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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菖蒲君     贰臣txt下载     贰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日心印

    “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武夫子衣带博冠高声吟唱,舌灿莲花言出法随,一字一句化作金色符文镌刻在大日法界之上,大日法界流光溢彩与修罗领域的凶戾

    “思虑幽深,伏脉千里,算计长远,草蛇灰线。这些都是含章你的特长,但思虑幽深伤神,算计长远伤心,为师这套大日心印以浩然正气为根慈悲为怀,于事锐意进取,于名淡泊冲虚,最宜温养心神熬炼体魄,裨益大道。”

    大长老与武夫子联手施法,引得太康几处阵眼灵气异动,一道紫金之气自太史楼灵池内如长虹贯日,一道庚金之气自羽山山根蜿蜒而出,灿灿辉煌,好似天上星辰银河凝练而成,一点浩然气自太院功德林内乘风而来,三者气脉纵横交错,彼此纠缠涌入小莲庄内。若说皇宫气运浩大稠密,紫气缭绕,那么小莲庄则显得云蒸霞蔚,若有若无。只是经此施为后,小莲庄与钦天监太史楼、太院功德林、羽山伏龙芝武堂、北麓祈福塔之间竟有隐秘气机勾连。

    满湖青莲全都冒出水面舒展荷叶,中心位置有一株紫青之气缭绕的宝莲隐在其中绽放开来。若是钦天监五官灵台郎在此,定然能瞧出其中古怪,古籍记载九品千叶紫金莲共现世两次,最近的一次乃六百年前,王朝倾覆诸侯混战,朝代更迭频繁,前前后后出现有十国,一方唱罢,一方登场,各领风骚数十年,天下百姓生灵涂炭。

    崔含章结跏趺坐莲台,淡金色的手掌微微交错,双手各捏拳印,左手食指直竖,以右手的小指缠握住左手食指的第一节,而左手食指端支拄著右拇指的第一节,此心印蕴含理智不二,众生一如,迷悟一体之深义。

    上一刻崔含章还处于修罗领域杀心暴虐,猝不及防间便转换成大日法界璀璨祥和,气机倒灌之下眼耳口鼻舌五窍流血不止,这等福祸相依的机缘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索性毫不设防敞开心神任由两位大宗师灌顶传法。只是福兮祸之所伏,两者都是浩瀚无涯的不二法门,彼此撕裂冲撞,瞬间便把他心府郁结日久的寒毒炼化,更是让他的心神几欲爆裂,整个传法过程都在炸裂崩溃的边缘徘徊。若非是有武夫子的大日法界护持,崔含章神魂深处蕴含的一抹略显黯淡的神性光粒再次被激发显现,两位大宗师的道则足以引发天地共鸣倒灌而入,必然会让他形神俱灭。

    正当崔含章心神沉浸在大日法界接受灌顶之际,小莲庄最为狗腿的灵武侯身穿金丝刺绣蟒袍,屁颠屁颠的骑马拐入兜米巷。两位大宗师凝重之色消去,无奈呵呵一笑,该来的总会来,看来灵武侯这不记名弟子的缘分不浅呐!

    大长老单手一抓,修罗领域极速扩展将灵武侯裹挟进来,若是有人看到马匹之上的侯爷忽然消失,定然吓得魂不附体。

    灵武侯柏言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坠入陆离光怪的法界空间,瞬间便被凶戾暴虐的杀气冲击的心神失守,刹那间仿佛被扔回了北伐东线战场,千军万马嘶喊着向他冲杀而来,柏言秋当即便是双眼猩红,嘴里不停呢喃,神色癫狂状若疯魔杀了过去,大长老随手一刀斩灭他的恐惧心相,当头喝道:“默守玄关,意念冰清,天塌不惊。”

    柏言秋被恐惧戾气偷袭导致心神失守,在大长老的襄助下

    逐渐恢复清醒。他面色极为痛苦呼吸紊乱,勉强守住灵台清明,但心相世界湮灭幻化不定,随时处于崩塌的边缘,饶是大长老与武夫子都看的直摇头,侯门深似海处处皆樊笼。

    喘息之机举目望去,他发现前方有一身影盘坐在莲台之上,头顶一**日,整个人显得宝相庄严。大日撒下万千光辉照亮他的心相空间,再次帮助他稳住心神,他凝目望去才看清前方身影正是崔含章。刚要迈步上前,便被喝止:“痴儿,凝神静心跟随我大日心印导气运功!”

    虽然不知何人出声警示,但柏言秋笃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似乎是有意助他捕捉到大日心印轨迹,周围的修罗领域自动收缩,大日光辉将之拖拽进去。一时间经受不住修罗领域和大日法界时空转换,柏言秋万般无奈之下放弃一切挣扎,寄托心神观想灵蛇枪法,随即有一条通体雪白的吞天巨蟒显化于虚空之中。武夫子拈花一笑,单手捏印轰击在巨蟒头颅,打得瞬间暗淡下去,吞天巨蟒尾部横扫而来,每每被大日拳印轰退一次,身形便缩小一圈,浑身磷甲凋零,只是凶性越发猛烈,这期间也曾有从吞天巨蟒被打回灵蛇枪的形态,只是柏言秋誓死不退,尽管心相空间支离破碎,但一次又一次的迎着拳印冲击而去,大有不吞日月不罢休的气势。

    虽然柏言秋吃了大苦头,在心相世界内被打的死去活来,但受益匪浅。吞天蟒化形愈发凝练,愈发灵动,他总算是看清出拳之人,心中一惊目露精光:“神光武夫子!”恍然间一个失神,被拳印轰出大日法界,迎面而来的是更加狂虐残暴的修罗领域,大长老甚至直接出刀斩向他的本体,修罗刀光斩在护体鳞甲上火星四射,柏言秋痛彻心扉几乎昏死过去。日后,崔含章曾无意间提及灵武侯一脉的灵蛇枪法,武夫子只是淡淡的说道,“了却二十年前的一段善缘而已。”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在武夫子归位之前已经了结,普天之下,大日所向,无分善恶。

    崔含章神魂如炼狱般锤炼,柏言秋**则经历着惨无人道的折磨,两位命运轨迹交集于小莲庄的年轻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熬过此劫便是因祸得福,两人都能一跃成为顶尖武道种子,熬不过去则注定此生只能做个富贵闲人,在大争之世便再无一争长短的资质。

    等到两人悠悠醒来已经是后半夜申时,崔含章环顾四周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大长老和武夫子的人影,唯有桌上残羹冷炙和湖水随风荡漾,夜风卷起浪花拍打着木亭。

    什么修罗领域、大日法界,一切如梦幻泡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唉吆!疼死个姥姥!”柏言秋浑身跟散了架一般,哪怕动一个手指都疼得龇牙咧嘴。

    崔含章不禁头疼,以为他又在装孙子,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不耐烦的说道:“快起来,要睡回你侯府去,否则你家胭脂虎打上门来,我可招架不住。”

    结果不曾想,柏言秋直接痛的昏厥过去,吓得崔含章又掐人中又是运功渡气的,好不容易把他弄醒,结果这小子扬言赖上小莲庄了,必须好吃好喝伺候着。

    “你小子不会是没管住裤裆里的鸟,把自个整虚了吧?跑我这要死要活的。”崔含章对他如此孱弱的身板表示怀疑,摸着

    下巴说道。

    “本侯找谁说理去,刚拐进兜米巷就被提溜进一片异度空间,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顿收拾,又是修罗地狱,又是烈日炙烤的,魔幻神奇之处一两句说不清楚。说出来你都不信,你猜我看到谁了?”

    “看到武夫子了吧!”崔含章根本懒得去猜,倚靠着护栏随意说道。

    柏言秋一副不可置信的吃惊表情,张大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崔含章猜想既然能把他提溜进修罗领域和大日法界,估计两位师父存在对于柏言秋便不在是秘密,索性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今天须让你小子明白,一直以来襄助你我之人便是大长老与武夫子,大日心印你也见识过了,虽无师徒缘分,但有香火之情。”

    “噢!噢!噢!”柏言秋恍然醒悟,一手指着崔含章连连噢道。难怪在大日法界内看到结痂而坐的身影像是崔含章,原来正是他们师徒在传道授艺。

    一直以来大长老对他都有传道之恩,如今才知晓背后竟然还有武夫子的恩情,算起来他也才见过武夫子两面而已,但柏言秋一向是恩怨分明之人,受人恩惠定当涌泉相报,只是此时人去楼空。柏言秋强撑着身子,扶着栏杆爬了起身,虽然双腿打摆,但总算是站起身来。崔含章本想扶他一把,但被他倔强的推开了,于是便帮他指了指羽山方向,柏言秋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齿,对着羽山方向行三扣之礼,“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名分都是虚妄,柏言秋铭记在心。”

    大长老和武夫子对他可谓是压榨到极致,尤其是他观想灵蛇枪法耗尽了神魂之力,勉强三扣后柏言秋面色苍白一头冷汗,身子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崔含章有意接住他结果也被带倒在地,实则两人都是虚脱状态,彼此对视一眼,一脸无奈,随后仰望星空大笑起来。

    “听说没?北胡派了使团前来议和了。”柏言秋死活不让自己再次昏迷,强打着精神跟崔含章说起此行来的目的。

    “一群狼子野心,议和能有几分诚意。”崔含章双手抱头看着夜空中闪亮的星星说道。

    “此次议和,宫里下旨让泽王主持,你我做副手配合。”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接它作甚?”

    “哪里需要咱们亲自去谈,鸿胪寺那帮人个个摩拳擦掌,巴不得使团快些进城呢。”柏言秋白了他一眼,进一步为他解释道,两国议和都是有套路可循,一来二去三折腾,有的日子好墨迹的。

    “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兵部今日也发了调令,康王明日便要启程赶往攘京了。”崔含章把兵部调令的事情跟灵武侯说了起来。

    “那就是了,一边打,一边谈,打打停停,没个一年半载怎么能好好坐下来议和呢?”柏言秋自幼便是熟悉这些套路。

    “不把北胡打到痛处,怕是他收不住狼子野心,只是康王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回京。”崔含章想的深远,喃喃说道......

    柏言秋还想继续与他夜聊,说说狗日的萧靖被贬去河间北境的事情,结果传来的是他酣睡呼噜声,仰天叹道:“春色无边,深夜难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议和使团

    次日清晨,薄雾暝暝,侯府大娘子林屋山专程派人将灵武侯抬回,这番景象落在好事者眼中,都纷纷猜测灵武侯府与小莲庄这是闹翻了的节奏,究竟何事以至于两人打生打死?

    林屋山看到柏言秋凄惨的模样,不禁又气又疼,关起房门,娥眉蹙起,一跺脚问道:“你们究竟干嘛了?”

    “没干嘛啊?”

    “没干嘛你给我夜不归宿?还弄得遍体鳞伤?”林屋山走上前揪住夫君的耳朵,追问道。

    柏言秋耳朵被揪着,裤裆里鸟一疼,索性破罐子破摔,唉吆唉吆的叫了起来。

    正在两人闹腾之际,侯府柏老太君被一群人拥簇着专程来鸿鸣院看望孙子,小两口立马收拾好表情,

    “我的乖孙子,让奶奶看看怎么了?”

    惊动老太君来探望,实在是让柏言秋哭笑不得,更是解释不清,无奈只能甩锅给崔含章。

    “校场比武,一时失手。不过崔含章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还躺在小莲庄地上呢。”

    柏老太君神情关切坐在床沿,一搭脉竟然被弹开,老太君咦了一声,便并指如剑再次搭上听脉,饶是老太君阅历丰富也是心惊不已。柏言秋浑身脱力遍体鳞伤,但心脉强劲有力,听来似有雷音炸响,非但十二正经俱通,便是奇经八脉中任督冲三脉也被打通,故而内息运转已非寻常高手可比,年纪轻轻便有这等成就的,恐怕也只有当年创立灵蛇枪法的初代灵武侯能与之相比,怎能不让老太君心惊。

    老太君虽然心中惊骇,但面上慈眉善目,笑呵呵的说道:“都成家立业的人了,还没轻没重,活该你受罪。”

    “没大碍,让他老老实实的躺几天吧!”老太君带着众人走出内室,对着孙媳妇吩咐道。

    林屋山面色羞赧,行礼回道:“谨遵老太君吩咐。”

    老太君出了鸿鸣院后转头对身边的媳妇说道:“着人把宫里给的补品分一半送到小莲庄。”

    柏夫人对着鸿鸣院大丫鬟树阁说道:“就按老太君吩咐的办,由你和柏云亲自送过去。”

    老太君心中盘算着如此天大的人情该怎么还,“不出意外的话,秋哥儿的成就必然超越初代灵武侯。”

    想到此处她便心中百感交集,虽然两个儿子先后横死,但留下的这支血脉总算不负所望,老太君拄着拐杖颤悠悠走向祠堂,想着给列祖列宗上香告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灵武侯被抬出小莲庄的事不消半天便传进宫里,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云岚公主,整个人如热锅蚂蚁坐立不安,一遍又一遍的使唤着宫女绿云出去打听消息,结果把小宫女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公主,金羽卫那边打听到侯爷的贴身大丫鬟和书童带着一车的补品去了小莲庄。”

    云岚关心则乱,听到一车的补品送去了小莲庄,脸色惨白,一把抓住绿云的双手追问:“还有呢?崔公子伤的如何?”

    “小的不知,只是听人转述侯爷说的崔公子被打的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呢。”绿云手上吃痛,嗫嚅道。

    云岚心理着急,听到绿云转述,便提起裙摆往宫外走去,她想偷偷溜出去宫去,这下子可吓坏了绿云,忙的追上去拉住云岚,哭着求道:“公主,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宫门落下谁都不得进出。”

    “没事,本宫趁着宫门落锁之前赶回来便是。”云岚哪里听劝,用力掰开绿云拉紧的手。

    可怜小宫女绿云吓得魂不附体,若是公主赶不回来她们都要人头落地,心中叫苦不迭。谁知云岚

    去而复返,顿时便让绿云破涕为笑,心想公主终究心善,

    云岚将她扶起,附耳说了一通,吓得她小脸煞白,站都站不稳了。

    “万万使不得,冒充公主,这事株连九族的死罪啊,你还是放过奴婢吧!”

    “谁让你冒充啊,是让你早早去布置好卧榻,就说本公主早早歇息了,还能有谁敢掀本公主的帘子不成。”云岚俏脸一瞪,戳了一下绿云的脑袋说道。

    “放心,本公主一定赶得回来。”不等绿云反应过来,云岚再次飞奔了出去。

    可怜绿云提心吊胆一下午,天刚擦黑就把公主寝宫卧榻放下帘子,自己坐在门外台阶上守着,谁也不让靠近。

    云岚轻车熟路,戴着幂篱从琼林苑那边穿廊走巷出宫后,直奔小莲庄而去。好在崔含章一直有在琼林苑这边安插眼线盯着,云岚公主甫一现身便有探子暗中盯梢保护,否则以她弱女子孤身一人出宫,怕是走不到小莲庄便会被人拐跑。

    崔含章正躺在榻上拿着一张信笺翻来覆去的看着,康王临行之前竟然会留信于他看顾侧王妃墨脱天戈,看来这王府之内还是不易居呐。

    “一张破纸,看了半天,累不累啊!”桃符端着水盆坐在床沿,伸手夺过信笺,准备帮他洗漱一番。崔含章还没有磋磨清楚,便抬手去抢回来,桃符躲着不给他,结果两人你来我往,倒像是**一般。

    此时正巧云岚推门而入,看到两人纠缠不清,想到自己冒险出宫前来看望他,结果他却在这边风花雪月,不由得满腹委屈涌上心头,眼眶湿红带有哭腔的说道:“你们干嘛啊?”

    两人听到声音才发现有人进来,转头看到是云岚公主,桃符面色羞赧赶紧站起来与他分开,侧身施礼退了出去,顺带一把信笺带走了。

    崔含章看到云岚公主表情,知道她是误会了桃符,便用手肘支起半边身子说道:“公主怎么来了?”

    云岚气归气,但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由得心疼,走到床前坐下说道:“是嫌本宫打扰了你的好事?”

    崔含章吃过跟女人讲道理的亏,知道事情越描越黑,用手握住云岚的柔夷,轻轻帮她擦拭眼角安抚道:“你看我这模样,哪还有什么力气。是绿云陪公主一起出宫的?”

