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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无形全文阅读

作者:莫伊莱     罪恶无形txt下载     罪恶无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不良嗜好

    和这位名叫韩春环的保洁员聊了一会儿,夏青就让她回去了,韩春环因为一直在聊一些八卦,也发表了不少自己的看法,没有感觉夏青追着自己问太多朱信厚的事儿,所以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被警察询问调查,离开小办公室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种一吐为快之后的轻松愉悦。

    送走了韩春环之后,纪渊问夏青:“要不要找胡玉芬过来聊一聊?”

    “当然是不找了!”夏青摇头,“找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她不可能承认跟朱信厚有关系,毕竟朱信厚已经死了,她和她老公还活着呢,不管是从名声还是利益的角度出发,胡玉芬都没道理不打自招,毕竟她不承认的话,咱们也不可能找到愿意为了这种事站出来和她对质,帮忙作证的人。”

    “那你下一步什么打算?”纪渊又问。

    “下一步么……”夏青想了想,“我打算请队里的人帮忙查一下胡玉芬和她老公的基本情况,刚才韩春环不是也提到了一件事么,胡玉芬的老公现在是经营着一家小超市,想要接近一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既然明着会打草惊蛇,又不会有什么收获,那不如干脆就暗地里试一试吧。”

    说完之后,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并且很快找到了让自己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都在问我下一步要怎么样,下一步什么计划……好像方才一直都是我在做决定,我比你资历浅,这样不合适吧……?”

    “为什么不合适?我没觉得。”纪渊似乎并不在乎这些,“资历代表的是什么,也不是对每个人都一样。对于有的人来说,资历是经验,对于有的人来说,资历是教训,对于有的人来说,资历基本上和工龄是同义词。

    从刚才到现在,你的每一个决定都证明是可行的,有收获的,既然你的思路对,既然你的思路没问题,难道就因为我比你资历深,所以就得我来做主?万一我资历虽然深,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呢?”

    “你不是草包。”夏青下意识的摇摇头,立刻就反驳了纪渊的话。

    纪渊失笑,轻叹了一口气:“那我就谢谢你对我的肯定了。现在别想那些没意义的事情了,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进行下一步吧。”

    夏青点点头,拿出手机给队里面的同事打电话,请对方帮忙从系统里调取胡玉芬和胡玉芬丈夫的个人信息,好决定接下来的具体做法。

    经过了和纪渊的那一番对话,夏青觉得自己的底气好像都变得更足了似的,她忽然意识到,和纪渊搭档以来,纪渊从来没有像其他人认为的那样,为了甩开自己这个搭档就做出什么故意刁难的行为,甚至在工作当中也从来没有因为性别和年龄这些,而对自己的职业素质、判断力等等存有偏见。

    他讲话不多,废话更少,从来没有特意去跟自己讲过什么大道理,但是夏青却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来自于纪渊的那种信任。

    这可真是从董大队那里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根本没有预期到的收获呢。

    在等待队里同事给自己发资料的时间里,夏青又和纪渊一起去了一趟厂子的监控室,查看了一下朱信厚还没有从厂子里面离职之前一段时间的监控录像。

    好在朱信厚离职的时间还不长,所以关于那部分的监控视频也还在系统里保留着呢,没有被自动删除,从监控视频里面可以看到,就在朱信厚离职之前的三四天时间里,胡玉芬还在一早一晚这两个时间段里经常往朱信厚的值班室跑,有的时候手里拿着塑料袋,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有的时候则是手里面端着一个大饭盒,看起来也颇有分量的样子。

    甚至他们还在有一天的监控画面当中看到朱信厚送胡玉芬出去,两个人有说有笑,姿态神情看起来都颇为亲密,也难怪厂子里会有人误会他们俩是一家。

    夏青并不满足于找到证明胡玉芬与朱信厚关系比较亲密的监控画面,她又请监控室的人帮忙存了厂子大门外面那个监控摄像头拍摄下来的画面给他们,因为比较耗费时间,所以只能存回去慢慢查看了。

    拿到了监控录像,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临近工厂的下班时间,夏青和纪渊觉得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就向厂长道了谢,离开了那里。

    走的时候经过了门口的值班室,纪渊朝里面看了看,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愁眉苦脸的坐在里面正在摆弄着手机,值班室的墙角还堆着一些被褥之类的个人用品,纪渊示意了夏青一下,敲了敲值班室的窗子,和那个小伙子攀谈了几句,得知他是白班保安,老板没找到夜班的人,只好在这里顶着。

    墙角上的那一堆东西,就是之前朱信厚留下来的,他因为离职的时候很着急,一天都不想在厂子里多呆了似的,所以连这些碍手碍脚的行李也都没有带着,只把自己的衣服和小件儿的物品收拾拿走了。

    “我们还发愁呢,那破被破褥子一股味儿,我们谁还能用啊!就算找来了新的值夜班的打更大爷,人家也不一定就不嫌弃,但是厂长不让扔,说万一回头老朱又回来拿呢,他家里有个生病的儿子,手头肯定不宽绰,没道理被褥都扔了不要。”年轻的保安苦着脸抱怨说,“要我说我们厂长就是烂好人,多余!

    那老朱辞职走的时候,春风得意的,我们都猜他是不是中彩票了,我看他那个德行,就不像是还能心疼一床被子,想要回来找的样儿!我们厂长居然还可怜他,一天也没提前通知,都没说是扣他工资,一天没少的给他结算了!他是走的很潇洒了,我们本来白天上班晚上没什么事儿,现在还得轮流值夜班!隔两天就一个夜班!因为这个我女朋友都跟我老大不乐意,脑了好几遍了!”

    纪渊向他道了谢,年轻保安没精打采的关上窗子,继续去玩手机,他还不知道自己认为可能中了彩票的那个朱信厚已经死于非命了呢。

    到了这个月份,白天就变短了,两个人走出工厂大门,外面已经光线非常朦胧,二人上车,直接返回公安局,今天到了这个时间,能去外面走访的已经不多了,不过因为有手头上的那一份监控录像,他们就等于还有工作没有完成,这种事两个人都没有压到第二天再做的习惯,自然需要加加班。

    还没等回到公安局呢,夏青就收到了同事发来的信息。

    因为事先已经了解到了一些与胡玉芬有关的信息,所以队里面的同事帮忙查起胡玉芬和她老公的事情也降低了很多难度,效率提升了很多,没一会儿就有了收获,这边夏青和纪渊才刚刚离开监控室,那边同事就把夏青需要的东西给她发了过来,并且收获还比夏青原本以为的还要更丰富。

    胡玉芬本人倒是比较乏善可陈,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性,今年46岁,w市本地人,婚后无子女,本人也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而另一边的胡玉芬老公可就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了。

    胡玉芬的老公名叫王大民,今年五十岁,和朱信厚是同龄的,他原籍并不是在w市这边,甚至连本省都不是,从户籍记录来看,他应该是在和胡玉芬结婚之后,才将户口随妻子一起迁入w市落户的。

    这倒也没有什么,真正值得注意的是,王大民在二十多年前,他还比较年轻,只有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原籍因为和几个人凑在一起打牌,并且涉及到了比较大的金额,被处以了十天的治安拘留处分,还缴纳了罚款。之后两年多,王大民因婚姻关系将户籍转入w市,一度比较安分,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不过在大约七八年之前,王大民又在w市因为几乎相同的原因而接受了处罚,这一次就不是拘留和罚款那么简单了。

    由于王大民当时给其他人提供了场地还有棋牌工具,并且还每次都从赢钱的一方抽取一些红利,被发现的时候累计金额已经超过了一万多块,因此构成了刑事犯罪,考虑到情节较轻,并没有判有期徒刑,只是被判管制,并处罚金,没收了犯罪所得,之后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限制行动和社区矫正。

    根据当年的记录,王大民当时涉及到的抽成金额实际上远远不止一万对块,但是因为他自己也闲不住,除了提供场地之外自己也实际参与进去,偏偏又水平不济,输掉了不少,再加上后来认错态度特别好,相当的积极主动,这才换取了一个从轻处罚的结果。

    夏青把同事发过来的这些信息对正在开车的纪渊说了一下,纪渊听后点点头:“据我所知,牌瘾也不是那么容易戒掉的。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不健康的嗜好,都没有特别容易戒掉的。”

    夏青也认同他的说法:“不是有那么一个说法么,能被抓到的,一定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个王大民,二十多岁就犯了这样的错误,中间看似是安分了十几年,到了四十出头之后,居然又固态萌发,不光是重蹈覆辙,甚至还变本加厉了,你相信他这中间的十几年,还有之后的七八年是本本分分,一点那些事情都没有去参与过么?”

    “咱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老婆胡玉芬信不信。”纪渊耸了耸肩,“胡玉芬和朱信厚之间的互动,不排除有她想给自己换一个好男人的那种可能。”

    夏青觉得这个说法还真是讲得通,如果胡玉芬的情况真如韩春环所说那样的话,对于一个家里面的老公又不努力工作赚钱,家务也从来不伸手,家里家外都要自己支撑的女人来说,朱信厚这样一个年纪相仿的丧偶男人,一个人含辛茹苦支撑着破碎的家,承担起维持生活和照顾瘫痪儿子的全部责任,简直太令人感动了,这种对比后产生的感动和同情,往往也容易催生出一些其他情绪。

    回到局里面,两个人就立刻着手查看起工厂大门外面的监控录像,他们没有特意去互相确认要找的是什么,对此又都心照不宣。

    夏青认认真真的对着监控仔细查看,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细节,都会仔细的记下那个画面出现的日期和时间,就在她差不多快要把手头的监控录像都过完一遍的时候,从办公室外面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一群队里的同事,看起来神色振奋,脚底下走路带风,都这个时间了,感觉一个个都神清气爽的。

    “怎么了?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啊?”夏青问。

    “刚抓捕了一个嫌疑人,大获全胜!”那个同事心情特别好,被夏青询问,便停下脚步,和她分享大伙儿的喜讯,“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大概就是你们‘四朵金花’刚进咱们队没多久那会儿,咱们这里出过一个案子,死者是咱们这里的一个什么公司里的项目负责人来着,反正前途无量的那种,被人杀了。”

    “哦,你说的是那个案子,我有印象,死者身中两枪,一枪正中眉心,还有一枪是打在心脏的位置上,法医当时的鉴定结果是,眉心那一枪是先中的,之后凶手等于是又在死者心脏位置补了一枪,法医还说这两枪打的都是相当的准,只不过第二枪补的毫无意义,因为第一枪的精准度就已经足够造成死者的死亡结果,第二枪完全是画蛇添足,估计是凶手自己都没有想到第一枪都能打得准。”夏青对自己刚入警那会儿发生的这个案子印象很深刻。

    那时候她才刚走出校园没多久,别说是独当一面了,出现场的时候一般也都只是负责跟在前辈身边打打下手,那样的大案子还轮不到她参与其中。

第十四章 蜗牛壳

    “是啊,当时鉴定结果是说凶手使用的是一把私造的武器,我们之前一直在从这个方向着手,终于有了收获了!有一个小子,跟这个案子里的死者之前一直就有过结,并且他以前有过私造武器的前科,死者出事之后,这小子恰好就行踪不明,这不,过去了这么久了,估计以为风平浪静,没有问题了呢,就溜回来了,被我们直接按了个当场!”同事情绪振奋的表示。

    “太好了,不管怎么说,人抓到了就皆大欢喜了!”夏青也觉得很高兴。

    纪渊在一旁听着,这时候也起身来到夏青跟前,他这么一凑近过来,倒把那个和夏青聊天的同事给弄得有点发愣。

    纪渊之前在刑警队里也算是“名声在外”的人了,虽然这名声里面有一部分是他过去的一些优秀表现,但是更多的自然是他遭受到精神创伤之后性格大变的各种不同版本,夏青现在很清楚那些版本大多言过其实,并不是真的,但是和纪渊平素不怎么打交道,敬而远之的那些同事可就不清楚了。

    所以现在素来被传说成浑身是刺的纪渊突然凑了过来,那位同事本来还高涨的情绪都瞬间收敛起来,感觉整个人顿时就绷紧了神经。

    夏青觉得对方大可不必这样,但是这种话她又没办法当面开口说出来。

    好在纪渊对于别人看自己时的眼神和反应都并不是很在意,他只是走过来,开口向那位同事询问道:“能判断出凶手开枪用的哪只手么?”

    他这个问题问的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那位同事也被他问得有点摸不到头脑,愣了一下才说:“哦……当时找专家鉴定过,说是从方向和角度来判断的话,大概率对方是一个左利手。怎么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其实不光是这位同事有些茫然,就连夏青也觉得有些纳闷儿,因为根据她的记忆,那个案子发生的时候,自己才刚刚入警没多久,而纪渊在接受过几轮心理疏导之后,因为效果不好,一度暂停了一切工作,根本没有到局里来。

    因为经历了变故之后个性发生了一些改变的缘故,纪渊一直都不愿意和其他人有太多的交集,在暂停工作一段时间之后,他又重返了工作岗位,变成了一个人独往独来的“独行侠”,虽然说他从离开到回来,这中间并没有间隔上太久的时间,但是夏青细细的捋一捋时间线,还是可以确定,那个案子发生的时候,纪渊绝对还没有重新恢复正常工作,应该还是在休假状态中。

    所以他又怎么会忽然这么好奇起当初的那个案子了呢?

    “好好审吧,”听完了对方的回答,纪渊便兜头一盆冷水泼了过来,“注意方法,别做什么出格的事,要是你们抓的这个人,之后仍然有私造武器的举动,那倒是怎么都好说了,如果自从上一次刑满释放之后就改邪归正,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那你们多注意点吧,被人抓了小辫子,回头放人的时候人家要闹的。”

    “听你这意思……我们是抓错了人了?这个案子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跟过,你怎么知道这次落网的人不是我们要找的真凶?”那位同事有些不高兴了。

    这倒也怪不得人家,夏青觉得换成自己,估计也不会脸色好看到哪里去。

    一个已经悬在那里几年了的案子,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把一直以来嫌疑最重,并且也一直行踪不明的嫌疑人给抓捕归案,一个大案告破的喜悦都还没有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呢,忽然就有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进来过的人,一张嘴就说抓错了人,白忙一场,换成是谁恐怕都没办法保持淡定。

    可是,从私心的角度讲,夏青又觉得纪渊不会是随口瞎胡说的,毕竟和他打交道这段时间以来,纪渊从来都不是一个做事不牢靠的人,也向来不喜欢随便插手别人的事。所以从夏青的主观判断出发,她觉得纪渊应该还是有什么说得通的理由,所以才会开口提醒,毕竟同事他们那么笃定,如果真的抓错了人,对方不依不饶起来,也是一件非常头痛的事情。

    “你们抓到的外逃嫌疑人,是什么时候离开w市的?根据你们掌握的线索,他离开w市之后去了哪里?回来之前又是在哪里落脚的?”纪渊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又提出了另外的几个疑问。

    那位同事被他问了一愣,原本阴沉的脸色变得有点茫然起来,纪渊没有因为自己的恼火而作罢,反而又进一步的提出了更多的疑问,这让这位同事原本几乎在内心里已经笃定认为纪渊是性格古怪、存心捣乱的想法动摇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很爽快的回答了纪渊的问题,把嫌疑人逃离w市之后他们如何一步一步掌握了对方的外逃方向,结果中间又失去了线索,一直到最近才又重新掌握到了这位嫌疑人的行踪轨迹,原本打算到外地去实施抓捕,结果还没有开始行动,就接到消息,嫌疑人已经动身返回w市,于是他们就按兵不动,来了一个守株待兔,在嫌疑人到达w市的第一时间将他抓获。

    “过程就是这么个过程,你觉得有什么疑问么?”那位同事说完之后问纪渊。

    “那你知不知道,在你们跟的这位嫌疑人被人在南方某省发现行踪的同一时期,就在距离咱们不到五百公里的另外一个地方,发生过一起乍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仔细想想,又跟你们手头这个案子有很多相似之处的另外一起命案。”纪渊面对质问,依旧淡定,“被害人被人用刀杀死在家中。”

    “这有什么相似的?好像并不一样吧?”那位同事虽然有和纪渊继续沟通这个问题,但是多少还是受到了被泼冷水的情绪影响,说话带着一股气儿。

    “相似之处并不是凶器的选择,而是作案手法。”纪渊回答,“被害人致命伤是位于心脏位置的一刀,位置可以说是相当准确,一点没有偏离,刀也没有被肋骨卡住,几乎可以说是一刀毙命。除此之外,死者还有一处伤口,是在致命伤之后,这一处伤造成了死者脾破裂。现在你明白了么?”

    夏青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在同事他们一直跟的嫌疑人突然离开w市跑到了南方的时候,外地却有这样一桩案子发生,如果不刻意去作比较的话,恐怕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把这么两起中间间隔了一段时间,死者互相又没有任何牵连,甚至就连凶器都截然不同的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

    可是细细想起来,又不难发现,就算作案地点、作案时间、作案工具等等这些都差距非常的大,但是真的放在一起去对比的话,也不难发现,凶手作案的思路却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双保险。

    明明已经在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就可以置人于死地,可是偏偏还要画蛇添足的再补另一个同样足够让死者丢掉性命的第二处致命伤,或许从法医事后鉴定的角度来看,第二处致命伤显得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单看w市那一起案子,会让人产生凶手水平不够,位于眉心的致命伤完全是凑巧的感觉,但是有了纪渊说出来的那另外一个案例,性质就显得不大一样了。

    有了对比之后,不难看出,这两个案子背后的凶手,都有着同样谨慎的个性,哪怕显得画蛇添足,也一定要用双保险来确保不出岔子。

    那位同事听完纪渊说的,也明白过来,脸色有些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对纪渊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这件事,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私心角度来说,还是希望我们的运气没有那么差吧!”

    纪渊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夏青和那位同事打了个招呼,对方继续去处理抓捕之后的事情,她则跺到纪渊桌旁,拉了椅子坐下来,托着腮看向纪渊。

    “你看着我干嘛?”纪渊被她盯着有一点不自在。

    “你是怎么知道外地拿起类似的案子的?”夏青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她在纪渊面前已经越来越不拘谨了,和他说话也变得没有顾虑,开口就来。

    “巧合,”夏青问的自然,纪渊回答的也自然,“我之前在那个地方疗养,那边有一个做腿伤复健非常厉害的疗养院,董大队介绍我去,当时那个案子在当地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当时没有在意,疗养结束回来之后,偶然听说了w市的那件事,所以心里面就有了比较。”

    “其实你这个人,挺热心肠的,根本不是外界他们说的那样独来独往,独善其身,别的谁也不管。”夏青感慨,“如果你真的那么冷漠,你方才就不会冒着得罪对方的风险,把人家拦下来,提醒这件事了。”

    纪渊摇摇头,因为夏青的这一番话而变得有些神色怅惘:“我没有那么热心肠,只不过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不想看他们真的捅了马蜂窝,到最后闹得不好收场,大家要一起来承担后果罢了。”

    说完之后,他根本不给夏青说话的机会,直接岔开话题:“你的监控录像都看完了?没有别的事的话,就继续吧,不然不知道要弄到几点。”

    夏青看了看纪渊,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回去自己的桌旁,继续手头的事。

    其实纪渊方才是言不由衷的,她看得出来,只不过他现在对于“待人热忱”这件事似乎带有很强烈的排斥情绪,所以刚才被夏青这么一夸,刚审出来的蜗牛触角反而一下子就又缩回到壳子里面去了。

    也罢也罢!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纪渊遭受到那么严重的精神创伤,到现在还没有十年呢,哪有一步登天的事儿呢,慢慢来吧!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各自埋头手上的工作,有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夏青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全部任务,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扭头去看纪渊,发现纪渊也已经停下来了。

    “你那边有什么收获么?”她站起身,一边活动活动四肢,一边问。

    “我发现了王大民曾经在晚上尾随胡玉芬下班,不止一次,并且事先在工厂外面徘徊逗留了很久,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纪渊拿了一个记事本,起身过去递给夏青,“他每次出现的日期和时间我都标注出来了,很容易找。”

    夏青失笑,把自己做好的记录也递给纪渊:“巧了,我也标注了出来,因为王大民出现的次数还不少,我总不能他没出现一次我就叫你过去一起看一次。我这边可以看到好几次王大民出现在付工厂附近,不过不是晚上,是早上,他尾随胡玉芬来到工厂门外,在外面徘徊逗留,然后才离开。

    中间还有几次,是王大民一直藏在工厂外面,等到朱信厚下班离开的时候,远远的跟着朱信厚一起走远,超出监控范围内的就无从得知了,也不知道他是一直就悄悄跟着,还是有生过别的事端出来,是跟了一段就撤了,还是一直跟着朱信厚到朱信厚家住的地方附近去。

    朱信厚家附近因为是待拆的老房子,监控分布率实在是不高!”

    “有监控里能看到的就够了,看不到的部分,现在也没有必要胡乱猜测,等到有了更具体的线索自然就有答案。”纪渊看看时间,“走吧,吃完饭,然后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要做的事情还不少。”

    夏青点头,开始整理自己桌上的东西。

    这个时候,纪渊的手机响了,夏青怕是案子有什么新的发展,下意识的抬头朝他看过去,刚好看到纪渊对着手机愣了一下,然后阴沉着脸按下了拒接。

    电话重归安静,他抬起头来,撞上了夏青的目光。

    “明天看到沈文栋,你告诉他,如果他再自说自话,我让他好看。”纪渊对夏青说。

第十五章 改变目标

    夏青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纪渊,苦笑着问:“你是认真的么?”

    纪渊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对,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这种话,我帮忙转达好像不太合适吧?”夏青赶忙摆摆手,“我跟沈师兄也没有那么熟,所以你还是直接跟他说吧,你的气势很足,没问题的!”

