人都看得出两个人之间有多大差距的情况下,还临毕业前去表白,去搏一搏。

    既然他那么喜欢陈清绘,**应该也会对陈清绘的心之所属有所察觉,如果他真的那么无知无觉,便不会有“铁三角”的形成了。

    那么真的喜欢一个人,到底是希望对方能够幸福快乐,还是为了成全自己的执念,而在对方追求幸福的道路上设下重重关卡呢?

    话又说回来,**又不是纪渊肚子里面的蛔虫,纪渊对于陈清绘的态度,到底是真的对陈清绘没有那份心思,还是碍于他对陈清绘表现出来的爱慕所以才压抑下去,恐怕那个时候**也并不能够完全断定,可是他的选择确实非常的明确和纪渊呆在一起,用自己表白之后和陈清绘之间的尴尬,在陈清绘和纪渊之间制造一条鸿沟。

    自己被陈清绘拒绝了不要紧,只要陈清绘和纪渊也没办法在一起就好。

    夏青很难去理解**当初的这一系列做法和选择,都说逝者为大,不好去评价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过去所作所为的是非对错,但至少夏青可以认定**和自己过去以为的,甚至可能和局里其他与他共事过的人以为的,并不一样。

    她脑子里转着这样的念头,抬眼去看康戈,康戈似乎从她的神态里也猜到了此时此刻夏青的想法,于是笑呵呵的摆摆手。

    “你可别跟我打听**那个人怎么样啊!我跟他不熟,倒不是我对他有什么看法,主要是人家瞧不上我。”他一边说一边摆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为什么瞧不上你啊?**他……比较喜欢安静?”夏青觉得有些奇怪,她认识康戈的时间不长,但康戈表现出来的个性真的可以算是老少通吃的那种,所以唯一能够猜到的缘由就是康戈实在是话太多了。

    康戈用不满的眼光无声谴责了夏青几秒,然后很哀怨的叹了一口气:“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事儿实在是不能怪我,主要是**那人呀,他仇富!”

    说完,他还两手一摊,肩膀一耸,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当中隐隐约约还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看得夏青牙根儿发痒,差一点也产生了一种仇富的情绪。

    “唉,其实**完全就没必要,”还好康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太拉仇恨,很快就收敛起来,一本正经的继续说,“凭良心说,**这个人的资质其实还可以,中等偏上,如果他不是非要总把自己跟纪渊拴在一起的话,还是挺容易做出点成绩来的,偏偏要耍小聪明,动小脑筋,结果你放在60分那一群面前,80分还够看,和95分的凑一起了,哪还有你什么事儿了啊!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第五十一章 狱友

    夏青听完康戈对**的评价,没有接话,只是挑眉看着他。

    康戈笑得更加灿烂了,要不是他天生一副正派主角的相貌,就现在这笑容简直带着一种坏坏的得意,就像是在考场上成功传了纸条的小学生似的。

    “你看你看,要不然为什么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聊天呢!你说饺子为什么好吃?是因为煮熟了,但是皮儿没破,馅儿也没露出来,吃起来就有滋有味儿!这要是全都煮破了,成了一锅肉丸子面片儿汤,哪还有什么意思呢!话也是的,说的太白太透就没意思了,说的点到为止,听的一点就透!”他啧啧感叹着。

    “这话挺有道理的,就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那么一点怪怪的。”夏青听了他的感慨之后,有些哭笑不得,“这种话应该留给言简意赅的人来说吧?”

    “乱讲!言简意赅的人就没心思给你做总结了!我跟你说,你是没遇到过那样的人,内心里面都够恨不得两三个小时的讲稿了,到嘴上就给你说出不超过十几二十个字来,感觉讲话都是跟发电报一样,按字数收费的!”康戈摆摆手,“反正今儿我跟你聊过,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懂了,那就够了!别的不重要。”

    夏青笑着点点头:“我也要谢谢你呢,谢谢你让我听到了故事的另外一种版本,对当初的一些事一些人也有了比较综合的认识。”

    “小意思,毕竟我作为一个从头到尾的知情人士,一直以来也没谁能聊一聊这些的,空有一肚子的料,没处爆,也是非常苦闷了!”康戈一脸惆怅的回应。

    夏青扶额,她对康戈的个性还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能够感觉得出来,他和自己说的这些,都是有着一本正经的意图,可是偏偏从表面上来看,他又是最不靠谱的,说起话来就透着一股子不靠谱的气息。

    “不过说起来啊,**还是不够了解纪渊,”康戈忽而叹了一口气,又开了口,“他跟在纪渊身边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纪渊根本就不可能接受陈清绘这件事,还什么好搭档呢,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关注力都用在什么事上了!”

    “感情的事那么主观,你倒是说的挺笃定。”夏青笑着表示质疑。

    “啧!你看你这人,刚才说你聪明,这会儿你就开始跟我唱反调,感情咱俩之间那点默契和心有灵犀都是一次性的啊?”康戈立刻表示抗议,“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一天到晚都不知道把注意力集中在什么地方去了,否则但凡对纪渊的个性有一些了解的人,都不难看出来纪渊的心思根本就没在陈清绘的身上过,以前可能他单纯的对陈清绘不是很感兴趣,到后来答案那就显而易见了,这老小子心里面偷偷摸摸的装着一个人呢,哪还装得进去陈清绘!”

    夏青心头猛地一跳,看着康戈,没敢随便接话。

    康戈端详着她的反应,笑得愈发灿烂起来:“咱们就随便聊聊,你是董老大派去拯救纪渊于水火的人,想要拯救他,当然得有所了解,对吧对吧?而且咱也不剧透,咱也不泄露**,就随便聊聊,哪说哪了的事儿,不要紧!而且实话实说,你让我给你泄露**,我也没得泄露,咱也不知道谜底啊!”

    “纪渊跟谁都没说过?一点也没流露出来过?”夏青努力想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八卦,但是她觉得自己恐怕很难把情绪掩藏的很好。

    好在康戈这个人,虽然话又多又自来熟,但总体来说还是有分寸的,看破不说破,倒也不会让人有任何的局促和尴尬。

    “他那人这方面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在遇到**那件事情之前,基本上是一个非常阳光友善好相处的人,待人比较真诚,很少去动没必要的小脑筋,想要了解他还真的是挺容易的一件事,但是他那个人界限感一直很强,涉及到比较私人的事情,他可是一丁点儿都不会随便透露给别人知道的。”康戈说。

    说完之后他又耸了耸肩,有一点无奈:“其实当初毕业前结束实习之后,w市这边是非常欢迎他考回来的,但是他家不是这边的人,这个你知道的对吧?他家乡那边也抛出了橄榄枝,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比较远一些的外地的单位也有着方面的意向,并且那边发展机会明显更好,但是这老小子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选择了w市这边。

    刚回来这边之后的一段时间吧,我总觉得这小子心里头有事儿,神秘兮兮的,不过咱知道不该乱打听的一个字都最好别问,之后就没见他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了,那时候队里也确实挺忙,我也把这一茬儿给忘了,一直到**的事儿发生了以后,纪渊就开始搞自我封闭,一直到最近才又像个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夏青。

    夏青对他点点头:“嗯,我明白了。”

    “唉,虽然这样显得我挺嗦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下,当局者迷,一旦钻了牛角尖,你都不知道这人他到底在介意一些什么东西!但是蹲在牛角尖里面的人,有些时候你说给他听,他又不信,所以当务之急,是把人献给从牛角尖里头赶出来!”康戈忽而摆出一副帮人指点迷津的高深模样。

    “我懂,”夏青对康戈笑了笑,学着他那样故作高深的说,“山人自有妙计。”

    一顿饭下来,夏青的胃里和心里都无比踏实,感觉斗志昂扬,充满了底气和信心,她向康戈道了谢,又婉言谢绝了他送自己回去的好意,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住处,到家之后时间已经不算早了,看了看安安静静的手机,有些不大放心,就给纪渊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询问一下情况。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纪渊才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没事,放心吧。”电话一接通,纪渊就先给夏青发了一颗定心丸,然后才说,“**的父母要搬家,叫我过去帮忙运了一趟行李。”

    “搬家?”夏青有些惊讶,上一次她可是跟着纪渊去过**的父母家里一趟,那边的情况她是亲眼见过的,**父母家里实在是简陋的紧,而且从上一次他们找纪渊过去帮忙修理水管时候的状态来看,又不像隔了几个月就忽然想要搬家的样子,毕竟搬家可是一个大工程。

    “对,换了一个新房子,我刚送东西看到了,不错。”纪渊回答,“地段不错,一百多平米的三室两厅,有电梯,小区整体环境都很好。”

    夏青皱了皱眉头:“他们买了新房子了?那岂不是有点亏?这几年w市的房价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飞速增长啊,他们当初拿到的抚恤金和捐款,如果尽快买一套住房的话,应该还可以有比较不错的选择,可是放了这么多年,钱还是那些钱,房价可不是当初的那个房价了,这笔买卖太亏了呀!”