    “绿云在宫里守着,我一个人出来的。”

    “胡闹!公主千金之躯,怎能轻易涉险?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回宫。”崔含章不听则以,此时知道云岚公主孤身一人私自出宫,那还了得,强撑着身子就要起身派人送她回宫。

    “我就知道你是嫌弃我打扰你的好事,这么着急赶我回宫。”云岚公主本就满腹委屈,如今听他意思是要赶她回宫,眼泪珠子哗哗的掉落,扭头转过身轻噎哭泣。

    云岚一哭,崔含章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奈只能服软说道:“都是我的错,不回去就是,这会离宫门落锁还有些时辰。”

    看到云岚还不理他,崔含章抓耳挠腮,灵机一动想到从身后准备环抱住哄她,结果实在是身体虚脱的厉害,还未抱牢便再次摔落在床榻上,唉吆唉吆的叫出声来。

    云岚听到他疼得叫唤,忙不迭的转过身来看他,结果被崔含章使坏一把拉到怀里,两人便一起倒在床榻上,臊的云岚满脸彤红,耳根发烫,抡起粉拳锤他胸膛。

    两人在阁楼内一番你侬我侬,羡煞旁人。云岚公主最终弄明白原来外界传言纯属子虚乌有,弄得她们虚惊一场,柏言秋和崔含章确实是力竭而虚,但并非两人打生打死,个中缘由不足为外

    人道也。崔含章告诉云岚把心放到肚子里,他们二人双双因祸得福,对于以后修行大有裨益。

    崔含章卷着云岚的一缕秀发玩赏之际忽然想起康王托付之事,只是他一外男不便入侧王妃墨脱天戈的院子,便说给云岚听:“事发突然,康王被派往攘京坐镇,留信让我帮忙看顾身怀六甲的墨脱天戈,我正发愁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带兵围了康王府吧。墨脱天戈身子沉重行动不便,公主平时多去陪伴照拂,也算是咱不负所托。”

    “王妃楚氏贤良淑德,风评一向甚好,有她主持王府,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王兄也是关心则乱,再说八竿子也打不到你这的道理啊。”云岚公主并不知马球会背后的腌臜事,故而对王兄托付崔含章的事情甚是不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的公主呐,世人若都如你这般善良,那真是朗朗乾坤天下太平了。墨脱天戈肚子里的很可能是你们神光皇族的嫡长孙呐,历朝历代发生的谋害皇族子嗣的事情还少麽?”崔含章耐心为她解释,康王的担忧不无疑虑。

    云岚公主躺在情郎的怀里,心情惬意,自然什么话都听得进去,

    “墨脱天戈最受王兄宠爱,便是崔郎你不说,我也会常去照顾,你不知道母后有多在意呢。”

    相聚时难别亦难,等到星光自天窗撒进室内时,崔含章才发现天色已黑,虽然云岚万般不舍但还是被他催促回宫,否则宫内事情败露的话,皇后娘娘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月明星稀,夜色掩护,崔含章着徐清风亲自带贴身侍卫乔装打扮后护送云岚公主回宫。

    北胡使团前来议和,正副谈判使都没露面,只有鸿胪寺少卿出面接待,暂时安置在驿站,算是给他们一记下马威。

    “欺人太甚!”驿站内拓跋楚雄一刀劈碎了眼前的木桩,放开嗓子骂道。

    驿站上下早就收到消息,除了一日三餐,任何人等都不要靠近驿站别院,故而这会拓跋楚雄便是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他。

    内室两人正在煮茶品茗,北胡小皇帝化身的耶律景程看着铁壶中翻滚的茶汤,一手扶着脑袋说道:“一家两兄弟,个个不成器,拓跋那个蠢材就不能消停点。”

    “让他骂吧,若是不发泄出来怨气,早晚会憋坏他的。再者使团中除了辛某,无人知晓王上身份,他们自然也就无所顾忌。神光朝晾着我们已有三日了,这记下马威确实让人憋屈。”对面的胖胖的老者笑眯眯的说道,任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位富家翁模样的老者与绿水营少狼团的铁血大锡剔联系到一起。

    “这南朝的水就是软啊,泡出的茶香气持久。一路走来繁花盛景,吴侬软语听得人心都酥了,本王算是明白为什么咱们大胡的祖祖辈辈都想打下这片土地。与之相比,塞外草原只能算是贫瘠的可怜。”耶律景程举着手中溪口龙窑出产的粉瓷茶杯欣赏着,口中赞叹瓷器烧制的美轮美奂。

    “但凡是见过南朝繁华盛景,人都再难以心平气和唠。”大锡剔辛夷再次笑呵呵的说道。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虽然咱们受点气,但总是安全的嘛,交待下去在人家地盘上不要妄动。”耶律景程喝下杯中热茶,安排道。

    “这次出使的都是大胡的年轻子弟,难免心高气傲不服管教,汉人有句俗语说的很好,吃亏是福,吃了亏受了教训自然就能低头走路了。”辛夷玩味的回应道。

    耶律景程不置可否,书上说入乡随俗,就让那帮傲气的子弟感受下南朝的风俗,免得日后眼高手低,丢人现眼。

第一百四十章 初见惊鸿一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耶律景程一心惦记着太康城的繁华盛景,天刚擦黑便吩咐人关门落锁。他自己则从后门翻墙而出,精心装扮之下倒像是个应考士子,但若近距离细心观察还是能发觉他眉宇间的胡人特征,高鼻梁眉敛头。

    华灯初上,夜景璀璨,太康百姓的夜生活丰富多彩,耶律景程有些看花眼了,口中啧啧称奇:“不亏是神光国都,灯火银花,良辰美景,三千繁华尽收眼底。”

    正当他转着身子四处看景之时,忽然有一辆马车从身后冲来,若非是驾车的徐清风及时收住,恐怕耶律景程这下非得被撞飞不可。驾车马匹被缰绳勒住,站立不稳,吃痛扬起双蹄,将马车都带起离地半尺,徐清风施展千斤坠硬是压下马车,只是苦了车厢内的云岚公主,从坐上摔落,头撞到车厢柱子上,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徐清风稳住马车后,愤怒不已,跳下马车抓住耶律景程衣领喝问道:“怎么走路呢?横在路中央想找死麽?”

    耶律景程一脸懵逼,回头时便看到高高扬起的马蹄,险些便踩踏在他身上,到时非得筋断骨折不可。看得出来驾车之人力气颇大,硬是收住缰绳压下马车。人生地不熟,耶律景程本不想惹事,但徐清风下来便揪住他衣领,这手法颇像是大胡军中的摔跤术,勾起他的好奇心。此时不能怂,都说人善被人欺,便嚷嚷喊道:“明明是你们马车太快,差点撞了人,恶人先告状,怎么着要打人啊?”

    耶律景程扯开嗓子嚷嚷起来,引起不少路人过来围观,纷纷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徐清风有些吃不准眼前之人的路数,只是车中贵人身份非同小可,半点不敢掉以轻心,他正要让后边押车的兄弟过来把耶律景程拿了回去审问一番,此时云岚公主轻掀一角车帘阻止说道:“想必这位公子也不是有意冲撞,清风算了吧,赶路要紧!”

    耶律景程听到有温香软糯的嗓音传来,甚是受用,便探头看向车厢,帘子半遮半掩,只看到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小口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入耳动听至极,尖尖的下巴像个白莲花瓣似的,从下颌到颈项,构成一条优美的曲线。虽然无缘得见全部容颜,想来也是个精致的脸蛋。越是如此,越能激起人掀开车帘一睹真容的冲动。他刚要走近看个仔细,结果徐清风如一堵墙般挡在身前。

    看到徐清风凶神恶煞的表情,耶律景程只好放弃走近细看的打算,抱拳致歉道:

    “小可看灯景走了神,冲撞了小姐的马车,还望海涵。”

    车厢内并未有人回话,徐清风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快速跳上马车,扬鞭催马而去。

    虽是惊鸿一瞥,但耶律景程似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心动。看着快速远去的马车,摸着下巴玩味自语道:“我大胡的摔跤术竟然如此受欢迎,都传到了南朝国都了,有意思!”

    一夜有惊无险,徐清风总算是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将云岚公主送回。

    云岚公主蹑手蹑脚的回到寝宫,看到绿云正在门外台阶上打着瞌睡,有心捉弄她一下,便故意走到她身后端起脸学着萧皇后的嗓音问道:“大胆绿云!公主可曾睡下?”

    宫女绿云一晚上提心吊胆,守在宫门外亲自站岗,终究熬不住打了个瞌睡,忽然听到萧皇后的嗓音,吓得魂飞天外,先是直挺挺的站起身来,随后

    立即以头触地跪拜答话:“回皇后娘娘的话,公主,公主已经歇息了。”

    说来奇怪,好一会都没等来萧皇后的继续问话,绿云一脸狐疑的抬头望去,原来是云岚公主在背后搞鬼,此刻正捂着嘴强忍着笑呢。

    绿云看到此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下反倒惹得云岚不知所措,赶紧上来拉起她来安抚道:“好啦!好啦!本公主逗你玩呢!”

    不说还好,这一安抚她,绿云哭的更凶了,仿佛是见了亲娘一般扑倒云岚公主怀里哇哇大哭,边哭边说:“公主您总算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云岚公主看她哭的如此伤心,知道是担惊受怕的厉害,有些愧疚的帮她擦擦眼泪,说道:“本宫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绿云有功该赏。”

    绿云一听这话,立刻从公主怀里跳了出来,跪地谢道:“奴婢不要赏赐,只求公主以后不要再冒险行事了,奴婢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砍头的。”

    云岚公主走上前拉起她,往门内走去,笑得调侃她:“猫妖才有就条命,绿云就有十条命了,岂不是比九命猫妖还厉害啊!嘻嘻.....”

    云岚一句话便把绿云给逗的破涕为笑,两人叽叽喳喳的一路说说笑笑。

    晚风习习熏醉人,少女的烦恼从来都是容易随风飘散的.......

    正使泽王公务缠身分身乏术,两个副使灵武侯和崔含章都托口卧榻养病,神光朝谈判团竟然把北胡的议和使团给晾了足足一月有余。太康城的老少爷们全都拍手叫好,连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定场诗都是:“鼓瑟吹笙迎嘉宾,大军横扫踏夔阴,胡贼狼子野心狂,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有些激进的年轻后生,每日都去驿站附近徘徊,或是放话上门挑战,或是隔墙指桑骂槐,这等盛景都成了太康城的一大奇观了。虽然耶律景程有了大把时间游逛太康,但时间一久,拓跋楚雄那帮人也越发难以约束了,一个个都嚷嚷着要出门与人决斗,定要打得神光小儿满地找牙。

    四月维夏,六月徂署。

    泽王总算是抽出空来,两位副使也活蹦乱跳了,西水关鹧鸪台设宴招待北胡议和使团。鹧鸪台上灯火辉煌,丝竹雅乐悦耳动听,四周有萤虫飞舞,流光溢彩。

    “某听闻王爷封号泽康王,大皇子封号平康王,两位王爷封号中间都有一个康字,缘何你们只称呼大皇子为康王,而王爷只是泽王,难道是大皇子为嫡长子的缘故?”一直坐在末席焉了吧唧的耶律景程呷了一口热茶,忽然一脸诚恳的请教道,这副表情让鸿胪寺众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扇他一耳光。

    碍于两国邦交礼节,崔含章不便直接回怼,况且这个话题颇为敏感,一时间在场众人都鸦雀无声。便是泽王听到此话,举杯的手也略为迟滞一下。

    “弯弓搭箭照直了绷,拿命换回来的优势地位,谈判桌上客气个屁啊!”灵武侯偏身对着台阶下鸿胪寺诸位臣工说道,话糙理不糙,气势绝对不能输。

    听话听音,鸿胪寺少卿第一个站起身来,开口便是:“王非王,后非后,帝国出了个穆老头。这句顺口溜便是我神光朝的市井孩童都能倒背如流,贵使还是好好操心下你们的帝后之争吧。”

    “就是!我神光朝乃礼仪之邦,讲究伦理纲常,兄友弟恭,不像某些难以教化的蛮夷之辈,一肚子的

    男盗女娼。”随后又有一名鸿胪寺官员站起身来驳斥对方。

    耶律景程心中一阵抽搐,帝后之争可谓是北胡上下的禁忌。为此事可没少死人,耶律氏和拓跋氏两大国姓死伤最为惨重,说他活得憋屈已经算是客气了,谁都心知肚明小皇帝在北胡朝堂充其量就是一个提线木偶而已。

    朝不保夕的日子让他整宿整宿的失眠,故而才想方设法的混入使团南下。当他在离开镇京城的那一刻,有一种脱得樊笼去的快感,浑身的肌肤毛孔大开,按捺不住的雀跃欢腾。

    北胡使团中不乏大部族少壮派,听到鸿胪寺官员嘲讽帝后之争,立刻拍案而起,顿时阶下众人吵作一团,有性格激动者已经拉扯推搡起来,眼瞅着便要上演一场全武行。辛夷肥胖的身躯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反倒是拿起酒杯笑眯眯的与泽王灵武侯等人敬酒致意。

    泽王举杯回敬,但此时心中甚为不悦,若是在他举办的鹧鸪宴上两国使团人员扭打起来,成何体统,传扬出去更是有伤朝廷颜面。

    崔含章知道这场还得他去圆,泽王和灵武侯都不便直接插手,于是起身离席对着争吵不休的几人喊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既然北胡尚武,咱们今日就来一场以武会友,切磋切磋。”

    “来啊!清风出列!”徐清风盔甲覆体,杀气腾腾,一跃纵身飞入场地中央环顾四周。

    “来得好!拓跋楚雄领教阁下高招!”

    徐清风对北胡蛮子最是反感,此前隐在暗处就看这帮子议和使团的人不顺眼,那股子嚣张跋扈的劲典型的是欠收拾。

    “废话忒多!游骑军徐清风!”徐清风拔出腰间佩刀力劈而下,两人顿时战作一团。

    拓跋楚雄虽然脾气暴躁,但未敢托大,脚下一滑避开刀锋,反身一脚踢在桌上弯刀的刀柄上,只见弯刀旋转成一轮圆月飞向徐清风,

    “锵!”两件兵器撞击的火星四射,徐清风双手握刀将之磕飞,只是手臂竟然感觉到一阵酥麻,心中判定眼前的拓跋楚雄以力见长,不可小觑。徐清风在小莲庄也曾偶然间得到过大长老的指点,脚下步法行云流水配合着横刀劈斩,威力更上一层楼。

    拓跋楚雄接住飞回的圆月弯刀,手心横在身前,大喝一声:“再来!”

    两人走的都是刚猛霸道的路数,故而多是硬碰硬为主,唯一不同的是徐清风出道速度极快,如风驰电掣,拓拔楚雄则是以慢打快,势大力沉。两人棋逢对手,只见场中龙腾虎跃刀光剑影,打得精彩纷呈,看的宴席嘉宾如痴如醉。

    徐清风飞身出场之际,耶律景程就感到有些眼熟,只是这些日子走马观花太多事在脑子里翻腾,一时间想不起哪里见过此人。直到徐清风和拓跋楚雄单手抓住对方衣领角力时,徐清风忽然使出肩车的动作时,耶律景程忽然想起来了,原来场中的徐清风就是那晚驾车之人。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笑了:“原来是游骑军的人,难怪会我大胡摔跤术,拓跋这下子碰上好对手了。”

    耶律景程饮下一杯酒后,大声喊道:“拓跋,把刀扔了!让他见识下正宗的大胡摔跤术!”

    虽然拓跋楚雄对这位身份神秘的耶律景程一直没啥好感,但此时听他大喊倒是不无道理,而且宴席上其他人都吹起口哨诸位,索性便弃了弯刀,撸起袖子摆开架势准备与徐清风摔一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人送拜帖

    耶律景程嗓门特别大,顿时全场人都注意到坐在宴席末尾的他,自开席他便手摇纸扇冒充斯文。便是徐清风也扭头看向他,不看而已,一看之下便记起他的这张脸。

    徐清风是游骑校尉出身,眼力好,记忆力更好。他记起耶律景程原来是那晚冲撞公主马车之人,难怪他送完公主后带人回去寻他不到,感情是北胡议和使团的人。如今以游骑军对太康城的掌控程度,找一个带有外族相貌特征的人轻而易举,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去搜寻北胡使团下榻的驿站。

    徐清风当初便怀疑他杵在道路中央冲撞马车居心不良,如今发现它是北胡人,则更加确信他的动机不纯了,是不是公主行踪已经泄露?

    他心中盘算着稍后找个时机与统帅提一下耶律景程这个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留一手总没错。

    外人不知当晚鹧鸪宴上比拼摔跤术的结果如何,但众人们是看到了北胡使团下榻的驿站自那晚之后便紧闭大门,任谁来骂街都没人出来回应了,那个嚣张跋扈动辄就要打人的拓跋楚雄也多日未见露面了。

    耶律景程自从走过一遍西街瓦市,尤其是在茶楼里听了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后,对混江湖的英雄好汉们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只是大锡剔辛夷看管的严,几次夜里准备翻墙都被他给提溜回来了。“江湖不在别处,就在你的心里。”

    “拉倒吧!爷是要出去走江湖,鬼市三坊听说过没?北境游侠听说过没?你整天忽悠下面那帮人的鬼话甭想蒙我。”耶律景程一脸不屑的嗤道。

    辛夷笑起来两只眼眯成一条缝,从随身锦囊袋里掏出一把烟丝塞进烟斗内,用力的吸了口引燃,随即吐出一道长气,“人心不同,江湖不同。王上莫忘了,大胡还有万千子民等着你带领他们脱离困苦,你的江湖在庙堂,不在四野。”

    “庙堂的刀光剑影随时会要了本王的小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尴尬处境。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还真想隐于南朝的江湖之中。”耶律景程双手抱着后脑勺,颇为丧气的说道。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事情怕是没得商量了。”黑夜里烟丝燃烧的点点火星,明灭不定,偶尔照亮辛夷的半边脸。

    耶律景程一时间无话可说,更是头疼不已,无奈只能耸耸肩。

    只是在他身后传来一句,“三千少狼团随时可赴死。”

    耶律景程转过身子看着夜空,一脸哀伤之情,两目泪流不止,“此生身心两不同,南朝据说有四百八十寺,不知哪一座能安放本王的心。”

    “尔等留着大好头颅看南朝盛景,何须赴死,何必赴死。”

    耶律景程自从在鹧鸪台酒宴是上见了徐清风之后,便拐着弯打听清楚了他是谈判副使崔含章的侍卫长,只是不知那夜乘车的女子与崔含章是有何关系?其实嘴上说是出去走江湖,实则更想去碰碰运气,他有预感只要让他碰上,必然是认得出那名女子的。初见之时惊鸿一瞥,思而不得,再见则不知何年何月。

    临进屋之前,他忽然临时起意吩咐辛夷道:“明日帮我去约谈判副师灵武侯和崔含章,咱们改日登门拜访。”

    “好,让拓拔楚雄明日便去送拜帖!”辛夷看着耶律景程进屋后,猛吸一口旱烟后,一掌排在烟斗上,里面烧的正旺的烟丝溅射而出,突然吐出一口烟雾将火星推向大门,霎时间在门板上打出一片黑点,有些则透过门缝射到门外,只听有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听声音的凄惨程度,估计是烫在脸上了。铁血大锡剔辛夷迈着八字步,悠哉悠哉的溜达到屋檐下,继续躺在摇椅上夜

    观星象。

    两国谈判使团心照不宣却又默契十足,都不着急坐下来谈具体事情。主使鹧鸪台设宴款待,副使带他们郊游羽山马场。北胡使团以耶律景程为首整天吃喝玩乐不亦乐乎。以至于太康城老百姓都以为北胡使团是来咱们神光朝蹭吃蹭喝的。

    小莲庄收到拜帖之初崔含章感觉莫名其妙,虽然他也是谈判副使,但充其量挂名而已,北胡使团专门来送拜帖打的哪门子注意?

    灵武侯慵懒的躺在折叠椅上,拿眼斜瞟道:“大半天了,我说你在湖里捞什么呢?”

    “紫金宝莲!就是一株紫气缭绕的莲花,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在湖中央。”崔含章在湖边溜达观察了许久,心里总是想弄个明白,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此时脚踩着水冒出个脑袋对着岸上的柏言秋喊道,说完后又是一个猛子扎下去,只是水下虽然清澈,但却没什么紫金宝莲。

    灵武侯经他提醒略微想起来些,那一晚模模糊糊记得崔含章盘坐在一株九片叶子的莲台上,只是他并不清楚那是紫金宝莲,而且下半夜他们醒来时根本不见什么紫金宝莲。

    “若真是有什么紫金宝莲,应该也是天物自晦。快上来吧!”