    “我气势确实没问题,但是我怕见到他本人,我就不想用语言沟通了。”纪渊阴沉着脸,语气里面带着夏青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怒意。

    夏青有些不知所措,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是想要开解一下,也无从开口,只能尴尬的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纪渊说完之后,似乎也有点后悔了,他烦躁的甩了甩头,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收拾好了吧?走吧,时间不早了,抓紧时间吃饭。”

    夏青悄悄松了一口气,拿好自己的东西,和纪渊一起离开,到单位附近找了一家经济实惠的小店,把迟到的晚餐给补上。

    这个季节,到了晚上凉意很重,热汤热饭吃下肚,夏青觉得舒服极了,绷紧了一天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了一些,她看看对面的纪渊,他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并没有从方才的事情当中抽身出来,对面前的食物也没有多少兴趣。

    “要是你烦到饭都吃不下去的话,不然这样,我给沈师兄打个电话,把他骗出来,然后拿个袋子从身后套住他的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夏青夸张的说。

    纪渊本来还在胃口索然的拨弄着自己碗里的饭粒,听到夏青的话,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到她故意保持严肃的表情,知道她是在帮自己调解情绪,眉头也不由自主松开了一点。

    “我要真有那个心思,也不拉着你一起做坏人了,想要找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还没那么不济,不需要拉个帮手。”他对夏青摇摇头,“我没事,就是饿过头,没什么胃口了,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夏青噗嗤一笑,点点头,继续吃自己的饭,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发现纪渊正看着自己,把她看得有些茫然了,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

    “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还是我吃相很难看?”她纳闷的开口问。

    “你脸上不是有什么,是缺什么。”纪渊摇摇头,“缺了一点好奇心。”

    夏青很快就明白了纪渊的意思,这让她不禁失笑:“所以你希望我问咯?”

    “不希望。”纪渊回答的非常迅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夏青耸耸肩:“那不就得了么!你呢,不喜欢别人不识趣的刨根问底,我呢,不喜欢做那种让别人不舒服,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的事儿,这不是刚刚好!我现在知道你被沈师兄惹毛了,所以这段时间咱们俩尽量避开和他打交道就好,至于背景资料是什么,估计我要是真问起来,你还得从头说起。

    这种需要娓娓道来的事情,我猜你也一定不会愿意做,重温一遍让自己不开心的记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还是算了,不做也罢。”

    纪渊看着她,没有作声,半晌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确实与你无关。”

    夏青讪笑,她和纪渊虽然已经算是彼此熟悉了,但是时间毕竟还不久,纪渊有一直封闭自己的内心,所以两个人之间也依然像是有一堵隐形的墙。

    所以她很识趣,不会去做交浅言深的事,白白惹人嫌。

    “不光与你无关,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纪渊轻轻吐出一口气,“之前我说让你向前看,不要总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你问我自己有没有做到。现在我告诉你,我希望自己可以做到,我是希望能把那一页翻过去的,只不过有些时候,我想翻过去的那一页,总有人自以为是的拼命想帮我翻回来。”

    夏青当然记得上一次两个人聊天聊到气氛尴尬的那一番对话,只是没想到纪渊会把这件事再一次提起来,不过听了他的话,夏青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不肯放过你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自己肯放过自己就好。”她很认真的对纪渊说,这同样也是她自己的感悟。

    纪渊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夏青也是一样,两个人迅速的吃完余下的食物,纪渊开车把她送回了住处,约好了第二天早上出发的时间就离开了。

    晚上到家之后,沈文栋还真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和夏青沟通朱学名的情况,说朱学名的情况基本上还是比较稳定的,该做的检查医院一样没落的都给安排上了,确保他不会有什么后续的状况出现,晚上还有一个护工专门照顾朱学名,他就负责保障朱学名的人身安全就可以了,总的来说不算辛苦。

    除此之外,关于朱学名的瘫痪问题,医院也对他做了比较详细的检查,最后的结论是朱学名之前的哪一次手术其实是成功了的,神经已经被接好了,但是为什么之后这么多年,朱学名扔人无法行走,双腿也没有手术成功后应该恢复的各种反应和知觉,那就应了主治医生之前的推测了朱学名因为潜意识里认定了自己的两条腿已经彻底废掉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正常行走,所以就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形成了癔症性瘫痪,硬生生的把一双好腿废掉了。

    听完沈文栋说这些,夏青向他道了辛苦,就挂断了电话,只字没提纪渊之前赌气时提出来的那个要求,在她看来,以沈文栋之前的行为习惯,如果自己真的帮纪渊捎话,沈文栋必然会从事情的根源开始给自己捋一遍,以证明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这就势必会牵扯出纪渊的很多私事。

    夏青不喜欢通过这样的途径了解纪渊的往事,不是说她对自己的这个搭档不好奇,今天纪渊对她的判断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夏青很清楚自己有多么好奇纪渊没有说出来过的那些事情,但是好奇归好奇,底线她还是有的。

    好奇一个人的事情,那就等到当事人愿意向你开口的时候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通过别人的嘴巴了解就如同是暗中窥探,是种非常不好的行为,当事人希望和不希望展示在别人面前的东西,都会被一股脑倒出来,夏青不喜欢这样。

    话又说回来,这件事就算不问,夏青也能大概猜出一点端倪,十有**还是和那个叫做陈清绘的师姐能扯上关系。

    一想到这一点,夏青就觉得有些腻歪,没兴趣再去琢磨猜测了。

    第二天一早,夏青晨跑结束,回家洗漱一番,换下沾满了汗的运动服。这两天的气温明显有所下降,夏青要出去跑走访调查,要保暖,又要兼顾舒适和方便,要是运动鞋,牛仔裤,上面穿了一件毛茸茸的连帽拉链卫衣,帽子上面还有一对圆乎乎的熊耳朵,再加上夏青本来就是一个相貌比较甜美的姑娘,这样一身搭配让她看起来不像是刑警队的一线女警,更像是个在校女大学生,朝气蓬勃,跟“严肃”、“紧张”那些字眼完全扯不上关系。

    下了楼一推开单元门禁,迎面一股冷风吹得夏青缩了缩脖子,赶忙把卫衣的帽子拉起来扣在脑袋上,然后到小区门口去和纪渊会合。

    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纪渊已经把车子停在路边,他自己也站在车旁,半倚靠着车身,眼睛看向大门口的方向,所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从里面一路小跑而来的夏青,脸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笑,虽然不易察觉,却足以柔和他面部的原本有些冷硬的五官线条,就连眼睛都变得格外有神采了。

    “你笑什么?我穿这件衣服……很傻么?”换成是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习惯了纪渊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夏青,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的笑容,这让她一瞬间感觉有点局促,停下脚步,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不傻,挺适合你。”纪渊的笑意并没有收敛起来。

    夏青也不知道纪渊是认真的还是调侃自己,耸耸肩,钻进车里。

    “吃早饭了么?”开车之后,纪渊问夏青。

    夏青摇摇头,此时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她已经把熊耳朵的帽子摘掉了。

    “正好,我也没有,咱们可以去王大民开的那家超市去买点东西吃。”纪渊早就已经有了计划,所以一早上空着肚子过来找夏青的。

    夏青点头表示同意,她把朱学名的情况也和纪渊沟通了一下,纪渊听完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做太多的回应,夏青知道纪渊应该是还在恼火前一天的那件事,虽然具体因为什么夏青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归根结底是因为沈文栋的自作主张而起的,所以提到沈文栋反馈回来的消息,纪渊难免还是会因为信息来源而引发一些不大愉快的情绪。

    两个人很默契的谁都没有去提沈文栋,一路上听着广播电台的晨间新闻就来到了胡玉芬和王大民居住的那个居民小区。

    胡玉芬和王大民家所在的位置基本上已经远离了w市的中心区域,属于一个开发商口中的黄金地段,但是实际上再往外围开车走上二十分钟就算是彻底出了城了。这附近大概十二三年前一度开发得如火如荼,现在热度有些下降了,倒也留下了一些不复光鲜的居民小区。

    胡玉芬他们家那个小区的规模不算大,而且明显已经疏于管理和维护了,门口的保安非常懈怠,夏青对他说了一句帮忙开一下门,他就在值班室里眼皮都没抬的按了一旁的开门键,没做任何反应的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给他们放行。

    进去之后,夏青和纪渊就发现,这里原本的规划早就已经被搞得乱七八糟,一进大门不远处的回廊里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被单或者皱皱巴巴的衣服,老远一看就好像万国旗一样,别提多热闹了。

    大门外写着“人车分流”,院子里却横七竖八停满了私家车,再往前走一走,小区中心区域的全民健身器材几乎都加入了“残联”,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

    “这样的小区,别看年头新得多,价值可真不如朱信厚在市中心的那间小屋子。”夏青一边走一边感叹,“如果朱信厚他们那边谈得拢,估计以朱信厚的那套小房子,在这小区换一套面积更大一点的,额外还能拿到一笔不错的补偿款呢。不知道胡玉芬的算盘里有没有这么一笔账。”

    纪渊平静的点点头:“都是一把年纪,历经沧桑的人,难道你还觉得他们会是追求纯真的爱情么?有这些算计再正常不过了。”

    两个人按照之前掌握的信息,在小区一侧的一栋居民楼的一楼果然找到了一家便民小超市,只不过这小超市现在大门紧锁,门前圈起来的小院子里也是堆着很多杂物,看起来不像是经营的很精心的样子。

    夏青有些诧异,她看了看时间,纪渊考虑到开门时间的问题,所以前一天和自己约定好的见面时间并没有定得很早,再加上路程上花费的时间,现在已经早上八点半还多了,这个时间一般的超市、便利店都应该开门营业了,就算个别还没有开门的,至少也在做准备工作,不至于卷帘门还铁拉门都还锁着。

    “不会是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倒闭了吧?那咱们原本的计划可就都要重新制定了!”夏青有点担心。

    纪渊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就算现在倒闭了,过去至少也是存在过的。东方不亮西方亮,问不到本人,就问邻居。”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隔了两三个窗口的一家已经开了门的干洗店。

    夏青朝那边看了看,干洗店已经开门营业了,和这家没开门的超市一样,都是把一楼的落地窗改成了门来做生意的,里面有三四个中年女人正在一边忙碌一边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这到的确是个不错的信息收集站,夏青朝纪渊点点头,笑了。

?第十六章 打探

    两个人朝干洗店走过去,夏青还特意往衣袖里面缩了缩手,做出一副瑟瑟缩缩的样子,来到干洗店门前,拉开门走进去,原本一边忙碌一边聊天的几个女人看到有人来了,便下意识的停下了话头儿,扭头看过来。

    “洗衣服啊?”距离门口最近的是一个满头是卷的女人立刻热情的开口和他们打招呼,看样子应该是这家干洗店的老板。

    她身后的两个女人和她年纪相仿,一个小碎花的针织衫,一个脸上的两条眉毛纹得格外醒目,两个人辨识度都还算比较高。她们看到有人招呼客人了,就继续扭头忙活自己手头的事。一旁干洗机嗡嗡作响,架子上挂了不少的衣服。

    “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们不是来送洗衣服的,”夏青缩着手,一脸歉意的对热情的老板笑了笑,“我们等人的,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本来想去那边的小超市买点吃的,顺便暖和暖和,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开门,实在是太冷了,进来呆一会儿,要是影响你们做生意的话,我们这就出去。”

    “不用,没事儿,这一大早上的,哪有那么多生意,你们呆着吧,外头这两天是够冷的,那风感觉都能吹到骨头缝儿里去!”女老板倒是一个挺爽快的人,一看夏青和纪渊谁手上都没拿衣服,再一听夏青这么说,立刻没有二话的就点头同意了,顺便打量了他们两个人一番,和他们攀谈起来,“看你们俩有点脸生,感觉之前没怎么见到过,是我们这个小区的么?”

    “估计很快就是了!”夏青笑眯眯的点点头,“我们约了中介看房子,结果实在是不怎么凑巧,我们俩来早了,到了之后才接到中介电话,说是原房主那边有点岔子,他们得过去取了钥匙才能过来,让我们先等一阵子,他们尽快。”

    “这中介可真够没谱儿的!”卷发女老板撇撇嘴,估计是早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所以聊兴很高,“你们俩是要在这个小区买房子啊?怎么就看中这儿了呢?我这个人实在,有什么说什么,我们这小区的二手房销路可不怎么好!地段儿普普通通,学区也不是什么好学区,价格也没有多实在!”

    “因为离我上班的地方比较近。”夏青给了一个最具说服力的理由。

    卷发女老板不太赞同的撇撇嘴:“这算什么原因啊,这年头你们年轻人哪有几个没有车的,早上就让老公开车送送呗,早出门个半小时四十分钟就都够了!你们年轻,就是欠考虑,买房子还是得考虑长远一点,以后小两口有了孩子,上学什么的不也得合适才行么!难道等到那个时候再折腾换房子啊?

    我看你们俩挺顺眼的,跟你们透个底,我们这个小区里头啊,实实在在按市场价卖出去的房子连一小半儿都没有,这里头一半儿是我们这种,从别处拆迁安置过来的,还有一半儿是忘了哪个单位的了,反正弄了什么福利团购价,买到手别提多便宜了,所以啊,你们现在按市场价买,亏了!”

    然后她又问纪渊,“在这儿买房你也没有意见?这片儿现在也不算便宜,不会你单位也正好在这附近,你们俩上班都近吧?”

    “我不近,没关系,迁就她就好,”纪渊面色平静的对卷发女老板笑了笑,语气和神态看起来都是满满的诚恳,“男人起早贪黑在路程上折腾点无所谓,女人还是不要受这份辛苦吧,住得近一点可以轻松不少。”

    “哎哟,可以啊小伙子!这觉悟挺高的嘛!”小碎花本来在一旁忙着,听到纪渊的话,手上的活儿也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他,然后笑着对夏青调侃道,“小姑娘找对象的眼光挺好的嘛!这老公选得好!知道疼老婆!”

    夏青本着一颗认真演戏的心走进来,和卷发女老板说话的时候还煞有介事的,结果纪渊说完话,小碎花在一旁又那么一夸奖,她的脸居然不由自主的就感觉到了一股上涌的热浪,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已经红了。

    她这么一脸红,一旁的纹眉大姐也乐了:“小两口才结婚没多久吧?小媳妇儿脸皮还薄呢,叫咱们一说脸还红了!小姑娘,别脸红,老公疼你那是好事儿!我跟你说,我们几个都是过来人了,眼睛毒着呢!那男人眼睛里面心里面有没有你啊,一看就看得出来!你这老公满眼睛都是你,错不了!”

    好一个眼睛真毒!居然连面前的两个人到底是一对年轻小夫妻,还是单位里面的同事都没有看出来!夏青在心里面暗暗的腹诽,脸上还得继续笑得娇羞。

    “其实你们这个小区我觉得也挺好的,起码挺方便的,你看这里有干洗店,旁边还有个超市,下楼走几步就到了,生活舒适度挺高的。”夏青把话题拉回来,有意无意的又提到了王大民的那家超市。

    卷发女老板果然有了反应,她呵呵一笑,笑意里面几乎都是嘲讽的意味:“我们这家干洗店你倒是确实能指望上,我们除了过春节不开,其他日子天天都开,早上七八点开门,到晚上九点关门,雷打不动。旁边那个超市么……可就不一定了,两天打渔三天晒网都算客气的,月初打鱼,之后一直晒网也有啊。”

    “你也别那么说,”纹眉大姐在一旁笑嘻嘻的接口,“万一哪天干不下去了,出兑给别人,换个勤快老板,那不就能天天都正常开门了么!”

    小碎花本来正在挂衣服,听了纹眉大姐的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手一抖把衣挂都给掉在了地上,她赶忙弯腰去捡,顺便打了身旁的纹眉大姐一下:“你可得了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再咋么不待见他们家男的,也得考虑考虑他们家女的吧?要是连个超市都开不下去了,以后不又得让她来养家了!那小胡也是怪不容易的,这半辈子就耽误在这么一个废物男人身上了,这两年好歹也算是能轻松一点,我是不想看她又像先前活得那么累!”

    夏青看看纪渊,纪渊也看了她一眼,两个人都非常自觉的沉默下来,站在门口旁边专心扮演好布景板的角色,这三个女人很显然已经把话题聊上了他们希望的那条轨道上,接下来作为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再跟着一起谈论反而会隐忍怀疑,让她们因为顾虑而闭上嘴巴。

    所以两个人只要保持安静,从三个人的聊天内容里面抓取自己需要的关键信息就够了,如果三个人聊一聊,话题有所偏离,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卷发女老板听了小碎花的话,也顾不上和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寒暄了,转身凑过去,胳膊撑着柜台上面:“其实啊,想一想,小胡也真是不容易!你们俩认识她的时间还就那么几年,我跟他们家那可是老邻居了!小胡跟这个男人吃的苦啊,你们都想象不出来!她现在跟以前比起来,真的是幸福多了!”

    “这可真是让人想不通,小胡看起来挺好的一个人,虽然不算多漂亮吧,配她那个废物老公还不是足够足够的了?她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找了那么一个废物点心呢?”纹眉大姐一脸疑惑的向作为知情者的女老板打听起来。

    “别提了,要不怎么说她不容易呢!小胡这人啊,其实命真的是挺苦的,早年还是个姑娘没出嫁那会儿,就摊上了不怎么懂事的父母,她有个哥哥,小时候生病,好了之后一条腿不是很利索,所以当年都二十多岁了,也说不上媳妇儿,”女老板叹了一口气,“那会儿又不像现在,三十多岁不结婚都正常,那时候要是二十五六岁了还没有个能结婚的对象,那周围人都说闲话么!

    小胡的哥哥因为腿脚不利索,给谁介绍人家姑娘都不愿意,怕找个这样的男的,以后生活上不方便,负担太重,结果就耽误了。小胡的爹妈也是犯浑,一看儿子不好找对象,就开始拦着不让小胡找对象,他们就怕小胡先找了对象嫁出去,以后跟人家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不帮忙照顾哥哥了!”

    “合着她爹妈的小算盘就是儿子找不到对象不能成家的话,女儿也别成家了,一辈子帮爹妈照顾她哥?”纹眉大姐一瞪眼,“这爹妈太混蛋了!”

    “谁说不是呢,那时候周围邻居看他们家的那个眼神啊,可就都不太对劲儿了,哪有怕自己老了,没人帮衬照顾儿子,就把闺女也拖下水的呀!”女老板语气里全是惋惜,“小胡二十二三岁那时候啊,其实还真挺多人帮她介绍对象的,本来么,姑娘十八一枝花,那么好的年纪,再怎么长得不够漂亮,那股水灵劲儿也讨人喜欢呐!但是介绍来介绍去的,小胡爹妈一直捣乱,人家介绍人也不是那么有瘾啊,慢慢的就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家了。”

    “其实啊,要真的是一直没找,就跟她哥相互照顾着过到现在,也说不定都比现在这个德行强!”纹眉大姐是着实瞧不上王大民,“腿脚不好的哥哥,至少还能干点什么营生养活自己,总好过一个奸懒馋滑的废物丈夫啊!”

    “那后来小胡是怎么找了现在这个王大民的呢?”小碎花一脸好奇的问。

    “被骗了呗!”女老板翻了翻眼皮,“后来吧,小胡她哥也算是走了狗屎运了,在家里头觉得苦闷,就跑了,跑到南方那边去找工作,好像那会儿是在一个什么工厂找了个坐生产线的工作,那会儿咱们这边私营的单位还不多,南方那边可就多了呀,待遇什么的也不错,后来呢,还跟一起打工的一个女的好上了,那女的也不嫌弃他脚有点不灵便,就跟他回来见了家里头的父母。

    这不,哥哥又着落了,爹妈也就放心了,不拦着小胡找对象了,但是小胡那会儿已经被拖到了二十**岁,那时候二十**岁没对象的老姑娘,就跟现在三十**岁了还没找对象的感觉差不多,小胡就被剩下了。

    我们那会儿老邻居么,她爹妈这时候又知道着急闺女的婚事了,到处托老邻居给帮忙介绍,但是年龄合适的人家早就都结婚成家,效率高的孩子都快打酱油了!她爸妈还不允许她找那种死了老婆的,说是命硬,克人!离婚的也不行,说是传出去不好听,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小胡可能这辈子就自己过了。

    结果后来就巧了,也忘了是谁,给介绍了一个男的,年纪和小胡差不多,没结过婚,从外地到w市这边来的。之前不是没人介绍,就是介绍了离婚丧偶的那种男的给小胡,她爹妈早就急得不行了,所以这回介绍了一个小伙子,他们立刻就同意了,别的什么都不计较,没多久就让俩人结婚了!”

    女老板说完,小碎花在旁边疑惑的问:“小胡的爹妈着急,乱了分寸也说得过去,那小胡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她为啥就要答应跟那个王大民结婚?你看那王大民长得!又瘦又小,满脸褶子,一双三角眼,那眼角都快要耷拉到嘴角去了!年轻那会儿估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就算咱现实一点,找对象不是奔着电影明星那个长相找,但是过日子,身体好,勤快,这总还是要的吧?”

    “唉,她也是快要被爹妈给弄疯了,”女老板摇头,“她那个人,明明觉得爹妈对自己不公平,但是又孝顺,不愿意逆着父母的意思来,一边听爹妈的安排,一边其实也快要被爹妈给折磨疯了,那会儿她估计也是想赶紧找个人结了婚,就算是把自己嫁出去,以后就不用在家里什么都听爹妈的安排了。”

    “结果一着急,就啥都没打听清楚,就把自己嫁火坑里了吧!”纹眉大姐说。

第十七章 躲清静

    “这话可不假!当初小胡她爹妈算计的也好,觉得那个王大民外地人,到时候结了婚留在w市这边,那就等于是他们的半个儿,有什么事还可以借点力,结果也没有仔细打听打听,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男人,岁数也不小了,还没娶媳妇儿,一个人没亲没故的跑到w市这么老远的地方来!”女老板恨恨的说,“结果这算盘可是没打响!后来才知道,那王大民以前在老家就好赌!”