    她本来想说的是,如果卖掉他们原本那个破旧的小房子,加上手头的钱,当年应该还可以换一套还不错的住房,但是时过境迁,放在当下的房价前提下,别说是换还不错的房子,就算是换一套跟原本面积差不多的都很难。

    说完之后,夏青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以纪渊的个性,不会无缘无故的那么具体的去给自己介绍**父母新居的情况,很显然她就是想要让自己注意到以现下的价位,这是一件多么不现实的事情。

    纪渊果然在她提出了这个疑问之后给出了解答:“他们收了别人的钱。”

    “别人?”夏青疑惑,**出事是因公殉职,抚恤金和单位的捐款倒是应该也合乎情理的,除此之外,隔了这么好几年,谁还会给他们钱,并且看样子还不是一笔小钱,w市虽然不是一线大都市,买一套那样的房子的开销也并不小。

    “据说是当初那个案子的被害人家属心甘情愿补偿给他们的。”纪渊回答。

    夏青不说话了,因为对于那样一对失去了唯一孩子的中年人,她实在是不忍心说一些不大好听的话,但是眼下这种状况,他们的所作所为,又让人很难说出一些表示理解的好话来。

    因为要和纪渊合作的关系,当年的那个案子夏青当然也事先有过一定程度的了解,之所以那件事造成了那么大的震动,除了有两名主力警员一死一伤之外,两名被害人也是和**一同在爆【hx】炸当中丧生了。

    **的父母失去了儿子,承受了伤痛和无法弥补的损失,对于被害人家属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坦然的从对方那里获取补偿的呢?

    “这件事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纪渊似乎料到了夏青的沉默是代表着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叮嘱道,“对颜雪她们也别说。”

    “嗯,你放心吧,我对谁也不说。”夏青听得出来纪渊语气里面的郑重,她又想到之前康戈对自己说起来的那些以前不曾了解到的往事,在抛弃了纪渊的所有表现都源于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的这个观点之后,夏青逐渐产生了一些新的判断,就比如现在,“所以你的想法是……?”

    “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眼下还有别的事在手上,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以后再找机会跟你说吧。”纪渊没有回答,也没有选择回避,他的语气里没有敷衍的意味,“今天你早点休息,明天跟我出一趟门。”

    “好,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夏青问。

    “去一趟x市。”纪渊回答,“早点出发的话,当天往返应该可以实现。”

    “x市?”夏青一听这个地方,立刻就来了精神,这里她有印象,是陈和还有邓飞光之前服刑的地方,“他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交集?”

    “对,他们两个之前是同一个监室的。”纪渊回答完夏青的疑问之后,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进一步的对这一次出差的决定作出一个解释说明,“我知道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往那边打一通电话也可以问出不少东西来,但是我觉得可能当面谈一谈效果会更好,如果询问的过程中还牵扯到了那边其他的什么人,需要想其他人打听,也比在电话里面方便一些。”

    “这倒是,除了当初负责管理他们的狱警之外,说不定他们同一个监室里面也还有其他人还没有服完余刑,暂时还没有离开那里的,这样如果有需要的话,咱们也可以争取跟陈和的其他狱友也聊一聊,我觉得狱友们眼中的陈和还有邓飞光,跟狱警眼中的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也存在一定的区别。”

    “嗯,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也想出一趟差。”纪渊清了清嗓子,似乎补充的这一句话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太自在。

    “我?”夏青愣了一下,她刚才想着陈和跟邓飞光是不是真的在狱中结实,然后悄悄谋划了什么,听到纪渊这么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沈文栋。”纪渊声音有点干巴巴的提醒夏青。

    “哦,你说的是那件事!”夏青恍然大悟,然后笑呵呵的说,“那倒是,我现在看到他就想起来之前那个蛋糕引发的关注度,确实是有点怕怕了!不过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我又不能不回去上班,大家在一个办公室里,早晚要碰面的,虽然不知道他神秘兮兮的是要跟我说什么,不过躲是肯定躲不掉的,我已经想过了,到时候就随机应变,兵来将挡吧。”

    “好,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等我消息。”纪渊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夏青看着重新变黑的手机屏幕,抿着嘴笑了笑。

    欲速则不达,想要蜗牛从壳里把头伸出来,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尤其是自己又不知道他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至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先把手头的案子忙完了,其余的事情么……可以徐徐图之。

    夏青脑子里又浮现出康戈之前说过的话,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第五十二章 坏水儿

    第二天一大早,纪渊就给夏青打了一通电话,两个人约了时间在夏青住的校区门口见,然后就直奔x市陈和与邓飞光之前服刑的那个地方。

    从w市到x市的路程开车大约需要三个半小时左右,为了方便当天往返,两个人出发的很早,错开了w市这边的交通早高峰,一路顺畅的开上了出城高速公路,纪渊之前曾经到x市去过几次,所以对去那边的路线还比较熟悉,加上不是什么法定节假日,出城跑通勤的人也不多,两个人速度很快,用了三个小时就抵达了x市,然后直奔陈、邓二人之前服刑的监狱。

    因为纪渊早就和那边的狱警联络过,实现打过了招呼,到了监狱那边说明身份和来意,在做过了相关的进门登记手续之后,两个人就很顺利的来到了狱警的办公室,见到了当初负责陈和的狱警,一个年过五十的警察老逯。

    见到老逯,夏青就觉得精神一振,这人光是看长相就让人觉得很适合在监狱系统工作,别看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年纪,却人高马大,膀大腰圆,身材很是魁梧,也不是道是先天资源不足,还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资源枯竭,老逯的头发不太多,理得短短的,一眼扫过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再加上他黑红的脸庞,两条浓密又凌厉的眉毛,还有一双吊眼梢的大眼睛,活脱脱一个怒目金刚。

    “你们来啦!来来来,坐!”老逯不光长得极具威慑力,说起话来也是十分的爽快,蒲扇一样的大手一挥,“听说你们要来,我昨晚都没睡好!”

    “是我们过来这一趟,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么?”夏青问,其实她按照自己的经验,觉得并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是老逯这么说,她还是要问一问的。

    老逯可能觉得自己的反应把小姑娘吓着了,有点不好意思,咧嘴一笑,摆摆手:“你们过来有什么添麻烦的,别说就是坐着聊聊天说说话了,管饭也不成问题啊,只要你不嫌我们食堂伙食不好就行!我啊,是担心陈和这小子刚出去这么短的时间,就再惹了什么麻烦!

    他都这个岁数了,当年小伙子的时候进来的,出去已经是个奔着半大老头儿去的年岁,这要是再折腾进来一回,估计这辈子也真就没啥奔头了!”

    “你很关心陈和,他人怎么样?”纪渊问老逯。

    老逯叹了一口气:“陈和这个人啊,其实本质真的不坏,没有什么坏心眼儿,或者干脆我说的直白一点,他那个人,其实有点缺心眼儿,一根筋。本来这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是在社会上吃点小亏呗,偏偏他脾气又特别的臭,特别容易被人煽动起来冲动的情绪,一来劲就脑子短路,不管不顾的,这多愁人!

    他出去之前,我还特意跟他谈的,我说陈和你小子这次出去,都四十多的人了,可不是什么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以后可不能那么冲动,得学会收着点儿脾气,不能再惹是生非的,不然这辈子就真没出路了。别人没谁会真的为了你好,对你从头到尾的负责,你得对你自己负责!这老小子当初跟我赌咒发誓,说他记住了,他明白了,我看啊,他还是没明白,不然你们也不会找我!”

    “其实我们找你,陈和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也是你们这儿的,陈和之前同一个监室的狱友,叫邓飞光。”纪渊说。

    一听到邓飞光的名字,老逯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邓飞光的反感:“他就是当时他们那个监室里面一直被我们重点关注的老鼠屎!平时看着人五人六的,服刑期间也是滴水不漏,跟谁都没有过直接起冲突的事儿,面对我们的时候那更是态度特别良好,要是不了解他的人,扎看到他,估计都要觉得这人又好相处又好说话,跟谁都特别聊得来,挺讨人喜欢的,接触多了就知道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陈和缺的心眼儿,都长他身上了!”