    崔含章搜遍湖底一无所获,不甘心的浮出水面。

    “有点道理,若真是宝物恐怕没那么容易被我找到。”崔含章一口气潜泳回来爬上岸,对着日光甩甩头发,水滴溅了灵武侯一身。

    “往哪儿溅呢,一边甩去。”灵武侯反应灵敏,如受惊的猫一般瞬间从椅子上跳开,一脸嫌弃的说道。

    “肉烂在锅里,不还是你小莲庄的?瞧你那点出息,有机会请教下武夫子不就是了。”

    崔含章接过桃符姑娘递过来的手巾边擦边说,“小莲庄不比你们侯府家大业大,好不容易攒下点家当可不得上上心。我下去摸一遍湖底数数家当,心里踏实。”

    “再说,这一湖青莲都是明薇亲手栽种的,算是留给我的一点念想,平时都疏于照顾,这次下水疏浚清理下湖底淤泥,也是临时起意找一下印象里的那颗紫金宝莲。”

    灵武侯听他提及亡妻崔明薇便也不在打击他,改口说道:“听说你这一湖青莲都是移栽自溪口千烟洲?送我两颗呗,也算是让侯府沾沾你这探花文运。”

    “虚伪了吧!跟我还客气,想要就自己下水挖去啊。”崔含章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后回阁楼换衣服去了。

    “嗨!你还别将我,本侯水性好着呢!想当年俺也是号称浪里小白条,龙沅江里的鱼虾哪个不怕本候?”看到旁边桃符噗嗤一笑,灵武侯更是来劲,嚷嚷着现在就要下水。

    “侯爷!我这可没你换洗的衣物,这会下水怕您着凉受寒,要不改日您再下水一展神勇吧?”桃符看他就要脱衣下水,赶紧上前伸手阻拦道。

    灵武侯一脸坏笑,瞅着桃符风情万种的小脸说道:“还是桃符姑娘会体贴人,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下水,青莲暂且在寄养几日。”

    “侯爷最是体谅奴婢了!”

    桃符面上微笑,嘴里夸赞道。其实心里嘀咕着侯爷有了台阶麻溜的下吧,举着个的胳膊酸呢。

    “你这丫头跟我家树阁有一拼,本侯就爱听桃符姑娘说话。让崔伯把本侯带来的野味处理下,我跟你家公子小酌两杯。”灵武侯不着痕迹的压下桃符的手臂,一脸央求之情。

    桃符莞尔一笑,俏脸白里透红,带起一阵幽幽体香远去,灵武侯看着婀娜多姿的身影慢慢远去,感慨道崔含章艳福不浅。

    “猪哥,看够了么?哈喇子淌了一地了……?”崔含章站在阁楼平台上嘲讽道。

    “人不风流枉少年,金屋藏娇,还是兄弟你有能耐!”灵武侯平时在家里被管的紧,在小莲庄则是无拘无束,一脸艳羡的说道。

    崔含章招招手示意他上来说话,灵武侯进屋后把拜帖甩到书桌上,一屁股坐进圈椅中。

    柏言秋打开拜帖读道:“崔君含章伏见:鹧鸪宴一见如故把酒言欢,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天光共好日月有鉴盼登门促膝长谈,听闻座羽山南北两麓风光迥异,南麓辽阔无垠最宜策马奔腾,北麓山地起伏错落有盎然野趣,乞君携吾等领略羽山胜景。”

    “还真别说,文采不错,尤其是这手馆阁体法度严谨,丝毫不比春闱中举的学子差嘛!”

    崔含章难得听到灵武侯对书法笔触的见解,看来这一张拜帖倒是颇显笔力,看来北胡使团对神光朝文化研究的很深,此行绝非表面那般漫无目的。

    “倒是不厚此薄彼,你我两个副使各有一份。那个叫耶律景程的提出要去羽山马场参观,是何企图?”

    “有何企图本侯不知,但若是想通过羽山马场一窥我朝马政,怕是打错如意算盘了。”灵武侯懒洋洋的说道。

    “此话怎讲?依我看,羽山马场规模虽不大,但马匹质素颇高。”崔含章略有不解,亲自帮灵武侯倒了一杯热茶问道。

    “是不是被上次春日马球会的盛况给忽悠到了?太康城的世家公子哥别的不行,招猫逗狗,赛马遛鸟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尤其是特别舍得砸钱,谁家要是没养几匹好马,根本进不了这个圈子。太康城就有一批专门给世家豪门找寻宝马的生意人,一本万利的买卖。你在羽山马场见到的那些名驹宝马那都是搜罗天下各地而得,不能代表整体水平啊!”

    “而且你也算是见识了,这些名驹宝马被养在羽山马场,爆发力是不错,但与前线战马的耐力耐久力想比,还是差之远矣。”灵武侯喝了口热茶,补充继续说道。

    “这点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些名驹宝马品相确实超群,但都不像是持久耐受的类型,或许是被人圈养日久,耐受力逐渐退化的缘故。羽林军八大营的精锐骑兵不该如此吧?”

    “那是自然,八大营虽然战力不能与你游骑军想比,但其中精锐三营还是拿得出手的,尤其是紫芒营的紫骑便是本侯也没能接触到。咱们在战场摸爬打滚过的人都清楚,此等名驹宝马落在那些个纨绔子弟手中就是暴殄天物!可惜了它们优良的血统。”

    崔含章踱步几许,坐下身来慢慢说道:“如今我游骑军所用战马都是从前线带回的,可以从中挑选血统优良的在羽山马场培育繁殖下一代战马。”

    “康王临行之前,已经着户部马政司去开始尝试,黑龙军这次从尕布湖马场抢回来的五百匹战马全都放养在羽山马场。而且伏龙芝将统兵、马政、情报、暗杀,列为四大武略必修,若有十年之功必能将本朝战马质素拔高一筹。”

    崔含章对北胡甲等战马的威力深有体会,游骑手之所以无法与绿水营探子长时间拼消耗,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座下马匹气力不济的缘故。想到此处便长叹一声:“马政的事只能徐徐图之,路子走对了,剩下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怕是北胡使团醉翁之意不在酒,羽山马场与伏龙芝武堂比邻而居,既然到了羽山,哪有不去伏龙芝的说法。”

    崔含章和灵武侯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祭天之时已然昭告天下,况且天下武运齐聚太康闹出那么大动静自然是瞒他不过,北胡方面有心探访才是符合情理之处。

    两人商议命人将帖子各自誊抄一份送往泽王府,事先通个气总是稳妥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羽山急雨

    辛夷是老烟枪,兜里揣满烟丝,随时抓起一把塞进烟斗中,此时倚躺在马背上仰天晒日头,张口一吐便是烟雾弥漫。

    “外观山河形胜,内察地脉伏隐。羽山山势坚厚,土色藏纳紧密,沟壑谷地蜿蜒腾飞,生气涌动不息,日精璀璨,月魄滋润,当真了不得呐!了不得呐!”

    耶律景程自幼熟读道藏,但也听不懂辛夷关于风水运势虚头巴脑的一番话,当着众人面又不便开口询问,只能抖动眉毛以眼色询问。

    崔含章倒是听他说的很有意思,便开口问道:“辛先生也懂风水?”

    辛夷坐在马上摇头晃脑,神神在在眯起眼睛说道:

    “略知一二!俗话说得好,牛生黄,狗生宝,山川生灵穴,羽山当真有股神仙气!”

    “大抵灵秀山川形态俊美,但有形不如有骨,骨相是支撑,世上不是有那摸骨称命的学问嘛,但有骨还是不如有神,正所谓形神兼备钟灵毓秀。但凡是沾上点神仙气,那可是了不得,比之于羽山,有羽化飞升之神机,比之于崔探花,有文韬武 略之才华。”

    辛夷一通白活愣是逗得众人开怀大笑。

    灵武侯扭头对着崔含章说道:“听见了没?辛先生拐着弯夸你呢!晚上好酒好菜伺候着。”

    崔含章仰天一叹,微微笑道:“这都被辛先生看出来了,想低调实在是太难了。”

    灵武侯来了兴趣,拿过酒袋喝了一口扔个辛夷,“辛先生目光如炬,见识不凡,不知对天下走势有何见解?”

    “辛某吃不得苦,更舍不得这身膘,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在小南朝混吃等死。天下大势面前,咱屁都不是,侯爷您说是不?”辛夷拍了拍腰间的肥肉,自嘲说道。

    “贵国庙堂若是少了辛先生这样一个妙人,岂不是太过无趣。”

    “打打杀杀的么的意思,自小辛某打架没赢过,这不是议和的事就落在辛某头上,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辛某在太康还得仰望两位多多照拂啊。”

    辛夷姿态放的够低,便是崔柏两人都觉得这位议和使臣未免落了北胡王帐的颜面,更何谈同行人中的王族子弟。

    “呵呵!打架没赢过,那吵架可曾输过?”崔含章拿他话头打趣,反问一句。

    “这点我能作证,辛先生有名的打架不还手,吵架一嘴不让。曾经骂的小南廷柳烟楼老鸨羞愧难当,差点半夜寻了短见。”耶律景程很合时宜的拍了一记马屁。

    “当年糊涂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辛夷虽然嘴上说着不值一提,但脸上有春光荡漾,似乎对当年壮举颇为自得。

    “鸨爱钞,姐爱俏,辛先生莫不是当年鸨子姐儿通吃吧?”这话一出,众人全都来了兴致,伸长着脖子仔细听着。

    “少年糊涂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辛夷摆摆手,脸上荡漾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始终不肯吐露半个字。

    身后这群北胡大族子弟个个流连烟花柳巷,幽云十二州当初作为各大部族

    的圈禁之地,被誉为塞外小南廷,尤其是其中云霞州更是出了名的莺莺燕燕。云霞有两宝,一曰姑娘似天边云霞,缱绻旖旎柔情似水;二曰芙蓉花开,云霞满天,便是当年河间府的游侠儿也都会专程北上走一趟云霞州,回去之后便会多了许多绮丽艳情的谈资。

    拓跋楚雄自从与徐清风交过手后,为人低调了许多,此时他故意放慢马速与徐清风并排前行,“徐兄,鹧鸪台上你那手摔跤术当真是俊的很呐!”

    徐清风没想到拓跋楚雄还能舔着脸上来搭讪,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他不擅长交际,便如实答道:“游骑军常与绿水营探子厮杀,自然学了一手,近战徒手厮杀摔跤术确是不二选择。”

    “上次交手徐兄的地面绞杀技着实让在下大开眼界。”

    “你是不服气麽?军中武技追求杀伤力,一击致命最好,关节技、地面绞杀技都会融入其中,至于你们北胡摔跤术那些个讲究在我这里不好使。”徐清风有一说一,听出他话里有话。杀人技而已,又不是表演给人看,要那么多规则作甚。

    “岂敢!岂敢!关节技和地面绞杀在大胡摔跤术中并不入流,后来逐渐被摒弃,只是没想到在徐兄手里施展出来威力如此巨大。”拓跋楚雄面上一紧,略显尴尬,只是他倒也磊落,并不避讳输给徐清风的事实。

    “战场上只分生死,无关输赢。”徐清风甩下一句冰冷的话后,催马追上前去。

    “怎么着,碰了一鼻子灰?机灵得看跟什么人抖哦!””耶律景程从身后忽然出声。

    “哼!”拓跋楚雄对他十分不齿,冷哼一声追了上去。

    耶律景程无奈摇摇头,“心想这个愣头青,就得被揍成狗熊样,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来之前他曾专程拜访过穆老兵圣,得知了神光朝打造开启的诸天星斗大阵,天下武运涌向太康,此消彼长之下,必然会导致大胡武运衰落。虽然武运一说虚无缥缈,但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他此行神光的目的就是要见识下诸天星斗大阵,根据兵祖谷推测羽山和夷茅峰都可能是阵眼之一,故而他让辛夷送拜帖,美其名曰是带他们出来长见识,实则是借机暗中查探。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穆老兵圣难得与小皇帝交心畅谈,感慨之际指着鼻子自嘲垂垂老矣,没得几年好活了。

    “相比与日月山川的亘古长存造化神奇,人生在世不过区区几十载而已,生而困苦活而艰难,还要遭受时光侵蚀岁月磨灭,谁又不想追求超脱出去呢?古往今来历代先贤耗尽聪明才智,摹刻山川日月星辰,汲取万物生灵之长,求得就是争渡世间苦海的法门。习武、修道、炼丹、刻阵、风水秘术等等都是先贤们开创出的路。”

    小皇帝听得一脸神往,天地初开的莽荒时代,万灵竞逐,丛林法则物竞天择,而弱小的人族最终崛起,后诸子百家争鸣法门万千,何等的繁荣昌盛。他能想象筚路蓝缕的先人们如何艰难的开创道路,一步一步的走到高处,妄图与天地日

    月比肩。

    “老谷主,可真的有人羽化登仙了?”

    穆老谷主面色凝重,略显无奈的说道:“千百年来,有人渐次登高,有人半途而废,有的路越走越偏,有的则被证明是条断头路,至于羽化登仙日月齐寿老朽也没有见过,怕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吧!”

    “但各种修炼法门确实能让人身强大,更能聚集天地灵气。世间法门万千,诸子百家各有不同。神光朝诸天星斗大阵便是儒道兵三家联合阴阳家农家打造的夺天地造化之不二法门,只是老朽也未曾想到神光朝占据中原正统名份,冥冥中气运加持,短短百年间竟能有如此积淀。”

    北胡王上听得干着急,“难道我大胡只能坐以待毙,就没有破解之法了麽?”

    “王上莫急,老朽说过世间法门万千,并非只有他神光朝打造的诸天星斗大阵,况且便是此等阵法亦有命门所在,只要找出阵眼毁坏风水根基则不足为虑。”

    “如此说来,我大胡须尽遣人去南边找出阵眼毁掉。”王上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个办法。

    听到王上想的如此简单,穆老谷主抚须呵呵一笑。

    “想法虽好,但要实现恐怕难于登天。”

    小皇帝不以为意,挑眉反问道:“此话何解?”

    穆老谷主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漆黑的夜空说道:“一来风水阵眼隐秘难寻,二来要害之处必有重兵把守看护,三来则是大胡无人可用,绿水营的谍报系统几近瘫痪。”

    穆老谷主的一番话便将北胡小皇帝打回现实,“是了!刚才是本王头脑发热,过于想当然了,神光朝费尽心机打造的诸天星斗大阵,怎么会轻易被外人破坏呢?”

    北胡王上自言自语,只是很快又被他自己推翻,随后起身走到穆老谷主身旁,面色坚毅的看着夜空说道:“凡事不试一试,又怎知没有个万一呢?”

    众人登临山顶,举目四望太康城尽收眼底,龙沅江如玉带缠腰环绕而过,山谷间云雾缭绕,耶律景程收回思绪看向眼前的壮丽景观,浮光掠影神光国都郁郁葱葱。

    “那里可是羽山马场?”辛夷指着南麓山脚下的一片开阔草场问道。耶律景程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场地势平坦绿草如茵,有骏马奔驰牧声悠扬。

    “辛先生一语中的,正是羽山马场,地方小自然不能跟北胡草原马场相提并论,诸位若是有兴趣,稍后本侯带尔等去跑两圈。”灵武侯手执马鞭说道。

    “听闻贵国多山川河流,羽山脚下能有如此开阔平坦的草场,很是令人意外,辛某看来似曾相识,有几分家乡草原的味道。”辛夷把烟枪在旁边石头上磕掉烟灰后收起,卷起烟袋子插在腹间。

    正在说话间,忽然一阵狂风刮过,头顶便飘来一片乌云,山谷间崔含章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要来雨了。”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是飞沙走石,此时众人匆忙间只好调转马头,催马扬鞭往羽山马场疾驰而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酒中下药

    一行人快马加鞭,但快不过闪电暴雨,个个都被淋成落汤鸡一般。羽山马场如今是黑龙军镇守,其中灵武侯部今日轮值换守,远远看到侯爷便开门放行。

    通常夏日雷雨来的快,走的也快,然而今天这场雨则下的没完没了。起初雷鸣闪电狂风骤雨,后期则是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灵武侯和崔含章则招待众人在屋檐下煮茶听雨,至酉时柏云冒雨赶来请灵武侯回府,说是夫人受到惊吓动了胎气。

    内室中灵武侯心中一惊,霎时间脸色惨白,柏云的性子他最为熟悉,当着崔含章的面说的含蓄委婉,但料想侯府内能惊吓到夫人的必然是异兽小白,仗着侯爷宠爱这只小兽可没少闯祸。

    崔含章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推他出门上马:

    “磨蹭什么呢?嫂夫人等你回去,事不宜迟,速速回去!”

    灵武侯穿好蓑衣,在马背上抱拳道:“含章切莫大意,盯牢议和使团一行人,尤其是辛夷。”

    看着灵武侯伏身马背冒雨而去,崔含章喊过身后的徐清风吩咐道:“通知下去没我的许可,任何人等不许进出,加派人手夜间巡逻。”

    “属下领命。”徐清风拿了令牌后,快速退去调度人马。

    辛夷正指着外面起伏的山脉侃侃而谈,看到崔含章回来,唯独不见灵武侯,便起身问道:“缘何不见灵武侯?”