    “这可真是够糟心的,”小碎花性格比较温和,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都说那黄啊,赌啊,毒啊,绝对不能碰!那些东西一旦沾上了,哪有几个能全须全尾把自己给摘出来的啊!到最后整个人都毁了,还得拖累家里头!”

    “谁说不是呢!他们结婚那会儿,我们老房子那边还没拆迁呢,因为买不起房子,小胡他们两口子就跟爹妈住在一起,她那个不靠谱的男人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儿,说是有工作,实际上也是着三不着两,动不动就溜了,跑出去跟人打牌,一开始小打小闹的,他们家也没太往心里去,结果很后来坏事了。

    有一天忽然好多人跑去小胡她爹妈家里头砸门,咣咣咣的,可吓人了!我们家离得不远,我孩子当时还挺小的,吓得都哇哇哭!我出去一看,那几个人啊,满脸横肉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女老板回忆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肯定是上门讨账的!”纹眉大姐语气十分笃定的说。

    “可不是么!王大民在外面欠了人家钱一直还不上,被人家堵到家门口了!”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啊?我听说要是因为打牌输钱,在外面跟人乱借钱的那种欠债,还挺不容易摆平的呢!”小碎花之前估计也没听说过这一段,现在一听女老板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整个人都跟紧张起来。

    “还能怎么摆平!还钱呗!”女老板叹气,“小胡出面跟人家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宽限一下,让她分几次把钱给还了!你们都想象不出来小胡一个女人,那会儿被逼到什么份上了!

    小胡的爹妈估计这辈子也没遇到过那种事,被吓得差一点就直接过去,后来说什么也不敢再住下来了,打电话给儿子,小胡的哥哥回来把他们老两口给接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搭理女儿和女婿了。

    小胡为了还债,家里存款没几个钱,就挨家挨户敲门借钱,拿个本子给人家打欠条,多的话八百一千也不嫌多,少的话五十一百也不嫌少,然后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在外面做工赚钱,攒下一点就还街坊邻居一点,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才把外面的外债都还清了,那人也累得又黑又瘦,根本不成样子!”

    “唉,要不人家怎么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找了个不靠谱的男人啊,可真的和托生到了火坑里头也没什么两样了!”小碎花一脸悲悯。

    “是啊,你们俩天天在这儿摆弄摆弄衣服,一天下来还觉得腰酸背痛的呢,小胡那时候什么活儿都做过,什么送牛奶,送报纸,擦玻璃,多高的楼层都敢去,因为楼层高给钱多!”女老板撇撇嘴,“那几年里头,王大民倒是老实了不少,说不上多勤快吧,至少还能老老实实的上个班,赚点钱,不敢出去胡乱来了,小胡也算是省心了一阵子,就是经过那件事之后,小胡家的亲戚都知道她老公是个什么货色,就都不愿意跟她们往来了!”

    “那都改好了,怎么现在开个超市,自己家的营生,居然还这么不上心?”

    “那有什么奇怪的,是狗还能改得了吃屎的毛病?”

    纹眉大姐这个调侃实在是有一点恶心,三个女人你拍打我一下,我拍打你一下,笑成一团,不管这话题让她们脸上有多少悲天悯人的表情,毕竟讲的都是别人家的事,当不幸遭遇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时,就只是旁人嘴里的故事而已。

    “不过要我说啊,这个胡玉芬也是个糊涂虫!”笑够了之后,纹眉大姐又继续发表起自己的感慨,“都知道自己家那个男人不靠谱,靠不住了!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开了个超市,其实要是好好弄的话,一家人过日子也够了,她怎么就心那么大,自己跑出去当什么保洁,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你看这个店被她老公给扔成什么样了!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也是没有办法,一开始那个超市是他们两口子一起开的,那会儿你们俩刚过来我这边,估计也没怎么注意,”女老板摆摆手,“你们以为小胡真的那么放得下心?谁会跟赚钱过不去啊,尤其他们家开了超市之后,也没有更多的家底儿了,她也想在家里看着王大民呀,一开始就那么做的,免得他又跑出去打牌什么的,再坏了事儿。

    但是不行啊,那王大民又馋又懒,不是这个不会做,就是那个做不好,要是小胡不在跟前的话,他还能稍微弄一弄,小胡一在家,那可好了!人家就直接一甩手,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事儿都嚷嚷小胡,把小胡使唤的跟陀螺似的,两口子一天到晚因为各种各样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吵架。

    后来小胡实在是受不了,被她男人气得要死,干脆就跑出去找了个工作,就算是躲清静了,要不她干嘛那么有瘾,非得把工作找那么老远!不就是为了离家远一点,少跟王大民在一起怄气么!”

    “所以说啊,你说这女人一辈子有多苦!找了这么一个糟心的男人,就得被拖累成这样!不过话说回来了,胡玉芬是不是也太死心眼儿了?就这样的男人,要他干嘛呀?为什么不把他给蹬了算了?!”纹眉大姐有些疑惑不解。

    小碎花倒是猜到了一种可能性,她下意识的降低了一点音量:“他们两口子都这个岁数了,连个孩子都没有……是不是因为胡玉芬不能生,所以就觉得愧对了她老公,腰杆儿不够硬,才没办法提离婚的?”

    尽管说话的人已经刻意压低了一点音量,但是在有限的空间内,站在门边上脸朝外的纪渊和夏青还是可以清楚的听到她们的对话内容,忽然听到有人问起了这么私密又这么尖锐的问题,夏青赶忙竖起耳朵,更仔细地听。

    “他们俩到这岁数还没有孩子,还真是因为生不了,怎么说咱们这都是一辈人,思想比现在的小年轻传统太多了,哪有几个是能生偏偏要不生的!不过你刚才说反了,他们家不能生的人可不是胡玉芬,是王大民!

    要不怎么说那王大民不是个东西呢!他当初在他老家那边的时候,也是因为打牌欠钱还耍无赖,被人给打伤了,听说是那个时候就伤到了……哎呀,反正就是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十有**是生不了孩子的,还跟小胡结婚!

    小胡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将就,觉得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闹离婚不好看,因为什么药离婚传出去就更丢人,让人笑话,所以就凑合着过,后来一次一次因为赌钱这事儿,她其实也是心都凉了,确实起了那个心思想要跟王大民离婚,但是王大民离不起啊,离开小胡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得了自己。

    有那么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女的怎么着,男的缠着……”

    “烈女怕缠郎!”纹眉大姐在一旁扮演着称职的提词器。

    女老板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刚才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小胡是跟她那不争气的老公是在纠缠不起了!每次提离婚都得被他给纠缠得没辙没辙,王大民说小胡离开他也找不了别人,小胡找谁他都去给搅和了,看谁愿意跟小胡一起面对这些糟心的事儿,小胡也是怕了他了吧!”

    “这叫什么事儿啊,说到底,还是小胡太窝囊,换成是我,你给我捣乱试试?看看谁最后哭爹喊娘的求饶!”纹眉大姐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于是从她这句话开始,话题就开始朝着这三个女人平日里在家中是怎么样处理和自己老公的家庭关系的方向跑题而去,越扯越远。

    夏青觉得再继续听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就佯装接了一通电话,假称中介已经联系了自己,很快就能到,然后向女老板道了谢,和纪渊一起离开了。

    女老板她们三个人聊兴正高,差一点都忘了门边还有两个在这里避风的年轻人,听夏青跟自己打招呼,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热情的冲他们摆摆手,顺便又提醒夏青一定要注意,别被中介给绕进去。

    夏青和纪渊两个人是从干洗店离开了,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们要离开这个小区,出了干洗店之后,夏青特意又朝那边的超市看了看,和方才一样,还没有人过来开门,她朝周围瞧了瞧,距离超市斜对面的空地上,有一道小区规划的时候用来起装饰作用的圆门,旁边的青灰色石墙上面有许多的镂空部分。

    “走吧,咱们俩去那儿,还能晒晒太阳,距离也合适。”夏青朝那边指指。

    纪渊对此没有异议,两个人走到那堵装饰墙后面站下来,这里阳光倒还算充沛,不过因为墙体上面镂空的面积比较大,所以基本上也丧失了挡风的功能,方才干洗店里面又格外温暖,现在一到外面来,被风那么一吹,还真的很冷。

    夏青也顾不得考虑早上纪渊看到自己衣服时候的那一抹笑意了,把卫衣的熊耳朵帽子扣在头上,以尽可能多的保存住自己的体温。

    天知道王大民到底几点才能想起来过来开店,他们还需要等多久。

    因为前几年的那一场遭遇,夏青也学到了一个非常深刻的道理,那就是健康是一切的基础。所以不管平日里工作有多么努力,她都不会过分的消耗自身健康,毕竟健康如果没有了,其他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纪渊看着夏青带着毛茸茸的熊耳朵帽子,两只手塞在衣服口袋里,原本中等身高的一个人,顿时就好像缩成了一颗球,眼中的笑意又渐渐浮现上来。

    “喂,请你控制一下你自己的情绪啊!”夏青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她冲纪渊一瞪眼,“我现在饥肠辘辘的吹着冷风呢,心情可不怎么太美丽,如果这个节骨眼儿你把我给惹毛了,一会儿敲你竹杠,一顿早饭就吃穷你!”

    纪渊看着夏青冲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一直张牙舞爪的猫,猫倒也有凶巴巴的那种,偏偏面前这只分明是一只外形毫无杀气的布偶猫,顿时就轻笑出声,不过他还没开口回应夏青方才的威胁,余光里有一个人影出现,他便瞬间敛起了笑意,身子朝墙后面挪了挪,顺便也拉了一把夏青。

    夏青见他神色一变,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顺着纪渊的目光,一边跟他一起尽量隐蔽起来,一边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他们之前只见过照片,还没有见过真人的胡玉芬。

    胡玉芬是从小区大门的方向走过来的,根据他们事先掌握的信息,很显然是从外面回来,正准备回家去,她看起来情绪似乎不怎么高,脸色也不大好,头发略显凌乱,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昏沉和倦怠。

    走到自家超市门口,她停下脚步,瞪着眼看着面前还没有开门营业的超市,似乎有些发懵,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站在门口从跨在胳膊上的皮包里急匆匆的翻找起来,很快就翻出了一部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喂,你在哪儿呢?”胡玉芬人长得普普通通,不算高大,也不算魁梧,不过说起话来的嗓门儿却是不小,夏青和纪渊隔着几米远听得一清二楚,“你在店里?那行啊,那你就在店里等我啊,我还有五分钟差不多就能到了!”

第十八章 见面

    夏青看看纪渊,看来很明显,胡玉芬这是想要抓王大民一个正着。

    胡玉芬挂断电话之后,就站在自家超市的大门外面等着,看上去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两只眼睛一直朝大门里头看。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原本紧闭的超市卷帘门伴随着嘎啦嘎啦的噪音,不等门升高上去,一个身材瘦小,肤色蜡黄的男人就急不可耐的从里面钻出来,一边往外钻一边还探头探脑,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贼眉鼠眼。

    这个男人很显然就是王大民了,他从门里面钻出来的时候连外套都还没有穿好,一条手臂还卡在袖子里面没有塞进去,并且越着急穿不进去,就好像是在和他的外套进行一场搏斗似的,以至于都没能第一时间看到门口的胡玉芬。

    胡玉芬也沉得住气,一声不吭的就站在那里,看着王大民,王大民栽歪着身子终于钻了出来,袖子也穿进去了,正打算跑去门口打开外面的铁拉门,一抬头,终于看清楚了门口站着的是谁,顿时愣住了。

    胡玉芬这时候也开口了:“你不是在店里正在开店么?你开的是哪个店?这是出息了还是怎么着?在别处还有别的家,还有别的店呐?那正好,我不耽误你,你赶紧跟我把手续办了,然后你爱去谁那里看什么店都随便!”

    “嘿嘿嘿,老婆,你瞧瞧你说这话说的!我上哪儿再找个什么家去!这辈子我能找到你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我们家祖坟就冒这么一股青烟!”王大民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堆笑,眼角的鱼尾纹就像儿童简笔画上面太阳散发出来的光芒一样,一条一条无比清晰。不仅如此,王大民的语气和神态里面都充满了心虚和讨好,俨然是一个活脱脱的狗腿子形象。

    胡玉芬并不买账,斜着眼瞥着手忙脚乱开铁拉门的王大民:“你可别说话专挑好听的说了,我都被你骗了这么多年,要是还能信,那我就是个棒槌!”

    “诶!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我老婆又聪明又能干,哪能是棒槌呢!你也别跟我生气,我这不就是一下子睡过头了么!我做的不对,你说我我也不冤枉,但是睡觉睡过了头也不是什么罪过,犯不着生那么大气,对不对?”

    王大民想把铁门拉开,结果这铁门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跟他过不去,居然在这种时候卡住了,他三推两推也推不动,也有些不耐烦起来,抬脚就去踹那卡住的拉门,踹门的力度还不小,把铁拉门踹的嘎吱嘎吱作响。

    “你干嘛呢?!干嘛踹门那么用力?把门当我呢吧?借着踹门,在那儿撒气呢吧?又偷懒不开门,被我堵了个正着,是不是心里头窝着一把火呢?干嘛跟门过不去啊,门又没招你没惹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气就冲我来!”胡玉芬伸手就推搡了王大民一下,把还毫无防备的王大民一下子推了个趔趄。

    王大民差点摔倒,要不是一只手抓住了门框,可能真的会有些狼狈,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惊吓把他也给惹恼了,收起方才的满脸堆笑,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你是不是差不多就就行了?别太过分?!”他站稳之后,嗓门儿大了起来。

    “是啊,我过分,我真是太过分了!当初你在外面欠了那么多钱,我就应该让人家把你的手指头砍下来!干嘛那么多管闲事的帮你还债!”胡玉芬一点不示弱的和王大民对骂,“我太过分了,放着好日子不过,跟你这种什么都不行的废物在一起!我还得打工赚钱,攒出钱来让你开超市!我怎么就那么过分呢!”

    “你别在这儿扯歪理!我说的是这些吗!有事儿没事儿总翻一些陈年旧账有意思么?!刑满释放之后人家警察和社会都既往不咎,你这还没完没了的呢?”王大民被胡玉芬激怒了,声调也下意识的升高起来,“我不就是早上睡了个懒觉,没有早早起来开店门么?这是多大的罪过你告诉告诉我!用不用拖出去打死?”

    “你睡了个懒觉?你是为什么岂不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没在家,你肯定是又跑出去打牌去了,打了一个通宵吧?你看你眼睛里那个血丝!你要想撒谎骗我说没打牌,就先把眼珠子抠了换一对儿吧!”

    胡玉芬这么一骂,王大民明显有些心虚了,他张了张嘴,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了一番,支支吾吾有些气短的回嘴:“我打什么牌打牌!家里钱都被你管得死死的,我拿什么打牌去啊我!我……我昨晚真没去找人打牌,我就是跟几个哥们儿出去喝了个酒,喝多了,今天早上就有点起不来,真的!”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跟你真的是过够了,我对你也仁至义尽,这一辈子就都被你耗着,耗到现在,我也想为我自己活几年!”胡玉芬心灰意冷的挥了挥手,语气里面的愤怒也降了温,变成了一种疲惫,“算我求你放我一马,跟我把婚离了吧!以后呢,你爱喝酒还是爱打牌,也没有人管你了,你每天爱干什么干什么,也不用担心不自由!何必这么两个人互相折磨呢!离吧!”

    王大民一听胡玉芬提了离婚,顿时就笑了:“行啊,说来说去,找借口跟我发脾气,骂人,说了那么一大堆,最后就是为了这句话呢吧!我还就明告诉你!想你都别想,做梦去吧!你这辈子生是我王大民的老婆,死是我王家的鬼!就算我死你前头,我都变成鬼缠着你,你休想甩开我一个人去吃香喝辣!

    而且胡玉芬,我还明告诉你,你以后把你动不动就提离婚的事儿收一收吧!你那个老相好都已经死了,你跟我离婚你找谁去?你下去跟他作伴去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胡玉芬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恼火的嚷道。

    “我胡说八道?你说我啥事儿胡说八道了?”一看胡玉芬恼火了,王大民一反方才的满脸堆笑或者恼羞成怒,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就像个泼皮无赖,“你是说你没跟那个姓朱的勾勾搭搭,还是说那个姓朱的没死?你别跟我说,你跟人家那么亲密无间的,结果现在连人家死了都还不知道呢!

    还是说你现在能耐大了,除了这个姓朱了你还备着好几个呢,所以死了一个半个根本不影响你奔向幸福的计划啊?你要是不信我,你就去打听打听看看,要是你还有别的人选备着,那行,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胡玉芬稍微定了定神,没有追问关于朱信厚的死讯,只说:“你空口白牙说的跟真的一样,你说我和那个姓朱的有什么,你亲眼看到了?!”

    原本以为王大民会像方才一样言之凿凿的和胡玉芬对质一番,没想到他忽而又换成了那副没皮没脸的模样:“哎呀,我不就是听你们厂子里的人说的……”

    “哪个?我们厂子里人多了!我倒要看看哪个舌头那么长!”胡玉芬恨恨的咒骂,“还有,你有时间不好好顾着店里头,跑我们厂干什么去?我怎么就不知道我们厂离咱们住这地方有那么近,说走就能过去溜达一圈!”

    “不是不是……哎呀你瞧你,开个玩笑,那么认真干什么呢!”王大民笑得更加无赖了,顺便扯紧了衣襟,“芬儿啊,我冷!超市也得开门儿了,咱俩别在这大门口站着吵吵,让邻里邻居的看到了怪不好意思的!咱进去吧?”

    纪渊站在镂空的石头墙后面挑了挑眉,这个王大民能屈能伸的程度也让他颇为惊讶,之前听干洗店里面的三个女人聊,说胡玉芬一直想离婚,却被王大民缠着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还觉得有些不理解,现在反倒理解了许多。

    他扭头看看夏青,发现夏青皱着眉,正死死的盯着王大民出神。

    “怎么了?”他小声问。

    “我觉得看这个王大民有点眼熟,总觉得除了厂子门外的监控录像之外,在哪儿好像看到过他……”夏青有些吃不准,“好像是出现场的时候看到过……但是当时楼下人很多,挺乱挺杂的,也没有录像或者拍照,很难确认。”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那边胡玉芬和王大民也结束了他们之间的争执,看样子王大民想要让胡玉芬一起回家的提议没有被采纳,他正自己往超市里走呢。

    而胡玉芬,一个人转身又朝小区大门的方向,也就是她方才刚刚从外面回来走过的路走去,脚步看起来有一点踉跄和匆忙。

    “走吧,跟上去看看。”纪渊示意了夏青一下。

    夏青点点头,快步跟上:“我看不止是跟上去看看,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倒是已经到了那个最合适的时机,可以跟她聊一聊了!”

    两个人快步跟上去,但是并没有马上就去和胡玉芬打招呼,只是不远不近的走在后面,一直到出了小区大门,眼看着胡玉芬越走越偏,并且似乎行进方向还有点漫无目的的时候,他们才快步追了上去,一左一右走在胡玉芬两侧。

    胡玉芬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了上来的时候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毕竟现在这样一个上午的时间段,大部分走在街上的人都不会把神经绷得太近,不过当纪渊和夏青一左一右的把她夹在了中间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慌了。

    “你们干嘛呀?!”她回过神来,眉头一拧,马上站了下来,不再继续往前走了,“这么宽的路你们不走,非得贴着我两边,你们想干啥?!”

    “找你聊聊。”夏青对她笑了笑,拿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让胡玉芬看清楚,“本来我们是过来找你的,刚才在小区大门口远远看到你,就追了过来。”

    胡玉芬看到夏青的证件,也明显的愣了一下:“警察?警察找我干啥?”

    “找你了解一下朱信厚的事,你们不是关系很好么。”夏青依旧笑眯眯的。

    胡玉芬狐疑的看着她,又看看纪渊:“你们是不是王大民雇来的?”

    “王大民是你老公吧?不是,我们不是他雇来的,我们也不接受任何人的雇佣,如假包换的警察,负责调查朱信厚的案子。”夏青很有耐心的回答。

    胡玉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迟疑,她还是有一点点吃不准,然后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向夏青他们确认一件事:“朱信厚是出事了么?出了什么事?”