    夏青听到这个评价倒是有些惊讶,之前唯一跟他们聊起过邓飞光的就只有朱学名,在朱学名的形容里面,邓飞光可跟“好相处”、“好说话”、“讨人喜欢”这些特质一点关系都没有,非但不友善,还格外的尖酸刻薄。

    “也就是说,邓飞光在周围的人面前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角色咯?”夏青问。

    老逯摇摇头:“谈不上受欢迎,他那个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谁让他觉得有价值,有用,他在谁面前就会变得特别投缘,没用的就另当别论了。我这么说,你们是不是就大概能猜到为什么我看不上他了吧?都是我们眼皮子底下的人和事儿,哪有藏得住的狐狸尾巴啊,久而久之就看透了他了。

    为什么我那么看不上他呢?但要是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那事儿,也不至于,主要是之前我们监狱里有过一次斗殴事件,当时闹得挺严重,大家双方都被关了禁闭,考核也扣了分,本来这俩人之前的表现都还挺不错的,因为那次打架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减刑,后果可以说是挺严重的了。

    我们当时是第一时间先把大家双方给隔离处理,各自关了禁闭扣了分,过后又分别找去谈话,这谈来谈去,我们就听出问题了,这俩人原本其实根本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过结,但是慢慢就开始生出来一些互相看不顺眼的小心思,开始别起苗头来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事?这里就被我们发现了关键人物。”

    “邓飞光?”

    “对,邓飞光在之前,曾经跟他们其中的一方闹过不愉快,但是就是几句口角,之后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后来邓飞光就跟另外一方走得很近,最后就是那俩人忽然互相别起苗头,然后就打起来了!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么!”老逯一脸不屑的回忆起当初的事情来,“我们找别的服刑人员也聊过,大概能够推断出一个大概,邓飞光明显是在那里‘借刀杀人’呢!”

    “那这件事后来对邓飞光有影响么?”夏青问。

    老逯撇嘴:“要是对他真的有影响,那我可能还没那么介意他这个人!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直接找到邓飞光在那件事里面的责任,也不好处理他,后来我们找他谈话,希望他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他还特别委屈,说自己多么无辜,还说如果确实有他的责任,那我们怎么处理他,他都绝对不喊冤。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你们是没看到,看到的话你们也牙根儿痒痒。”

    “那陈和跟邓飞光两个人是怎么会关系变得熟络起来的呢?”

    “这个倒是说不上来,反正我发现邓飞光这个人不怎么厚道之后,我就跟陈和聊过发,我说让陈和别跟邓飞光总混在一起,也别什么心眼儿都没有,跟邓飞光什么都说,但是陈和他听不进去,我也没有办法,就看他成把邓飞光当自己的知心朋友似的,对人家那叫一个掏心掏肺,推心置腹!”

    老逯的语气和神态里满满的都是怒其不争,他叹了一口气之后,让自己缓了缓,然后才又继续说:“后来邓飞光比陈和先出去的,出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还回来了一趟,看望了一下陈和。”

    “他还回来看陈和?那是不是说明他倒是在某种程度上也还是拿陈和当朋友的呢?”夏青猜测。

    老逯苦笑:“那倒是好了!邓飞光那次回来看陈和,直接就给陈和带回来一个最大最大的坏消息,他告诉陈和他去了陈和姐姐家那边,想替陈和看看他姐姐,帮他们姐弟传递个口信儿什么的,结果去了之后发现陈和的姐姐早就死了。这下可把陈和给刺激的够呛,那段时间我们没少跟他谈话,做他思想工作,让他别功亏一篑,眼看着都要出去了又犯什么傻,出去之后更不能再犯什么傻了,不然这一辈子就都耽误了,陈和答应的挺好,但是我一直不太放心。”

    “现在还有没有跟着两个人都比较熟的其他同监室的人在?”纪渊问老逯,“毕竟他们互相之间的相处和彼此了解,视角跟你们还是有区别的。”

    “这话没错,他们原本一个监室的人,倒还真有一个还没有出去的,叫邢伟,我去帮你们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安排你们跟他聊一聊。”老逯一拍大腿,边说着边起身去准备安排这件事,“我是真不放心陈和这小子,他那个冲动还不长脑子的脾气,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学乖一点。”

    夏青在心里默默叹息,老逯起身还真的是蛮了解陈和的,也是的确很关心他,惦记着他,这让夏青根本不忍心告诉老逯,陈和才出去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就有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到现在还没有结束他的拘留期呢。

    很快老逯就把这件事情给安排好了,那个名字叫做邢伟的服刑人员被带了过来,那人的年纪跟老逯差不多,听说再有半年左右就也能够出去了。

    见到纪渊和夏青,这名叫做邢伟的犯人或多或少也还是有些紧张的,纪渊也没有打算浪费口舌和时间去和邢伟寒暄,见了面之后就直截了当的询问起了邓飞光与陈和之间的事情来。

    邢伟看起来也像是个老江湖的模样了,尽管他表现的非常的老实,但眼神里的东西却藏不住,好在他同纪渊和夏青讲话的时候,倒是很坦诚。

    “我不喜欢邓飞光,”他对两个人说,“那个人不老实!我跟陈和那个傻小子不一样,我进来的时候岁数就不算小了,我也算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最后一不留神犯了糊涂,犯了错误,就进来了。

    反正我觉得邓飞光那人不行,已经不光是人品厚道不厚道的事儿了,邓飞光那人实在是太不老实,他就不是个安分的人!而且邓飞光还满脑子都钻进钱眼儿里去了,还没等出去呢,就说等他出去以后,想要找个道道发财过好日子。

    我当时还说他,我说你就别做梦了,好不容易出去了,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可别折腾打发了,弄个二进宫。

    你们猜怎么着?邓飞光特别牛的跟我说,他有脑子,这不一样。然后那一阵子,他对陈和他姐姐那一家子的事儿感觉好像特别的有兴趣,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拉着陈和,跟陈和聊他姐姐家的事儿,听起来好像是陪陈和说说心里话,实际上那不就是套话,反正我是没见过邓飞光对别人家的事儿那么有兴趣过,刨根问底,恨不得连很人家族谱都打听一遍。

    什么陈和的其他的亲人往来还多不多啊,什么那个跟陈和特别亲的姐姐家里到底除了一些什么事啊,那个姐姐家的孩子到底是瘫了还是怎么着,他姐姐和姐夫是不是负担特别重啊什么的,这感兴趣的程度绝对不是正常的觉得好奇,我总觉得他要搞事情,好像想要算计人家什么!偏偏陈和是个傻子,什么都跟人家说,一点儿防着人家都心思都没有,我后来也懒得管他们了。”

    邢伟人一直在监狱里面,没有出去过,所以更多的事情说不出来,能够谈一谈的基本上就都是自己的主观印象和看法,不过这倒也恰好是纪渊和夏青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的,聊过之后,二人向他道了谢,狱警就送邢伟回去了。

    和邢伟谈过了之后,纪渊和夏青也没有再更多的逗留,两个人谢过老逯,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表示如果有什么需要进一步沟通的随时联系,然后就离开了x市的这所监狱。

    离开监狱的时候时间也不算早了,早已经过了午饭的高峰时段,对于x市两个人都没有多么熟悉,就随便找了一家看得过去的小餐馆把午饭吃了,吃完之后立刻动身返回w市。

    这整个过程当中,夏青一直比较沉默,情绪并不是很高的样子,纪渊注意到了这一点。

    “怎么了?”他问。

    夏青叹了一口气:“我想到了一种让人心里面不太舒服的可能性。”

第五十三章 可能性

    “说说看。”纪渊点点头,对夏青的回应并没有感到什么出乎意料的,“有可能性就值得拿出来讨论一下,毕竟成立不成立,跟让人心里舒不舒服没有关系。”

    “是啊,要是让人心里不舒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太美好了!”夏青叹了一口气,方才想到的东西让她觉得胸口有些沉重。

    纪渊却并不赞同她的这句感慨:“所谓让人舒服或者不舒服,都是基于每个人不同的主观立场,如果每个人觉得不舒服的事物就会不存在,那这个世界恐怕就真的要乱套了,和平主义者希望枪不存在,抢劫犯希望银行的金库大门不存在,甚至有的人会希望自己不喜欢的某些人也不存在。”