    崔含章用一句侯府家中有事请他回去便打发带过,随后说道:“雨天留人夜,跑了一天想必肚子都在唱空城计了,今晚咱们炙羊烤肉,一醉方休。”

    北胡使团众人听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便兴致高涨,纷纷拍掌叫好。辛夷不露神色的扫过一圈,发现贴身护卫徐清风也不在场,计上心来,揉着腹部说道:“好水好茶唇齿留香,一不留神喝茶都喝饱了。我得去茅房清清货,空了肚子一会大口吃肉。”

    未等崔含章发话,他便急急忙忙往外跑去。崔含章怕他走错路,急忙喊了一个侍女追上去。

    眼角余光瞟过后,崔含章揶揄笑道:“想不到辛先生

    如此精通堪舆风水,这羽山我也来了不下十多趟了,从未像今日这般看出明堂。”

    拓跋楚雄大口吞咽下杯中的茶水,瓮声说道:“那是自然,辛先生可不止会看堪舆风水,练起兵来........。”

    “拓跋,还没喝酒怎么就说醉话?”耶律景程突然开口打断拓跋楚雄的话。

    虽然拓跋楚雄十分看不上耶律景程,但此时却乖乖闭嘴,并未对耶律景程打断他说话表示任何不满,这一幕落入崔含章眼中则显得颇为有趣。

    “练兵?辛先生富态白皙,乍看之下像是富得流油的土财主,可是半点看不到军旅之人的样子。”崔含章试探问道。

    “莫说崔副使不信,某与辛夷在大林牙院共事数载,亦未听说过他可曾参军任职。”耶律景程一甩手中纸扇,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幅神情落在拓跋楚雄眼中又是十分不爽,腹诽道装什么斯文。

    “辛夷先生满腹才情,当年对上军中指挥使也能辩驳的人哑口无言,至于大林牙院其他人嘛,都是一群纸上谈兵的家伙罢了!”拓跋楚雄当着崔含章的面奚落耶律景程,两人看似针锋相对,实则一唱一和把场圆了过去。

    崔含章对议和使团众人有了初步判断,眼前两人绝非酒囊饭袋之辈,拓跋楚雄看似粗狂暴躁,实则内秀于心。耶律景程给人印象散淡无为,实则落子谨慎步步为营。

    辛夷借着尿遁离开,跟着侍女去茅房出恭。走到半道便折了个弯消失了,他的嗅觉一向灵敏,此时闻到肉香便寻到了厨司,于是乎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指着砧板上刚羊腿问道:“今日的羊肉可还新鲜?”

    辛夷今日穿的是神光朝的衣着打扮,厨司众人分不清他的身份,只是看他油腻富态不像是下人,便老实回话道:“刚宰杀的羔羊,您看血还未冷呢!”

    自他进入厨司后有人已经悄悄立在门外监听,辛夷作为绿水营少狼团的铁血大锡剔自然精通暗杀,单是从呼吸节奏他已经判定是崔含章贴身侍卫徐清风无疑。他用

    手跳开羊腿从刀口纹理收缩程度便能断定宰杀的大致时辰,看后点点头说道,“肉质细腻,应该是八个月大的小羔羊。”

    从刚才的刀口纹理他已经断定厨司众人也是军士出身,握刀发力和站姿不经意的显现出军伍作风,辛夷没想到羽山马场的看守竟然如此严密。

    辛夷出门正巧与徐清风撞了个满怀,满脸愧疚的说道:“罪过!罪过!一时间走错路来了厨司。”

    徐清风看他神情自在,一时间摸不准他的企图,便后退抱拳说道:“我家统领请辛先生入席,说是酒菜已经备好了。”

    “有劳徐护卫在前带路!”辛夷微微欠身,示意他先走。

    刚才两人撞怀之间,辛夷已经悄悄动手摘掉他身上的腰牌,只是徐清风浑然不知。

    崔含章看到两人回来后,便嚷嚷着要辛夷罚酒三杯,拓拔楚雄等人跟着起哄,结果辛夷连连告罪,说三杯不够,最终连饮六杯云淡风轻。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徐清风专程带了一队游骑军的老酒虫与北胡使团等人拼酒,未等三巡过后全部都给撩到。

    徐清风等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便是崔含章也未能幸免。

    “老厨子,怎么连统领也给闷倒了?”刘大头一巴掌拍在厨子头上,老厨子腰间围着面单,手中操着一把菜刀。

    “统领交代过,演戏演全套,效果要逼真,否则怎么骗得过那个油奸巨滑辛胖子?”老厨子打掉刘大头的手,一脸不服气的反驳道。

    “放心,下药前早就配好了解药,保管让统领他们半个时辰内醒来。”

    “还不赶快去把统领带回内室休息。”刘大头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虽然下蒙汗药把北胡使团的人都药倒是最为保险的计策,但计量把握不好怕会伤到自家人。

    当崔含章悠悠醒来时,脑子仍有晕眩的感觉。起身看向窗外,雨夜色漆黑如墨,黑龙军配合行事,整个羽山马场行馆周围并未点亮灯火,在周遭树荫的庇佑下,显得愈发漆黑,除却了不经意间传来的虫鸣鸟语之声外,安静的吓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夜探伏龙芝

    夜半无事,屋内一盏油灯火苗跳动。

    浓茶不消残醉,崔含章醒的十分难受,坐在窗前独坐自打谱。

    旁边刘大头小心翼翼汇报着马场周围的巡防事物,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眼前这位爷,毕竟老厨子给全场人下药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徐清风他们还在醉酒昏睡中。

    “从哪找的蒙汗药,劲挺猛的。”崔含章用手轻揉着脑门问道。

    刘大头听他开口问话,选在胸口的石头落地,不由得喜上眉梢。他素来了解大统领,能够开口问询,说明是不在意了,越是沉默不语则越是可能酝酿着雷霆震怒。于是乎便腆着脸端起旁边续好的热茶殷勤递上前,回话道:“药是小五配的,剂量刚刚好,次日醒来一切了无痕。”

    “难怪我这会头晕目眩,剂量是睡到天亮的,你们倒是手挺黑呐!”崔含章听闻蒙汗药是出自军医小五之手,还是放心的。

    “做戏做全套才能毫无破绽嘛。”刘大头拿老厨子的话回复统领,他知道大统领是通情达理之人,只是徐清风他们醒来八成就要找他算账了,心理盘算着天一亮就赶紧回营房驻地躲一躲。

    连喝三杯热茶下腹,整个身子暖和起来,吩咐道:“北胡王庭的老黄历故事忒多,空白页更不少,咱们也没时间一一查阅了,你去着重查一下近十年大牙林院的官员调动,务必要细。”

    “兵部职方司有统领的面子想必好说话,只是其它衙门未必能......”刘大头支支吾吾的说出心中顾虑。

    迎面而来的是一块古铜色的腰牌,刘大头身手接到手中定睛一看,鱼虫古篆鎏金幽光浮现,“乖乖,金羽卫的腰牌走到哪都好使。”

    刘大头拿到鎏金腰牌后欢天地喜的离去,崔含章再次灌下两杯热茶后闭目运功调息,他须尽快把体内残余药力排出。

    窗外风收雨歇,一轮圆月悄悄从云彩背后爬了出来,将漆黑的夜稍微照亮,山脉起伏巨石嶙峋。崔含章额头冒出密汗,呼出一口长气,起身而立看向远方,眼神变得深邃无尽,陡然间有夜行破空声掩盖在虫鸣蛙叫之中,只是崔含章身具报春鼓的缘故,对虫鸣蛙叫体察入微,他敏锐的捕捉到其中不和谐的响声。

    来不及更换夜行衣便悄悄追了出去,远远的吊在身后,借助月光崔含章模糊感应到三道黑影闪转腾挪,只见他们三人一组前后照应借助周边地势林木,快速靠近了马场围栏。

    崔含章不作他想,料定这三人定然是北胡使团中人,想不到敌人如此狡猾,蒙汗药都药不倒他们。崔含章发觉带头之人身形奇快,恍如一缕青烟,若非是照顾后面两人估计早已甩开消失在黑夜之中。果然他们早就寻得巡逻守卫的换班空暇,一个提纵便越过围栏投入前方树林之中。

    崔含章没有着急追上,而是落定身形观察四周环境。

    等到换班守卫到来发现有人附手而立,立刻抽刀喝问道:“什么人?”

    “立刻调整换班,弄醒徐清风等人,通知黑龙军前来支援,封锁住马场四周围栏。”崔含章转过身来语速急促的吩咐下去。

    换班守卫才发觉眼前之人竟然是大统领,忙的收刀跪地请罪,崔含章留下命令后已经展开身法消失在黑夜之中,适才耽搁他须加紧步伐去追前面三人。

    只是他刚飘身钻入树林中,眼前一亮,点点剑芒,已闪烁在黑夜里的每一寸空间内。剑芒罩住他周身大穴,可谓狠、辣、准、快。细碎若雨点的气旋,像是暗夜中盛开的昙花一般蓦地盛放。崔含章笔直后仰一弯身,有软剑寒芒自腹部而出,先往前劈,随之贴地扭腰,剑锋随势旋转过来,往侧后方猛劈而去。只是这一剑,便能看出他心志坚毅,因为若他回身挡格,气势不但会减弱,且陷于被动之境,可是如此先劈后砍,气势不单没有减弱,而劲道亦运至最巅峰的状态,且反守为攻。

    侧方的人“咦”了一声,离地飞起,手中长剑幻化万千,漫天剑芒集中,“铿”一声点在崔含章剑锋处,将他手中软剑磕出大圆弧状,借力如夜鹰般飞往上方。

    崔含章全身一震,使了下铁板桥,再次往后笔直倒下去,到了离地尺许处,猛扭腰腿,转了过来,变成脸向地下,双脚一缩一撑,借十只脚趾尖的力道,炮弹般离地冲飞,后发先至,冀图摄在那人身后。

    只是未等他立住身子,再次有万千剑芒如星光一般倾泻而下,崔含章浑身寒毛乍起,想不到此人剑法如此高明,剑一出,强劲至使人呼吸立止、皮肤割痛的千百个小气旋,迎头扑至,事发仓促使他人感到唯一之法,便是向后倒退,可是剑芒来得实在太快了,唯有向后一仰,脚下蹬地整个身子近乎平躺于地面往后退去。

    崔含章被两剑逼退出树林后,就地一滚,再起身时哪里还有什么剑光,只是眼前黑漆漆的树林让他心中发寒,不敢贸然冲进去了。他心中快速梳理一遍,实在是想不到北胡使团中竟有如此用剑高手,剑芒如星光乍现,全无先兆,剑势扩展得迅疾快速,更是瞬间造成使人致盲效果,视线内再无他物,仿佛一刹那整个天地已被提升至幻梦的境界。

    试想他身兼两位天榜大宗师武学精要,竟然能被一剑逼退,心中不由的暗恼。敌暗我明,被逼无奈下他灌注真气于软剑护在身前,一招仙人指路再次纵身冲进漆黑的树林中,只是这次他严加戒备但却始终未有剑光亮起,一阵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虚虚实实,对方非但剑法了得,更是深谙兵法之道,想必此时早已远去。

    崔含章打定主意追上去,于是从怀中扯出黑巾蒙面,将软剑收归腰间,弓腰猫身施展出大长老所传授的轻身功法。

    出的树林后前方一片开阔之地,但岔路有二,他蹲下身形仔细观察地上青草弯折的方向,虽然对方小心翼翼,但终究有痕迹可循,只是看样子他们三人兵分两路,左前方是伏龙芝武堂,右前方则是通往后山之路,崔含章实在猜想不出有人会夜探后山。

    伏龙芝武堂位于羽山最大的一片向阳谷地,与马场一岭之隔。由于初创时期,并未有太多守卫,更多是依靠武堂学生自我组织巡夜。他猜想黑衣人应该会避开山门方位,选择从侧面迂回而上,选定一条路便潜行而去。

    果不其然,进入武堂后万籁俱静,唯有一道剑光在塔楼前

    闪耀。只是这情景在外人看来奇怪至极,此时剑气纵横更胜先前偷袭崔含章之时,然而面前却空无一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黑衣人功力在他之上,若非是遇到大危机不会如此放手一搏。崔含章打算观察片刻再说,不消片刻黑衣人的剑光被再次压缩在周围一丈空间内,于是他隐在一颗树后潜运心神默默感应周边环境,结果心相世界内立刻寻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原来黑衣人是在竭力对抗大日法界,看来武夫子已经发觉了他的入侵。

    原来黑衣人轻身提纵潜入谷地如入无人之境,不曾想在被眼前一座塔楼挡住去路,起初不信邪便强行闯过,结果连续两次撞到莫名气墙被弹回,这下他知道碰到高人了,只是出来一趟不易,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他便抽出腰间武器,以剑气开路强行硬闯。

    “当!”一声清响,精铁打造的成名兵器,竟中分折断,一道黑影张口喷出鲜血,断线风筝般倒飞而退,方向正是崔含章隐身位置。

    “来的好!”崔含章握紧剑柄,准备偷袭于他,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曾想黑影在半空中折身回顾,手中半截武器片撒出一片火星,仍烧着烟丝激射出去,带起一道红芒,倏忽已到。

    危急间,崔含章只得放弃正面狙击,避其锋芒将身子转到另外一边。

    红星火屑,打在树干上啪啪作响。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身侧风声迫至。

    原来黑衣人早已发现隐在树后的崔含章,故而借力向后飘来,先以烟丝火星逼他放弃狙击,身在半空中硬是横移出去,早到了大树右后侧,一掌拍向崔含章脊椎尾骨处。

    脊椎乃人体一身活动的中枢,若给拍中,崔含章休想再站起来。

    此人绝非寻常江湖高手,一身功夫诡变万千,使人防不胜防。

    崔含章蹲身反手刀掌劈而去。

    只听此人低喝一声‘好小子’,手掌一缩,飞起一脚,侧踢崔含章支持重心的蹲地左脚。

    崔含章就地滚后,黑衣人离地跃起,飞临他头顶上,烟雨点般往仍在地上翻滚的崔含章攻下去。

    “笃笃笃!”

    拚死反抗,连挡他手中半截烟斗十三记重击,崔含章此时才发现原来黑衣人手中武器并非长剑,而是一杆断了的烟枪,想不到此人以烟枪当剑使,竟也能使出剑气纵横之威力,当真是匪夷所思。崔含章心惊之余,也猜到面前的黑衣人是谁,略显肥胖的身躯和半截烟枪,正是北胡议和使团领队之人辛夷先生的独有标志。

    这次黑衣人一反先前不和崔含章硬碰的战略,每一击都胜比千斤重锤,贯满了惊人的真气,一时间风啸嘶,地上的枯叶旋飞满天,声势惊人。

    电光火石间的一轮抢攻逼得崔含章气息紊乱,只能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烟枪由大开大阖,陡然间变为细致柔韧,似灵蛇出洞般追着往崔含章右胁下攻去,崔含章一咬牙,由向后滚改为侧滚。

    黑衣人一声长啸,飘然离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辛夷病了

    湿了汗水的发丝中敷在脸上,崔含章的意识逐渐回复,但头脑仍然昏昏沉沉,像给千斤巨石压着。

    两边额角微微一热。

    感觉到有两股热流分由左右输入。

    崔含章吓了一跳,一般情形下,若要将真气度入人体,绝少会选择处于头上的穴位,所以对方如非精于医道,或是十分熟悉他的内息运转,否则便等于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蓬!”

    脑际一热,有如火灼。

    崔含章猛然一惊,睁开眼来,紊乱的内息得以顺畅运转。

    入目正是恩师武夫子,端坐在他对面,脸上似有不解之意。

    “你体内有残余药力,本已被压制下去,只是刚才与人交手被再次激发出来,所以最终影响你的气息运转,导致最终落败。” 武夫子一脸肃穆的说道。

    “一言难尽,刚才夫子为何不留下那黑衣人。”崔含章更是大惑不解,既然是武夫子亲临,自然没有让人走脱的道理。

    “那人功力高绝,夜探伏龙芝并未有过火举动,老夫本意是小惩大诫。其实他若想走并不难,除非我置你安危于不顾,倒是能毙他于掌下,只是怕激起他的凶性拉上你来垫背。”武夫子宅心仁厚,并未痛下下手。

    “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北胡使团大林牙院掌院辛夷,只是想不到他深藏不露,一身功夫怕是除了夫子和大长老,罕有人能拿下他。”崔含章略显遗憾的说道。

    武夫子见他心中似有泄气,便微微摇头,不由分说单手一抓,提他肩膀飘身出了塔楼。

    崔含章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低头望去脚下山景如倒退而去,转眼间便已登临山顶。

    皎皎圆月下,隐见伏龙芝武堂的山门瓦光,和远方在山峦间时现时藏的滚滚大河。

    夜风徐徐吹来。

    崔含章精神一振。

    四周虫声唧唧,仿在鸣唱着迎接蒸腾的暑气。

    “含章可是心中气馁?”武夫子看着远方的大河,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他饱历世情又兼之智能深广,自然是洞悉人性。

    崔含章此时已经想明白落败缘由,天下之大端是不敢小觑了他人。心中再无半点气馁之情,转身对着武夫子躬身致谢道:“幸得恩师指点,方才差点堕了心志。辛夷此人白日里示人以弱,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则是老谋深算,竟然连夜宿马场酒中下药的事情也能推算的出来,反坑弟子一把。更可怕的是一身功夫千变万化,若非是我认出被师父震断的烟枪,怕是还猜不到黑衣人正是此人。”

    “临阵对敌,最忌心浮气躁,你先是被人下药,后又遇上顶尖高手,对敌处处失了先机,故而才导致心智蒙蔽。”

    “若非是最后关头他动了杀心,意欲取你性命,为师断不会于背后出手补上那一掌的。”武夫子最是欣赏弟子的悟性,含笑抚须,甚是满意的说道。

    在他们二人说话间,山北阴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后便戛然而止。祈福塔内忽然大门洞开,将

    两名黑衣人摄入其中。

    声音虽然微弱,方圆几十里都逃不过武夫子心神映照,只见他微微皱眉,世人并非都如他一般宅心仁厚。大长老纵横西南百族最是心狠手辣,此刻直接把夜探闯入之人拘拿入塔,怕是必取其性命算是轻的了,摄魂夺魄才是最酷烈的手段。

    崔含章似有所觉,转向祈福塔望去,只是目力有限,看到的只是漆黑一片。

    “夫子,北胡使团以议和为名,来太康已有俩月,观其行终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但弟子总觉的他们是图谋不小。”

    “为师坐镇伏龙芝武堂,亦是画地为牢,太康城的事情全赖尔等,莫要畏首畏尾,当仁不让大有可为。”武夫子话音犹在耳畔,但人已飘然离去,待到崔含章发现时已再无踪影。

    估摸时辰快到寅时,天地间阴阳交泰之际,地气上升,浊气下降,崔含章索性便在巨石上打坐调息,准备汲取旭日初升时的第一缕鸿蒙紫气。

    或许是一直以来过于顺遂,凡事总能转危为安让他心中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份自得,世事如尘蒙蔽真心,今夜被黑衣人连番戏耍,更是险些丧命,故而导致他一口心气有些松懈,幸得恩师出手相助他开阔心境,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崔含章经此一事愈发小心处事。

    作为不世武学大日心印和修罗刀的嫡传弟子,崔含章虽然在武道一途开始登堂入室,但终究时日尚短阅历更是不足。好在他城府颇深懂得藏拙,便是先前被辛夷全面压制,亦未激活调动修罗刀,实则是不想杀手锏过早暴露。

    朝露日晞,旭日东升,羽山南麓公鸡啼鸣,一声响彻整个山峦,把崔含章从入定中惊醒。原来是马场的厨司临时豢养的家禽,随时宰杀炖汤的。崔含章回到马场之时,徐清风等人正在四处搜查,到处鸡飞狗跳,说是北胡使团夜里失踪两人。

    崔含章似乎早有预料,便开口问道:“辛夷先生怎么说?”