    “他死了。”纪渊回答的干脆利索,语气既平静又确定。

    胡玉芬身子一晃,夏青赶忙在一旁拉住她,帮她稳住重心,避免跌倒。

    胡玉芬的身子是在夏青的搀扶下稳住了,不过她的眼泪却也在同一时间夺眶而出,一瞬间就流的满脸都是,她把手臂从夏青的搀扶中挣脱出来,两只手捂着脸,蹲下身去,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里饱含着太多的情绪,有悲伤,有失望,似乎还带有一种委屈,绝对是没有办法伪装出来的。

    因为胡玉芬哭的一点也不控制,声音非常大,纵使那条路上没有太多的行人路过,也还是引得路过的车子纷纷减速,甚至降下车窗来看个究竟。

    纪渊对于那种引人注目的处境并不喜欢,脸上隐隐有了忍耐的表情,夏青比他好一点,也觉得有点尴尬,只是胡玉芬哭成这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尝试着掏出纸巾蹲下身去安慰几句,胡玉芬是又不抬头又不理睬,就自己闷头嚎哭,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心里面所有的郁闷和悲伤都宣泄出来似的。

    夏青尝试了几次都得不到回应,她只好作罢,硬着头皮陪在旁边,过了十来分钟,胡玉芬的哭声终于慢慢变小了,到后来只剩下了有气无力的啜泣声。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为什么老朱之前都好好的,突然就出事了!”胡玉芬扬起挂满了眼泪的湿漉漉的脸,因为哭得太久,鼻子已经不通气了,说起话来问声瓮气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这大马路边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吧。”夏青提议。

    胡玉芬点点头,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

第十九章 不放心

    胡玉芬终于肯起来了,夏青和纪渊都松了一口气,如果她再继续蹲在路边哭哭啼啼,引得路过的人纷纷好奇打量,他们俩就真的快要尴尬到不知所措了。

    “我这是走到哪儿去了?”胡玉芬抹了抹眼泪,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一番失声痛哭之后,她的意识也终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有那么一点茫然,“我刚才就一直走一直走,什么也没注意,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走到什么地方了……这周围我也不熟啊……要不然你们找个地方吧。”

    她这么一说,夏青也有点犯难了,这附近她可是第一次来,周围都有些什么也不清楚,想要找个适合坐下来安安静静说说话的地方也是让人挠头。

    纪渊倒是挺果断的,对胡玉芬说:“我们也不熟悉这边,不过回去的路还是能找到的,不如就去我们车上说话吧,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胡玉芬想了想,似乎觉得纪渊说的有道理,警察找她聊朱信厚的事情,这的确不会是她希望别人跟着一起听的话题,所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决定了之后,三个人就一起往回走,胡玉芬虽然看起来有些憔悴和精神恍惚,身体素质还是没问题的,也不需要夏青在一旁帮忙搀扶,外面的风实在是有些冷,他们三个人都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回到停车的地方之后,夏青和胡玉芬一起坐在后排,纪渊坐前排,打开暖风,让车内温度变得温暖起来。

    “我真的没有想到老朱他会说死就死了……他……是想不开了?”胡玉芬问。

    夏青吹着暖风,整个人都舒服多了,听了胡玉芬的询问,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你为什么觉得朱信厚有可能会自杀?”

    “也没有为什么啊,我就是问问,那有什么原因呐!要是问我觉得怎么样,那我觉得老朱就不应该也不可能死!要说是他自杀了,我觉得不应该,他还有个自己照顾不了自己生活的儿子呢,他死了那孩子怎么办?要是说别人把他给害了,我也觉得不太可能,那么好的一个人,勤勤恳恳的,一天到晚光是忙着讨生活都还忙不过来呢,你让他出去得罪人,他也得有那个时间啊!”胡玉芬说。

    她的观点倒是和夏青他们之前的疑惑有一些不谋而合了。

    胡玉芬继续说自己的结论:“那要是他是被车给撞了,或者掉东西砸了什么的,你们也不可能大老远的跑来找我打听什么,那要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人死了不就这两种可能性么,自己想不开,或者是被人给害了,非得从这两种里面选,那我选他是自己想不开了!

    老朱那人真的是挺厚道的一个人,稳稳当当的也不多言不多语,他能得罪谁?但是他这人这一辈子,也确实是过的太苦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好端端的儿子忽然就出了那么一个意外,这边孩子已经那样了,那边他老婆还承受不住,先走了一步!

    整个家都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扛着,一天到晚连轴转,就没有停下来歇一歇的时候,而且这种日子还看不到头,一下子太累了,想不开,也有可能啊!”

    “所以说,你看上朱信厚的,就是他勤快能干?”纪渊侧身坐在座位上,扭头看着自己斜对面的胡玉芬,一开口就问得相当直白。

    胡玉芬长得不算白净,多年来的操劳也让她比同龄人看起来还要显得略微老相一点,饶是如此,在面对纪渊这样直截了当的询问时,她还是因为窘迫和尴尬而一下子涨红了脸,眼神瞟来瞟去,不敢去正视夏青和纪渊的眼睛。

    “抱歉,我这个人说话向来是有一说一,不喜欢拐弯抹角,如果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解,也不可能大老远跑来找你,所以绕来绕去不过是浪费时间。”纪渊看胡玉芬一副纠纠结结的样子,索性把话给她说得再透彻一点。

    胡玉芬咬咬牙,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今天就算是装傻充愣也肯定是装不过去的,要是我跟老朱什么事儿都没有,也不至于一听说他死了就哭成那样,这话说出去,别说是你们,换成是我,我都不信!我刚才就是臊得慌,觉得一把岁数的一个女人了,有这种事还被人查出来,怪丢脸的。”

    “现在就先不要考虑那些了,毕竟人命关天。”夏青在一旁说了一句不知道能不能算作安慰的话,她只是觉得作为胡玉芬,没有和自己的丈夫离婚就先与朱信厚的关系弄得不清不楚,从道德层面上来说自然是有瑕疵的,只不过事情都已经出了,再去考虑丢人不丢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胡玉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当初看上老朱确实是因为他这个人勤快,能干,人也稳稳当当的,不多言不多语。我这辈子命苦,嫁了个男人,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除了一张嘴能说会道之外,真的是什么优点也没有,身体不好,活儿也不会干,还一身坏毛病,搞得我一个女人得家里家外的操持。

    我刚开始也没怎么注意到老朱,后来是听人家说,他老婆死的早,家里头还有一个病孩子,都靠他一个人扛着,我就很佩服他,也觉得他实在是不容易,就想多关心关心,结果熟悉了之后,听他讲,他老婆是因为压力太大,太累了,所以扛不住,就寻了短见,他一直特别后悔特别自责,我就真的感动了。

    我就觉得啊,一样是女人,我也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但是没有人体谅我,也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分担,我不是也硬着头皮活着呢么!我要是老朱的老婆,有这么一个能一起扛起家的男人,我才不会去寻死呢!

    结果……这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偏偏这种念头一冒出来……就看老朱越来越顺眼了,一来二去的,他对我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毕竟一个人起早贪黑,估计心里也是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吧,所以我们俩关系就越来越好了。”

    胡玉芬在说这些的时候,情绪是有些激动的,她不知不觉之间就又把自己代入到了那种情绪当中,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里面也似乎多了一抹娇羞,虽然是个奔五十岁的中年女人了,那神态又和沉浸在热恋当中的少女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这种娇羞很快就褪去了,胡玉芬说着说着,很快就重新想起了朱信厚已经不在了的这件事,于是眼眶里又蓄满了眼泪。

    “要说我这个人命也真的是不好,早年被自己家里的一些事情给耽误了,后来年纪大了,病急乱投医,找了这个一个不成器的老公,瞎了眼了,好不容易熬到这把岁数了,以为终于遇到了一个能让我后半辈子不用活得那么辛苦的人,这还没等怎么着呢……唉……可能我就是那吃苦受累的命!上辈子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所以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胡大姐,我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夏青承认,以现在掌握到的信息来看,胡玉芬的日子过的是挺苦的,但是这样的生活一大半也来自于她自己的选择,现在自怨自艾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既然你觉得朱信厚那么好,朱信厚对你感觉也不错,那你为什么不先把婚给离了,然后跟朱信厚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被夏青这么一问,胡玉芬就又有些扭捏起来:“这话我其实挺没脸说的,说了你们都得啐我!我真的是有点吓怕了!当初就是因为年纪不小了,别人给介绍了我那个不争气的老公,我也没了解清楚,被他花言巧语的那么一哄,稀里糊涂的就嫁了!结了婚之后才发现其实他一身的毛病,改都改不掉!

    所以我这也算是吃一会亏,就长了个心眼儿吧,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到哪里去说都不占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啊,当年不懂事,稀里糊涂的已经瞎过一次眼了,我害怕这一次万一又没看准,急急忙忙的跟家里那个废物离了婚,跟老朱在一起,万一老朱结了婚之后也变了脸,我从狼窝出来又进了虎口,那我怎么办?我要是再离一次婚,以后我还怎么有脸见人了!”

    “你之前不是说朱信厚什么都好的么?怎么还担心这些?”夏青问,“是你发现朱信厚其实有表里不一的地方了么?”

    “没有没有,你们不要那么说老朱!他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问题在我!是我被王大民,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男人给吓怕了!所以我想要再选一次,就不敢随随便便就决定,我就想要十拿九稳……就是没想到,这稳着稳着……人怎么还没了呢……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啊!”胡玉芬抹着眼睛说。

    “你周围的人都知道你和朱信厚之间的事情么?你们两个平日里交往的时候,会不会特意的回避其他人?”夏青继续发问。

    胡玉芬有些讪讪的说:“这话我也不知道应该咋说,反正我俩没有敲锣打鼓的往一起凑合,但是也没有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我也不知道我周围别人都有谁知道我们俩的事儿的,我们其实在厂子里能凑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早上我上班去的时候,老朱就快下班了,晚上他来上班的时候,我又快下班了。

    我在那边就是一个保洁,在办公室那头打扫打扫卫生,他也就是一个夜班打更的,厂子里的人没啥事儿谁会一直盯着我们留意啥!不过我身边那几个一起坐保洁的姐妹倒是多少知道点儿,她们也没啥看法,大家都是女人,谁要是摊上我这样的日子,也得觉得怪委屈的,所以她们都理解我。”

    “胡玉芬,你所谓的求稳,到底是因为你对朱信厚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还是朱信厚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想要娶你?”纪渊忽然抛出了这样的一个疑问。

    胡玉芬没想到纪渊忽然从这样的一个角度问自己,顿时闹了一个脸红脖子粗,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出来的都是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基本上都是车轱辘话,一点实际的内容都没有表达出来。

    听了一会儿,纪渊伸手示意了她一下:“说了半天,其实你也吃不准朱信厚到底有没有那个诚意想要跟你结婚,一起度过下半生吧?”

    胡玉芬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我有我的顾虑,他也有他的难处,我是怕自己又找一次,又瞎眼看错了人。他是觉得他生活已经很辛苦了,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精力找个老婆过日子。

    我觉得他不是不想找个人一起好好过日子,就是害怕他给不了我那种我想要的生活,再加上我也还没有离婚呢,所以我俩才会一直就僵在这里。

    但是问题是他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你现在忽然问我,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诚意想要娶我,你让我怎么说?我说不是,你觉得我一厢情愿,我说是,那又违心了,我就是觉得老朱对我是一片真心的,绝对不会是你说的那种情况。”

    “朱信厚出事前突然从你们那个工厂离职,这件事你事先知道么?”夏青问。

    “知道啊!他早就跟我说过,但是不让我告诉别人,说怕到时候厂长不放他走的话,还容易耽误了他的正经事!”胡玉芬不假思索的就做出了回答,说话的语气有一点急促,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这事儿除了我别人谁都不知道。”

    夏青看看纪渊,纪渊也刚好看向她,两个人在彼此的眼中读到了相同的信息胡玉芬是急着想要证明她和朱信厚的感情多么亲密无间,偏偏这种行为也格外凸显了她的底气不足。

    毕竟一个人越是刻意炫耀和标榜的,往往就是这个人所欠缺的东西。

第二十章 激将法

    “那朱信厚的正经事,具体指的是什么呢?”夏青很有耐心的继续问。

    胡玉芬被她问到了细节上头,眼珠子转得更快了,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开口说话都有一点结结巴巴了:“那、那我这么清楚啊,可能是跟人合伙做生意什么的呗,这年头能自己干点什么,谁愿意天天在外面打工呢!

    老朱也苦了这么多年了,白天晚上连轴转,就没有能歇着的时候,人家都说穷则思变,那他肯定也想要做点什么能改善改善自己生活的啊!老朱那个人身体好,勤快,脑子也不差,没必要非得把自己累成那样赚点小钱。”

    她憋出了这么一番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证明自己了解朱信厚的情况,但是细听下来很容易发现,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一堆虚话,什么内容都没说出来。

    “那你知道朱信厚是要跟什么人合伙做点什么生意么?做哪方面的生意呢?”

    被夏青这么一追问,胡玉芬的脸都红了,她有些尴尬的摇摇头:“那我上哪儿知道去啊,他也没跟我说那么具体,而且从厂子辞工了之后,他就忙去了,我们俩好几天没联系,结果你们今天就来了,说老朱死了……”

    她有些沮丧的垂下头,不说话了,肩膀垮着,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胡大姐,你在厂子里做保洁,一般怎么个休息法儿?”夏青问。

    “我们是跟着厂子办公区那边的休息时间走的,他们一周休一天,我们就一周休一天,他们哪天不上班,我们就哪天不上班。办公区那边休周日,所以我们也休周日。”胡玉芬抬起头来,一边回答问题,一边有些疑惑的看着夏青,似乎有些吃不准,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扯到了自己的轮休问题上。

    “那朱信厚呢?他是怎么个休息时间?”

    “他没有休……当初他说就是因为他可以全年不休,所以厂长才那么痛快的就雇了他了,他说反正白天也得出去打工,晚上换个地方睡觉而已,还能多赚点钱,划得来,休不休的也没有什么区别。”胡玉芬回答。

    夏青点点头:“那你们之前除了两个人都在厂子里的时候会有一些接触,会打交道,分开之后呢?比如说晚上你下班,朱信厚在厂子里打更的时候,或者是白天你上班,朱信厚下班去别处的时候,你们会保持联络么?”

    “不……不怎么联络啊……”胡玉芬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不过嘴上依旧还是在维护着自己的面子,“白天的时候我要上班,总不能有事没事的抱着个手机不是打电话就是发信息吧?我又不是你们年轻人了!白天的时候老朱也不是闲着的,他也还有别的工作,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等晚上我下班回家了,家里头一大堆等着我收拾的东西,等着我办的事儿,而且我那个不争气的死男人还在家里面,我也总不好当着他的面,跟老朱一个劲儿的发信息什么的吧,所以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联系的不多。”

    她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明显有一种底气不足的味道。

    “那白天朱信厚是做什么工作的?”夏青压根儿没打算放过她。

    胡玉芬被她追问的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眼神越来越慌乱起来:“他……他什么工作都做过,在工地上干过活儿,在饭店后厨也帮过忙,还在超市帮人家搬过货,反正只要能赚钱,基本上什么活儿他都做过。”

    “朱信厚在从厂子这边辞工之前,白天是做哪一种工作的?也辞工了么?”

    “我……我没问过他,我……我也不知道……”胡玉芬发现自己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再把自己和朱信厚的关系圆下去了,终于说了实话。

    “胡大姐,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觉得面子不是特别重要,对不对?如果你跟朱信厚的关系,不是你说的那样,也不是外面传言的那么亲密,你对朱信厚的事情一概不清楚,那我们就不浪费咱们大家的时间了,这些事我们再找别的知情人了解也是一样的。”夏青微微皱起眉,似乎对胡玉芬有一些不大满意。

    她这么一说,胡玉芬可就更加感到委屈了:“我们俩真的是情投意合,两个人都有那个意思,老朱对我也是真心实意的,这个我能感觉出来!我俩要是没有互相有好感,想要往一起努力努力,现在我撇清都还来不及呢!我干嘛拿一个死了的人往自己脸上贴啊!那我确实没有打听过老朱那么多的事嘛!

    你们想一想,你们把自己放在我的这个位置上想一想,老朱这个人,白天忙完了晚上忙,这两份工作中间他还得抽空回家给他儿子做饭,做一些洗洗涮涮的活儿,家里家外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撑着,他难不难?我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我才不忍心成天刨根问底的,让他觉得有什么压力!”

    “这怎么会有压力呢?”夏青表示不理解,“两个相互有好感的人,又想要在一起,难道沟通一下,彼此加深了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是,正常,我也没说不正常,但是我们这情况不是比较特殊么!”胡玉芬有些着急起来,“其实我们俩是真的很想在一起的,但是我们俩又都有顾虑,我有顾虑的事儿,刚才跟你们说了,老朱也是一样的,他也有顾虑!

    他老婆也死了有几年了,一般他这个年纪的,才五十岁,肯定早就惦记着再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一起过日子了,他为啥一直到最后都是单身一个人?就因为他不敢,他害怕,他觉得自己负担太重了!

    他前头那个老婆那么一死,给他心里头都落下阴影了,他说那还是原配的结发夫妻呢,儿子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生一起养大的呢,就因为出了事,家里面的负担一下子重起来,他老婆都因为扛不住,受不了,就寻了短见了,那换成跟他儿子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女的,能愿意吃这份苦么?”

    说着,胡玉芬就又流下了眼泪,她一边哭一边说:“你们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样才劝动了老朱的?我是个女人,我不是一块木头,我一开始关心老朱,对老朱好,他对我的那个态度,看我的那个眼神,我能感觉出来,他是喜欢我的,但是我稍微有点表示,他就往回缩,后来我问了他,他才跟我说他的担心。

    我跟他说,我这辈子就被王大民耽误了,王大民他不能生孩子,也没告诉我,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犯傻,就不好意思因为这个提离婚,怕离了婚之后又回到我爹妈身边去,天天跟着他们身边伺候着,还得被他们骂我什么离了婚回娘家丢人现眼,三拖两拖,把自己拖到现在这个年纪,想要生个孩子都没那个身体条件了,所以我要是跟老朱在一起,我一定会对他儿子好的。”

    “是因为你说你会帮朱信厚照顾他儿子,所以他才松了口的?”纪渊问。

    胡玉芬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有些哽咽:“肯定是有这个方面的考虑,但是你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太难听了,就好像是老朱接受我的感情是想要让我给他当保姆似的,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谁能真的不图对方什么啊?我不也图老朱身体好,勤快能干,是个可以依靠的人么!

    老朱跟我没少说过,他说他很怕我从来没有过过那种生活,所以觉得没有问题,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就等于是掉到了泥坑里面,到时候会受不了。他说他儿子因为腿的问题,根本自己就没有办法走路,他们家那个老楼,又没有电梯什么的,他要忙着打工赚钱,养家过日子,还得攒钱给孩子去检查身体,所以没有时间带孩子出去透透气,放放风,时间久了,孩子性格就有点孤僻了。

    他说他怕我没有办法跟他儿子相处好,问题不是我这边,是怕他儿子不愿意搭理我这个陌生人,如果让我委曲求全的话,他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他一直想要找个什么别的出路,争取多赚点钱,这样呢,我和他就在外面赚钱,家里还可以有条件请一个钟点工,白天的时候带他儿子出去转转也行。”

    胡玉芬说这么多的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能够证明给夏青和纪渊他们看,朱信厚是真心诚意和她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她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厢情愿编造出来的。

    不过想要和她聊下去,夏青就必须继续和胡玉芬唱反调,她看得出来,胡玉芬对于朱信厚的那份感情确实是投入了不少的真心,现在计划落空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这个还没有离婚的中年女人把她自己和朱信厚的事情当成是一种勇敢的破釜沉舟。

    现在朱信厚死了,虽然原本的计划全部落空,但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曾经他们两个人是彼此都付出过感情的,这样一来,即便朱信厚死了,遗憾也好,难过也罢,至少说明她之前的付出还都值得,不是个笑话,没有太亏。

    所以如果平铺直叙的询问,她就会像前面那样,开始自己编造一些能够给她自己脸上贴金的内容出来,带歪了整个谈话的节奏。

    于是夏青继续鸡蛋里挑骨头,颇有些挑衅的说:“不对吧,胡大姐,如果朱信厚连你和他儿子能不能处得来都担心,从外面雇来的钟点工不更是陌生人了么?他怎么就不担心钟点工和他儿子也处不来的问题?”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呢?”胡玉芬被夏青问的都有些着急了,“我瞎编自己和老朱的关系,对我有什么好处啊?我一个还没有离婚的女人,跟老朱都已经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了,我编这种瞎话那不是摸黑我自己么?

    老朱真的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这话肯定是私底下说的东西,我也没办法上哪儿去给你们找个证人什么的,你让我怎么给你们证明我没说谎啊!

    老朱说,先改变一下经济条件,然后呢,他就先雇钟点工,让他儿子先尝试着跟他以外的人也打打交道,适应适应之后,再把我介绍给他儿子,这期间我也正好把我家里那头的事情处理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他还说,在一起之后,他一定不会让我像跟着王大民那样累死累活的,全靠我一个人去支撑着家,有他在,肯定让我后半辈子过得幸福快乐!”

    胡玉芬一边说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也不知道是因为曾经有好感的男人忽然死于非命,所以十分伤心,还是因为曾经勾画出来的美好愿景,原本以为会逐一实现,没想到忽然之间就成了一场空,所以格外难过。

    夏青听她说了这么多,倒也听出了一些门道,朱信厚和胡玉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应该是没少给胡玉芬作出承诺,跟她一起构想美好未来的,毕竟胡玉芬实在是称不上一个好演员,先前假装自己很了解朱信厚的事情,自己编造的时候,说起话来可没有这么自然流畅。

    只不过朱信厚做出的承诺也好,构想的美好未来也罢,里面并没有夹杂太多他每日实实在在的生活内容,所以胡玉芬相信朱信厚对自己有情,可是谈及对朱信厚实际生活内容的了解时,又会出现说不出东西来的尴尬。

    “那朱信厚平时接触一些什么人,你知情么?”夏青决定暂时放过胡玉芬,不去故意在她的表述里面找茬儿刺激她继续自证了。

    胡玉芬见夏青没有继续质疑自己和朱信厚的感情,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老朱在厂子里是做打更的,和他打交道的除了有几个技工,总喜欢找他喝酒什么的之外,我也没见他跟别人打过什么交道。白天他在别处打工的事儿我就更不知道了,但是老朱跟我说过,他说他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砸成四十八小时用,哪有什么时间去交朋友和应酬。”

第二十一章 疯老婆

    本来夏青就想要问到那几个技工的事情,恰好这个时候胡玉芬就提到了,她便顺水推舟的向她询问起来:“那你们厂子里那几个总找朱信厚喝酒的技工,你总不会也不熟悉吧?他们平时和朱信厚相处的怎么样?”

    被问到那几个自己应该相对比较熟悉的人,胡玉芬的表情并没有变得轻松一些,反而皱起了眉头,还幅度不是很大的撇了撇嘴。

    “看来你对那几个人的印象可不是太好啊!”夏青佯装出对有几个和朱信厚关系比较亲近的技工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有些诧异的问,“你说那几个人经常找朱信厚喝酒,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和朱信厚相处的比较好么?”