    夏青一想,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世界还真的是太可怕了。

    “言归正传,”她收回自己的思绪,正色同纪渊讨论起方才自己心里想的那个可能性,“之前咱们从朱学名那里得知了那个容貌身形都与邓飞光高度相似,结合老逯提到的,邓飞光在监狱中服刑的时候,曾经和陈和交情非常好,先出狱之后,还特意跑回去看望陈和,告诉陈和他姐姐家的情况。

    根据咱们事先掌握到的信息,邓飞光的户籍归属地并不是w市,这也就意味着,他会了解到那么多陈和迫切想要知道的东西,必然需要特意到w市这边来,特意去接近朱信厚,然后再把消息特意传递回去。”

    夏青把三个“特意”的字音咬得很重,表情也很严肃。

    纪渊明白她的意思,老逯之前也跟他们说过,这个邓飞光虽然看起来好像跟很多人都相处的关系很好,但是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利不起早,所以如果不是陈和的姐姐和姐夫一家,对于他而言有着某种诱惑,他是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去接近他们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不是把陈和姐姐已经不在了的这件事特意回去监狱那边告诉还没有出狱的陈和,对于邓飞光来说也同样有好处,纪渊和夏青也不大相信他会特意往返w市和x市两地,就为了让陈和知道这一噩耗。

    “陈和其实就算没有邓飞光的通风报信,也一样可以知道自己姐姐已经不在了的这件事,在临近出狱的那段日子提前知道这件事,对陈和本人来讲,可以说是一点积极的影响都没有。”夏青继续说,“为什么邓飞光宁可特意跑回去一趟,非要在陈和出狱之前就让他知道这件事呢?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相信邓飞光是因为出狱之后,还想念之前的狱友,想念服刑多年的监狱才回去的!

    之前朱学名说过,那个三角眼的人每次去他家里面和朱信厚一起聊天喝酒的时候,都和朱信厚相谈甚欢,两个人相处非常的愉快,朱信厚招待三角眼也格外的热情,但是三角眼对他却非常的尖酸刻薄,说一些带有攻击性的话一丁点儿顾忌都没有,这能说明一些什么问题呢?

    老逯说邓飞光最擅长投其所好,伪装自己,迎合别人,咱们抛开伪装自己的这部分不谈,就单看迎合别人这一块,我不认为朱信厚如果真的很维护自己的儿子,邓飞光会敢当着他的面,对朱学名说一些带有攻击,甚至可以说是挑衅的话,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背后,必然是有人默许和纵容的。”

    其实关于邓飞光的为人和动机到底是什么样的,不管推测出什么样的结果来,她都不会有太大的感慨,但是一想到邓飞光对待朱学名态度背后的另外一层深意,就不由得让她觉得心头发紧,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你还记得么,”她继续同纪渊说起自己方才联想到的一些其他细节,“咱们那次去见胡玉芬,和她聊一聊关于和朱信厚感情方面的发展问题,她提到过一件事,放在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但是现在回头想一想,又让人觉得能砸吧出来一点别的味道。

    胡玉芬说,之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去过朱信厚的家,是因为朱信厚觉得他家里面那头负担重,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并且儿子脾气还不大好,怕给胡玉芬造成不太好的印象,影响了两个人的交往。

    这话乍听起来,或者从胡玉芬的角度出发,确实是比较为女方考虑的,但是细细一琢磨,朱信厚能够说出这种话来,潜意识里其实也是把朱学名当成是一个负担,甚至可以说是累赘看待的,他并不是一个心甘情愿的含辛茹苦的慈父,似乎只不过是因为没得选,所以不得不承担起照顾朱学名的责任。

    回头想一想,诸如此类的话其实在很多人那里我们都听到过,朱信厚对于朱学名的父爱,并没有他表面上的辛苦来的那么深厚。”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反过来也未必就不是一样的,毕竟一样米养百样人,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子女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然血缘之爱的。”纪渊听完夏青的感慨,很自然的接了一句,说完之后忽然又意识到坐在旁边副驾驶上的夏青,觉得有些不对,忙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抱歉。”

    “你干嘛要跟我道歉啊?”夏青失笑,“你说的一点没错,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里,能跑能跳,生活自理,经济基本独立,饶是如此,我爸妈都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愿意分出来跟我加深一下我们之间的交情,更何况朱学名的那种情况,他母亲都因为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选择了自杀,朱信厚天长日久之后觉得负担太重,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纪渊扭头看了夏青一眼,见她表情淡然,语气也很平静,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最终也只能化作一生叹息,没有说什么。

    “从咱们了解情况的过程中收集到的一些信息来看,朱信厚在丧妻之前和丧妻之后,或者再精确一点,在朱学名出事前后,对待工作和生活等等的态度也有不小的区别,基本上也不算是一个人前人后表里如一的人,那么他在某种程度上和邓飞光一拍即合也是很说得通的。”夏青继续说,“之前咱们的推断是,朱信厚有可能是出于某种想法,可能想要舍得一身剐,给儿子赚一些钱保障后半辈子的生活,现在看来,咱们应该是想错了。

    朱信厚很有可能是被邓飞光给撺掇着,起了坏心思,想要一劳永逸的甩掉朱学名这个包袱和累赘,并且在甩掉包袱的过程中最好还能顺便获利!

    只不过我现在没有想通的是,这里面到底岔子出在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朱信厚在咨询了那么长时间的意外死亡保险之后,并没有购买任何这方面的保险产品,而在他没有购买保险的情况下,他和朱学名还是出了事呢?”

    纪渊耳朵听着夏青的分析,眼睛注视着前方的公路,:“从咱们之前的接触,包括老逯的介绍,不难看出陈和是一个对自己的情绪缺乏自制力的人,在他入狱之前,他的父母和大姐因为嫌弃他不上进不争气,对他几乎已经是一种完全放弃的态度,唯一对他好的亲人就只有他的二姐,并且他二姐在他入狱之后也经常回去看望他,总结一下就是说,陈和的二姐相当于陈和的精神支柱。

    一个入狱十几年,进去的时候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现在已经四十出头,变成了一个中年人,陈和对于外面的一切必然充满了惶恐和陌生,这种情况下,作为精神支柱的姐姐就变得尤为重要,姐姐相当于是衔接了陈和与外界社会的一个桥梁,也象征着陈和新生活的起点。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陈和刑满释放,出狱后去投奔姐姐,这时候发现姐姐其实已经死去多年,之后看到姐夫和外甥的生活现状,了解到姐姐当初寻短见的前因后果,他会痛苦,但或许痛苦的同时,还会多一点理解。但是如果他知道这些的时候,还在监狱里,消息相对闭塞呢?”

    夏青咬了咬嘴唇,皱起眉头来。

    有些时候,了解通透和全然蒙在鼓里都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在消息闭塞的环境下,对某些事情有个一知半解的掌握,这种情况下,提供消息那一方刻意而为之的诱导也好,之后无从了解到更多消息的情况下,主观情感作祟而产生的一些联想甚至想象也好,包括先入为主的思想意识后期很难转变这一特点,都会让人对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生出些极端而不理智的情绪。

    这么一想,夏青的心里面就觉得更加沉重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邓飞光这根本就是做了一个连环扣儿?先是在狱中某种情形下得知了陈和的一些情况,陈和那个时候已经知道外甥出了车祸,未来能否恢复都是未知数,姐姐为此十分痛苦,估计那时候邓飞光就已经有了一点坏心思的雏形。

    之后他就与陈和假意交好,套取了更多的信息之后,利用自己先出狱的这个时间差,接近朱信厚,与他结识,建立起了交情,并且在摸清楚了朱信厚对朱学名所持态度之后,唆使他购买意外死亡险。”

    “想要让朱信厚给自己和朱学名都购买保险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家里有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作为父亲,忽然给这个孩子单独购买了大额的意外死亡险,这显得很可疑,但是如果自己购买,同时也给孩子购买,看起来就更像是担心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想给孩子留个保障,之后又架不住保险业务员的撺掇,给孩子也顺便买了一份,这样就变得合理多了。”纪渊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夏青陷入了沉思,她迅速的整理着自己脑子里面有些杂乱的信息,逐渐梳理清楚之后,原本的思路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这让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多了几分诧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邓飞光从最开始真正的目标可能就是朱信厚本人,根本就不可能是朱学名啊!