    徐清风悄悄附耳说道:“辛夷先生偶感风寒,此时卧病在床,说一切全凭统领安排,只是……”

    “吞吞吐吐可不是清风的做派,有话直说,只是什么?”

    “只是拓拔楚雄和耶律景程等人嚷嚷着要人,说是在神光朝丢的人,必须要给个说法?”

    崔含章面露讥笑,一甩袖子直奔辛夷的房间而去:“要个屁的说法,本统领不找他们问罪已经够给面子了,逼急了老子全都给咔嚓了!”

    徐清风难得见到温文尔雅的统领发火,便知此事严重性,这帮北胡蛮子不知暗地里做了啥?

    “这不是崔副使麽,辛夷先生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哪里敢劳您亲自探望!”耶律景程本与几人在院中闲聊,看到崔含章带着徐清风一伙人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麻溜的一步迈了过来。

    “我家统领听说辛夷先生病了,特来探望,耶律景程你还不让开?”徐清风哪里把他放在眼中,一把抓过耶律景程的胳膊,将他提到一边。

    这一幕刚巧落入拓拔楚雄的眼中,虽然平时看他不惯,但同为大胡使团之人,那便是代表大胡的颜面,断然是容不得徐清风这般羞辱,立即呵斥道:“徐清风,放开他!”

    徐清风哪里会听他的,一提之间竟然发觉耶律景程颇有几份气力,不

    由得用上了扣臂顶肩将人甩飞出去。耶律景程虽然平日里也有侍卫陪他练习跤术,但都顾忌他的身份,充其量也就是陪他过家家而已,此时哪里受得了徐清风的提拿之力。

    若非拓拔楚雄及时赶到,一把接住了耶律景程,“废物!”

    拓拔楚雄气他本事不济,拨他到一边后,不满说道:“崔副使,我等都是议和使者,这般对待是要诚心不谈了么?”

    徐清风直接打断说道:“别动不动就扯议和,来了这么久,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看你们就没有半点要议和谈判的意思。”

    “你……”拓拔楚雄有的一膀子力气,但不善口才,一句话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了。

    徐清风看他青筋暴起,以为他要动手伤人,便立刻挡在身前与之对峙。

    耶律景程脑子转的快,拍了拍拓拔楚雄的肩膀让他放松,再次上前说道:“议和谈判是两家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崔副使愿意谈,咱们今日便可坐下来谈好了。”

    崔含章转过身来盯住眼前的耶律景程,心想倒是此人倒是长了副巧嘴,竟然反将一军。不由得迈步走到他的面前,挑起眉毛问道:

    “你能做主?”

    “那咱便谈一谈?”

    未曾想耶律景程半点不怯,迎上崔含章挑衅的眼神,大胆说道:“只要辛夷先生病好,随时都可以谈。”

    “有点意思,带崔某去看看你家辛夷先生吧!”崔含章一向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既然耶律景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若继续与他置气,到显得他崔含章小气了。

    耶律景程虽不知辛夷搞得什么鬼,但既然交代了不见客,那就必然有他的理由。只是此时崔含章非但执意要见,而且还把分寸拿捏的刚好,着实是个狠角色。

    正当他们针锋相对之际,屋内门“咯吱”一声响起,辛夷披着外套慢腾腾的走了出来,“嘛呢?嘛呢?”

    说这话把嘴里的烟斗放在鞋底上翘了翘,这一幕落在崔含章眼中,心中十分纳闷。

    “大清早的难得睡个懒觉,你们啊一个个的都来扰人清梦。”辛夷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对着拓拔楚雄训道。

    “我说崔副使,皇帝也不差饿兵,上吊也得让人踹口气吧,议和大事又不是一天能谈完的,咱们先吃早饭好吧?”辛夷一脸笑眯眯,说的话更是滴水不漏。

    崔含章微微欠身,笑着回应道:“听说辛夷先生染了风寒,崔某照顾不周,实在是惭愧呐。”

    “偶感风寒而已,不耽误事,只是辛某得肚子委屈不得啊!”辛夷拍拍自己肚皮,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敢情是辛夷先生肚子再闹空城计啊,这是责怪崔某招待不周呐!”崔含章一语双关,进一步试探辛夷。他人说着话,脚下两步便走到近前,一把抓着辛夷的胳膊便往前厅走去。

    “辛某凡事都能不在乎,就是舍不得舌尖上的美味。”

    “知道辛夷先生胃口好,吃嘛嘛香,染了风寒,早上就得清粥小菜养着胃,留着肚子稍后回城了,晚宴崔某做东带大伙去喝大顺斋的酒。”

    “鸣金楼的妞,鹧鸪台的景,大顺斋的酒,太康人的三大心头好,辛某耳朵听的耳朵起茧子了,心心念念,心心念念…………”

第一百四十六章 横刀正仓

    夕阳余辉,崔含章略微有些恍神,云岚白衣胜雪坐在马背上,本就身姿高挑婀娜多姿,此时随着马背起伏曲线更加玲珑,整个人愈发成熟了,像是蜜桃一般水润。

    云岚在宫里打听到崔含章带着北胡使团的人来了羽山,想着昨夜大雨必然宿在马场,故而次日逮着机会便想方设法的去求萧皇后要来马场练习骑术,为的就是在此地与之偶遇。

    此时耶律景程浑身一震,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呆的看着马上佳人。

    “这等美人,真是惊艳了时光。”耶律景程喃喃自语,他甚至有种直觉眼前之人正是那夜偶遇的马车上的姑娘。

    虽然是便装出行,云岚身边除了带着侍女绿云还有三五个金羽卫,观其身形步履沉稳,太阳穴鼓鼓,定然是内外兼修的大内高手。云岚看到崔含章后远远招手喊他上前。

    “公主是要来练习马术?”

    话音一出,云岚气不打一出来,但又不好发作。旁边绿云看不下去了,直接说道:“崔统领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啊?我家公主自然是来寻你的。”

    “绿云!不得无礼!”云岚打断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绿云则一脸委屈的样子撇撇嘴。

    “实在不巧,我刚要带北胡使团的人回城。灵武侯家大娘子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昨夜冒雨便回城了,回城安顿好北胡人,我便要去侯府探望。”

    “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情意都没有,公主千辛万苦的出宫寻到马场,你这就要走,诚心的是吧?”绿云实在看不下去了,心里替公主一万个委屈,忍不住开口斥责他。

    云岚确实是费了好大劲才从宫里脱身赶来马场见他,结果看到他正准备回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由得两眼湿润,心中苦楚万分。

    崔含章一看她眼中水汪汪的样子便招架不住,只好把北胡使团领队辛夷先生感染风寒的事搬出来解释,马场缺医少药的,只能回城看诊。崔含章心中也确实不想让北胡使团的人继续留在羽山马场,羽山南麓毕竟地域广阔,随便一钻树林草丛便半日寻不见人,如今两国毕竟战事缓和,这群人处理不好也是麻烦。此时灵武侯不在,凡事都指着他来处理,自然不敢怠慢了分毫。

    “云岚莫哭,是我嘴笨不会说话,马场太过简陋,咱们一同回城去侯府探望林屋山便是,昨夜便听说她受了惊吓。”崔含章最是消受不了美人恩,连哄带骗总算是让云岚收回了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只是本宫出门匆忙,未准备趁手的礼物,如何去的侯府做客。”云岚心里其实巴不得立刻启程,女儿家的矜持让她略做迟疑,只是嘴上还要推脱一番。

    “小莲庄库房内东西不都是公主寄放的好东西嘛,挑便是拿几件便是,柏言秋和林屋山都不是外人,礼轻情意重嘛!”崔含章一番话便打消了她的顾虑。

    上一秒还是嘤嘤欲泣,下一秒便是有说有笑,徐清风则带着北胡一行人等在远处。

    这幅景象落在耶律景程的眼中更是艳羡不已,随即便有上前结识一番的冲动,只是未等他行动,徐清风便拦在面前,“耶律公子还是等在此处的好。”

    耶律景程顿时如吃了死苍蝇一般,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真是煞风景。虽然不得上前,但还是开口问道:“徐侍卫,敢问那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清丽脱俗

    !”

    “不该问的别问,耶律公子莫要为难小的们。”徐清风没有一点好脸色给他。

    “可是徐侍卫那夜护送的姑娘?”耶律景程试探的问道。

    “看他们二人虽然分坐两马,但言谈举止透着亲密感,可是崔副使的相好的?”

    徐清风立刻瞪大眼睛呵斥道:“大胆!”

    “好心再提醒一句,不该说别说,不该问的别问,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徐侍卫可能不知,本人就是记忆力好,凡事过目不忘,尤其是对见过的人和听过的声音,记得尤其深刻。”耶律景程把他说的话当成耳旁风,半分也没放在心上。

    这番话气的徐清风脑仁嗡嗡作响,感觉气血直往上涌动,还未等他发作,耶律景程便脚下滑步闪了出去,隔着老远便吆喝道:“崔副使不厚道啊,只顾着和佳人相会,把我们晾在一边,那话怎么说着来,对,重色轻友!”

    崔含章和云岚公主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只见耶律景程大摇大摆的径直走来,云岚赶紧接过绿云递过来的斗篷戴上,公主千金之体岂能让外族随意视之。

    “唐突佳人,小可耶律景程这厢有礼了!”

    云岚在马上微微欠身算是还礼,并未说话。

    崔含章眼睛上下打量,不进觉得好笑,开口调侃道:“你这人倒是有意思,邯郸学步听说过吧?一个北胡人竟然学着咱们神光朝的礼仪,倒也有模有样,只是姑娘家不便见外男,耶律使者还是跟我回吧!”

    崔含章不等他答应,大长胳膊一把揽住耶律景程的脖子,给他拖了回来,马上两位姑娘看着有趣,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看好他!”

    崔含章吩咐徐清风务必看牢了使团众人,免得再走丢了人来找我们要人。

    崔含章话有所指,只是辛夷皮笑肉不笑,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眼睛盯着烟斗火星不放。崔含章笃定辛夷九十昨夜擅闯伏龙芝的黑衣人,只是他的烟枪该是断了才对,怎么过了一夜竟然全然无损?

    只是看他面色红润,步伐稳重,全然不像是受过伤之人,崔含章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一时间无法揭穿。

    “看来找机会还得试他一试!”崔含章心中打定主意,面上却不露分毫。

    既然有北胡使团的人同行,崔含章便让人借来一辆马车给云岚公主乘坐,云岚上车后,拍拍旁边的座位,示意崔含章上来同坐。

    崔含章看到使团一行人眼巴巴的瞅着他们,顿觉不能失了礼仪,只能无奈笑着摇头。即便此时北胡使团的人不知云岚的身份,日后知晓了必然会笑话他们君臣无礼,更是看轻了公主殿下,与臣子私相授受。

    当车帘落下的刹那,云岚公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伤感。君臣之礼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

    崔含章骑马陪伴在马车旁边,两人便闲聊起来,“我在寿熹宫听祖母的说林大娘子有喜了,柏老太君专程派人进宫报的喜,这次受惊千万别是动了胎气。”

    “有喜了?这是大事,可喜可贺!他们成亲得有三个月了吧,按着日子算,也该是有喜了。否则满太康城的人又该笑话柏言秋没能耐了。”崔含章听闻此消息不由得心中喜悦,灵武侯一脉人丁稀薄,想着到了柏言秋这一代怎么着也得改改路数

    了。

    只是心里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这次若是小白作的事,回去非要扒他一层皮不可。”

    拓拔楚雄已经禀报说使团中少了两人,结果辛夷只是在马背上一直闭目养神魂游天外,似乎此事与他无关一般。急得拓拔楚雄不知该如何是好,与他同样心急的还有耶律景程,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若非是有徐清风专门贴身看顾着他,此时他早已追上前面马车。

    上次偶遇便是匆匆一瞥未见真容,今日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如出一辙,他直觉上认定是同一个人。想他耶律景程何等身份,从未受过这般冷落,越是被拦在远处不能靠近,越是心猿意马不能自抑,下定决心非要逮机会掀开她的幂篱一睹芳容不可。

    徐清风抽出佩刀,仔细擦拭,只要耶律景程胆敢放肆上前,他不在乎砍一刀下去,至于是否会受责罚,他根本不在乎,因为在他心里北胡蛮夷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刀是有神光军中标配的制式横刀,只是他这把材料殊为罕见,刀柄刻字“正仓”,乃是以冰潭寒铁刀糅杂瓦伦精钢铸造而成。当初北伐开拔前,兵部尚书刘之纶出面请的铸剑大师风胡子出手锻造一批横刀,盛情难却之下风胡子带领徒弟三人,历时一月有余铸造了一百零八把制式横刀,每一把都堪称经典绝伦,引得军中各路爱刀之人争抢,徐清风的这把正仓刀是崔含章所赠,随他征战北胡无往不利。

    正仓时常被他拿出来擦拭,保养的极好,刀面泛着幽光,微微沁红,若是懂刀之人定然能看出刀面其实是包裹了一层血气,这是饱饮鲜血的特征,若是这层血气能被刀面吸收融合,横刀正仓品质将更上一层楼。

    耶律景程看到泛着幽光的横刀,知道徐清风不是在开玩笑,此人一看就是过手的人命数不清,杀伐之气太重,对崔含章更是忠心耿耿,弄不好他还真敢拿刀砍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只能智取,耶律景程握紧缰绳调转马头去找辛夷说话去。“辛夷鬼点子多,让他帮本王想想该如何取悦佳人。”

    徐清风的正仓横刀出鞘后便未收回,惹得身后的拓拔楚雄看的眼热,忍不住追上来说道:“好刀!”

    “若是能将这层血气融合吸收,估计此刀就通了灵性也未必。”

    “你懂刀?”

    徐清风虽然对耶律景程观感不佳,但对拓拔楚雄还是有些欣赏的,若非是立场敌对,相信两人可以把酒言欢。虽然当初鹧鸪宴上输给自己,但事后马场两人又私下交过手,拓拔楚雄所言不虚,鹧鸪宴上是他轻敌了,而且过于执拗于一些华而不实的招数,再次交手时全力以赴之下实力不可小觑,尤其是摒弃掉华而不实的招式后,着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不懂!但我族里有位老铁匠说过兵器亦有灵,但须与主人心意相通,大凡传世宝刀名剑,都是遇到了开启通灵的主人,我看你这把横刀似乎没少饮血。”拓拔楚雄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如实告知。

    “正仓自开锋以来,斩杀过北胡蛮子五百人!”徐清风单手舞了个刀花,霎时间冷光四溢,刀气森寒,随之便收回刀鞘。

    一句话把拓拔楚雄噎的不轻,杀得竟然都是他北胡族人,若非是徐清风说出这话,换成旁人的话,拓拔楚雄非得当场翻脸不可。

第一百四十七章 肉身成圣

    小莲庄内的库房被崔含章带着云岚翻了个遍,不看不知道,看后吓一跳,不知不觉间竟然攒下如此丰厚的家底,可谓琳琅满目。两人挑挑拣拣装满了一车补品和礼物,一个是去探望嫂子贺喜,一个是去赔罪领罚,落脚处都是给未出生的大侄子送礼。

    结果走到半道上,便被北胡使团的人给截住了,来人气踹嘘嘘的说道:“崔副使,辛夷先生病情加重,晚上酒宴怕是参加不了,特来告知一声,还请见谅。”

    “哦!既然如此,请辛夷先生安心修养,稍后崔某带着太康名医登门探望。”崔含章面露关切,实则心中大骂老小子你就装吧,等空出手来本统领有的是办法治你。

    结果未等到他们从灵武侯府出来,报信人再次送来消息,说是驿站走水烧毁了北胡使团的屋舍,北胡一行人等没了落脚之处,辛夷先生拖着病体带人去往小莲庄了,说是求收留。

    “嘿!还真是块狗皮膏药呐,粘上就甩不掉了。”崔含章一听乐了,万万没想到辛夷竟然这么不要脸,主动带人去小莲庄装可怜,若是他崔含章不收留他们,好像成了神光朝欺负人一般了。

    “清风,你速速带人把他们都接到大顺斋,让厨下按照八大碗标准整席面,酒没喝好甭想进门。”

    灵武侯听到晚间有酒喝,肚子里酒虫顿时发作,开口问道:“辛胖子那身膘会感染风寒?”