    “什么好不好的,我看就是没安好心还差不多!”胡玉芬一脸委屈,“都是活了一把岁数的人了,又不是没有分寸的毛头小伙子,一个个的老大不小,以前也没见他们跟老朱的关系有多好,自从我和老朱有了那么一点苗头之后,就开始隔三差五跑去老朱那个小值班室里去找他喝酒,一呆就呆好长时间,也不走!

    那个厂子的地址本来就比较偏,离我家也远,平时我们保洁下班时间比较早,我也不乐意早早就回家去看家里头那张没出息的脸,我只要一回家,我那缺德的老公就什么都推给我!所以本来我下了班,还可以跟老朱一起呆一会儿,陪陪他,说说话,后来那几个家伙总跑去,呆到天都黑透了也不走,我就只能一个人先回去了!我觉得他们是存心的!”

    “这……”夏青一脸不解,“他们不许你在旁边呆着?”

    “那倒不是,那工厂又不是他们家的,他们凭什么不让我在那儿呆着!但是……但是……我和老朱再怎么真心真意,对外也还是没有那么名正言顺……”胡玉芬面色不自然的说。

    胡玉芬这么说,倒是让夏青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觉得这个中年女人的思想真的是非常的矛盾,一边为了稳妥,为了不再承受做错选择的风险,婚都没有离就和朱信厚走得很近,另一边却又做不到完全抛弃世俗的眼光,还会介意别人怎么看待怎么评价。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几个人并不是真的跟朱信厚交情好,只不过是一种恶作剧一样的心态,为了妨碍你和朱信厚之间的来往,所以才动不动就跑去朱信厚那里喝酒的?”夏青顺着胡玉芬方才的话继续发问,顺便也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他们不会是……因为嫉妒吧?”

    胡玉芬的脸泛了红,忙不迭的摆摆手:“嫉妒什么啊!我们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

    “朱信厚跟他们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为什么不拒绝他们的要求,腾出时间和空间来多陪陪你呢?”

    “这事儿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去问他嘛!”胡玉芬的语气里面多了几分恼火,“他可能白天晚上的打工赚钱,也很无聊很孤单,所以需要有人做个伴聊聊天也说不定啊!从我的角度来讲,我也不喜欢他总跟那种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的啊!尤其那个厉成文,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的人说什么下了班之后回家觉得郁闷觉得无聊,想要躲躲清静,在外面跟人喝喝酒,那我都能理解,但是他厉成文那么干,他就是个垃圾,就是个败类!我觉得老朱是个好男人,我不希望他跟厉成文那种人混在一起,免得挺好的一个男人反倒被带坏了!”

    下去对她口中的厉成文倒是有印象,就是他们之前约到办公室里聊过的那几个技工里面的黑红脸,这个人给夏青的印象是非常的小心谨慎,说起话来都生怕会惹上什么麻烦,几个人里面还真的就数他看上去最不像是能惹什么事的模样,偏偏胡玉芬对他的评价也是最低的。

    “一样都是去找朱信厚喝酒,为什么偏偏厉成文最坏?”纪渊许久没说话,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致。

    “别人喝酒也就喝酒了,就他没那个资格天天还在外面鬼混喝酒!”胡玉芬恨恨的说,“他本来有个儿子,后来死了,他老婆受打击,一天到晚人疯疯癫癫,呆呆傻傻的!你们说句公道话,一般人家里头遇到这种事儿,会有那个心思天天在外头跟人喝酒解闷儿?而且你们知不知道他那个儿子是怎么死的?他那个儿子就是因为喝了酒之后去打工,结果就出了事故死的!

    一个自己的儿子二十来岁,因为喝酒出事死了的人,老婆还受刺激,天天都精神不太正常,他难道就不应该好好工作,赚了钱回家照顾老婆么?或者干脆多打点工,给老两口以后养老多存点钱,毕竟都这么一个岁数了,也不可能再生得出来一个小孩儿拉扯大了给他们养老啊!

    结果厉成文倒好,一天到晚不着家,就在外面鬼混!这算什么东西啊!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朱本来挺好的一个男人,勤勤恳恳,很有责任感,再被他给带下水了可怎么办!”

    “胡大姐,你上班那个厂子里面的人员安排我不是很了解,厉成文他们技工是在办公区那边上班么?”夏青一脸疑惑的问胡玉芬,“你是在办公区那边做保洁工作的,怎么会对厉成文家里面的事情那么熟悉,简直可以说是掌握的一清二楚的呢?或者说这些是朱信厚告诉你的?”

    “他们是技工,当然是在车间那边了,怎么可能在办公区呢!我们保洁平时没什么特殊的事儿也不让随便跑去车间里瞎转悠,怕出危险,我要不是因为老朱,就不可能跟厉成文熟悉!”胡玉芬对厉成文的成见还是比较深的,说起他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是他老婆跑到厂子里面来闹过。”

    “闹?闹什么?让其他人别拉着厉成文在外面喝酒么?”

    “别人拉他?哪次不都是他拉着别人!”胡玉芬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当初的那件事,“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厉成文的那个老婆因为他儿子出事了,所以就受了刺激,变得有点傻乎乎的,不太正常。他家那会儿住的离我们厂子也不算远,本来好像不住那里,为了回家方便才搬过去的。

    结果有一天我们还都在上班时间呢,忽然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我们就好奇了呗,正好手头也没什么事儿,就跑才出去看看,正好看到有一个女的在那里拉着一个小伙子又哭又笑的,那个小伙子身上穿的是我们那个厂子的工装,被那女的抓的死死的,挣也挣不出去,气得在那里又吼又叫又骂人,要不是那是个女的,估计他动手打人的心都有了!

    后来出来看热闹的人多了,就有人过去帮他拉那个女的,想让那个女的松手,结果那个女的哭的披头散发,一边哭一边死也不撒手,嘴里面一直喊什么儿子妈妈想你,你不能不理妈妈啊什么的,周围人都被她给弄懵了,问那个小伙子,说这是你什么人啊?不会真的是你妈吧?

    那个小伙子都要气死了,说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女的,说那女的就是个疯子,他从外面买包烟回来,结果那女的就从后面跟上来了,一下子抓住他就要拖他走。旁边的人还起哄,说那小伙子遇到了女【hx】流【hx】氓了,一群人使劲儿掰那个女人的手指头,都快把那女的手指头给掰折了,那女的又哭又叫,就这样还是不愿意撒手。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她给认出来了,让他们别动粗,跑去把厉成文给叫出来,厉成文出来一看,喊了一声‘老婆’,那女的就跟他说,让他赶快帮忙,儿子回来了,但是不搭理她,也不回家,让厉成文帮忙把儿子一起带回家里去。厉成文当时都哭了,跟大家道歉,说他老婆脑子不清楚,被家里头的事儿给打击的有点傻了,所以认错了人,让那个小伙子别一般见识。

    大家一听是因为这么个情况,而且他老婆还不清不楚,稀里糊涂的,谁也不好意思跟一个傻子一般见识,尤其是那个小伙子,就骂了一句自己倒霉什么的话,厉成文又给他塞了五十块钱让他买烟抽,他这才没说什么,就走了。不过那小伙子也是挺倒霉的,他那个手腕子都被掐紫了。”

    “厉成文的儿子之前是这个厂的工人?”纪渊问。

    胡玉芬摇摇头:“不是,他儿子之前在别处打工来着,因为不喜欢在他爸爸身边,说是不自在,总要被他爸爸盯着,所以就不愿意来这边,厉成文倒是希望他过来的,估计当初要是真的爷俩在一个厂子里,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我对厉成文是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他老婆真的是太可怜了,你们是没看到当时的那个场面,你们要是看到了肯定也会觉得特别难受。好好一个女的,年纪也就五十岁左右,看着跟七十多了似的,头发都花白了,披头散发,瘦的像鬼一样,两只眼睛感觉雾蒙蒙的,都没有亮光,这幸亏是疯了,疯疯癫癫的她也记不住自己家的孩子还在不在,这要是清醒的,估计都活不下去!”

    “所以你觉得厉成文会不会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才找朱信厚经常聊天沟通的?”夏青问。

    胡玉芬摆摆手,回答这个问题倒是回答的非常有底气:“不会的,老朱跟我说,他不喜欢家丑家丑外扬,所以孩子的事儿,除了我,他也就找工作的时候,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跟厂长说过一点,厂长有没有跟别人说过什么,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这事儿也轮不着我问。

    哦,不过说起来,我倒是真想起来有那么一个人,我觉得不太把握,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老朱有什么不太好的做法,但是我又没有什么证据,我怕你们觉得我乱说话……”

    夏青见状,赶忙给她吃定心丸:“没关系,你尽管给我们提供方向,证据什么的我们会找的。”

    “那个人是老朱的小舅子,前任小舅子!”胡玉芬这才开口说,“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

    “朱信厚的前任小舅子为什么要对朱信厚不利?他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愉快么?”夏青之前没有过多的去关注过朱信厚已故妻子的娘家人,因为他妻子当初是自杀身亡的,这件事非常的清楚,没有任何异议,从当时对于朱信厚妻子死亡这件事的处理记录来看,当时对于这件事的处理两家人都表现得比较平和,死者父母对于女儿自杀的事实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因为年纪比较大,所以很快就被死者远在外地生活的姐姐给接走,余下的事情都是朱信厚出面处理的。

    朱信厚已故妻子的弟弟并没有出面处理姐姐当年的后事,至少在记录里面只提到了朱信厚妻子的姐姐和父母,所以夏青暂时还没有花精力去更进一步的了解对方的娘家亲人的情况。

    “他那个前小舅子不是什么好人!我听老朱说过,他当初是因为把人给打伤了,挺严重的那种,然后就被判刑,前阵子听说是出狱了,还找过老朱,老朱跟我提的时候,我就担心,怕那种从监狱里头被放出来的人,万一本性难移,做点什么坏事,那不是挺危险的么,老朱说他心里有数,让我别一惊一乍的,他说他能搞定他小舅子,让我千万别瞎掺合。”

    “你原来是打算要去替朱信厚出头?他跟他小舅子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么?”夏青疑惑。

    胡玉芬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连老朱家都没去过,我怎么替他出头啊!我也不知道他跟他小舅子有没有什么事儿,我就是听他说他小舅子出来之后,跑去找他,他觉得挺烦的,不太喜欢,但是又看在他死了的老婆面子上,还不好直接就把他那个小舅子赶走,我就担心那个人会不会是找了老朱的麻烦!不过,你们回头可别把这事儿说漏出去,万一让他小舅子知道了,找我麻烦!”

第二十二章 无暇是最大的瑕疵

    “这事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倒是需要问问你。”夏青看胡玉芬脸色都有点白了,感觉她好像真的很担心被朱信厚的小舅子找麻烦,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别的什么文章,很显然胡玉芬是不想说的,他们想要知道,就得回头自己再去挖了,“你和朱信厚的事情,你老公知情么?”

    胡玉芬的脸色顿时就尴尬起来,她两只手扭在一起绞啊绞:“他肯定多少会知道一点吧……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懒的一个人,那么老远的路,突然就一声招呼不打的跑去厂子接我下班……我这个人又不是什么惯犯,我对老朱有感情,回家也装不住,王大民那人又不是什么傻子,要说一点儿都发现不了,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你们可别怀疑他啊,他不可能把老朱怎么着!你们没看到王大民那个小身板儿,又瘦又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而且还特别的窝囊,在外面只有他受气的份儿,哪有他欺负别人的可能啊!要不我也不至于跟他都过不下去,要说反过来,老朱把他给弄死了,你们跟我说,我都信,但是他弄死老朱,那可真是打死我,我都不能相信,那说都说不通!”

    胡玉芬越说越着急,满眼满脸都是焦虑和担忧,手指头都被自己给折腾得有点泛了红,看起来确实是有够紧张的,她说完之后,看看夏青,又看看前面的纪渊,想要从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和神态里面瞧出什么端倪来。

    “胡大姐,你别紧张,”夏青笑着伸手过去帮胡玉芬抚了抚她的后背,“我们现在这都是例行询问,毕竟这是一条人命,所有涉及到的可能性我们都要考虑到,这也是对朱信厚负责人的一种表现,你说对不对?我看你对朱信厚的感情还是挺真挚的,所以你一定也希望早点有个明确的结果,对吧?”

    胡玉芬连连点头,嘴里面随声附和着,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回应的严重缺乏诚意的,与其说是回应,倒不如说是在敷衍。

    并且在夏青向她询问过王大民是否知情这件事情之后,胡玉芬就明显有些坐不住了,她显得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心不在焉,并且几次三番找理由说自己还有别的事,不能继续跟夏青他们聊下去了,夏青也没打算拖着她太久,于是就点头向她道了谢,胡玉芬急急忙忙下车离开了。

    “这胡玉芬……她在紧张什么呢?”胡玉芬离开之后,夏青从后排换回到副驾驶的位置,一边给自己扣好安全带,一边对纪渊说,“而且明明最开始对朱信厚感情深刻的人是她,对王大民咬牙切齿,恨不得赶紧甩掉了好跟朱信厚正大光明在一起的人是她,最后借着贬低王大民去袒护他的人,还是她胡玉芬!她这个前后的态度也实在是差别太大了吧?感觉很自相矛盾。”

    “没有什么自相矛盾不自相矛盾的,归根结底,不还是一颗私心么。”纪渊一脸淡漠,等下去坐稳了,便发动汽车准备离开,“原本想要甩开王大民,是觉得朱信厚能给她更好的生活,现在维护王大民,是因为没有其他的指望了。”

    夏青听得明白纪渊的话,但是有些无法理解胡玉芬的这种思维方式。

    如果说胡玉芬先前想要用朱信厚作为逃离不幸婚姻的跳板,把他当成是后半生幸福的依托,道德层面上的问题姑且不去评价,倒是也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朱信厚死了,因为这个能够指望的人不在了,所以就立刻回过头去维护原本恨不得当垃圾一样丢出去的丈夫,这样真的有必要么?

    夏青心里面不认同胡玉芬的做法,下意识的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纪渊看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扭头去看了她一眼。

    “我刚才想起来前段时间的一个很流行的经典问题了。”夏青叹了一口气,对纪渊说,“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巧克力味儿的屎,一个是屎味儿的巧克力,你会选择吃它们两个当中的哪一个呢?”

    纪渊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很显然对于这两样东西都没有什么好感。

    他没有回答夏青的问题,而是反问她:“换成是你,你选什么?”

    夏青笑了笑:“我选择饿着!吃屎味儿的巧克力是恶心自己,吃巧克力味儿的屎是不光恶心自己,还顺便自欺欺人,什么都不选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觉得朱信厚和王大民,谁是巧克力,谁是屎?”纪渊问。

    “朱信厚是巧克力,王大民是屎呗。胡玉芬和朱信厚在一起,虽然似乎觉得有了依仗,但是名不正言不顺,再怎么勤劳好男人的名头,也掩盖不了她没有离婚的这个原则问题。王大民就不用说了,合法丈夫身份就是他的巧克力味儿。”

    夏青颇有些感慨的说:“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把婚姻和另一半当成是一种理所应当,当成是一种必不可少,哪怕婚姻再怎么痛苦,哪怕另一半再怎么败絮其中,只要有那么一个形式上的东西戳在那里,就比没有好,这太可笑了!

    胡玉芬之前能够打工赚钱,帮王大民还债,维持家庭里里外外的正常运转,这就说明她自己完全具有充分的生活能力,不需要依赖任何人来帮扶她。

    这种情况下,王大民这个丈夫反而是一个拖累,严重拉低了胡玉芬的幸福指数和生活质量。这种情况下,她如果选择甩开王大民,哪怕不去找其他人,估计也只会比之前过的更好,不会变得更差,就算想要找朱信厚,那也就变得名正言顺了,谁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可是她偏不,她无论是接近朱信厚但是不敢急着离婚,还是现在朱信厚死了又回头去护着王大民,无非是怕自己失去‘婚姻’和‘丈夫’,我完全不能够理解她的这种执念到底是来源于什么,又为什么始终看不开。”

    纪渊听着夏青嘴里面评价的是胡玉芬的人生选择,却也迅速的联想到了其他的方面,他没有转过头去看夏青,嘴上问得非常直截了当:“所以呢?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是一个对婚姻充满了悲观思想的人,甚至排斥婚姻?你这么想,是因为受到了自己成长经历的影响?”

    “没有啊,”夏青愣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胡玉芬的评价,如果理解到纪渊的那个方向去,似乎也说得过去,不过方才她只不过是有感而发,还真的没有借题发挥去抒发自己的婚姻观,“我对婚姻这件事,其实态度还是比较积极的,没有悲观也不觉得抗拒。只不过我不会把婚姻当成是人生的必需品。

    如果有一天我选择了和一个人牵着手走进婚姻,那一定是因为这是我想要的生活,是我想要的那个人,而不是因为我作为一个女人,到了什么年纪以后就必须找个男人结婚,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

    说完之后,她看了看纪渊,看到纪渊脸上的线条似乎从方才的紧绷慢慢柔和下来,便忍不住笑了:“你是在担心我么?”

    “没有受到上一辈的影响不是什么坏事,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纪渊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但那种不在意偏偏听起来又显得有些刻意。

    夏青没有接话,纪渊方才询问自己的话里已经泄露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不过她没有戳穿,假装自己也没有听到。

    纪渊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重新开口:“综合咱们现在听说过的朱信厚,关于这名死者,你能够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来?”

    夏青想了想:“一个重情重义有责任心的好人,浑身上下没有明显瑕疵。”

    “那你相信这个被他们那些人勾画出来的朱信厚么?”纪渊又问。

    夏青摇头:“我信他们说的是真话,但是未必是朱信厚。那些人说的都是自己眼睛里面看到的,他们不一定有意的对咱们说了谎,但是他们眼睛看到的朱信厚,未必就是朱信厚骨子里面本来的样子。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只有一副面孔的,未必一定是刻意伪装什么的,毕竟从根本上来讲,人的个性也是立体的,面对不同的人,难免展露出不同的面貌特点,就比如说我吧,我在我爷爷奶奶面前,跟在单位同事面前肯定不一样,在单位同事面前和在嫌疑人面前也不一样啊。”

    “你刚才说,朱信厚这个人在其他人的口中是没有什么瑕疵的。”纪渊哼了一声,“没有瑕疵本身就是最大的瑕疵。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无瑕的人,不管一个人多么努力的去迎合别人,只要他流露出了自己的本来性情,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生活内容,总会招来一些人的评头品足,有人认同就会有人不接受。

    朱信厚确实一个很难得的人,他和胡玉芬之间的事情,几乎知情的都默认这件事错在胡玉芬这个还有丈夫的女人,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过,作为一个成年人,已经知道胡玉芬有丈夫,却还默许和接受对方的关怀照顾,朱信厚的这种行为本身也是非常欠妥当,如果要谴责,同样需要遭到谴责的。”

    “所以说,这个朱信厚应该的确有比较擅长的事情,那就是在人前掩饰自己,所以他可以让周围的人因为他的种种努力和种种不易,就忽略掉他行为的瑕疵。”夏青也有这样的感觉,这几天从他们的收获来看,不管是邻居还是厂子里面的人,再加上胡玉芬这个和朱信厚关系不太寻常的特殊人物,不管这些人对朱信厚是否称赞有加,至少没有任何人表达出过朱信厚的恶感。

    就连厂子的厂长,也至少对朱信厚最后急于辞工的做法有些不满意罢了。

    “咱们的这个结论先暂且压着,等回去和罗威他们沟通过之后就知道了。”纪渊看了一眼时间,“你问问他们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

    夏青点头,给齐天华打了一通电话,齐天华和罗威负责朱信厚遇害之前最后一份白天的工作,应该也差不多能有点收获了。

    电话接通之后,两个人简单的交换了一下各自调查的收获,齐天华告诉夏青,朱信厚最后一份白天的工作是在一家食品仓库里面做装车和卸货的工作,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工钱是按照工作量日结的,属于典型的多劳多得。

    朱信厚在白天那份工作上的表现很得到雇佣方的认可,那边的经理说本来是不想用朱信厚的,因为他毕竟已经五十岁了,经理觉得他的精力体力都不如年轻人来得好,结果朱信厚为了证明自己,免费帮他卸了一车货,干活儿非常的麻利,并且同样的工资收入,他不需要提供住宿,就连饭也只吃一餐,经理觉得很划得来,这才雇佣了他。

    那家食品仓库上上下下的人对朱信厚的评价都很不错,说老朱这个人很厚道,实实在在,话还不多,干活儿就跟老黄牛一样,有的时候自己有空还会去顺手帮别人一点。

    仓库这边的人对朱信厚的家庭情况也是知情的,所以大家也都比较照顾他,把一些相对比较轻松的工作留给他,好让他能多赚点钱,其中还有一个装卸工提到过,说朱信厚知情有一次不小心扭伤了腰,别人让他休息他都不肯,坚持还要继续卸车,被经理强行叫停,之后朱信厚掉了眼泪,说自己已经五十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是孩子还小,身体又是那个状况,怕自己没有办法攒下足够多的钱,在自己走了之后让孩子能维持一个基本的生活。

    据说当时经理和其他人都被说得心里很难过,差一点想要号召大家给朱信厚捐点心意,被朱信厚谢绝了,朱信厚说大家都是出来做辛苦活儿的,谁都不容易,他自己的儿子,就算是撑到八十岁,他也一定会保证孩子生活的,不给别人添麻烦。

    因为这件事,朱信厚在那间仓库的装卸工当中,人缘又得到了一次提升。

第二十三章 小舅子

    和齐天华通过电话之后,夏青把那边的情况和纪渊说了一下,纪渊听完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有做什么评价,夏青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感慨,因为齐天华他们收集到的信息,恰恰就符合了之前自己和纪渊的观点,朱信厚对外的确是一个几乎无可挑剔的人,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的品行各方面有什么不好的评价,有的只是同情和认可。