    朱学名再怎么倔强坏脾气,毕竟是一个十几岁就瘫痪在床,长时间脱离外界社会的年轻人,阅历少,也比较单纯,想要说服他,诱导他,也未必有多难,再加上没有办法独立生活这一点,想要对他加以控制,很显然要比控制住朱信厚这样一个身体硬朗,五十出头的中年人要容易很多。

    假如邓飞光的初衷真的是杀害朱学名,然后让朱信厚分得保险金,这操作起来其实不大好实现,如果是朱信厚自己买保险之后自己动手,那邓飞光这个出谋划策人的存在对朱信厚是一个威胁,朱信厚于公于私没必要与他分保险金。

    假如是邓飞光来对朱学名下手,朱信厚来利用朱学名的死获取保险赔偿金,那朱信厚就有更充分的理由不与邓飞光分赃了,毕竟人是邓飞光杀的,朱信厚应该也不至于留下什么证据充分的口实去证实自己是个共犯,到时候朱信厚光明正大的不分钱给邓飞光,吃哑巴亏的人就变成邓飞光了!

    邓飞光这样一个能够煽动其他人去帮自己出头寻衅,到最后自己片叶不沾身的人,我觉得他不可能犯下这么傻的错误!

    所以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邓飞光跑去给陈和通风报信绝对是有目的的,老逯也说过,陈和在他去过之后,情绪波动很严重,所以我觉得邓飞光那时候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事先在陈和的心里面埋下仇恨的种子,利用陈和性格火爆冲动的特点,来一个借刀杀人,有可能让朱信厚死于非命,保险生效,又可以撇清自己的干系。

    只可惜,千算万算,居然在购买保险这件事上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朱信厚压根儿就没有购买过任何的保险,所以最后就什么下文都没有了!”

第五十四章 出院

    夏青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很有可能成立的,毕竟邓飞光想要设个圈套让陈和去充当那个“借刀杀人”的刀,就不可能跑去跟他串通一下“喂,你先别着急对你姐夫下手,先让我确认一下他的意外死亡险有没有生效”,也不可能在陈和出狱要去找朱信厚之前,先跑去问问朱信厚“我说,之前我建议你给你自己和你儿子买的意外死亡险,你抓紧时间买一下吧,要不就来不及了”。

    所以邓飞光如果真的是这样策划了一个作案流程的话,那么这个方案高明的地方的确是有的,但是同时也因为没有配合没有衔接,只能靠一种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存在的“默契”去实施,这中间出差错的环节也实在是不少。

    最终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像朱信厚的案子现在的这种状态。

    不过推测是推测,再怎么觉得能够成立,还是需要进一步的验证才行。

    快要抵达w市的时候,罗威给纪渊打过来一通电话,纪渊一看来电话的人是罗威,索性没有用耳机,直接开了扬声器来接听这一通电话。

    罗威给纪渊打电话的时候,会比平时显得一本正经一点,不过比起早些时候,已经算是放松许多,至少称呼上他已经不给纪渊什么特殊待遇了。

    “喂,老纪,你和夏青在x市那边办事办得怎么样了?回程了没有?这边有点事儿,挺急的,我得赶紧跟你们俩商量商量!”电话一接通,罗威就有些急吼吼的开了口,当然,他也没忘先询问一下两个人这边的进度。

    “你说吧,我开的免提,夏青在旁边。”纪渊一边开车一边说。

    “哦,小夏,你也在呢?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就能同时跟你们俩人一起商量商量这事儿了,齐天华说这件事不能太草率的做决定,但是我俩也真的是搞不定,幸亏你们俩那边没有正忙着,不然找不到人,还不得把我急死!”罗威说。

    夏青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忽然想,幸亏没有把罗威和康戈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然的话这一天到晚,周围的人还不得被他们俩吵死!

    “罗威,先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那么着急吧!”她开口提醒对方。

    电话那边传来啪的一声,很显然是罗威拍自己额头发出的声响:“对对对,赶紧说正经事!是这么回事儿,我和齐天华现在就在医院这边呢,朱学名又闹起来了,不过这一次他闹的不是不想活,他是闹着要出院,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问题了,不想每天在医院里面躺着,想要回家去!”

    “沈文栋去哪儿了?”纪渊皱了皱眉头,问罗威。

    “谁知道呢!”罗威语气听起来也有那么一点不大高兴,“关键时刻掉链子,听护工说是身体不太舒服,还没过来呢,护工找不到人,就给咱们队里打电话,这不,刚好我和齐天华在附近,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那个朱学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了我们俩,说不认识我们,也不信任我们,不跟我们说,就要见沈文栋,如果实在是找不到沈文栋,找你们俩也行!

    你说这不是开玩笑么!沈文栋那边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你们俩我和齐天华都知道,一大早就去了x市那边,除非你们俩自己开直升飞机,否则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马上赶过来,到朱学名这里跟他谈判吧!

    后来我们俩也是好说歹说,总算是愿意搭理我们俩了,一开口也没有第二个要求,就是要出院,要回家,说什么也不要在医院里面呆着了!”

    “可是这也不现实啊!”夏青一想到朱学名之前闹脾气时候那个执拗又不讲道理的模样,就立刻能够想象到罗威和齐天华两个人之前面对的情境了,不由的也觉得有些头痛,“朱信厚死了,先不说他们家房子作为案发现场的这件事,就算是同意他回去,他的那个身体状况,谁来负责照顾他的生活?”

    “说的就是啊,他刚一提出来那个要求的时候,我和齐天华也是那么说的,但是他根本就不跟我们好好的沟通,就一直闹脾气,把东西凡是能摸到手里去的,就全都往地上乱扔,吓得护工把稍微值钱一点,或者是能够划上了别人划伤了朱学名自己的那种易碎品也都赶紧能藏尽量藏起来,但是也没有什么用,跟他掰饽饽说馅儿的他也听不进去,真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说话说到头疼!”

    罗威语气里面的无奈藏都藏不住:“这小子根本不管我们说什么,就说他可以,他之前也没有一直靠别人照顾,上厕所啊,换衣服什么的全都是他自己,没有人帮他,以前是他自己,现在也是他自己,没有什么区别。还说朱信厚死都死了,就算不让他出院,朱信厚也活不过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说朱信厚出事了,以前你们父子俩也算是相依为命,不管朱信厚白天晚上怎么忙,最起码他还能够赚钱养活你不是么!最起码他还会往家里面买吃的,给你把饭菜做好了放在那里,你想吃的时候就吃不是么?其余的你倒是可以自己解决了,但是关键的事情怎么办?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开始闹了。”

    “你们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很在理,既然占得住理,就不要轻易的妥协让步。”纪渊打断了罗威的叫苦不迭,对他说。

    罗威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这个我们也懂,但是真的是架不住朱学名那么个闹法儿啊,医院那边都找我们了,说再这么闹下去,都影响其他病房的患者休息了,对他们的日常工作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更重要的是怕朱学名这么大吵大闹万一再折腾出什么问题来,他们医院可不想跟着一起担责任的。”

    “我让你不轻易的妥协让步,不是让你们就由着朱学名自己在那里闹,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所以你们也不需要把朱学名的要求一下子就给否决掉,留一点伏线,让他先把之后怎么解决生活方面的问题拿出一个方案来,然后才能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需不需要帮他联系他外地的阿姨还有外祖父母,如果需要就联系,不需要的话,也得让他拿出一个回去之后怎么解决生计问题的方案。”纪渊说,“先让他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然后咱们才会跟他进一步的去谈。”

    “行,我们试试,其实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要我们先把主动权从朱学名那里拿过来,只不过我来试过了,他真的是太能闹脾气了,搞不定。”罗威哀叹。

    纪渊哼了一声,这当然不是针对罗威,而是医院里面正在“大闹天宫”的朱学名:“那你们先试一试,如果实在不行,就等着我们,我和夏青在回去的路上,已经走完了大半程,用不了太久就可以到。”

    “行,那我就把你们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件事告诉朱学名,看看他的态度吧!我觉得我和齐天华的气场还是不够强大,所以得拉老纪你的‘虎皮’用一用!”罗威是一个比较率直性情的人,对于自己和齐天华的震慑力不足的这件事,他可是一点也不避讳,并且不觉得拿纪渊出来吓唬朱学名有什么好没面子的。

    纪渊对此没有异议,罗威那边就挂断了电话,估计是去跟朱学名谈判去了。

    “这朱学名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夏青叹了一口气,“他执拗这性子闹脾气的时候,真的是很让人头疼,但是想一想他现在的处境,又让人觉得他怪可怜的,爹妈都不在了,其他的亲戚对他一直亲情比较淡漠,关系也疏远,好不容易有个跟他妈妈最亲近的舅舅出狱了呢,这个舅舅还根本就不喜欢他,并且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还不能保证,更何况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外甥!