    “他的话姑且听听就好,烧的不是自家的房子当然不心疼。”崔含章呲牙说道。

    “先不说他们了,我说你也抓把劲啊,瞅瞅本侯这效率。”说话间柏言秋眼神床边坐着与林屋山说话的云岚公主身上。

    “长这么大,本侯可是头一次见到云岚这么上赶着,就一层窗户纸你要是不敢,我去帮你捅破得了。”灵武侯当面激将他,羞的云岚面脸彤红。

    “就你嘴上没个把门的,月老都像你这样做,世间因缘红线可是一团乱麻了。甭理他。”林屋山拍拍云岚的手,帮着打圆场。

    “成双成对的出入,你当太康城这么多双眼睛是喘气的麽?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早做打算以免被人抓了短。”

    “言秋哥哥说的不无道理,是云岚冲动了,做事不顾后果,今天是来探望林姐姐,谁也说不得闲话。”

    “瞅瞅!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这么温柔可人的姑娘上哪找去?谁要敢嚼舌根,我去撕烂他的嘴。”柏言秋又点了崔含章一句话。

    崔含章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了,但他总得做些应对,免得日后被人拿来做文章,坏了公主的清誉。

    云岚和林屋山两人靠在床边说着悄悄话,崔含章则随着柏言秋走向他的书房,两人还有些事情要商议,尤其是关于北胡使团的事情,漱兰轩几次小朝会都没有定下来章程,故而双方都是拖着,“随便坐吧,我这书房虽比不得你的小莲庄,但胜在视野开阔,放眼望去半个太康城可入眼底。”

    “损人也得有个数啊!四世王侯,哪里是我那庄子能比的,鸿鸣院的视野可谓无敌,算是城西的制高点了,”崔含章一脸羡慕的说道,随便便把话题引向了北胡使团的事情。

    “一切还是得看康王在攘京那边打得如何?兵部的军报详细论述了敕勒川的战事,三场下来互有胜负,仍然是僵持不下的局面。”

    “康王坐镇攘京自然问题不大,只是北胡使团这群人大摇大摆的在太康晃荡,终究不是个事,如今看来议和多半是假,只是不知所图何事?”柏言秋吁着碗中热茶,猜测说道。

    “若是能看到牛马栏的情报,估计这群人的身份也就没啥秘密可言了。昨夜你走得匆忙,后半夜马场有人夜探伏龙芝武堂被我撞见了。”崔含章说出心中的怀疑,而且它认定那人八成便是辛夷。

    “连你都差点栽倒他手里?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辛胖子大腹便便竟然深藏不露。”柏言秋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当夜他们出去了三人,最终只回来一人,次日清晨辛夷称病,反过来找我们要人。”

    “白眼狼都会先反咬一口,那另外两人会去哪呢?”柏言秋沉吟思索。

    “会不会是去联络绿水营的谍子了?以本侯来看,议和使团很大的目的应该是来重建太康城的谍报系统,自两国交战以来绿水营和牛马栏暗战不断,自从琼林宴的刺杀案后,金羽卫联合羽林军彻查清城,水碟子一系的几个据点都被捣毁,绿水营的谍报系统估计也是瘫痪了。”

    崔含章经他提醒,眼神逐渐亮起,“那辛夷、耶律景程、拓跋楚雄几人的身份就要好好查查了。”

    “费那事,明里不能动手,咱们暗地里拿人就是了,尤其是那个耶律景程细皮嫩肉的,估计骨头最软,就拿他下手。”灵武侯一挥手,示意他不用那么麻烦,挑一个用上手段试试。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心意。人在太康,如砧板上的鱼,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这事得做的隐蔽,而且不能整出人命,我总觉得那个耶律景程隐藏了身份,辛夷那个老狐狸隐藏的好,但下意识里还是处处护着他。”崔含章提醒一句,这事交给灵武侯最合适不过,他可是敲闷棍的行家。

    “放心,打人不落伤,落伤不见血,太康城的混子小手段多的是。”灵武侯一脸坏笑,心理已经想到动手的合适人选了。

    “对了,小白作妖,折腾的厉害,要么我先带他回小莲庄?”

    “别介!这事也怪不得它,也是屋山性情不定的缘故,怀孕的女人嘛容易炸毛。小白如今很得府里众人欢心,而且经此事后它懂事多了,夜里经常守在鸿鸣院,看家护院是把好手。”

    “既然如此,那就留它将功补过吧,以前在小莲庄尽是浪费粮食,在侯府倒是能出把力了。”

    “以后若是大侄子喜欢,就算是我送他的见面礼了。”崔含章见他喜欢,便不再坚持带走它,索性顺水推舟送给灵武侯了。

    “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小白可是异种,本侯占你便宜心里不踏实啊。”此时虽然嘴上推脱,实则灵武侯心中着实喜欢小白,只是碍于情面君子不夺人所好,一直不好开口。

    “我是送给还未出生的大侄子的,跟你没关系。”崔含章说完便要起身。

    “嘛去?别着急走,本侯当你是兄弟,跟你看样好东西。”灵武侯一脸神秘兮兮的拉住崔含章,关上房门,随后他扭动书柜上的梅瓶,只见两侧书柜自动移开,露出一扇石门。

    灵武侯扎稳马步提气用力,憋得脸红红的,缓缓推开石门。一股湿冷气流扑面而来,看的崔含章目瞪口呆,原来还有这一层机关,石门足有一尺厚,重逾千斤,若无机括怕是难以推开。

    “跟紧点,宝贝秘不示人,但本侯从不占人便宜,你是自家兄弟,咱们一起参详。”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石壁螺旋而下,只见两侧石壁上都镶嵌着龙眼般大小的夜明珠,七十二颗夜明珠光线柔和,照亮了脚下的台阶,崔含章心中默数,共计三十六阶暗合地煞之数。

    落到底部后入眼处便是一座先天八卦阵型,其上平躺着一块光滑巨大的石台,如晶莹透彻的白玉一般,氤氲之气丝丝缕缕,八卦阵边缘侧方位似乎有水滴声,柏言秋飞身上去,手中拿着一本书册下来递给崔含章说道:“以你的脑子,两个时辰足够记住了,牛皮书册是侯府祖传的炼体心得,里面整理了前朝武圣的一些修炼笔记。”

    崔含章知道此时客气就是虚伪,索性便坦然的受之,如今他更是急切渴望的提升修为。微微

    泛黄的牛皮册子,虽然历经翻阅但却历久弥新,有些地方甚至磨的光亮,打开翻看,开宗明义第一句便是指出,我辈武夫终极目标便是肉身成圣。

    “肉身成圣,何其艰难,炼神还虚尚有前人足迹可寻,但肉身成圣和羽化飞升一样,太过虚无缥缈了。”崔含章心中嘀咕便是在武夫子和大长老口中对于肉身成圣都只字不提,想不到前朝武圣果然是惊世骇俗。

    千年已降,虽然说法不一,但各教都有类似的描述,佛家的金刚不坏体,道家的无漏金身,除了佛陀道祖兵圣几位外,再无听说有人成就此等境界。

    究其原因便是天道循环,自有定数,凡人气血终有衰败时,肉身皮囊则腐朽不堪,再者肉身和神魂须协调同步,否则两者失衡容易引发生克制化。有些人则认为神魂壮大则可以另寻宿主,世间苦海无涯,修士武夫都在寻求渡世之法,理念不同则法门不通,武夫修肉身,修士炼神魂,各有千秋各有门道。

    粗略翻阅一遍后,崔含章有茅塞顿开之感,崔含章感觉到原本光线晦暗的石台为之明亮了几分。前人笔记详细记录了修炼过程中的心得体会,甚至把气息流转穴窍变化感知都一一记录,此书册可谓价值连城,难怪灵武侯一脉能长盛不衰,却有独到之处。

    初次翻阅牛皮书册他心境如小莲庄湖水一般起伏不定,脊背上的修罗刀铮铮作响,若非他死命的压制住,怕是已经离体而去了。

    牛皮书册中记录了许多匪夷所思的炼体法门,有中内壮血脉修炼五脏六腑的法门竟然与巨蛙鸣天呼吸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给他触发很大。然而还有很多在如今看来都是疯魔之举,更是有些自相矛盾的说法,只怕是功夫没练成,命就先没了,修炼一道果然是凶险重重,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有理,却未必是理,至少不是正理。有意思,却未必有意义,有意义的,却一定没意思,至少没得好意思。

    崔含章有大日心印打底,学什么都特别快,其实大长老曾经交待,炼体未成不可动用修罗刀,否则驾驭不了反受其害。崔含章将牛皮书册上的内容默诵于心,留待日后慢慢消化。等他合上书册后,看到柏言秋正在白玉石台上打坐调息,忍不住用手轻轻触摸石台,

    “嘶!”

    冷不丁防,顿时有股阴寒冰凉之气透体而入,沿着气脉游走直往心脉钻去,崔含章嘶的一声,赶紧运功抵抗,瞬间便把它逼出体外。

    柏言秋听到崔含章的声响,睁开眼睛说道:“这块白玉石台千锤万凿出深山,集合了三十六地煞之气,与北方玄武星宿对应,正好摆放一座寒潭水眼中心,连通着地底水脉,乃是配合灵蛇呼吸法修炼的最佳之处,法侣财地缺一不可。不瞒你说,本侯也是托了小莲庄的福突破了灵蛇枪法的第三重境界,之后才得以打开这座地宫,看到初祖所留札记,得知我侯府这一套灵蛇枪法正是出自道家上清灵宝天尊一脉。”

    “传承有序,法脉正宗,这才是千年世家之气象,含章佩服佩服。”崔含章了解越多,心中越是钦佩,灵武侯一脉格局气象甚是不俗。

    灵武侯跳下石台,两人再次一前一后走出地宫回到书房,“说起千年世家,含章的本家才是名副其实。清河崔氏,传承至今已有九百载,中间虽有式微,但从未听闻断绝,任他王朝兴替,但崔氏起起伏伏终究屹立不倒。”

    “你说的是事实,可惜我这溪口千烟洲的崔氏与清河崔氏八竿子打不着啊,或许五百年前是一家,现在铁定是各修各的族谱唠.......”

    “辛夷那帮人酒量都贼好,大顺斋的酒局你务必要出席。”崔含章估摸着时辰,云岚公主该回宫了,便起身告辞。

    “得了,我让柏云带几个酒腻子,撂倒他们不在话下。”灵武侯将之送出书房外,满口答应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畅音阁的影壁墙

    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

    崔含章自从读了牛皮书册的札记后,感觉在认知层面又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行走坐卧间,心有所悟,身有体会,与此前所学彼此印证,不知不觉间武学造诣上精进良多。

    此时他的状态颇有些武痴的意思,便是北胡使团的事情也都推给灵武侯,反正他们两个副使,谁去应酬都一样,如今太康城内便是连天桥底下听书的孩子都知道,北方蛮子没有议和的诚意。

    崔含章让刘大头去查的大牙林院历代掌院的事,明面上的事都据可查,但涉及到辛夷的出身背景则查不下去了,倒不是金羽卫的腰牌不好使,究其原因是塞外幽州的谍报系统断绝了信息,档案记载截止于神光二十三年春。

    崔尚书闲聊之际有句话说的让人回味无穷,“人呐!常抱着一颗平常心做事总是好的,意志得磨的厚重似大地,心气哪怕高过天又何妨?”每每仔细咂摸这句话,崔含章的心境便会变得平和宁静,待人接物的面色神情亦柔和几分。

    虽然觉得十分无奈,但崔含章也想得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结果扬起一片灰尘:“瞧这风尘仆仆的,大头兄弟先下去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容我再想想辄。”

    崔含章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漱兰轩求旨意,这等秘辛除了牛马栏,怕是无人能查清了。

    说起来崔含章与牛马栏还是有些情分的,当年火烧幽云城便是合作手笔,辛档头一死,神光朝能知晓此事的寥寥无几罢了。

    牛马栏直属圣上,非战时状态,与各军素无往来,谁若敢单线联系便是犯了大忌讳,更何况从来都是牛马栏找人,还没人能直接找到牛马栏。但崔含章知道他的游骑军中必然是有牛马栏探子的,找不出来不代表传不了口信。

    崔含章圣旨没求到不说,还被臭骂了一通,应九功代传口谕:“朕交代的差事是早忘了?只顾着喝酒泡妞了吧,小心朕得空了打你板子。还有灵武侯,给他传个话,朕的金羽卫他不接也得接,赶紧去畅音阁做个交接。”

    “微臣,谨遵圣上教诲。”崔含章跪在漱兰轩门外领旨谢恩。

    应九功轻走两步上前扶起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圣上是对崔探花跟灵武侯寄予厚望的,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谢公公点拨!”崔含章笑着回话,同时不着痕迹的塞过去一张宝钞银票。

    却说自从那夜大顺斋喝的酩酊大醉后,耶律景程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整日焉了吧唧的,辛夷看他这副德性也是摇头叹息。北胡使团再次被安置在鸿胪寺接待外族使团的偏院内,辛夷想带着人去崔含章小莲庄蹭住的计划又一次落空。敌对国家使团往一个谈判副使宅子里钻,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景不长,三日后夜里夜里起风,结果鸿胪寺偏院再次走水起火,而且火势之大难以扑灭,最终鸿胪寺少卿当机立断舍了偏院不要,阻断了火势往正殿蔓延,最终的结果

    是北胡使团可怜巴巴地再次流落街头,太康之大竟无落脚之地。

    太康百姓纷纷表示纳了闷了,“怎么北胡人走哪,哪着火?”

    “我看八成是他们故意放火,这是不满意咱们神光给他安排的住处呗!”有人愤愤不平的说道。

    “可火烧驿站,鸿胪寺未免太过分了,哪有来议和的使团放火烧房子吧!他就不怕惹恼了咱们,直接晾他睡大街?”有人对此说话表示怀疑,反驳道。

    “我说你站那一溜呢?怎么向着外人说话,北胡蛮子会像你这样懂礼节守本分麽?”

    “有事说事,好好说话,怎么还上纲上线了,爷是神光朝的种,祖祖辈辈都是正宗的神光子民!”两个人路人聊着聊着便吵了起来,甚至手脚不干净的推搡起来,惹得一众路人围观参与争吵。神光朝的百姓北伐大战后,血性十足。

    西水关茶楼内,灵武侯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说道:“瞧见没?咱们太康的百姓都看得明白,辛胖子这人做事不地道啊!”

    “晾了三个月而已,这就沉不住气了!大清早嚷嚷着要见圣上,说是带了北胡大王亲笔信,要面呈神光皇帝,议和条件都在信中。”崔含章放下茶杯,把最新的消息说了出来。

    “狐狸尾巴终究漏出来了吧,想要面圣呈递信笺只是个幌子而已,估计还是想试探一番!”灵武侯自有判断,他自始至终就不信两国能和谈罢战。

    “你的意思是指北胡方面也对幽云城那场大战有所怀疑。”两人交谈颇有忌讳,压低声音,用词都是浅尝辄止。

    “依我看,辛胖子不像是莽撞行事,他这副做派似乎很有把握被圣上召见,此时才拿出北胡大王亲笔信,绝对是有的放矢!”

    “莫说是他了,便是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圣上龙颜了吧!王公大臣谁心里不是有些嘀咕?”

    “如今康王坐镇攘京,统管前线战事,泽王代政漱兰轩小朝会,你我就做好份内事得了,畅音阁那边还等着你去交接呢,话我是带到了,去不去你自己掂量。”崔含章幸灾乐祸的看着灵武侯说道。

    “金羽卫是个烫手的山芋啊,不把昆百川收拾了畅音阁就还是姓昆的。”柏言秋把手中的瓜子一摊,拍拍手便要起身下楼。

    “你这人忒不厚道,走的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灵武侯回头邪魅一笑,回来拉上他的胳膊便走,“本侯正缺少个陪练,就你了!”

    “灵蛇炼体术与烧窑十把式印证之下,颇有些相通之处,送上门的陪练,那就别管我不客气了。”崔含章嘿嘿一笑,手痒难耐,他早就想找个人练练手了。

    牛皮手册记载的很多穴窍刺激之法对于烧窑十把式裨益良多,他站在前朝武圣的肩膀看到了许多奇思妙想。夜间以远古巨蛙呼吸法吐纳时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关键大穴的脉动,更是初次感知到穴窍间联通的纤毫血脉,对自己这具肉身的认知又深了一层。甚至他尝试将神识附在远古巨蛙身上,在人体

    小天地内逢山开路涉水而过,所见所感瑰丽奇幻丝毫不输外面大千世界。令其惊奇的发现了些十二正经之外的穴窍,像是星云漩涡一般缓缓运转着,随着他每一次呼吸吐纳,隐隐有星光闪动,氤氲紫气勃发,每次内息运转一个小周天后,他的肉身都会随之低频震动,生机愈发旺盛,一种神魂都舒爽升天的感觉游遍全身每一个毛孔。

    外面因为辛夷闹着面圣的事情吵得沸沸扬扬,可灵武侯与崔含章在地宫废寝忘食的捉对厮杀。若是武夫子和大长老在此的话,以心神观战就会发现两人非但**厮杀,神魂亦在较量,吞天七彩蟒和远古巨蛙的厮杀堪称经典绝伦,两者作为彼此生克天敌,遇之便是打得火星四溅,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乎哪里不对?”灵武侯从心相空间内退出,怔在原地苦思。

    “虽有杀意但无杀心,你我对战不能出尽全力,虽然观想出的心相乃生克天敌,但你我意念均非要杀之而后快,少了战场杀敌之心意。”崔含章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们二人并非生死仇敌,切磋砥砺而已,缺少了战场上杀敌那股决绝狠劲。

    “生死之间虽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最是磨砺武道。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去畅音阁接收金羽卫,本侯倒要看看号称三大禁军第一高手的昆百川有何能耐。”

    “有我掠阵,侯爷尽管放开手脚,昆百川心机颇深手段更是阴险,务必要提防他的阴招。”两人商议结束后在侯府内用了晚膳各自散去。

    世道羊肠,人心不平,偏偏有人拧巴自己也恶心了别人。金羽卫除当日在值人员外,悉数在畅音阁内集结,从畅音阁第一层楼开始,都有重兵把守,一股肃杀之气到处弥漫。

    “灵武侯,畅音阁七重楼,过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昆大统领他在顶楼候着您。”情况再明显不过,若是灵武侯登不上七重楼,还未上任便被打得屁滚尿流的话,金羽卫上下都不会认他,便是手执圣旨也甭想压服人心,昆百川这招阳谋确实厉害。

    虽说崔含章腰悬金羽卫古篆金牌,在畅音阁内畅通无阻,但昆百川执掌畅音阁十五载,上下经营的可谓铁桶一块,灵武侯今日想要接收就得拿出镇得住场的本事来。

    “雁翎刀,既分胜负,也分生死。”赫然醒目的篆刻在畅音阁影壁墙上,凛凛杀气跃然而出。

    “本侯祖传的灵蛇枪法,用不惯雁翎刀。”灵武侯嗤笑一声,从柏云手中接过灵蛇枪,大步流星的窜出,一步三丈远,灵蛇枪幻化出数十个枪头,刹那间枪头合一戳在影壁墙上,在金羽卫众人看来仿佛银枪化为巨蟒狠狠撞在影壁墙上,灵武侯错身左右手交换,倒提枪杆拔出扎进墙内的灵蛇枪。

    灵武侯一脚迈出踏在畅音阁一重楼的阶梯上,有闷雷声响起在众人心间,随后便听到身后影壁墙噼里啪啦爆裂声响起,密密麻麻的裂纹爬满整个影壁墙,

    “轰!”影壁墙轰然倒塌,巨石碎屑滚落满地,扬起粉尘遮天蔽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昆山玉碎

    白马金羁,驰骋九州,身披金羽袍,腰悬雁翎刀,金羽卫乃正经八百的大内高手,个个身怀绝技眼高于顶,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太康周边的驻军背地里都骂他们长着眼睛喘气的。即便柏言秋承袭了灵武侯的爵位,但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在他们眼中也不过绣花枕头一个,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吃老本还可以,要想执掌畅音阁号令金羽卫,怕是份量还不够。

    但未曾想灵武侯一枪之威竟然恐怖至斯,螺旋蟒劲以点破面骤然爆发可谓石破天惊,轰然倒塌的何止一面影壁墙,还有满阁金羽卫高傲的心气。

    昆百川将金羽卫全部集结在畅音阁内,就是要在众目葵葵之下击败灵武侯,令其颜面扫地,以灵武侯的身份地位,何等的心高气傲,篪丽街上头等府邸面子上挂不住,届时逼得他自己向圣上请辞。说起来两人是比武切磋,又有百来号金羽卫亲眼见证,便是朝廷里的官老爷也说不出什么来,昆百川一手的好算计。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柏言秋哪里是好惹的,他深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凝聚精气神一枪轰碎影壁墙,让原本都想看他笑话的金羽卫目瞪口呆,随后心境如坠冰窖,再看向他的眼神再无半分轻蔑之情,甚至有些新人眼神中透着灼热。

    金羽卫历来以拳头论大小,道理最好讲,输了躺下,赢了站着!