    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两种,一种就是朱信厚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圣人,另一种就是朱信厚非常的擅长在外人面前伪装自己。

    有些时候,这种粉饰就好像是女人化妆一样,越是有瑕疵的地方,越会浓墨重彩加以掩饰,粉饰得就越是厚重,想要在斑点之上营造出完美无瑕的假象。

    那么朱信厚一边对胡玉芬说家丑不可外扬,在厂子里没有和别人提起过什么,也不愿意早早带胡玉芬到自己的家里面去认认门,一边却在白天打工的地方对自己的家庭情况毫不掩饰,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觉得朱信厚为什么在白天那份工和晚上那份工的不同地方,对自己的家庭情况这件事态度完全不一样呢?”她想知道一下纪渊的想法。

    “很简单,取决于对自己是否有利。”纪渊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考虑时间,“这就是为什么朱信厚会向夜班那边的厂长透露这件事。”

    夏青想一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一个理,朱信厚的晚班是打更,不存在厂子内部的竞争关系,只要厂长知道了他的情况之后,体谅他,愿意把工作给他,以夜班打更这样的工作性质来说,只要他不犯什么特别大的错误,就没有任何人会威胁到他的工作,更没有什么收入上面的高低起伏。

    白天那份工就不一样了,装车和卸货这种事,不管身高如何,体格怎么样,朱信厚毕竟是一个已经到了知天命年纪的人了,这个年纪的人,精力和体力都是到了坐滑梯的一个阶段,只会一天不如一天,和二三十岁的青壮年比不了。

    这种时候,一边摆出一副拼命三郎的姿态,一边再把自己家里面的特殊处境透露出去,唤起周围其他人同情弱者的那种心理,那些年轻力壮的装卸工虽然也会希望多赚一点,但是和朱信厚争就会背负起一种道德层面上的负罪感,这样一来难免会对他更迁就也更谦让一点。

    虽然事事处处都让着朱信厚也未必能做到,但是只要在抢活儿的时候稍微让着朱信厚一点,或者是挑活儿轻重的时候适当照顾他一些,朱信厚还是可以在收入和辛苦程度这些方面都得到一定的好处。

    毕竟朱信厚家里面的境况不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而是一点不掺假的事实,卖惨对他来说没有风险,也没有投入,却能够带来一定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说,朱信厚对胡玉芬是真心的想要跟她有个发展呢,还是单纯的逢场作戏?”夏青忽然对这件事产生了一种好奇。

    胡玉芬对朱信厚自然是的确动过认真的念头,如果不是王大民难缠,再加上胡玉芬本身对于保持一种已婚状态有一种偏执,所以在没有确定朱信厚跟自己绝对合适之前,没有急着结束掉上一段婚姻,估计会比当下更积极主动一些。

    她对朱信厚的那些关怀照顾,都被厂子里很多人看在眼里,是不是对一个人真的付出了,一天两天装得下去,却未必装得了一个月两个月,可以唬住一个人两个人,却瞒不过那么多双眼睛。

    但是朱信厚那边就不得而知了,他本人已经命丧黄泉,没有办法去询问答案,胡玉芬的回答和讲述里面掺杂了太多的主观情感,内容有一定程度的注水,而朱信厚的儿子朱学名那边,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胡玉芬这么一个人,当然就对她和自己父亲的感情程度不可能有个评价了。

    纪渊耸耸肩:“或许是不是逢场作戏吧,毕竟以朱信厚现在的生活处境来说,真的多了一个胡玉芬给他做老伴儿,有多大好处不敢说,至少没有坏处。朱信厚也算得上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了吧?”

    这话夏青认同,从他们听到的关于朱信厚的一些所作所为来看,朱信厚的确在做事的时候,一切都是以自己的个人利益为核心,对自己有利的就善加利用,而胡玉芬这样的一个肯吃苦够勤劳的贤内助,对朱信厚是绝对没坏处的。

    对朱信厚没有坏处,但是对王大民的坏处可就是大大的了。

    对于朱信厚来说,胡玉芬这样的一个女人属于锦上添花一样的存在,没有她,自己的日子照样过,不会饿死,也不会脚打后脑勺那样过于狼狈,有了她之后,不光是家庭收入会多了一份,家务也会有一个很能干的帮手一同分担,两个人的生活都会比过去轻松不少,生活质量也会有所提高。

    可是对于王大民而言,失去胡玉芬就无异于在寒冬腊月里面,天寒地冻的时候,将他唯一可以用来取暖驱寒的炭炉给直接抱走。

    这就不止是生活质量有没有受到影响,受到多大影响的问题了。

    从王大民之前那么多年的人生轨迹来看,离开了胡玉芬的帮扶,他如果本身还有很深的牌瘾戒不掉,那么他需要发愁的恐怕就是严峻的生存问题了。

    对于一个已经吃了个八分饱的人,你夺走了他的饭碗,他会生气,会恼火,但是抢不回来的话,估计骂骂咧咧一番也就作罢了。

    然而对于一个已经快要饿得灵魂出窍的人来说,手里头有一口能续命的饭,却被人直接抢走,那估计就不是骂骂咧咧,而是连拼命的心思都有了。

    除了王大民之外,还有胡玉芬提到过的那个朱信厚亡妻的弟弟,倒不是说刑满释放人员就一定还会为非作歹,更加值得怀疑,而是这个小舅子和姐夫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夏青他们全然不了解,从胡玉芬的讲述来看,朱信厚的小舅子在监狱里面服刑期间,朱信厚的妻子还在,后来因为朱学名出事,朱信厚家里的经济条件走了下坡路,他的亡妻才没办法去看望弟弟。

    而当朱信厚小舅子刑满释放之后,出狱就面对着自己姐姐已经亡故的这样一个事实,这种时候,家中大姐和父母都去了外地,与他关系并不亲近,唯一亲近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外甥长期瘫痪,生活无法自理,姐夫也在外面有了女朋友,可能会面临着与其他女人再婚的选择。

    作为一个还没有能够顺利重新融入社会的人来说,忽然连唯一的指望和依仗都要失去了,或许也是会很让人感到惶惑和不安的吧?

    所以朱信厚的这个小舅子,也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人。

    夏青带着这样的盘算,和纪渊一起回到了公安局,两个人准备着手了解朱信厚这个小舅子的相关情况。

    夏青坐在电脑前,打算先从最基本的个人信息查起,她刚敲了几下键盘,就听到纪渊的手机响了起来,便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朝那边看过去,怕是手头的这个案子又出现了什么新的变化,或者是朱学名又出了什么状况。

    纪渊抓过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号码,眉头一皱,动作麻利的按了拒接,然后沉默的继续手头上的事情,头都没有抬一下。

    夏青瞬间就明白了,不是什么跟工作和案子有关的事,估计是那位一直想要跟纪渊见上一面的陈师姐又来电话了。

    既然如此,那就和自己没有关系,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做事。

    结果几秒钟之后,纪渊的手机又响了。

    纪渊反应速度奇快的又一次选择了拒接。

    这一次的间歇更短了,纪渊迅速拒接,然后拿起手机进行了几个操作,做完之后把手机扔到一旁,抬起头,发现夏青正看着自己。

    “没事了,继续吧,我已经拉黑了,不会再打扰工作。”纪渊面无表情的对夏青说,尽管他的语气是平静的,但是很显然情绪并非如此。

    虽然能猜到电话是谁打的,夏青还是得尽职尽责的扮演好一个装傻的搭档,她假装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对纪渊点点头,继续埋头自己手上的事情。

    不得不说,拉黑虽然伤人,但是有用,纪渊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让两个人可以不受干扰的继续手上的工作。

    夏青也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去同情一下那位执着的陈师姐,毕竟她和纪渊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渊源,自己也不清楚。从警以来,夏青学到的很重要的一课就是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不要随便泛滥自己的同情心。

    想要调查朱信厚的小舅子并非什么难事,很快夏青就掌握了一些基本信息。

    朱信厚的小舅子叫陈和,今年41岁,之前因为与人结怨,之后向对方进行打击报复,将对方打伤致残,彻底失去了劳动能力,不仅仅是劳动能力,就连智力都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这还不算,在落网之后,他还扬言要对方好看,出去以后取对方的狗命,认罪态度非常不端正,最后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

    陈和入狱之后改造表现还说得过去,最后得到了减刑,改成了十五年,今年夏天的时候出狱的,虽然减刑五年,但是入狱时的二十六岁小伙子,出狱的时候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十一岁的中年男人。

    因为陈和入狱的时候他的父母还在本地,所以他的户籍还留在w市这边,出狱之后自然是返回原籍,只不过现在他父母的户籍早就迁去了外地的大姐家,w市这边陈和就成了一个只有户籍没有房子的“光杆司令”了。

    不过这也还是比较好办的,夏青给陈和户籍所在的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联系到了负责与他进行定期谈话的派出所民警,沟通之后,对方告诉夏青,陈和出狱之后表现一直很好,每次做定期回访的时候都没有出过差错,并且态度非常积极,虽然找工作的过程不是特别顺利,但是至少很积极的在尝试。

    “像他这种因为严重的故意伤害进去的人,出来找工作和重新融入社会一般都会比较困难一点,这个我们都理解,所以他能保持一个积极乐观的心态,我们也还是挺欣慰的。”那位警察这样对夏青说,“在我经手过的人里面,陈和算是表现比较好的了,你们可能都想象不出来,他进去的时候,十五年前,那会儿好多人还没有用上彩屏手机呢,他出狱以后连智能手机都不太会用。”

    “那的确是挺不容易的,”夏青顺着话问下去,“那他有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的?据我们了解,他的父母姐姐都搬去外地了。”

    “他说他在他姐夫家里面一起住,还能互相帮衬帮衬,我也见过他姐夫,他姐夫也是这么说的,还说陈和出狱之后,帮了他不少忙,两个人相处的不错,虽然他那个姐姐已经不在了,但是做姐夫的帮忙照顾一下小舅子还是应该的。”

    夏青感到有些疑惑,朱信厚的住处就是案发现场,所以她和纪渊都去过,那里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有第三个人住着的样子,朱学名也没有提到过自己还有一个舅舅在家中照料自己的起居,那么陈和难道是在说谎么?

    可是负责定期约谈陈和的民警又说他见过朱信厚,朱信厚亲口承认陈和是和他住在一起的,那么朱信厚难道有什么理由陪着陈和一起说谎么?

    其他的夏青也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就索要了陈和的联系方式,然后向对方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夏青结束通话的时候,纪渊那边也正在接电话,不过他的电话接的非常简短,夏青都还没听到他说话呢,就看到他把电话挂断了,然后冲自己勾了勾手。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纪渊说。和齐天华通过电话之后,夏青把那边的情况和纪渊说了一下,纪渊听完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有做什么评价,夏青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感慨,因为齐天华他们收集到的信息,恰恰就符合了之前自己和纪渊的观点,朱信厚对外的确是一个几乎无可挑剔的人,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的品行各方面有什么不好的评价,有的只是同情和认可。

    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两种,一种就是朱信厚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圣人,另一种就是朱信厚非常的擅长在外人面前伪装自己。

    有些时候,这种粉饰就好像是女人化妆一样,越是有瑕疵的地方,越会浓墨重彩加以掩饰,粉饰得就越是厚重,想要在斑点之上营造出完美无瑕的假象。

    那么朱信厚一边对胡玉芬说家丑不可外扬,在厂子里没有和别人提起过什么,也不愿意早早带胡玉芬到自己的家里面去认认门,一边却在白天打工的地方对自己的家庭情况毫不掩饰,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觉得朱信厚为什么在白天那份工和晚上那份工的不同地方,对自己的家庭情况这件事态度完全不一样呢?”她想知道一下纪渊的想法。

    “很简单,取决于对自己是否有利。”纪渊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考虑时间,“这就是为什么朱信厚会向夜班那边的厂长透露这件事。”

    夏青想一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一个理,朱信厚的晚班是打更,不存在厂子内部的竞争关系,只要厂长知道了他的情况之后,体谅他,愿意把工作给他,以夜班打更这样的工作性质来说,只要他不犯什么特别大的错误,就没有任何人会威胁到他的工作,更没有什么收入上面的高低起伏。

    白天那份工就不一样了,装车和卸货这种事,不管身高如何,体格怎么样,朱信厚毕竟是一个已经到了知天命年纪的人了,这个年纪的人,精力和体力都是到了坐滑梯的一个阶段,只会一天不如一天,和二三十岁的青壮年比不了。

    这种时候,一边摆出一副拼命三郎的姿态,一边再把自己家里面的特殊处境透露出去,唤起周围其他人同情弱者的那种心理,那些年轻力壮的装卸工虽然也会希望多赚一点,但是和朱信厚争就会背负起一种道德层面上的负罪感,这样一来难免会对他更迁就也更谦让一点。

    虽然事事处处都让着朱信厚也未必能做到,但是只要在抢活儿的时候稍微让着朱信厚一点,或者是挑活儿轻重的时候适当照顾他一些,朱信厚还是可以在收入和辛苦程度这些方面都得到一定的好处。

    毕竟朱信厚家里面的境况不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而是一点不掺假的事实,卖惨对他来说没有风险,也没有投入,却能够带来一定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说,朱信厚对胡玉芬是真心的想要跟她有个发展呢,还是单纯的逢场作戏?”夏青忽然对这件事产生了一种好奇。

    胡玉芬对朱信厚自然是的确动过认真的念头,如果不是王大民难缠,再加上胡玉芬本身对于保持一种已婚状态有一种偏执,所以在没有确定朱信厚跟自己绝对合适之前,没有急着结束掉上一段婚姻,估计会比当下更积极主动一些。

    她对朱信厚的那些关怀照顾,都被厂子里很多人看在眼里,是不是对一个人真的付出了,一天两天装得下去,却未必装得了一个月两个月,可以唬住一个人两个人,却瞒不过那么多双眼睛。

    但是朱信厚那边就不得而知了,他本人已经命丧黄泉,没有办法去询问答案,胡玉芬的回答和讲述里面掺杂了太多的主观情感,内容有一定程度的注水,而朱信厚的儿子朱学名那边,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胡玉芬这么一个人,当然就对她和自己父亲的感情程度不可能有个评价了。

    纪渊耸耸肩:“或许是不是逢场作戏吧,毕竟以朱信厚现在的生活处境来说,真的多了一个胡玉芬给他做老伴儿,有多大好处不敢说,至少没有坏处。朱信厚也算得上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了吧?”

    这话夏青认同,从他们听到的关于朱信厚的一些所作所为来看,朱信厚的确在做事的时候,一切都是以自己的个人利益为核心,对自己有利的就善加利用,而胡玉芬这样的一个肯吃苦够勤劳的贤内助,对朱信厚是绝对没坏处的。

    对朱信厚没有坏处,但是对王大民的坏处可就是大大的了。

    对于朱信厚来说,胡玉芬这样的一个女人属于锦上添花一样的存在,没有她,自己的日子照样过,不会饿死,也不会脚打后脑勺那样过于狼狈,有了她之后,不光是家庭收入会多了一份,家务也会有一个很能干的帮手一同分担,两个人的生活都会比过去轻松不少,生活质量也会有所提高。

    可是对于王大民而言,失去胡玉芬就无异于在寒冬腊月里面,天寒地冻的时候,将他唯一可以用来取暖驱寒的炭炉给直接抱走。

    这就不止是生活质量有没有受到影响,受到多大影响的问题了。

    从王大民之前那么多年的人生轨迹来看,离开了胡玉芬的帮扶,他如果本身还有很深的牌瘾戒不掉,那么他需要发愁的恐怕就是严峻的生存问题了。

    对于一个已经吃了个八分饱的人,你夺走了他的饭碗,他会生气,会恼火,但是抢不回来的话,估计骂骂咧咧一番也就作罢了。

    然而对于一个已经快要饿得灵魂出窍的人来说,手里头有一口能续命的饭,却被人直接抢走,那估计就不是骂骂咧咧,而是连拼命的心思都有了。

    除了王大民之外,还有胡玉芬提到过的那个朱信厚亡妻的弟弟,倒不是说刑满释放人员就一定还会为非作歹,更加值得怀疑,而是这个小舅子和姐夫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夏青他们全然不了解,从胡玉芬的讲述来看,朱信厚的小舅子在监狱里面服刑期间,朱信厚的妻子还在,后来因为朱学名出事,朱信厚家里的经济条件走了下坡路,他的亡妻才没办法去看望弟弟。

    而当朱信厚小舅子刑满释放之后,出狱就面对着自己姐姐已经亡故的这样一个事实,这种时候,家中大姐和父母都去了外地,与他关系并不亲近,唯一亲近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外甥长期瘫痪,生活无法自理,姐夫也在外面有了女朋友,可能会面临着与其他女人再婚的选择。

    作为一个还没有能够顺利重新融入社会的人来说,忽然连唯一的指望和依仗都要失去了,或许也是会很让人感到惶惑和不安的吧?

    所以朱信厚的这个小舅子,也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人。

    夏青带着这样的盘算,和纪渊一起回到了公安局,两个人准备着手了解朱信厚这个小舅子的相关情况。

    夏青坐在电脑前,打算先从最基本的个人信息查起,她刚敲了几下键盘,就听到纪渊的手机响了起来,便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朝那边看过去,怕是手头的这个案子又出现了什么新的变化,或者是朱学名又出了什么状况。

    纪渊抓过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号码,眉头一皱,动作麻利的按了拒接,然后沉默的继续手头上的事情,头都没有抬一下。

    夏青瞬间就明白了,不是什么跟工作和案子有关的事,估计是那位一直想要跟纪渊见上一面的陈师姐又来电话了。

    既然如此,那就和自己没有关系,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做事。

    结果几秒钟之后,纪渊的手机又响了。

    纪渊反应速度奇快的又一次选择了拒接。

    这一次的间歇更短了,纪渊迅速拒接,然后拿起手机进行了几个操作,做完之后把手机扔到一旁,抬起头,发现夏青正看着自己。

    “没事了,继续吧,我已经拉黑了,不会再打扰工作。”纪渊面无表情的对夏青说,尽管他的语气是平静的,但是很显然情绪并非如此。

    虽然能猜到电话是谁打的,夏青还是得尽职尽责的扮演好一个装傻的搭档,她假装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对纪渊点点头,继续埋头自己手上的事情。

    不得不说,拉黑虽然伤人,但是有用,纪渊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让两个人可以不受干扰的继续手上的工作。

    夏青也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去同情一下那位执着的陈师姐,毕竟她和纪渊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渊源,自己也不清楚。从警以来,夏青学到的很重要的一课就是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不要随便泛滥自己的同情心。

    想要调查朱信厚的小舅子并非什么难事,很快夏青就掌握了一些基本信息。

    朱信厚的小舅子叫陈和,今年41岁,之前因为与人结怨,之后向对方进行打击报复,将对方打伤致残,彻底失去了劳动能力,不仅仅是劳动能力,就连智力都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这还不算,在落网之后,他还扬言要对方好看,出去以后取对方的狗命,认罪态度非常不端正,最后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

    陈和入狱之后改造表现还说得过去,最后得到了减刑,改成了十五年,今年夏天的时候出狱的,虽然减刑五年,但是入狱时的二十六岁小伙子,出狱的时候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十一岁的中年男人。

    因为陈和入狱的时候他的父母还在本地,所以他的户籍还留在w市这边,出狱之后自然是返回原籍,只不过现在他父母的户籍早就迁去了外地的大姐家,w市这边陈和就成了一个只有户籍没有房子的“光杆司令”了。

    不过这也还是比较好办的,夏青给陈和户籍所在的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联系到了负责与他进行定期谈话的派出所民警,沟通之后,对方告诉夏青,陈和出狱之后表现一直很好,每次做定期回访的时候都没有出过差错,并且态度非常积极,虽然找工作的过程不是特别顺利,但是至少很积极的在尝试。

    “像他这种因为严重的故意伤害进去的人,出来找工作和重新融入社会一般都会比较困难一点,这个我们都理解,所以他能保持一个积极乐观的心态,我们也还是挺欣慰的。”那位警察这样对夏青说,“在我经手过的人里面,陈和算是表现比较好的了,你们可能都想象不出来,他进去的时候,十五年前,那会儿好多人还没有用上彩屏手机呢,他出狱以后连智能手机都不太会用。”

    “那的确是挺不容易的,”夏青顺着话问下去,“那他有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的?据我们了解,他的父母姐姐都搬去外地了。”

    “他说他在他姐夫家里面一起住,还能互相帮衬帮衬,我也见过他姐夫,他姐夫也是这么说的,还说陈和出狱之后,帮了他不少忙,两个人相处的不错,虽然他那个姐姐已经不在了,但是做姐夫的帮忙照顾一下小舅子还是应该的。”

    夏青感到有些疑惑,朱信厚的住处就是案发现场,所以她和纪渊都去过,那里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有第三个人住着的样子,朱学名也没有提到过自己还有一个舅舅在家中照料自己的起居,那么陈和难道是在说谎么?

    可是负责定期约谈陈和的民警又说他见过朱信厚,朱信厚亲口承认陈和是和他住在一起的,那么朱信厚难道有什么理由陪着陈和一起说谎么?

    其他的夏青也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就索要了陈和的联系方式,然后向对方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夏青结束通话的时候,纪渊那边也正在接电话,不过他的电话接的非常简短,夏青都还没听到他说话呢,就看到他把电话挂断了,然后冲自己勾了勾手。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纪渊说。

第二十四章 呼叫转移

    【昨天系统抽风,一章被贴了两遍,所以今天这章发免费的,补充大家昨天多花的钱,再次致歉!】

    夏青有些疑惑的起身过去,下意识的看了看纪渊的电脑屏幕,以为纪渊是有什么工作方面的事情需要和自己商量,结果并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看到什么端倪,这才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纪渊。

    “我想把设置一个呼叫转移,”纪渊对夏青说,“转移到你的手机上去。”

    “啊……?”这个请求实在是有些让夏青感到始料未及,也太过于意外,以至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能那么呆呆的看着纪渊。

    “可以不可以?”纪渊见夏青没有反应,就又问了一遍,从表情和语气上来看,他的确是很认真的在征求夏青的同意,并没有一点戏谑的意思。

    “现在的问题并不是可不可以,而是为什么……”夏青的困惑还没有解开,她想了想方才纪渊的举动,大概有了一点猜测,“就为了不接某个电话?”