    我觉得这事儿还真的是有点让人头痛,朱学名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肢体伤残,完全没有生活能力,就算是真正肢体残疾的成年残疾人,只要还具备一定程度的生活能力,都是鼓励自力更生的,更何况朱学名他属于癔症性瘫痪,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哪一条法律会强行给他指定一位抚养人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所以朱学名现在的情况是,他不出院的话,住在医院里虽然暂时有护工照顾着,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出院回家的话,一下子他生活方面的困难要怎么样去处理也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毕竟之前这么多年的一种生活模式,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维持着一种平衡的状态,一下子被打破了……”

    “这就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了,难道手头的事情还不够你费脑子的么?”纪渊倒是没有夏青担心的这么多,他对于朱学名的处境似乎并不是特别的担忧,“你当初可以靠自己的意志力,克服心理障碍让自己的眼睛重见光明,为什么朱学名就这么多年都做不到?说明他并没有试图去逼自己一把,虽然现在的处境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或许也是一个契机。”

    夏青没想到纪渊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有一点愣神儿,扭头看了纪渊好一会儿,把纪渊都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了,才抿嘴露出了微笑。

    “你说的对,在困境当中站起来,比身边有多少人照顾更重要。”她对纪渊点点头,这方面来说,她还真的是相当有发言权的。

    过了一会儿,纪渊和夏青都快要下高速的时候,罗威的电话才又打回来。

    “还行还行,好说歹说,能跟我们稍微谈一谈了。”从口气上听起来,罗威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总算不是一直闹,能稍微理智的跟我们有问有答案一下了。他跟我们说,他可以自己解决上厕所的问题,以前他爸活着那会儿也没空管过他这些,吃的东西他可以打电话叫外卖,他坐轮椅到门口,或者干脆爬去门口拿都行,或者叫邻居帮忙买回来一些方便面之类的半成品放大门口。

    朱学名说他以前家里很多事都是靠爬着去的,所以虽然腿不能动,但是胳膊还是比较有力气,应付简单的日常生活可以,遇到什么困难,就求助邻居,邻居应该不会不帮忙,毕竟他们爷俩儿在那一片也算有基础了。

    后来齐天华问了他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说就算是他可以解决那些事情,那叫外卖也好,让邻居帮忙买半成品也好,都是需要花钱的,他的钱从哪里来?

    他这么一问,朱学名直接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说,他爸死的突然,但是家里头应该还有一点存款,之前他爸存着,不知道是要给他去会诊腿,还是干嘛的,反正他知道有点存款的,他没有什么花销,那些存款帮他顶一阵子还不算难,他现在就想先这么着,把这一段坚持坚持,熬过去,等他恢复好了之后,再考虑怎么解决生计的事儿。”

    说到这里,罗威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

    夏青也觉得心里面有一些不大好受,朱学名闹起来的时候实在是让人头疼,但是现在听罗威转述了他的那一番话之后,想到他才二十多岁,这还不算长的人生历程当中就已经经历了哪一些坎坷,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后来我们就跟他说,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联系一下他阿姨那边,毕竟是直系血亲,如果需要咱们帮忙联络沟通的话,尽管跟咱们说,朱学名现在那种情况,马上要他打起精神来顶着身体方面的困难,出去找工作赚钱养活自己,也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以后肯定是要打起精神来继续过日子的,但是眼下这个过渡期也得好好活下去,该求助就求助,别硬抗。”罗威调整一下情绪,继续说。

第五十五章 再探

    “你做的很好,”纪渊对罗威和朱学名的沟通表示满意,“你和齐天华辛苦一点,稳住朱学名,我和夏青已经回到w市的市区,现场那边一会儿我们联系几个刑技方面的同事,再仔细检查一遍,之后就可以让朱学名回去了。”

    罗威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爽快的答应之后就结束了通话。

    “你觉得咱们同意朱学名出院回家的这件事,倒是是不是一个好主意呢?”夏青虽然也知道不可能让朱学名一直住在医院里面,但还是有些担忧,“他的房间是他遇袭的地方,捡回一条命来都算是走运,他回去住,不会心有余悸么?还有卫生间……那可是他父亲陈尸的地方,这会不会对他来说是精神刺激?”

    “会不会带来精神刺激,这个除了当事人,咱们谁又有资格评价呢?旁观者严重的精神刺激,出发点跟当事人就并不相同,结论肯定也不一样。”纪渊说。

    夏青想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一个理,索性也就不去胡乱担忧了。

    当初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坚信能够给纪渊带来精神刺激的是**,所以这个名字不能提,他们过去的事情不能问,到最后搞得好像是一个多么大的禁忌一样,但是就从来都没有人去真正反思过,引起纪渊情绪波动的其实根本就是周围其他人的一些带有冒犯色彩的言语或者举动。

    由此及彼,朱学名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那个房子里面发生的一切,他也并没有失忆,如果他自己觉得没有问题,旁人也没有什么指手画脚的余地。

    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不允许朱学名回家去住的话,那么这个问题还真的是不大好解决,毕竟他的外伤和脑震荡现在恢复的还不错,医院那边已经明确表态了,他的身体状况稳定,可以出院,医院方面本来就病床紧张,朱学名还因为是刑事案件幸存者,不得不让他一个人独占一间双人病房,这也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硬耗下去确实是不合适的。

    朱学名的阿姨那边,其实公安局这边也有人尝试着去联络过,第一次打电话和对方沟通这件事,换来的是一句“神经病”,第二次又打电话过去,才总算让对方相信了他们并不是骗子,尽管如此,沟通也还是并不顺利,朱学名的阿姨拒绝提供形式的帮助,理由就只有一点“朱学名姓朱,他爸又不是孤儿长大的,老朱家的亲戚你们不找,找我干什么?!”

    想要朱学名的阿姨提供帮助这并不算是什么强制性的义务,所以对方这样的态度,公安局方面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再试图去联络朱信厚那边的亲属,只不过朱信厚原籍并不是w市这边的人,他离开家乡到这边来之后,尤其是在他父母过世之后,老家那边的亲戚也甚少往来,隔了这么多年想要重新取得联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此暂时还没有什么收获。

    既然如此,短时间之内朱信厚留下来的存款可以让朱学名平稳过度,以后的事情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之后夏青打电话联系了一下刑技部门的同事,纪渊也把车子开进了市区,直奔作为案发现场的朱信厚父子居住单套小房子。

    这里被闲置了好多天,但是房子里面还是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儿,毕竟关窗关门了那么久,之前拍照和提取化验之后,虽然浴缸里面当时就已经明显腐化变臭了的红色浑浊液体已经都被放空,但是没有得到彻底清洁的浴缸还是会持续散发那种令人不那么愉快的味道,更别说客厅里面的凌乱和灰尘。

    一行人进门之后,都觉得这屋子里面的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大适合马上就有人回来住,只不过朱学名现在的情况,恐怕也没有什么挑三拣四的余地了。

    简单的沟通和安排了一下,几个人就开始分头对这个房子进行第二次细致的检查,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争取确定没有被遗漏的角落,毕竟朱学名住进来之后,“案发现场”这个概念就失去了实际上的意义。

    夏青和纪渊也带着鞋套和手套,小心翼翼的在房子里面查看。

    上一次到现场来的时候,夏青和纪渊主要负责的是对报案人的走访这一块,当时刑技和法医的同事都在现场进行勘验和拍照等等工作,有一些区域他们为了不给人家添乱,也没有仔细的去查看过,现在才终于有了合适的机会。

    客厅里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拍照和取证之后,原本在这里的垃圾早就被清理出去,剩下的自然是原本属于朱信厚的沙发床,还有上面的枕头杂物之类。

    夏青跟着纪渊走向了属于朱学名的那间卧室。

    上一次这里两人都没来得及走进去看看,现在才算终于能仔细的留意一下。

    朱学名的房间不大,里面没有床,只有一张床垫子扔在地上,这倒也没有什么,以朱学名现在的身体情况来说,一个扔在地上的床垫子反而比一张有高度的床更适合,毕竟对他来说,爬上爬下的确是一件很让人发愁的事。

    房间里面没有衣柜,只有一个简陋的双排晾衣架,乍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单薄的双杠一样,不过那晾衣架应该不是市场上直接购买回来的那种,而是自己加工的,上面的焊接处虽然看起来有些粗糙和丑陋,但是结实程度倒是也比市面上的同类产品都要更好,在那晾衣架上面,挂着大概六七件衣服和裤子,包括了夏装和春秋装,倒是没见到什么适合冬季的厚外衣。