    崔含章看到时机恰好,立刻单手高举鱼虫古篆腰牌,气运丹田大声喊道:“灵武侯奉旨接手金羽卫,尔等速速列队听令。”

    金羽卫直属御前,军纪严明,听闻圣旨自然无所不从,此时陆陆续续有人集结于畅音阁前。

    “本侯不能让昆大统领白等了,畅音阁七重楼是必然要登,尔等就在院内候着。”灵武侯当真不走寻常路,竟然以枪头点在青石板上,枪杆做支撑,借力凌空翻上三重楼,随后以灵蛇枪斜插入栏杆空隙当做跳板,再次施为,飘身而上七重楼。

    “好俊的轻身功夫,提纵之间如履平地。”便是在场的金羽卫都不得不钦佩灵武侯别出一格的登楼身法。如以此来,他们布置在各楼层的金羽卫关卡便再无用途,避开的巧妙之极,令人真是半分提不起脾气。

    常人之心,如斑垢驳杂之镜,皆逃不过两字樊笼,熙熙攘攘,名利皆往。

    市井商贾如此,清流士子如此,王侯将相亦是如此。

    昆百川做梦也没想到灵武侯为了避开畅音阁各层楼的关卡竟然选择这种登楼方法,惊愕之下顾不得面子,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一步迈出如离弦之箭冲到凭栏处出拳阻拦住飘身入楼的灵武侯,拳风烈烈,夹杂着他的呵斥声:“有正道楼梯你不走,偏偏要走歪门邪道。”

    灵武侯知道昆百川会很生气,但也没想到他会毫不顾忌体面出手偷袭,“昆大统领安排了金羽卫大阵消耗阻拦本侯,难不成是想抗旨不成?”

    昆百川不听则罢,听他言必称圣旨压他,更是恼火万分,再提两成功力,顿时拳风猎猎,扑向灵武侯。柏言秋压根就没打算跟他动手,险之又险的从怀里掏出圣旨密文怼在他的面前,硬生生逼得他收回拳头。

    “见圣旨还不下跪,本侯看你昆百川有几个脑袋够砍的?”灵武侯大声呵斥,中气十足,声响传遍整个畅音阁。

    畅音阁内外金羽卫都听的清清楚楚,心里顿时翻腾起来,金羽卫本就属于皇家私卫,哪里有不遵皇命的说法,顿时你看我我看你,个个再也不是先前那般气势汹汹,分明都有了慌乱的神情,昆百川若真是违抗皇命,恐怕在场众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崔含章与他心有灵犀,拿捏时机分毫不差,暗中用上巨蛙鸣天的法门喊道:“圣旨在此,灵武侯奉皇命前来畅音阁接替昆百川任金羽卫大统领,尔等速速跪拜接旨。”

    说话当口,崔含章竟然也从怀中掏出一份圣旨高举过头,畅音阁内

    外有几百金羽卫不管服不服气,见圣旨如见圣上,全都齐齐跪地高呼万岁。

    崔含章虽然已领了金羽卫腰牌许久,算是名义上的二当家,但还从未受过这般待遇,此时见到众人全都下跪,一颗悬着的心落地,此招险棋算是赌对了,下面就看昆百川的选择了。

    圣旨怼到鼻子上,昆百川不能当做没看到,况且外面几百号人已经山呼海啸般的下跪接旨,灵武侯占了大义名分,他也只能暂避锋芒,无奈之下只能强忍着怒气,单膝跪地接旨。

    “昆大统领莫要觉得委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圣上只是要你交出金羽卫而已,这点事应该不难吧?”灵武侯五指收放再次握紧手中灵蛇枪,低眸问话,字字敲打在他的心尖上,是谓杀人诛心。

    昆百川手捧圣旨,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气势瞬间萎靡,面露苦笑道:

    “昆某生是皇上的人,死也是皇上的鬼,微臣接旨。”

    灵武侯到底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看到昆百川服软,便也不在咄咄相逼。要想收服昆百川,还是得攻心为上,于是上前一步躬身扶起昆百川的胳膊轻声说道:“昆大统领威望之高,金羽卫上下不做第二人想,以本侯看来急流勇退是智慧,颐养天年是享受。”

    “竖子小儿,真是枉费圣上苦心栽培。”不知为何,昆百川听了他的话反而勃然大怒甩开胳膊,立刻反唇相讥。

    此话一出,忒扎人心窝,灵武侯脸色先是涨红,随即转青,难看至极,“好心当成驴肝肺!罢了!今日非要做过一场才让你死心。”

    灵武侯终究是年轻气盛,昆百川一句竖子小儿便让他气血翻涌,压抑不住的怒火中烧,原本与崔含章仔细推演的对战策略此时也顾不得了。

    昆百川素来保养的极好,今日难得未披盔甲,鬓角有缕银发垂下,迎风飘动,凭栏而立,一身镶边云纹素袍裁剪得体,颇有儒雅气质。此时他的眼神中有跳动的火苗,压抑不住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一头长发无风飘动,连胡须也在飘动,两人的对峙无声无息,但气氛压抑到极点,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虽然灵武侯柏言秋今日所作所为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但还他还不至于轻易便被唬住。太康城风云变幻,多少天才豪杰崛起又陨落,而他稳坐金羽卫头把交椅数几十载,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此刻他的心是冰冷的,灵武侯与崔含章两人一唱一和就想接收了金羽卫,未免太过小瞧人了。看着眼前的嚣张跋扈的柏言秋,昆百川眼中怒气更盛,他对灵武侯柏言秋人的怒气甚至胜过他来接收金羽卫一事。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空悲切了他的英雄心。

    想来吃过的亏比他们两个后生加起来还要多,慢慢变老也慢慢精明,城府便也愈发深了。此时故意出言羞辱,攻其心神乱了方寸,从而打破他们苦心营造出挟带皇命而来的上位者气势。

    伴君如伴虎,圣上对他可谓是步步紧逼,先是让游骑军副统领崔含章来领了鱼虫古篆金腰牌,将金羽卫分权于那个后生,现在更让灵武侯接收整个金羽卫,这中间还有神秘高人暗中出手,昆百川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心理总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可此时连皇帝面都见不到,他也是无可奈何。

    崔含章听到柏言秋的怒喝,心中暗叫一声不妙,“坏了,言秋中了激将法!”

    此时顾不得讲究,全力运功展开身法手脚并用沿着畅音阁纵跃而上,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两人之间,随后微微后撤,三人成掎角之势各自据守一方。

    崔含章及时赶到,长出一口气,随后抬起手用大拇指捏了小拇指最后一节,在两人眼前晃了晃,问道:“瞧瞧这是什么?”

    柏言秋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动作问道:“什么?”

    昆百川一言不发

    ,但眉头紧皱盯着他。

    崔含章一脸讥讽,掷地有声:“你们俩的心眼儿!”

    “你.....”昆百川半百之人被人嘲讽,顿时气的浑身颤抖。

    柏言秋摸摸鼻子,无奈两手一摊:“本候倒是想做个大方之人,只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莫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们俩一起上吧,胜过昆某的雁翎刀,随你们处置。”昆百川毫无征兆一拳打出,直击崔含章心口,无声无息间就要将其毙命。

    崔含章顿时觉得拳风扑面而来,刮在脸上令他呼吸困难,脚下如扎根一般准备硬接他一拳。柏言秋见他先下手为强,提枪便来救援,不曾想昆百川身子仿佛折叠一般,诡异的扭过来,陡然逼近到他身前,

    “嘭”一掌拍在灵蛇枪杆上,借着反弹之力潇洒的向阁内飘去。

    好一招指东打西,戏耍二人,实则真正目标是摆在书案上的雁翎刀。

    昆百川拔刀出鞘整个人气势大变,眼中不见天地,唯有此刀,抚摸着刀身眼神流露出款款深情,喃喃自语道:“老朋友陪我最后一战。”

    两人汇在一处并肩走入阁内,“昆百川老奸巨猾,稍后凝神静心莫要再中他激将法。”

    柏言秋跃跃欲试,不以为然地说道:“稍后你来压阵,本候要与他斗上一斗。”

    昆百川两目闪闪有神,带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以刀尖遥指两人,“临阵对敌,三心二意,斩杀尔等,方能不辱此刀。”

    崔含章直觉地感觉到这个二十多年来一直稳据金羽卫第一高手宝座的人物,在那人人惊惧的外表下,实充满着洞悉世情的超然智能,此时生命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个胜与败的游戏,感觉不到半点忧惧。可是他还没明白为何有这种直觉,神识中便感觉到有刀锋斩来。

    两人暴喝,功力运转,双双欲要发难,蓦地同时一震,煞止了去势。

    原来昆百川仍卓立原地,脚步没移半分。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升起怪异无比的感觉,他们为何会生出昆百川攻击前进的错觉了?

    这种究竟是什么武功?是他身法奇特动静转换飞快,还是精神错乱的幻觉?

    柏言秋一声长啸,长枪如灵蛇出洞,往昆百川脸门剌去,只是违背常理灵蛇枪缓缓击出,枪头每推进一分,带起的狂飙便愈趋激烈,在离昆百川还有八尺许时,劲气已波及方圆三丈之外。

    昆百川刀锋一磕一挑,灵蛇枪便偏离了原有轨道。

    接着飘身而起,似要冲前,又似要往后飞退,使人完全捉摸不到他的进退方向。

    柏言秋灵蛇枪加速推进,封死昆百川所有前进之路。

    崔含章则躲在柏言秋身后伺机出手,身影时隐时现虚虚实实,目标直取昆百川小腹,只攻不守,完全一派不顾自身的拚死打法。

    昆百川在这么凶险的形势里,依然从容不迫,眼中闪过对这两名敌手的赞赏,跃空而

    起。

    柏言秋和崔含章两人气势如虹,齐齐离地跃追,从左右两侧由下往上攻向昆百川。

    昆百川一阵长笑,竟倒跃回原处。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改变这样的去势,但昆百川竟奇迹地做到了。

    柏言秋和崔含章齐齐击空,大惊失色下沉气落地。

    浓烈的杀气由昆百川手中魔刀处迫来。

    两人急退,回到原地,摆开守势,准备应付昆百川的反击。

    昆百川悠然负手立在原处,便像是从没有移动过分毫。

    三人回复早先对峙之局。

    但崔柏二人气势已无复先前之勇。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第一百五十章 从此易主

    崔含章从昆百川身上感受到无比的骄傲和自信,此时找不到半分的市侩和沧桑,只有一种横眉冷对生死成败的不世气魄在蔓延开来。

    昆百川视线从未在他们两人身上停留,眼神忽地转为庄严肃穆,侧身单手握在包扎着数重白布条的刀柄,把刀移至眉心处直竖,以刀正眼后,眼神变得利如刀剑,刺往崔柏二人,庞大的刀气风云般往他们涌去。昆百川自言自语道:“伴君路走的艰难,又是使人黯然**,生离死别,悲欢哀乐。”

    崔柏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他说的话稀里糊涂,临阵对敌,气势绝不能输,气机交锋心神为主。此时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呼吸之声,远近可闻,霎眼间晋至另一种境界中,杀气严霜。若是任由昆百川这样提升气势,便是二人联手怕是也讨不到半点好处了。

    柏言秋深吸一口气,摒弃心浮气躁,低沉嗓音说道:“今日既分胜负,又分生死。”

    “我等做臣子为圣上分忧解难,敢不用命?”昆百川置若罔闻,似乎是对着万里晴空说出了一句心声。

    灵武侯噗的笑出声来,“啧啧!这话从昆大统领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觉得唏嘘呐!”

    崔含章则是眉头紧皱,他愈发感应不到昆百川的气机了,若非是灵蛇枪的对峙牵引,此时他都怀疑昆百川施展了某种神秘遁术,竟然能从他的感应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绝不能再让他牵着两人的鼻子走了!”崔含章心中打定主意,率先发难,双手负后一步迈出,有森寒杀气从其脊背处冲天而起,便是畅音阁外的金羽卫也有人感应到这股惊人的杀气,纷纷起身看向七重楼。

    “好重的杀气。”昆百川如坠尸山血海,有万千冤魂凄惨哀嚎。顿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气机流转停滞。崔含章的履历他查的清清楚楚,自小到科考上榜便以读书烧窑为业,即便是一年前参与了北伐大战,亲自动手杀过人,可绝不可能修炼出如此骇人的杀气。

    两人心有灵犀,崔含章率先发难之际,柏言秋一声吼叫如龙蛇起陆,后发先至,灵蛇枪尖直戳昆百川心口而去。

    行至半途,崔含章消失不见,再出现时竟然毫厘不差的踩在了灵蛇枪头,在昆百川的神识中感应到灵蛇巨蟒的头顶蹲坐着一只远古巨蛙,巨蛙张口吐出一片璀璨的冷光,杀气透骨,令人胆寒。

    “好刀法!”昆百川一生经历大小战斗百余场,眼界甚高,等闲之辈入不得他的法眼,只是崔含章刀未出鞘,但杀意已经充塞整个七重楼,更是直接攻击神魂,令他心境不稳。虽然他虽不知堂堂探花郎何以会驾驭此等邪恶凶险的刀法,但今日眼前的两位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令人惊奇,由不得他不全力以赴。

    昆百川不退反进,一步迈出如跨越时间长河一般,驾驭雁翎刀无视距离直接迫近灵武候一尺范围内,若是灵武候不松手弃枪,怕是双臂便要被斩断,电光火石之间崔含章脊背上的修罗刀终于出鞘,一道刀气分中直劈昆百川的后脑,杀气凛烈得足可把人的血液凝固。

    崔含章再次消失不见,

    只馀下铺天盖地的刀光。

    那昆百川暴喝一声,雁翎刀化作炫目的烈电,破入凛冽刀光之。

    枪气刀光,忽地一起敛去。

    聚在畅音阁外的金羽卫中,不论功力高低者,都被神觉感应中那惊心动魄的壮观场面所震慑,青天白日间七重楼内竟然大放光明,令人瞬间晕眩,呼吸亦忘记了。

    寂然无声,除了咕嘟吞咽口水的声音和凉风拂吹外,一切都静止下来。

    七重楼内的所有灯光一起熄灭,连同上空都刹那间失去光明,即便金羽卫们竭尽目力仍然看不清七重楼上发生了什么。

    “锵!”清脆的刀剑撞击声响起,如天音钟鎜,光明复现,随即崔含章倒翻出去,撞在墙壁上,大口咳血。

    雁翎刀断去半截,灵蛇枪刺穿左肩,鲜血顺着枪杆流了一地........

    森寒如雪、薄若纸片,这是昆百川眼中看到的修罗刀本相,虽然只是弹指一刹那,但刚才他足足劈出了十八刀才抵挡住修罗刀杀气。在那一刹那间他亦发现了破绽所在,修罗刀霸道无匹,哪里是崔含章能驾驭的了,刚才分明是强行出鞘,未杀敌先伤己,只是他未曾料到的是自己的雁翎刀竟然抵挡不住被当场斩断,否则断然不会被灵蛇枪破开防守,刺入他的左肩。

    半截雁翎刀受力激荡而出七重楼,院中金羽卫只见一道寒光从天而降,直直而下,钉入青石地砖。

    灵武候顾不得其他,松开手中的灵蛇枪,一步扑倒墙壁边抓住崔含章肩膀喊道:“崔含章!”

    “死不了。”崔含章吐掉口中的血水,用背抵着墙壁艰难的站起身来,灵武候揽过他的胳膊架住他。

    “罢了!罢了!老夫败了!”昆百川随手把雁翎刀扔出栏杆外,抖动肩胛骨便将灵蛇枪逼出体外,也未见他动手封住穴位,血流便自然止住。

    “金羽卫今后听令于你们二人,老夫去也。”昆百川撂下话后,人如大鸟一般破空而去,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昆百川自从琼林苑刺杀案后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打击,已然萌生了退隐心思,只是以他性格断然是不能黯然退场的,这才有了金羽卫大阵试探灵武候一事。只是未曾想到两位年轻人深藏不露,这般身手已然足以跻身太康城年轻高手一列,尤其是崔含章手中初次现世的修罗刀杀意无边,凶险至极。诚然他可以继续出手搏杀二人,但他知道凡事过犹不及,与两个小辈打生打死死的传扬出去,他昆百川可就真是晚节不保,一世英名俱毁。

    今日过后畅音阁由他们二人执掌,一代新人换旧人,两位年轻人算是踩着他的肩膀再次登高了。

    油多不费菜,礼多人不怪,灵武侯站在七重楼凭栏处,长啸一声穿破云霄,柏云立刻带领侯府家丁押着三辆马车进入畅音阁。立完威也要笼络人心,灵武候给金羽卫带的见面礼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可谓是送礼送到心坎去,才能事半功倍。

    “生死全不介怀,昆百川这点做得倒是个爷们。”灵武候一手扶栏,一手架着崔含章,目光落在朗朗晴空。

    “仔细想来,他有些话说的不无道理,看似是一两句闲话,可能是他用一生讲的道理。”崔含章虽然被昆百川打成重伤,但对事不对人,对这位前金羽卫大统领的评价并不

    低。

    “你累不累啊,简单事情往复杂了想,人力有穷时,小心哪天心碎如水中月,捞也捞不起来了。”灵武候架着他一层一层的楼下来去,早点回去养好伤才是正事。

    一月有余,崔含章伤势痊愈。此间反复回味拔出修罗刀瞬间的感悟,使他对修罗刀法的理解更深一层。

    “你有家有口,早点回去歇了吧!醋坛子翻了有你好受的。”一阵急雨过后,小湖内荷叶上积满水珠,崔含章仰头把牛皮酒袋喝掉最后一滴,然后扔回给他。

    “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放你一个人去鬼市,死了咋办?少了个斗嘴的乐趣,我找谁说理去?”柏言秋一个侧身用胸膛停住牛皮酒袋,然后落在脚背上,踢回给他。

    丰乐坊铁器铺子的倒不失为一条线索,但鬼市再查下去恐怕就要犯忌讳了。夜深人静时崔含章复盘七重楼一战,脑中反复过滤出刀的场景,最终受到斩断雁翎刀的启发,他忽然想到北胡既然缺少铁器,必然是会想办法在神光境内四处搜罗,但铁器食盐都是严格的管控品,尤其是铁器铸造是在兵部职方司登记造册的清清楚楚,便是全城有多少铁匠都要列明,如今唯一不在登记的就是鬼市丰乐坊,里面各族杂居,很多胡人装扮成他族混在其中很难辨识。

    军医小五自幼生长在边关,对于塞外各族颇为熟悉,崔柏二人离了他当真是睁眼瞎。

    只是他们刚入丰乐坊,便被人认出,此时一矮瘦老头微躬着身子拦路阻道:“请侯爷和崔统领还是止步,里面脏乱不堪,怕是脏了二位贵人的鞋子。”

    柏言秋大为不悦,一个糟老头子也敢指名道姓的拦路。崔含章怕他说话没轻没重,惹出事来,便上前抱拳问道:“老丈从何得知我二人身份?”