    “如果只是某个‘电话’,号码拉黑就好了,我不想接的是某个‘人’的电话。”可能是因为在求人帮忙的缘故,纪渊回答的倒是非常坦率,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有找别的理由来搪塞,“你放心,不会打扰到你的,我平时手机响的频率你很清楚,几乎为零,工作上的事他们也会直接和你联系,把我绕开的。”

    夏青哭笑不得,她倒是相信纪渊说的都是大实话,和纪渊搭档以来,他的那部工作号码的手机就几乎没有怎么响过,只偶尔那么几次,还基本上都是董大队在找他,其他人也像他说的那样,有事找他也会联系夏青来转达。

    至于纪渊有没有私人号码,他的私人号码平时有没有什么人和他联系,这个夏青就不大清楚了,并且这件事也不大重要,重要的是从之前纪渊的怒意也不难猜出来,他的工作号码是谁告诉那位陈师姐的,那么连董大队和夏青自己这两个在队里面已经是和纪渊关系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的电话号码,很显然以沈文栋和纪渊的交情,就将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那么把工作号呼叫转移到夏青手机上,似乎的确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

    “你这也么做有什么意义么?”夏青问,“我倒是不介意帮你接几通电话,但是我不觉得这个办法能解决什么问题。”

    “既然我不变电话号,别人就换着号打过来,那就让对方知道,这个号码换了主人,一劳永逸。”纪渊很显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夏青失笑:“这里面漏洞可就大了,之前还能打通的电话,就算真的换了号码,也要经历关机、停机,然后变成空号,再到换了新的机主这样的过程啊。”

    纪渊沉默不语,眉头拧着,很显然他是知道夏青说的这个问题的,只不过现在他只想要尽量快一些摆脱这个烦恼,根本不在乎是否周全。

    “我也不太清楚你们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我觉得以我的身份和角色,我也不太方便去打听,毕竟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不是那种特别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只不过……我觉得想要解决一个问题,最好的办法一定不会是逃避,逃避只不过是把解决问题的时间拉长了而已。”

    她说完之后就安静下来,给纪渊时间,纪渊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对夏青的话产生任何的抵触情绪,他的脸色不好看,更多的来自于内心的纠结。

    “所以你是不同意设置呼叫转移到你的手机上面去喽?”纪渊拧着眉头沉默片刻,似乎也没有想到更行之有效的办法,于是又向夏青确认起来。

    夏青被他逗笑了,她和纪渊打交道以来,还没有见到过他这种样子呢。

    不过虽然同情他这种为难的样子,但夏青还是摇了摇头:“对,我不同意。”

    纪渊瞪她,一副就要动肝火的模样,不过随着对他了解的加深,这一副样子根本就唬不住夏青,夏青和他对着瞪了一会儿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么一笑,纪渊也有些泄了气,无奈的看着夏青,叹了一口气。

    “其实,何必呢?”夏青笑是觉得一贯严肃到让旁人甚至会感到压抑的纪渊,虚张声势的样子居然还怪有趣的,笑过之后,她又很快正色回来,“消极的态度是永远不可能解决问题的,我觉得既然你和对方在意向上存在一定得分歧,那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呢?沟通才是硬道理!”

    纪渊没有说话,夏青看着他,几乎可以看到他眼神里面涌动着的情绪,还有那隐藏在平静面孔下的纠结和左右为难。

    夏青知道,自己给纪渊的建议没有任何问题,用沟通来解决问题,无疑是一种正确的办法,但是沟通是需要双方配合才能够达成的,所以因为另一方的不配合,就注定了许多事情并不是真的肯率先抛出沟通的橄榄枝就可以的。

    所以这个正确的建议,同时也是一个实用性不稳定的建议。

    纪渊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试过那种经历么?当你努力的想要不去碰一条丑陋的伤疤,想要安安静静的理清楚一些事情,给自己疗伤的时候,却有人明知道你的处境和感受,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帮你把上面的痂给揭掉。遇到这种情况,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办?”

    夏青想了想:“我会让这个人有多远就滚多远。”

    纪渊估计也没有想到夏青会给出自己一个这样的答案,错愕了一下,然后便轻笑出声,然后叹一口气,点点头,好像是说给夏青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啊,你会这么做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你骨子里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

    兀自感叹过之后,他又问夏青:“作为女人,对你来说,究竟是直截了当的正面表达更伤人,还是避而不见更伤人?”

    “怎么说呢,因人而异吧,毕竟不说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性格,就像你和沈师兄都是男人,性格和为人处世上却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一样。”夏青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话,我宁可选择直截了当的从对方口中听到对方的真实想法,也比单纯的回避要好。

    毕竟躲躲闪闪那种事,就好像钝刀子割肉一样,也够让人难受的,而且不管结果是不是和我的心意,一个肯直截了当、直抒胸臆的男人,我起码会尊重对方的立场,但是对方什么也不明说,反而一直躲闪,恐怕我会看不起他吧。”

    夏青的话让纪渊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夏青看他应该是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去考虑考虑,就很自觉的回到自己的桌旁,继续收集信息,除了朱信厚的小舅子陈和的一些情况之外,她还顺便也查了一下厉成文儿子当年的死因。

    这边她刚刚查了一下当年厉成文儿子的事情,那边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康戈从外面走进来,他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自己耳边,一边用眼睛朝办公室里面张望,一边嘴上还没有忘了和电话那边的人继续聊得热络。

    “哎呀,是啊,我也不认同那句话,什么叫不能把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不能把自己的理想变成自己的事业,否则就会失去这个理想和爱好啊!能失去说明还是不真的喜欢!你说什么工作不累,对不对?能称得上事业就没有轻松的,这要是没有那一腔热血撑着,谁能扛得住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嗨!你可别这么说!我也有什么可羡慕的!说真的,咱俩现在处境差不多!你没有按照自己的理想从事自己想从事的工作,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啊!人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这是无所谓,本来想着随便让人家薅两把羊毛回去织条围巾御寒就算了,结果被人家按住薅羊毛薅到秃!

    我跟你说,我也想回去从事我自己的本专业啊,我没有一天不想啊!真的,就算让我每天都看着老纪现在那张臭脸,我也一样无怨无悔!你说我这是多么大的诚意啊!……嗯?啊啊,在,他在啊,我都看到他了……哦……行,那我帮你问问,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问问,你可得记我个人情啊!”

    康戈的嘴皮子就好像机关枪一样,从一进门就一直说个不停,语速又快,给人一种倾诉欲特别强烈的感觉,又非常的热情,和纪渊形成鲜明对比,他一路这么聊着说着,都走到纪渊面前了,还在意犹未尽,一直到电话那边询问起他来,他才回过神,一抬眼看到了纪渊正瞪着自己呢。

    他讪笑着把手机递过去,冲纪渊挤了挤眼睛:“老纪,陈清绘的电话,想跟你聊聊,你要是想接就拿过去,要是不想接的话呢……我就继续聊!”

    纪渊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手机,起身朝办公室外面走去。

    康戈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在意,冲着纪渊摆摆手:“老纪,慢慢聊啊,电话是陈清绘打过来的,你不用担心我的手机花费!我跟小夏正好聊会儿!”

    夏青本来全心全意的扮演着一个路人甲的角色,没想到自己会被康戈忽然点到名字,也被吓了一跳,错愕的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康戈冲自己招手呢。

    “小夏,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没等夏青回过神来,康戈就已经非常不见外的坐在了自己办公桌对面,那架势就好像两个人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夏青有些哭笑不得,盘算了一下,距离上一次和纪渊一起吃饭遇到康戈到现在,一共也并没有过很久的样子:“咱们不久之前不是才一起吃过饭么?前几天在局里也打过一次照面来着。”

    “诶,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自己算算,咱们俩有多少个秋没见了!”康戈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

    夏青默默看着康戈,她倒是对康戈这种自来熟又爱说话的性格没有什么反感,毕竟这两个特质体现在康戈的身上,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并不会显

    得突兀,自然也不会让人产生什么厌烦情绪,只不过她有些好奇

    “你每次面对纪渊,都可以那么泰然处之么?你看他瞪着你的时候,就一点也不觉得心慌?”她终于逮着这样一个机会,开口问出了一直都好奇的问题。

    “慌什么?”康戈一脸茫然,然后忽然又笑了出来,“来来来,我给你出一个谜语让你猜猜!听好了啊!话说,远看像狮子,近看像狮子,张牙又舞爪,就是不吃人!请问,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夏青一头黑线的看着康戈:“你这什么谜语啊,一点都不押韵!”

    “!押韵不押韵都是浮云,领会其中的精髓!猜!”康戈并不在意这一点。

    “我猜不到。”夏青觉得自己恐怕有点跟不上康戈的脑回路,所以与其乱猜一通,最后再大跌眼镜,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积极询问一下“正确答案”。

    好在康戈也不是一个喜欢故弄玄虚的人,他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对夏青说:“那我就告诉你了啊!这个谜语的正确答案就是纪渊舞狮子!”

    幸亏夏青用手支着头坐在那里,不然她真害怕自己的下巴会砸在桌面上,她皱眉看着康戈,叹了一口气:“谢谢你啊!我问你的问你没回答,倒是给我讲了一个至少十年内没人能打破记录的冷笑话!”

    “冷不冷无所谓,只要是笑话总能娱乐到别人,也算是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康戈煞有介事的摆摆手,然后忽然话锋一转,“你在广袤的非洲大草原上,遇到了一只正在巡视领地的狮子,你肯定会害怕,因为你怕它吃人。假如你走进办公室,看到有一只‘狮子’在跳梅花桩,你还会害怕么?你肯定不害怕,因为你知道,那个假狮子皮下面盖住的是纪渊。”

第二十五章 豆沙

    他这话要是让别人去听,可能觉得有些没头没脑,不过几次打交道以来,夏青也逐渐有点适应了康戈的思维方式,现在听他这么说,瞬间就明白了。

    “你和纪渊一直关系都很要好的吧?”夏青和康戈沟通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一方面因为他这个人话多得很,又颇有些自来熟,所以很容易就会消除掉对话双方的距离感,另外一方面就是夏青的主观印象了。

    她觉得康戈这个人,说起话来又嘴贫又特别喜欢天上地下侃得天花乱坠,但是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却又能感觉到他藏在戏谑背后的智慧和深沉。

    有些人喜欢用深沉来掩盖内心里面的肤浅和空洞,康戈恐怕是一个异类,他的内心里应该是深刻而又丰富的,偏偏表面上喜欢嘻嘻哈哈,很浮夸的样子。

    “是啊,我跟纪渊关系确实挺不错的,不过我们俩的友谊能够走到今天,功劳全都在于我强大的内心,以及坚不可摧的脸皮!”康戈调侃起自己来也不手软。

    “他……现在和以前比起来,变化是不是特别大?”夏青问。

    她不想去打听一些纪渊的**,只是非常好奇,所有人都说纪渊因为**的那件事之后,受到了刺激,性情大变,但是究竟有多大的变化,谁也没有说清楚过。考虑到纪渊现在实际上的外在表现和之前“江湖传闻”之间的出入,夏青觉得其他人口中所谓出事之前的纪渊,也未必是纪渊真正的面貌。

    只是这种问题,即便不算是什么让人会引起不适的**,她也还是不方便直接去询问当事人,那么康戈这个很显然和纪渊交情匪浅的人一定知情。

    康戈用食指一下一下的轻点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在思考夏青的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还真有点不太好回答,”康戈想了想之后,总结出了一个自己觉得比较客观的答案,“不够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前后变化特别大,了解他的人可能就觉得也没有太大的变化,纪渊不就还是以前的那个纪渊么!

    你和他搭档之前肯定听过很多关于他的说法,怎么讲呢,也不一定就是假的,毕竟每一个人用什么心态去接触纪渊,就容易得出来一个什么样的反馈。

    我这么跟你说吧,纪渊这个家伙,从我认识他开始,就压根儿不是什么好说话的阳光小青年,他骨子里一直都是一个挺倔的人,有主意,遇到事情喜欢自己一个人闷着一个人扛,之前所有的热情和好脾气,那都是精力有富余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涵养,现在他都自顾不暇了,当然就懒得理会那些人。”

    的确,所有愿意向其他人伸出援手的人,本身应该至少都是衣食无忧的,在自身的生存得到了基本保障之后,善良的人会想要去帮助其他有困难的人。

    可是一个人如果自己都挣扎在生存线的边缘,这种时候又怎么去帮别人?

    物质上是这样,精神上也是同理。

    夏青觉得康戈说的很有道理,也符合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对纪渊的印象,更是推翻了自己原本认为纪渊性格变化是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缘故这个结论。

    “我之前以为他是因为之前的搭档出事,所以……”

    康戈在夏青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笑了出来,很显然是明白了夏青的意思,他冲夏青摆摆手:“你以为他应激反应障碍?你太小看他了,那件事要是说给他带来了一些精神上的冲击,留下了一点阴影,我绝对相信,但是以我对纪渊的了解,他不是一个心理那么脆弱的人,不会受到刺激就一蹶不振的,所以打击有,阴影有,这么多年的应激反应障碍那可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可是……因为那件事是一个转折点,之前之后他表现出来的个性反差确实很大,所以我就本能的做出了推测……”

    “你这么想也不奇怪,反正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是我问你一个问题,纪渊真的抗拒跟其他所有人打交道么?”康戈很有耐心的和夏青探讨起来。

    夏青实事求是的摇了摇头,她本来听传闻那会儿也以为纪渊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这么认为的了,毕竟自己在别人眼中属于首开先河的那一位,而实际上康戈很显然是从来没有同纪渊产生过任何的隔阂,更没有疏远。

    康戈叹气:“所以咯!其实那些觉得纪渊不好相处的人里面,有一半是跟风的,因为有人说了纪渊受打击之后不好相处,纪渊出事以后脾气暴躁,他们就先入为主的那么认为了,然后再面对纪渊的时候就难免带着有色眼镜。

    这些人,要不就回避和纪渊打交道,要不就是在纪渊面前一副生怕他随时爆发狂躁型精神病医院的态度。你说,换成是你,你会愿意搭理这种人么?”

    “恐怕不会。”夏青想到了最初罗威在纪渊面前时的反应,果然和康戈说的一模一样,“那除了这种跟风的呢?纪渊的的确确很抵触和一些人打交道……”

    “剩下那一部分啊,就属于自我感动型的,觉得纪渊有问题,纪渊处境可怜,所以就居高临下,悲天悯人的想要拯救他,结果都是自说自话。”说到这里,康戈也显得有些无奈,“这里面老董除外,他是属于抱着一颗惜才的心,出发点不错,就是之前选人的眼光不大靠谱,也给纪渊添了不少的烦恼。”

    “那你是他的朋友,你有没有尝试过去帮他走出困境呢?”夏青问,她一直觉得自己之前对待纪渊的方法挺不错的,也收到了比较理想的效果,但是现在听康戈说纪渊并不是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又有些吃不准了。

    “这种事啊……”康戈一脸为难的看着夏青,“我跳下水去救一个溺水的人,这算见义勇为,可是我要是跳下水去硬把一个潜水员给拉上来,那不是捣乱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纪渊他不是被困在情绪里走不出来,而是根本就没想要走出来?”夏青听明白了康戈的意思,只是还有些无法理解,“可他之前明明说过,因为失眠,他一度需要用酒来吃药,才能够稍微睡一会儿。”

    “毕竟多多少少也是受到了刺激的,也不奇怪,”康戈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他应该是又想要理清楚的一些事,并且这些东西他自己消化就好,不需要去跟什么人分享或者分担。这种事么,还是尊重当事人的主观意志比较好,毕竟提供帮助也得看对方是不是需要,太自说自话就会从帮忙变成添乱了。”

    说完他朝门外的方向努努嘴:“就比如满世界联系纪渊这位,人肯定是不坏,也是真的关心纪渊,想要帮他,但问题就出在自说自话这事儿上了。

    她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无可挑剔的,卯足了劲儿要向纪渊输出积极乐观的心态,结果根本不知道纪渊的症结在哪里,也不知道纪渊一直一个人闷着想要寻找的答案是什么,那最后肯定是无用功。

    很多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不懂得换位思考,只从自己的出发点去考虑问题,所以试图用积极的态度感染对方,对方不接受,那就一定不是自己做法不妥,必须是被帮助的那个人不识好歹,心态太阴暗,烂泥扶不上墙咯!”

    康戈说话时候的神态和语气都是轻松甚至带着一点戏谑的,但夏青觉得他表达的态度确实非常的认真,并且听过之后也让人觉得很有说服力。

    很多时候,很多人,甚至可能包括自己在内,不是都会有这样的思维方式么,如果自己好心想要对谁提供帮助,但是早到了对方的拒绝,第一反应往往就是觉得这个人真是不识好歹,却很少会去想一想,自己提供的帮助到底是不是对方需要的,会不会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造成了困扰。

    “其实发现你和纪渊的交情很不错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现在跟你聊了几句,我觉得你是他的真朋友,虽然很难想象你们两个是怎么成了朋友的……但是感觉你真的很懂他。”夏青由衷的发出感慨。

    “嘿嘿,这个也没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嘛!”康戈嘿嘿一笑,“豆沙包和豆沙饼从面上看是不太一样,不过内里还不都是一样的豆沙馅儿!”

    夏青哭笑不得,康戈这个人还真的是有够怪的,不管是多认真的话,多严肃的话题,他总是能举出一些特别让人感到意外的比方,把气氛一下子变得逗趣起来,和他聊天还能够保持一张严肃的面孔,纪渊也算是功夫深了!

    夏青觉得和康戈聊了这么多,还挺受启发的,再多的她觉得也不合适继续打听,相信康戈也不会愿意跟自己真的说那么多纪渊的私事,所以两个人也算是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有再谈论和纪渊有关的东西,只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说话的功夫,颜雪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进来,拿了点东西又急急忙忙往外走。

    “小雪,怎么了?”夏青看她行色匆匆,脸色也不大好看,赶忙问一句。

    颜雪脚步停了一下,先看了一眼夏青桌旁坐的康戈,看他穿着警服坐在那里,知道是局里面的人,这才没有顾虑的对夏青摆摆手,“别提了,上次那个案子,落网的嫌疑人真的不是我们要找的,幸亏纪渊之前提醒过,不然搞不好会有点麻烦,唉,回头再说,我赶时间,先走了!”

    说完,颜雪冲夏青摆摆手,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风风火火的样子,一点也不辜负她“风火轮”的外号。

    夏青听她一说,也举得有些惊讶,之前纪渊帮同事提醒的那件事她还印象深刻,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纪渊当时的判断。

    虽然说现在真正的作案人还没有落网,那个案子还是不能了结,但是至少有了纪渊的提醒之后,的确也省了后面的很多麻烦,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咦……?”

    夏青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康戈一声略带诧异的轻叹,她朝对面看过去,康戈也很快察觉了夏青的目光,冲她笑了笑,看了看时间:“这纪渊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不然一通电话都没接,要不然接起电话来说这么久!他还真是不帮陈清绘省电话费啊!

    要是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倒不如干脆约个时间面对面坐下来谈多好!哎呀,不行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得把我手机赶紧要回来,今天我忘了带充电器上班,回头他把电都给我聊没了,我下半天可怎么过呀!”

    说完他就起身往外走,夏青赶忙跟着站起来,不过她刚一起身,桌上的电话响了,于是只要冲康戈摆摆手,拿起了听筒。

    电话是刚刚跟夏青通过电话的派出所那个负责对陈和进行定期回访的民警打过来的,他也是刚刚才接到通知,陈和因为与人争执,动了手,被另外的一个派出所拘留了。这位负责定期回访的民警接到通知之后,考虑到夏青在电话里面之前沟通过的情况,于是就第一时间也打电话向夏青进行了通知。

    夏青听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又觉得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不需要满世界乱跑去找陈和的行踪了。

    她问清楚了陈和现在是在哪个派出所接受处理,然后挂断电话,准备叫上纪渊出发,过去见一见这个陈和,弄清楚之前他和朱信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希望纪渊已经结束通话了。夏青一边朝办公室门口走去,一边在心里面想着。对于陈清绘和纪渊的事情,夏青不敢说自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但是那份好奇心还没有强烈到会想要冒着让纪渊难堪的风险也得满足的程度。

    走到办公室门口,夏青伸手去抓门把手的一瞬间,门就被人从外面退开了,夏青吓了一跳,赶忙朝后跳开半步。

    推门进来的人就是纪渊,他看到夏青就在门口,也愣了一下,夏青看到他错愕的表情,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我正要出去叫你呢,派出所那边来电话,陈和因为和人打架被拘留了。”她赶忙对纪渊说。

    纪渊点点头:“那就走吧。”

第二十六章 诈

    “哦,好的,走吧!”夏青忙不迭的说,然后和纪渊一起往外走。

    一边走她一边还在心里面暗暗的懊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心虚个什么劲儿,明明就真的是接到了电话,想过来通知纪渊一声,谁能想到偏偏这个时间就赶得那么寸,自己刚凑到门边上,纪渊一推门就进来了!

    本来防止被门撞到,所以匆忙的那么一躲,这就是一种本能反应,可是在那个时间点上,自己那慌乱的后退,再加上莫名其妙不争气的红了脸,这种种迹象拼凑在一起,分明就好像是自己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时候被抓包了啊!