    转念一想,朱学名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去的机会,所以冬装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吧。

    在屋子的一角,还有一架看起来十分破旧的轮椅,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些车站、机场等等公共场所会准备的那种简易的轻便轮椅,价格成本比较低。

    那轮椅实在是有够破旧的,原本应该是类似于编织袋一样的红蓝白相间的三色格子花样,但是现在上面黑乎乎脏兮兮的,只能依稀猜测一下原本的花色。不仅如此,轮椅还有很多处破损的地方,原本的织物材料飞着毛边儿,整个轮椅看起来就好像是快要散架了一样,夏青甚至有些担心,朱学名试图爬上去的时候,会不会直接拉翻了轮椅砸伤他自己。

    “其实朱信厚夜以继日的工作,辛苦是辛苦,实际上对朱学名也实在是有那么一点怠慢,”夏青对纪渊感慨说,“来的路上,我联系队里的同事确认过,在咱们发现朱信厚曾经咨询意外死亡险的那段时间,为了排除掉朱信厚会不会因为什么别的不义之财招致杀身之祸,他对朱信厚的经济状况做了一个比较粗略的了解,多了还有没有别的,暂时还说不准,朱信厚的存款倒是有十来万。

    十来万存款,对于家境殷实的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朱信厚和朱学名这样处境下的家庭来说,就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但是有一点我觉得有些费解。

    为什么朱信厚一边拼命的打工赚钱攒钱,一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辛苦很有负担,一边又不在朱学名的身上花心思,想办法改变现状?他既然能攒下那么多钱,别的不说,起码可以给朱学名先换一台好一点的轮椅吧?”

    纪渊安静的听夏青感慨,却并没有立刻表态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转向卧室的窗口处,站在那里朝外面看了看,外面窗下面是一排小树,低头看下去,视野范围内被已经只剩下零零星星黄叶子的树枝挡住了大半,朝远处看能看到一条小街,不过因为距离比较远,也看不清楚那边的什么。

    纪渊朝窗外看过之后,朝后退开半步,用手在窗台和自己之间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很显然比朱学名要高大一些,这个窗台的高度大约要到他的腰间,而对于旁边的夏青来说,窗台的高度更是到了上腹部和胸口之间的位置。

    他站在窗边朝外面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这间卧室。

    夏青跟在他身后,观察着他的举动,没有开口去刨根问底,她知道纪渊的习惯,他似乎更喜欢安静的思考,不被人打扰,当他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思路时,不喜欢被人追着打听,当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的时候,也不会藏着掖着。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纪渊停了一下,用脚踢了踢门旁边的一块复合地板,把那块复合地板从那几块有些坑洼和表面损坏的地面上踢到一旁不碍事的地方去,让开了从门口到床垫那边的必经之路。

    那块地板和朱信厚父子家中老旧的木地板从颜色到材质都并不相同,就那样不当不正的被扔在门口不远处的地上,单独看起来有一些突兀,不过放眼到全屋里的话,倒是也不显得有什么奇怪了,毕竟这整个房子里面乱七八糟、破破烂烂的东西真的不少,与其说是一个家,倒不如说是容身之所更确切。

    纪渊拐进了一旁的厨房,夏青也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厨房里面比外面其他地方更脏,这个脏主要体现在油污上,估计是老房子,住了很多年的缘故,厨房不管是墙面还是地面上,都变得油腻腻的,附着这一层又黏又黄乎乎的油污,每走一步都会把两个人脚底下的鞋套粘得哧啦哧啦响。

    纪渊进了厨房之后,到窗边去也伸头看了看,厨房窗台倒是相对矮了一点,他伸手拉了拉厨房的窗子,那老旧的窗子发出刺耳的声响,被纪渊拉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冷风顿时就涌了进来,吹得紧跟纪渊的夏青打了一个哆嗦。

    “抱歉,冷了吧?”纪渊注意到夏青的反应,回手把窗子又给推了回去。

    “没事,不冷,其实吹那一阵冷风还挺舒服的,毕竟空气清新一些。”夏青同纪渊开了个玩笑,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关系。

    纪渊离开窗口那里,在厨房不大的空间里又转了转,这里没有微波炉,甚至没有电热水壶,灶台上面是一组老旧的煤气灶,旁边的台面上有一把已经好多年不容易被看到过的老式烧水的烧水壶,应该是不锈钢的,不过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光亮了,壶盖上面还凝着油点子。

    纪渊来到冰箱跟前,随手拉开了那台小冰箱的冷冻层,冰箱这些天一直都还插着电,所以并没有解冻,不过冰箱门上面的胶条似乎有些老化变形了,并没有起到很好的吸附作用,纪渊只轻轻的一拉那扇门,就毫无阻力的打开了。

    冷冻室里面干干净净,这个“干干净净”也完全是符合字面一样的,那里头没有任何的事物,甚至没有什么一般老冰箱冷冻层常见的厚厚的冰块。除了四周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纪渊又打开了保鲜层,那里面也没有什么食物,只有一些早就已经腐烂了的菜叶、食物包装袋残害,甚至报纸之类的东西,黏在冰箱壁上。

    “朱学名回来之后的生活,也是让人觉得堪忧。”他扭头对夏青说。

    “是啊,除了遇害之前朱信厚买回来的吃吃喝喝准备招待不知道什么客人之外,他们家看样子一点存货都没有,完全无法想象之前这对父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夏青也点点头,发出了自己的感慨,“朱信厚确实是挺辛苦,不过看这个样子,朱学名之前的日子因为没有得到悉心的照料,其实过的有可能也是挺苦的,也不知道如果他母亲一直活着,没有选择寻短见,他们家的光景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

    纪渊点点头,若有所思:“是啊,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快,他就又回过神来,对夏青示意了一下:“走,找刑技的人,我有点事需要拜托他们来做。”

第五十六章 私心

    纪渊打算去找刑技的同事商量一点事情,他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纪渊拿起来看了一眼,还是罗威,他就随手把手机递给了夏青。

    “你来接吧,顺便告诉他,以后有事打你的电话。”纪渊微微皱了皱眉头,很显然是有些后悔之前为什么把号码就给了罗威和齐天华,他虽然并不讨厌罗威,但是很显然对于罗威今天这种高密度的通话频率还是有点不适应。

    夏青忍着笑拿过他的手机,到一旁去接罗威的电话。

    罗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偶像小小的嫌弃了一下,听到接电话的人是夏青,还有一点小失望,不过他打电话过来也是为了正经事,所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纠结这些没用的东西,赶紧把打电话的原因说了一下。

    其实事情还是跟朱学名有关,朱学名那边着急想要离开医院,罗威和齐天华考虑到现场这边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完,所以一直拖着他,现在朱学名的耐心也已经告罄,一直追问是不是罗威他们出尔反尔,开始闹起了脾气。

    夏青看了看其他人,都还在忙碌着,就问罗威能不能再进来多拖延一会儿。

    “你是不知道这个朱学名的脾气有多臭!”罗威适当压低了一点声音,从他周围的响动听来,他应该是站在住院部外面的电梯间里在打电话,“护工一看他要出院,也用不到自己了,人家不爱在这里听着朱学名发脾气,先走了,就剩下我和齐天华,没办法,我打电话硬是把沈文栋给叫过来了。”

    “他今天没有过去医院么?”夏青还以为过了这么久,沈文栋早就应该已经去了,没想到竟然是才被罗威给叫过去,“我这边估计还需要一小会儿,纪渊刚刚说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刑技的同事帮忙处理一下来着。”

    她一边说,一边朝纪渊他们那边看,纪渊方才走过去和刑技的同事说了几句话,几个人就到朱学名住的那间卧室里面去了,此刻正在里面忙着。

    “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你们能大概的估算出来一下么?好歹我给朱学名一个具体的时间,免得他觉得是我们在那儿蒙他的!”罗威有些带着火气,“其实我都后悔为什么要叫沈文栋过来,他一直说能搞得定朱学名,结果来了以后,朱学名根本就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对他的态度连对我和老齐都不如!”