    夏青越想就越觉得懊恼,越想就越觉得尴尬,她不是圣人,也有好奇心,但是对纪渊的事情好奇不代表龌龊的偷听别人讲话,只是这种事,不解释可能让人误会,解释又好像显得有些心虚,真是怎么都不对。

    两个人上了车,纪渊从头到尾一言未发,夏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个什么劲儿,平时纪渊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两个人出去走访调查的时候,他也是不说话的时候居多,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心虚个什么劲儿呢?

    话虽如此,但是上车坐定之后,夏青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她有些局促不安的扭过身子,看着纪渊,对他说:“纪渊,不管你信不信,我刚才”

    “我信。”纪渊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夏青的话。

    夏青一怔:“我还没说完呢,你信什么?”

    “我信你趴在门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听到。”纪渊一边开车一边说。

    “不是的!你误会了!”夏青一下子有些慌了,忙不迭的作出解释,“我不是在门里面偷听,我没想要偷听你讲电话,我是在康戈走了之后,接到派出所的电话通知,我估计康戈也出去一会儿了,你应该已经差不多……”

    说着说着,她忽然注意到纪渊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努力控制着不让嘴角挑上去,再看看他的侧脸,纪渊的脸上哪有什么愠怒的痕迹,不仅没有任何恼火的意思,甚至看起来倒好像比平日里还要更加愉快一点似的。

    夏青终于意识到,这么半天自己的紧张兮兮,其实全都落入了纪渊的眼底,他很清楚自己方才担心的是什么,还故意在那里误导自己呢。

    “喂!”夏青有点冒火,不是那种怒火中烧的冒火,而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绪,“你明知道我怕你误会这个,怎么还故意误导我?”

    “没什么,算是突如其来的恶趣味吧。”纪渊看上去情绪的确不错,面对夏青的小情绪也没有丝毫不耐烦,“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那我真要谢谢你的信任了。”夏青把脸转向一旁,声音有点闷闷的说。

    纪渊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情绪不高,也没有再说什么,沉默的开车。

    这一路夏青都没再开过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明明最初是因为害怕被纪渊误会成听墙角的,所以才会局促而又焦虑,现在虽然被他给捉弄了一下,但是也听到他亲口说相信自己不是那种人,但夏青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丁点的如释重负,一颗心就好像三伏天里被裹上了一层保鲜膜一样,闷得难受,透不过气来,别提多不舒服了。

    路上她偷眼瞧过几次纪渊,看到他面色平静的开着车,原本整日盘踞在头顶的阴云也好像散开了一些,就算不至于阳光灿烂,至少也是阴转多云的迹象。

    康戈说的果然没错,提供的帮助有没有用,并不取决于施与者的诚意和热情有多大,而在于被施与者是否主观上想要敞开心扉去接纳。

    自己一直以来都以为纪渊是因为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把自己缩在蜗牛壳里不敢轻易走出来,所以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分寸去和他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是有了一点点的起色,似乎还不如这一通电话效果来得更好。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来到了陈和被扣押的那个派出所,夏青找到负责的民警,说明了身份和来意,对方已经从陈和的回访民警那里接到了通知,所以并没有感到惊讶,并且在他们还没到的时候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

    “陈和在羁押室呢,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接待他们的民警一边带他们过去见陈和,一边介绍一下眼下的情况,“陈和因为财务纠纷,跟人起了争执,两个人动手打起来,他把对方打伤了,不过伤得不严重,还不至于构成故意伤害的程度,但是陈和之前有过这方面的案底,才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就又把人打伤,我们也必须从严处理,还要追加对的伤者的医药赔偿。

    他之前一直嚷嚷说要找他姐夫,提供了一个联系电话,我们根本打不通,没办法了,就打电话过去,给负责给他做回访的片区民警,结果这一通电话打过去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姐夫都已经成了刑事案件的被害人,这实在是太巧了!”

    “是陈和主动提出来说他姐夫会帮他赔偿对方医药费的?”夏青问。

    “是啊,因为他是过错方,欠了伤者的钱,对方找他讨要,他拿不出来,还先动了手,把人给打伤了,这个责任肯定是要他来负的,但是他说他没有钱,我们让他联系家里人,他说让我们找他姐夫要钱,他姐夫一定会给他掏这笔钱。”

    夏青看了看纪渊,心里盘算着这个陈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思路,到底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姐夫已经出了事,就连外甥都是捡回来了半条命,还是说他在存心装腔作势,故意想要制造出一种自己对朱信厚的事不知情的假象?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并不难挖掘,只要见到陈和就都好说。

    陈和就在羁押室里面,作为刚刚被放出来没有多久的人,他在羁押室里面的状态就比没有任何这方面经验和经历的人要显得放松很多,夏青和纪渊出现在他那间羁押室门外面的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里面的长条凳上哼着歌呢,脚还跟着节拍抖来抖去,后背靠在墙上,半眯着眼睛,优哉游哉。

    听到有声音,他停下哼了一半的歌曲,睁开眼往外看了看,看到派出所的警察,便咧嘴一笑:“咋样?找到我姐夫了没有?他跑到哪儿躲着去了?这老小子,为了不掏钱,至不至于躲躲藏藏的,一把岁数也不嫌丢人!”

    夏青站在派出所民警的身旁,不作声打量着里面的陈和。

    陈和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比朱信厚只小了九岁而已,但是看起来他却好像比朱信厚年轻至少十四五岁的样子,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朱信厚生活比较辛苦,皮肤晒得比较黑,脸上的皱纹也比较多一点,所以尽管身体还算是结实,面相上却要显老一些,看起来像是奔六十的模样。

    相比之下陈和看起来可就“富态”多了,他皮肤比较白,一张圆脸很饱满,眼睛细细长长,好像总是笑眯眯似的,可能因为白白胖胖的缘故,他看起来也自带一种喜气,倒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喜欢逞凶斗狠的人。

    陈和说完之后,也意识到那位派出所的警察身边还跟着两个身着便装的陌生人,他的视线转移到纪渊和夏青的身上,把他们俩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看着夏青的时候眼神还有那么一点疑惑不解,等到他看着纪渊的时候,就笑了。

    “你俩也是警察吧?”他伸手朝纪渊指了指,“她我不确定,至少你肯定是警察!不是警察就是当兵的,反正肯定跑不了这两种!你那眼睛看人就跟鹰似的!这是怎么个意思啊?不就是打了个架么,我这回又没把人给打成什么样,在医院里躺个三天五天就没事儿了,还至于把便衣警察给弄来?就这么一点事儿,你们还至于再把我判进去关几年呐?”

    他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看起来也并没有因为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便衣警察就变得紧张起来,二郎腿依然翘着。

    陈和与人打架被送到派出所的时间已经是在朱信厚遇害之后了,所以他现在人被关在羁押室里也并不能够证明他与朱信厚的死绝对无关。

    于是夏青开口和他说话的时候,故意没有提朱信厚遇害的事情,而是先向他询问起来:“陈和,你联系上你姐夫了么?”

    陈和一双弯弯的眯缝眼瞄着夏青,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嘿嘿一笑:“可怜我在里面蹉跎了那么多年的大好青春啊,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派出所民警估计也没想到陈和会冒出这么一句来,虽然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好像并没有针对谁,可是搭配上他现在瞄着夏青的眼神,就很是猥琐了。

    就算是素昧平生,今天第一次打照面的人,毕竟对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又是自己的同行,现在被冒犯了,也还是让这位民警颇有些恼火,他正准备呵斥陈和几句,让他老实一点,倒是被纪渊给拉住了。

    纪渊示意派出所民警稍安勿躁,自己的目光至始至终落在陈和的脸上。

    “路都是自己选的,你现在也可以选‘二进宫’,出来再找一段黄昏恋。”他开口对陈和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冷得快要结冰了一样。

    陈和有些讪讪的,看得出来,他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已经有一点点僵化了,眼珠子转了转,才有些刻意的挤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啧!瞧你们这人,怎么就那么开不起玩笑呢!我就随便说着玩玩儿,你们还带吓唬人的!”

    “你可别这么说,”夏青对他笑了笑,“我们之前也没吓唬你说出去没多久就会又把人打伤了蹲派出所吧?结果你现在还不是在这里!所以路都是自己选的,回头你要是真的‘二进宫’,可别倒打一耙,这口锅我们可不背。”

    陈和被她这么一说,咧嘴干笑,却也不接话了。

    “你姐夫还没来给你交罚款和赔偿给对方的医药费吧?”夏青不管他什么反应,继续向他发问,“你觉得他还会不会来?”

    “他回不回来?”陈和扯着嘴角笑了笑,“他敢不来么?他凭什么不来?他要是不来,你们就去他上班那地方堵他去,让他必须把这笔钱给我交了!”

    “我们找过你姐夫了,他说他没有钱帮你交。”夏青冲陈和摇摇头,“他说他自己生活也挺艰难的,没有闲钱帮一个惹是生非的前任小舅子填窟窿。”

    陈和斜眼看了看夏青,摇摇头:“不可能,你就蒙我吧!就算是不想帮忙拿罚款,这种话也不是朱信厚那种人敢说出来的,他要是有这魄力跟我这儿破罐子破摔,还说我是他前任小舅子,那他就不姓朱了!他就可以改姓猛了!

    他朱信厚就是欠我的,他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好端端的一个姐姐,我们全家上上下下唯一那么一个对我好的人,被他娶走了,结果他没照顾好我姐,没让我姐过上好日子,等我出来,我姐人都没了,他这不是欠我的是什么?赶紧让他麻溜儿把钱给我交了,大不了以后我跟他就再没关系呗!

    我出来之后,没吃他没喝他也没讹他,就这时候了,让他尽点儿当姐夫的以前我姐活着那会儿他没尽到的义务,怎么了?过分么?你们就这么跟他说,我就不信他能没脸没皮到这种份上。”

    “你出来之后没吃他没喝他?你不是跟你的回访片警说你吃住在朱信厚家里,朱信厚不是还帮你作证来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夏青一听这话,立刻追问。

    陈和本来对于纪渊和夏青这两个人的身份就是有些好奇和狐疑的,现在一听夏青提到了负责对自己进行定期回访的那位民警所掌握的事实,登时就愣住了。

    “你们……你们俩到底是干嘛的啊?你们俩是刑警?那你们找我干嘛?打听朱信厚的事儿干嘛?”他不笑了,脸上表情有些僵硬的问。

第二十七章 二姐

    “你脑子聪明,你来猜猜看。”纪渊朝陈和扬了扬下巴。

    陈和虽然之前嬉皮笑脸,但是看得出来,他对纪渊的气场还是略微有一点打怵的,所以对他态度上也会有一定的收敛,现在被他反问,也没恼火,只是抬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长条椅子:“你们逗我呢吧?聪明我能跑这儿来?你们跑来跟我打听朱信厚干嘛?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那是你姐夫,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能出什么事?”夏青问。

    陈和撇撇嘴:“那谁知道,我满打满算才见过我这个亲姐夫几面啊!谁知道他一天到晚折腾什么劲儿,说不定是在外面跟哪个女的……被人家老公堵着,给打了个半死,打残了?所以你们警察满世界找人了解情况来了?”

    “看来你对你这个满打满算也没见过几次的姐夫的感情生活还挺了解的!”夏青对陈和笑了笑,虽然陈和前面说没见过朱信厚几次,不知道是在有意撇清还是一种赌气的说法,后半句却等于承认了自己对朱信厚的情况是有了解的。

    陈和哼了一声:“我姐是个苦命的,跟着他朱信厚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到最后命都搭进去了,什么都没了,他倒是还挺有闲心想找个第二春的!”

    说完,他想了想,用一种撇清的语气对夏青他们说:“你们看到了,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他惹了什么麻烦都跟我没关系,帮不了他!哦,不过他要是没有什么大事儿的话,你们就还是让他来把我的钱给交了。”

    “他死了。”纪渊直截了当的对他说,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留意着陈和的反应,“还有你的外甥,也差一点就跟着一起丢了命。”

    “谁死了?朱信厚死了?朱学名那小子没死?”陈和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看起来是有些恼火的,“你们没骗我吧?朱信厚真的死了?”

    “我们不拿人命开玩笑。”纪渊回答的言简意赅。

    陈和愣了一下,然后感觉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并且逐渐流露出一种茫然无措,他有些呆呆的出神了那么半分钟左右,忽然回过神来问:“朱学名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你们说他没死,没死之后现在是个什么样?”

    “比较虚弱,情况怎么样暂时还不好说。”夏青故意回答的既含糊又有歧义。

    “你们可别指望我帮忙照顾那小子的生活!别以为朱信厚死了这事儿就可以推给我了,我不干!我连怎么养活自己都还搞不明白呢!”陈和一听这话,忙不迭的开口,“我实话跟你们说,我被放出来之后,一看到外面的世界那个样子,我真的是整个人都傻了!我本来想着找我姐投奔她,没想到出来才知道她死了!

    后来我就想,行吧,我姐死了,那我就让朱信厚帮衬我一阵子,怎么说以前他也是我姐夫,我姐死了,他替我姐照顾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的要求也不高,给我吃住,最好给我一点启动金,能让我自己干点什么,饿不死就行,我也没想着一直都让他照顾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结果我找朱信厚,他不愿意,说是他养活朱学名都不够,我要是想住他家里头,那就得跟他一起轮流照顾朱学名,还得一起赚钱养家,不然免谈,我就跟他谈崩了,最后闹了一起,我俩算是说妥了一件事,就是他帮我证明我回来之后跟他住在一起,表现挺好的,他做到了,我就尽量不去搅和他的日子。

    现在倒好!他什么什么也没帮到我,我这边考察期还没结束呢,他倒是先一蹬腿儿什么都不管了,还把那么一个啥也干不了,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废物留下!这不是存心给我找麻烦呢么!”

    “看来你对你那个外甥也不怎么亲啊!”夏青感叹。

    “能有多亲!我进去的时候那小子一共也没几岁,我跟他完全可以说是不认识,你们可别跟我说,你们信什么血缘比天大的那种鬼话。”陈和一脸不屑,“我妈我爸还有我大姐,跟我的血缘也都挺亲的,怎么一个两个除了嫌弃我就是嫌弃我?就那么一个二姐肯拿我当弟弟还死得早!所以我才不信什么血缘不血缘的呢,想要让我管那小子,你们就让法院把他判给我!”

    “你都不想关心一下你姐姐留下来的这个儿子现在的状况么?也不想问问朱信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夏青觉得陈和居然一句不问有关朱家父子的事,只是一味撇清,听起来反而给人一种很刻意的感觉,抛开朱信厚不说,陈和一直强调朱信厚死去的妻子、他的二姐,是家中唯一善待他的人,那么他为什么对朱学名这个外甥竟然连一丁点儿爱屋及乌的心思都没有呢?

    “我为什么要问他们爷俩的事儿?没有他们爷俩的话,我姐现在肯定还好好的活着呢,她好好的活着,我出来之后也有个奔头!我姐都被他们爷俩给害死了,你指望我还那么好心眼儿的去关心那一对儿老小混蛋?”陈和越说越气,竟然有了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什么叫朱信厚父子两个害死了你姐姐?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么?是你在服刑期间,你姐姐去看你的时候,对你说过什么?”夏青问。

    “我那个傻姐姐,她能跟我说什么啊!”说起自己死去的二姐,陈和的表情才终于变得柔和下来,眼神里面也出现了一些悲伤的神色,这悲伤看起来非常的真实,和之前眯着眼睛痞痞发笑的样子截然不同,“她从小就是,报喜不报忧,有什么好东西就拿出来大家分享,不好的就自己一个人扛。

    我大姐从小好强,学习也比我们姐俩都好,又是家里老大,特别霸道,说一不二的,我爸妈呢,就觉得这老大将来肯定有出息,什么都由着她。

    我二姐脾气软,吃苦耐劳的,但是脑子一根筋,学习成绩不如我大姐那么有模有样,我爸妈就家里的活儿,还有照顾我的事儿,都丢给我二姐,说反正学习也不好,不如多帮帮家里,也算不白养。

    我小时候我爸妈倒是挺拿我当盘菜的,结果后来架不住我调皮捣蛋不争气,除了学习的时候提不起精神来,别的什么都来劲,一来二去惹了几次事,再加上我大姐煽风点火,我爸妈就觉得我不成器,根本不指望我了。”

    陈和说着说着,眼圈有些泛红,他似乎觉得自己要掉眼泪这是一件有点丢脸的事儿,于是忽然停下话头,冲着视野受限的羁押室外嚷了一句:“谁抽什么破烟还是弄了什么玩意儿啊?!呛人辣眼睛的,也没人管管?!”

    纪渊抱着怀,斜靠在羁押室门口的栅栏上,瞥了他一眼:“继续说。”

    陈和草草的用手抹了一把眼睛,嘴里还嘟嘟囔囔谁抽了那么冲的烟,呛得他眼睛火辣辣的,然后才把话题又重新拉回到朱信厚已故的老婆身上。

    “我二姐是我们家唯一的那么一个对我没完全放弃的,她一直劝我,让我做点正事儿,哪怕赚钱少一点,哪怕辛苦一点,慢慢熬,学点手艺,以后出徒了就能越赚越多了,那我就听她的呗!我那时候年轻,脾气可不比现在,那会让除了我二姐的话,我谁的都不听!她让我出去学手艺,我就去了。

    那后来的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年轻人脾气冲一点儿,我不也是没收住么,结果事情闹大了,我被抓起来,我爸妈恨不得满世界嚷嚷要跟我断绝关系,我大姐根本提都不提我,她怕提了我会影响了她的名声呢!

    就我二姐,不嫌弃我,还相信我,一有时间了就去看看我,陪我说说话,给我鼓鼓劲儿,你们根本不知道我那时候的那种感觉,我就觉得我没问题,等我好好表现,出来以后还是一条好汉,我以后肯定好好努力,报答我二姐愿意相信我!结果呢?我二姐说死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的!”

    “据我们了解,你二姐当年是自杀,没发现什么其他疑点。”纪渊对他说。

    陈和哼了一声:“我不懂你们警察那些什么疑点不疑点的,我姐这一辈子又不是没吃过苦,又不是没受过累,她不是那种遇到什么事儿就受不了,会非要闹自杀的人!小时候我们家里困难,有点好吃好喝的,不是紧着上头学习好的大姐,就是留给年纪最小的我,哪有她的份!

    我二姐从小到大,就是中间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我也没见她因为这种事儿就哭天抹泪不想活!长大了,自己脑子搭错非要嫁给朱信厚那个没出息的,我爸妈死活不同意,为了让她跟朱信厚分开,打她打到家里的扫帚都碎了!我二姐被打得都快没有个人样,那也没见她不想活!

    你们自己想一想,就这么倔的一个人,她之前去看我的时候,还说以后她不能经常看我了,因为她那个儿子出事瘫了,她要照顾孩子,还得多少挤时间出去打打工,赚赚钱,不能让朱信厚一个人太累!结果没过多久,就说她撑不住,受不了,寻短见死了!这换成你们,你们能信?!”

    看得出来,陈和对他死去的二姐的确是怀有非常深的感情,在说起他二姐的时候,之前表现出来的所有油滑,所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那股子劲儿就都不由自主的收敛起来,并且提起朱信厚父子的时候,他的语气也是非常的生硬和抵触,似乎对于这一对父子的处境完全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有迁怒。

    “我们看得出来,你和你二姐确实非常亲近,但是你这话说的也不尽然,”夏青摇摇头,与陈和唱反调,“小时候吃过的苦也好,为了跟朱信厚在一起挨过的打也好,这些听起来确实是挺惨的,但是和她自己的孩子遇到那样的事情,从此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整个人生都毁了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吧?”

    “那有什么大不了!她就是死心眼儿,她要是肯离开朱信厚那个废物点心,当时她到没到四十岁我都记不清了!赶紧再找个靠谱的男人,结婚再生一个孩子也是一样的!干嘛非得在那一棵树上吊死!”陈和表示无法理解姐姐的选择。

    这就让夏青有些接不上话来了,陈和二十多岁就因为打架伤人被判了许多年的有期徒刑,出来虽然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但却并没有在这十几年的岁月当中经历其他同龄人娶妻生子、承担家庭责任的过程。

    严格的说起来,别说是让他去负担别人的生活,承担起抚养教育一个新生命这样天大的责任,陈和恐怕截止到目前,连承担起对自己未来人生路的责任都还做不到呢,否则他也不会口口声声都是二姐一死,他出狱就没了依仗之类的话,更不会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又因为跟人打架,把自己送进了派出所。

    所以在这样的一种情境下,陈和并没有大部分和他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一样成熟的思维方式,也没有一个相对健全的家庭观念,再加上原本对父母的感情也比较淡漠,所以对于他来说,朱学名因为受伤瘫痪在床,似乎作为母亲的最大的损失就是以后有没有孩子来负担养老而已,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所谓的尽快改嫁,再生一个。

    他不能理解一个母亲面对孩子的那种不幸遭遇时所承受的痛苦和精神折磨,所以也不能够理解他的二姐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一件事而寻了短见。他只觉得之前二姐经历了那么多的辛苦和艰难,都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轻生的念头,自然也不可能因为那么一件事就想不开了。

    可是事实上,很多时候寻短见的人都并不是因为突然遇到了一个重创就一蹶不振,而是一个又一个旁人认为他们能够扛过去的打击,这一个又一个的坎儿会逐渐消磨掉人的斗志和坚持,最终在临界点上遇到最后的那一道坎儿,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坎儿,也会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更何况对于朱信厚的老婆而言,朱学名的不幸,绝对不能算是一道小坎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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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万物,或有形,或无形。有形者,可度量,可观察。无形者,不可思,不可议。花花世界有形,而爱无形。罪恶心魔无形,而法有形。有些时候,无形的罪恶能打破有形的平衡。有些时候,有形的温暖能解开无形的心结。罪恶无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罪恶无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罪恶无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