    刚好这个时候纪渊走过来,正无声的用眼神向夏青询问罗威打电话的意图,夏青赶忙询问了一下纪渊的意思,也把医院那边的情况说了一下。

    “让他们带着朱学名收拾收拾随身物品,可以准备回来了。”纪渊看了看时间,估算了一下从医院到这里的路程,“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出院的其他手续,让他们也和医生那边打个招呼,明天咱们再派人过去办。”

    夏青点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医院确实没有办法班里出院手续了,手续可以回头再办,眼下等不下去的是朱学名这个人,只要人先回来,就都没问题了。

    罗威那边得到这样的答复也是相当的高兴,他的耐心已经被朱学名消耗到了告罄的状态,现在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时间来得及么?”夏青挂断电话以后问纪渊。

    “来得及,朱学名行动不便,他们带他离开医院下楼上车需要比一般人更长的时间,再加上从医院开车过来,按照这个时间市区的交通状况,估计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半个小时足够我们这边收尾了。”纪渊点点头,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夏青过去小卧室那边看了看,见几个刑技的同事正在窗口探出身子去仔仔细细的做着取证的工作,再一回头,纪渊正拿着一个塑料袋子,把原本挡在一进门地板上的那块复合地板装进去,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带回去。

    “你要带这个回去做什么呢?”夏青有些疑惑地问,“之前法医那边不是说朱学名是钝器所伤,但是凶器到底是什么,从伤口的形状不太好判断么?”

    她看着纪渊手里头的那块复合地板,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大像是伤人凶器。

    “嗯,你说的对,不过这块地板也不像是属于这家里的东西,先带回去研究研究再说。”纪渊没有反驳夏青的看法,同时也坚持了自己的做法。

    这么做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不过夏青实在是好奇为什么纪渊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又到屋门口,站在那里朝里面看了看。

    卧室的面积不大,门口的区域也并不是特别的宽阔,那块地板原来所在的位置,出于从门口到床边去的必经之路上,之前朱学名说过,他因为不愿意穿纸尿裤,觉得很羞耻,所以平时在家里面上厕所之类的事情都需要自己解决,回回都爬上轮椅实在是太麻烦,他基本上都是靠胳膊的力量爬过去。

    匍匐前进是夏青当初在警校时候的考核内容之一,作为一个四肢健全,并且体能状态总体来说还挺不错的人,她都觉得这是一件挺辛苦的事情,那么对于下肢根本就没有办法提供任何前进动力的朱学名,恐怕就更艰难了。

    所以照理来讲,朱学名从床边到门口,再到卫生间那边的必经之路上,应该不会出现任何会给他的前进增加困难的障碍物存在。

    那么一块复合木地板,体积不算大,说碍事倒也算不上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障碍物,但是如果是一个半身瘫痪的人,使出全身力气在地上匍匐的话,那还是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一块复合地板,虽然有一定的重量,但是想要把它推到一旁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夏青觉得这东西应该不是一直都在他们方才看到的那个地方,毕竟对于朱学名来说,爬进爬出的过程中,顺手把复合地板推到一边不碍事的地方去,比每次都要避开它或者经过它要来的更容易许多。

    这么一想,夏青就有点明白为什么纪渊会对那么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复合木地板感兴趣起来了。

    “走,咱们下去一趟。”纪渊在一旁沉默思考了一会儿,走过来拍了拍夏青。

    夏青只当他是又想到了什么对这个案子的进展有帮助的事,二话不说点点头就跟着他下了楼,结果下楼之后,她跟着纪渊七拐八拐,最终拐进了一个路边的小超市,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纪渊买了一些桶装方便面,一些速冻食品,还有一些面包、饼干以及火腿肠之类的东西。

    “你这是……帮朱学名买的吧?”夏青顿时明白过来,毕竟纪渊购买的量还是比较大的,结账之后老板足足给装了三个很大的塑料袋,按照一般食量的人来说,每顿都吃这些东西,也可以吃上十天八天的了。

    “嗯,以后再说以后的事,至少刚起步的时候,还是需要有人给铺垫一下。”纪渊看夏青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准备帮忙提东西,就把装着面包和方便面的那个塑料袋很自然的递到了她的手里,自己提起其他两个往回走。

    “是啊,长久来说……还是得朱学名自己去想办法解决这些难题了。”夏青叹了一口气,方便面和火腿肠不可能吃一辈子,先不说成本和口味的问题,单说经年累月的吃这些东西,人的身体也吃不消,只不过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之前突然想到过胡玉芬,不知道她会不会爱屋及乌的看在朱信厚的面子上,稍微照顾照顾朱学名,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太异想天开了。”夏青对纪渊说,“胡玉芬现在自己的生活负担已经很重了,家里有那么一个不靠谱又没担当的老公!当初她会接近朱信厚,无非是看中了朱信厚勤劳能干这一点,觉得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如果跟他在一起生活,自己可能会比跟着现在的丈夫轻松一些,不用什么都靠她一个女人去苦苦支撑。

    现在要是让她在这个美好的计划落空了之后,一边过着原本那种负担程度的生活,一边还要去替死去的朱信厚隔三差五关怀一下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我恐怕确实是把胡玉芬对朱信厚的感情想得太深厚太伟大了!

    只不过是一想到朱学名以后要面对的困难,我就忍不住替他有些发愁,虽然他脾气是臭了一点,但是想一想,十几岁就受了伤,一直讨不到说法,之后还落了个生活不能自理,母亲自杀,父亲被拖累得对他都感情麻木了……”

    “他的情况确实不怎么理想,但是毕竟只是癔症性瘫痪,并不是一点好转的希望都没有,别人可以同情他,但我认为最不应该对他产生那么多同情心的人就是你。”纪渊不赞同的看了夏青一眼,“你和他处在过相近似的境遇当中,为什么你可以振作起来,他就不能?你那个时候比他现在可小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嘛!”夏青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那个时候有恩人相助,推心置腹的劝我,安慰我,鼓励我,很有耐心,朱学名可没有我那么幸运。”

    她说得很随意,一旁的纪渊却悄悄的加快了脚步。

    “走吧,”他有些生硬的岔开了话题,“如果我们回去晚了,让罗威齐天华早一步送朱学名先到,那‘送温暖’的效果就要打折扣了。”

    “哟,没看出来呀,你还有这么投机的时候呢?”夏青顺着他的话调侃着,同时也非常配合的加快了脚步,跟上纪渊的速度,朝朱学名家的方向走。

    纪渊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呵呵,我也不是圣人,做好事当然也会有私心。”

    夏青扭头看了看他,见纪渊一副目不斜视的姿态,便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罗威他们还都没有到,夏青和纪渊把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在了客厅的那个小茶几上面,一下子就小茶几堆得满满当当。

    大概在他们两个回来之后差不多十分钟以后,刑技的同事也早就已经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罗威和齐天华也把朱学名给送回来了,因为朱学名腿脚不方便,下车和上楼都是齐天华负责背上来的,尽管外面的天气已经带着明显的寒意了,这一番体力劳动还是让齐天华的额头上结结实实出了一层汗。

    进门之后,齐天华把朱学名暂时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面之后,从夏青手里接过面巾纸,擦了擦已经顺着额角快要流下去的汗。

    “你辛苦了!”夏青见朱学名坐在那里,神色木然,完全没有想要向齐天华道声谢的意思,这让她多少有一些看不惯,只好替他说上一句客气话。

    虽然说朱学名的处境还是很让人同情的,但是不管是他的腿伤,还是他家里面现在的处境,这些可都没有齐天华一丝一毫的责任,齐天华作为处理朱信厚案子的一名刑警,这一段时间忙里忙外,跑前跑后,分内的工作丝毫没有马虎,帮忙朱学名出院回家这种分外的事情也没二话,他可不亏欠朱学名什么。

    齐天华倒是并不介意,估计比起在医院里闹情绪那会儿,现在这样不理人的朱学名已经算是比较让人满意的一种状态了。

    “没事,我是下车才负责把人背上来的,方才在医院里从出病房一直到停车场那边上车,这一路都是罗威背过去的,那路程比我这一段远多了,要累也是他比较累。”他一边擦汗,一边也不忘把罗威付出的辛苦说给其他人听。

    “好说!好说!”罗威嘿嘿一笑,大大咧咧的摆摆手,不过他在夏青背后,小声的对一旁的纪渊说,“其实啊,只要他之前能安分一点,少闹一些脾气,影响那么多人,就算是让我和老齐一路把他背回来,我也没有二话!比起体力上的消耗,对这种说不得碰不得的驴脾气,精神折磨才更痛苦呢!要不是看他也怪可怜的,我早就把他扔医院里头自己想办法找他那些破亲戚猴年马月再去支援他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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