    矮瘦老头再次躬身回话道:“虽然二位都便装出行,而且刻意改变了装扮,但神色气度如皓月当空,遮是遮掩不住的。”

    柏言秋可不是好糊弄的,不耐烦的打断他:“说点干货!”

    铁器铺子老板嘿嘿一笑,露出两颗残缺的黄牙说道:“是是……实则是您脚上这双赤色纹蟒靴,哪个平头百姓敢穿呢?江湖草莽来去匆匆的,眼里只有吃食和银子,怎么会在意鞋子这类小细节。我朝对衣着服饰有着严格的品级限定,赤色纹蟒靴非王侯一级不能穿。”

    铁器铺子小老头其貌不扬,但思虑周密,一通分析有理有据,柏言秋不甘心的指着崔含章问道:“那他呢?”

    小老头拱手拜下,然后慢慢说道:“灵武侯府与小莲庄的关系莫逆,两位爷更是联手击败金羽卫大统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咱们鬼市都对两位竖大拇指。”

    “虽然小老儿只在画像上见过探花郎,但身边这位小哥儿最近可是名声不小,军医小五先生甚是得太康城里姑娘们的喜爱,人送雅号妇科圣手,很多个方子都流传到丰乐坊了。”

    两人听闻此话,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身后的小五,只见他黝黑的面孔下微微潮红,算是铁树开花稀奇的狠。

    “哎呀,百密一疏!”灵武侯一拍脑门,颇为无奈。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丰乐坊

    崔含章一步迈出,移形换影闪身在铁器铺子老头的身后,以擒拿手扣住他的咽喉,呵斥道:“区区一个铁器铺子老头,也能知道这些?”

    “贵人饶命!饶命啊!小老儿守着铁器铺子,见得都是来往各色人等,故事也就听的多了,怪只怪两位爷名气太大了,不信你们随便找个街上的孩子问问便是。”

    铁器铺子老头一脸惶恐,连连抱拳作揖。

    崔含章压根不信他的话,手上用力,威胁道:“还不老实,这套说辞张口就来,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吧!”

    小老头咽喉被拿住,呼吸愈发困难,手脚挣扎很是凄惨,口中发出干咳声,此时周边围上来许多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手中拿着棍棒指指点点,互相说着一口他们听不懂的异族语言,小五靠近崔含章与他以背抵背,“崔大哥,这群人来者不善,他们要你放了铁器铺子的小老头。”

    “他们说的是北胡官话?”

    “不是,是一种塞外草原各族通用的语言。”

    柏言秋也觉得形势不妙,悔不迭说道:“就一糟老头子,何至于群起而攻之?早知道就多带些人手出来。”

    “我看要么先放了他吧?”

    “你不觉得我们一入鬼市便被人盯上了麽?我们刚要来查访铁器流通,这个糟老头子便早早的等在铁器铺子,我们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中,这岂不是太过奇怪了?”崔含章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此时也不过是先发制人,想着逼出幕后之人。

    “照理说太康城没人敢把咱们两人怎么样,只是现在你我便装出行,莫名其妙的陷在鬼市里,而且又是异族杂居之地,即便是有些个损伤,将来恐怕也是笔无头债。”柏言秋看着眼前这群彪形大汉,墙头上屋檐下围了一层又一层,一脸愁容,鬼市三坊的混子闲汉莫不是都聚过来了。

    正当三人私下嘀咕商量对策之际,便看到有一紫袍公子排众而出,对着他们喊道:“我说侯爷和探花郎,两位都是跺一跺脚太康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何苦为难一个铁匠呢?”

    崔含章听他说矮瘦老头是铁匠之时,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矮瘦老头突然双手扳住崔含章扣咽喉的右手,十指如铁钳一般刚劲有力,竟然硬生生的扳开了寸许,弯腰如拱脚下滑动,如泥鳅一般脱身而出。这铁匠几十年如一日的打铁练就一膀子力气,当真是力大无穷,崔含章竟然拿不住他。

    “好大的力气!”崔含章脱口而出夸赞道,能在他的擒拿手下逃脱之人这铁匠算是独一份了。

    “承让!承让!”矮瘦铁匠堆起满脸褶子,笑眯眯的抱拳回话。

    铁匠两三步走回铺子内,一手抓起一个硕大的铜锤,单个锤头有他两个脑袋那么大,被他抗在肩上更像是多出来的两个脑袋,整个画面滑稽搞笑充满了违和感,柏言秋不禁咋舌,“乖乖了隆咚,这一锤子下去,人都被砸成肉饼了。”

    崔含章看着铁匠的铜锤,不由得想起当年在幽云城认识的辛档头,当年他也是用

    了这样一对翁金锤,打人如挂画,硬是为众人冲开了一条血路。

    柏言秋看他有些愣神,用胳膊顶了顶他,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工夫走神?”

    崔含章并未理他,而是走上前抱拳对着铁匠说道:“刚才多有冒犯,阁下好大的气力,只是崔某瞅着这对翁金锤有些熟悉,不知阁下可还有同门师兄弟?”

    矮瘦铁匠满脸疑惑,搞不懂眼前这位探花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清清了嗓子说道:“俺没有什么师兄弟,打铁练就的一膀子气力。”

    铁匠嘿嘿一笑,说话间握紧锤柄,将两支铜锤对敲了一下,嗡嗡声响如闷雷一般。

    “崔探花这个时候套近乎是不是晚了点?”紫袍公子一收手中的纸扇,似笑非笑的说道。

    柏言秋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好说出口,这时紫袍公子说出来,他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结果冷不丁的被崔含章踹在小腿上,一脸嫌弃的表情那眼神瞪他,柏言秋尴尬一笑,想着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便朗声对着紫袍公子问道:“既来之则安之,知道是本候与崔探花到访,还不赶紧沏茶待客,真当我们俩是吓大的嚒?”

    紫袍公子微微一笑,挥挥左手,原本围着的众人纷纷散去,来得快散的更快,

    “自打两位抬脚迈入鬼市三坊之时,本君这边就已经收到消息,贵客驾临丰乐坊蓬荜生辉。”

    崔含章留意到他言谈举止,处处都透露着从容,想来在鬼市内敢自称本君的,又兼三言两语便能召唤指使众人,估计也只有紫云君才能做到了。

    紫云君一边说话,一边侧身伸手虚托,示意他们跟随前行。

    崔含章与柏言秋对视一眼,彼此都猜到了眼前这位紫袍公子的身份,“劳烦紫云君亲自出马相迎,这阵仗让人受宠若惊呐。”

    “灵武候莫要见怪,正所谓不知者不怪,两位是便装出行,鬼市内除了本君和老铁外,再无人知晓尔等真实身份。”

    柏言秋路过丰乐坊牌坊时故意停留,抬头仔细瞄了瞄新立起来的牌坊,看似随意的问道:“本候没记错的话,这块牌坊该是太祖十五年立起来的,算起来至今也该有百年光景了,怎么看着如此新?”

    紫云君面皮抽动,并未接他的话,而是将三人让进牌楼内,老铁扛着翁金锤守在门外,四人进入内室。

    幽香入鼻,崔含章环顾一圈,叠室内装饰朴素,三面墙壁都是书柜,柜上摆满了各种典籍,诸子百家著作应有尽有,书柜上方悬挂一块匾额,上书“叠室入书山”,匾额下有一书桌,桌上有文房四宝,还有一幅墨迹未干的字帖,另一边则摆了一盆文人清贡附石菖蒲,叶苗嫩黄,有水珠凝结,看得出来打理的十分用心。

    “寒室简陋,让三位见笑了。”

    崔含章心想外面传言紫云君乃黑道巨擘,掌管鬼市三坊为人心狠手辣,只是观他言谈温和举止有度和叠室内的装饰更显清雅,分明是一个比他还像读书人的读书人,难道传言有误?

    “紫云君真是神通广大,不会是从崔某出家门那一刻便已经得知了吧?”崔含章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说出,语气中不爽的意味再明白不误了。

    紫云君自走入叠室后,便从书柜下方取出一套茶盏子,拨弄小炉上的火苗,然后拿起竹筒吹旺,拣茶、暖壶、洗茶、冲泡、出汤,动作一气呵成,随后请三人入座品尝,饮罢杯盏中茶汤后,幽幽说道:“探花郎和灵武候都是太康城的大人物,一举一动都牵扯各方利益,兜米巷和篪丽街有多少眼线您二位不会不知道吧,话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不是?”

    柏言秋如牛饮一般,一口喝掉茶汤,不由得皱眉道:“什么茶?这么苦?”

    崔含章将茶盏放在鼻前闻了一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向心头,然后用慢慢送入口中,将茶汤在舌苔上滚一圈后吞咽而下,幽幽说道:“想不到能紫云君这里喝到云深寺的野茶,当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紫云君眼神一亮:“探花郎识货啊,看来不枉本君拿出珍藏的好茶。”

    柏言秋转头看向他,向他打眼色询问,“这你也知道?”

    崔含章放下茶盏,解释说道:“当年参加晋安贡院科考,适逢漫天风雪,幸好得云深寺住持收留,我和十几个学子借宿在云深寺,机缘巧合下喝过神秀峰产的野茶。”

    “虽然有眼线传话,但怎知我们会在铁器铺子停留?而且还有铁匠专门等候着我们,难不成紫云君能掐会算或是修成了他心通?”崔含章一句话带过野茶的事情,又把话题转回到他们的行踪上。

    “探花郎莫要开本君的玩笑了,能修成他心通的高人,怎么会还在这红尘中打滚呢?”

    “只是太康城风云诡谲,哪家没些特殊手段?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鬼市三坊夹缝中求生存,但也自有门道,其它的请恕本君不便相告了。”紫云君再次为他们三人倒满茶汤,请他们品尝。

    柏言秋听崔含章介绍这是产自神秀峰云深寺的野茶后,便有意留心品尝,强忍着苦涩将茶汤含在口中咂摸,只是无论他如何品味,除了苦涩还是苦涩,只好放弃,心想附庸风雅这回事,本候是学不来了。

    崔含章看着全神贯注在煮茶分汤的紫云君,不禁陷入沉思,他实在难以想象鬼市三坊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刚才短暂停留他便扫到铁器铺子的角落里堆满了镔铁,这些都是锻造兵器的上好材料,都是列入兵部管控的违禁物品,想不到丰乐坊这边竟然堂而皇之的摆在角落里,全然不把朝廷禁令放在眼中。

    “偌大的太康城,怎么会容不下鬼市里几个孤魂野鬼呢,有些生意鬼市不做,还会有其他人做。”紫云君看他盯着自己陷入沉思,便再次开口说道。

    崔含章听到此话,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早死的司马家二公司司马睿,便顺势问道:“那司马睿这单买卖也是鬼市接的唠?”

    紫云君猛然抬头,双目中射出骇人的神光,仿佛要看透崔含章的心思一般,便是柏言秋和小五都感觉到目光中的杀气,两人寒毛乍起,心头感觉有千斤压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人告状

    崔含章的话语仿佛触动了紫云君逆鳞,叠室内气氛瞬间冰冻,三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这种威压崔含章只在武夫子和大长老身上感受过。

    “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眼前的紫云君分明是天榜宗师,哪里是地榜高手能比拟的?”柏言秋心理嘀咕道,他已经做好了双方翻脸动手的准备,身后的小五已经伸手入怀摸到了柳叶刀。

    崔含章首当其冲额头微微渗汗,坐下的蒲团连带人都被逼的往后退去,只是当三人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威压瞬间消失,一切恢复如常,紫云君若无旁人的洗茶泡茶,一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神情。

    “有人利用鬼市转移注意力,牵扯太院学子命案的人已经伏诛,本君不想再提。”紫云君风轻云淡,似乎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既然紫云君不愿重提旧事,那咱们就聊点新鲜的,镔铁的买卖可不是随意能做的,不知紫云君可有崔某和两位堂官共同签字画押的文牒?”崔含章将焦点引向铁器铺子,此行他们的目的也是查访鬼市内铁器流通情况。

    紫云君风轻云淡的说道:“崔司马何苦为难本君呢?农桑耕犁、车马轮毂、庖厨炊具等等哪一样不需要用到铁器?况且鬼市三坊是各族自发聚集而成,错综复杂,便是本君也管不到所有事。”

    “崔司马有空在本君这里磨牙,还不如回去小莲庄看看,麻烦到家了。”

    柏言秋一直旁听两人对话,此时忍不住插话道:“如今太康城敢找小莲庄麻烦的怕是没几位了,本侯掰着手指头数数啊,难不成鬼市的手伸进皇宫大内了?”

    “侯爷说笑了,鬼市三坊在各位大人眼里就是臭水沟里讨生活的贱民而已,没事就会被教训收拾一番,哪里还敢伸爪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紫云君向灵武侯请了一杯茶,笑意盈盈的说道。

    “紫云君太谦虚了,太康城恐怕除了圣上,还真没谁敢把鬼市三坊不当回事,本侯和崔含章不就被请来喝茶了麽?”柏言秋说的都是心里话,但他嘴碎结果把天给聊死了。

    他自少年时期就对鬼市三坊充满好奇。当年他也曾向叔父发问,朝廷何不铲除鬼市三坊?席间柏巨阙未发一言,宴席散后也正面回答,而是次日一杆子把他支到太康府衙,说是跟着府尹大人坐堂审了案子,半月有余柏巨阙才与侄子在书房中详聊一番。

    “说说看在太康府衙有何收获?”

    “没啥收获,太康府尹就是吃白饭的,蠢货一个人。”柏言秋少年心性言语无忌,一句话让其叔父把刚喝的茶喷了出来。

    须知当年的太康府尹是灵武侯柏巨阙从新科进士中挑选用心栽培的,结果被自家侄子骂作蠢货,岂不是连他的脸也一起打了?

    灵武侯柏巨阙素知他的秉性,收拾好书桌案头耐着性子与侄子聊天,让他说说为有何见解?

    “我朝律法苛严,但太重证据,程序正义是根本,太康府尹审案子更是按部就班,很多作奸犯科之人往往利用规则漏洞逃脱惩罚,他竟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很多无辜之人却被诬陷反告。”柏言秋那会说的口沫横飞,义愤填膺的架势像是要动手打人。

    灵武侯柏巨阙未置可否,反而听的频频点头,还不时帮他递过去一杯茶润润嗓子,看他一通撒气后问道:“说完了?”

    “说完了!”柏言秋咕嘟咕嘟喝完一壶凉茶,用衣袖一抹嘴说道。

    “明天让秋伯带你去城里转转,西市东市鬼市都走走,看看那些个作奸犯科之人下场究竟如何?”柏巨阙对着门外的老管家吩咐一声,随后便把他打发出去了。

    当柏言秋跟着管家每日在城里闲逛,在鬼市三坊看到那些当初在府衙里逃脱惩罚的罪犯,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拔舌斩足者比比皆是,更甚者还有千刀万剐,那会给他青涩的心灵震撼颇大,不由得问道:“秋伯,这是何故?这帮罪犯死有余辜,官府既然都没定罪,谁敢滥用私刑?”

    秋伯是侯府老人,前后跟随二代灵武侯,侯府的兴衰便是他的全部,此时看着年轻气盛的世子,一脸慈祥的说道:“世间事不是非黑即白,还应当有一条灰色地带,供黑白两道游走。有些事官面上不好做,不代表民间不能做。”

    “请少爷牢记一件事,光明之下,阴影共存。”随着年纪渐长,柏言秋对当年秋伯的话理解的愈发透彻,凡事无绝对,存在即为合理。

    紫云君说的也是实话,如果鬼市三坊大小事务他都要管的话,那也不用修炼了,鸡毛蒜皮腌臜污秽的事都来纠缠,此生也就无望晋升天榜宗师,更何况紫云君本就志不在此,他一生梦想便是登顶武道巅峰,见识一片新的天地。

    紫云君微笑不语,低头品茶,此时老铁推来屏风进来附耳通传:“小莲庄的管家找姑爷来了,在外面四处转悠。”

    “不要为难老人家,派人去把他请过来。”紫云君随口吩咐道。

    “不是本君不懂待客之礼,只是小莲庄管家找过来了,看来事情不幸言中啊!”

    崔含章听的心中波澜泛起,不是出了大事,崔伯不会亲自出来寻他,再也坐不住了,忙的起身追下楼去。

    柏言秋看他走的匆忙,起身便欲追去,被紫云君开口拦住:“侯爷若是信得过本君,此时该去宫里打点上下。”

    柏言秋嫉恶如仇,虽然对鬼市的走私夹带深恶痛绝,但也对紫云君的惩恶扬善颇为赞赏,总体而言印象不差,身子略微停顿,转身抱拳说道:“我替含章在此谢过紫云君了!”

    “慢走,不送!”

    紫云君眼色示意老铁跟上去,免得其他坊内有些不开眼的自找麻烦。

    紫云君修的便是心念散化万千,归来恒定如一之法,但即便是他在此道上也是修心不足,只好修力弥补,只是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举步维艰,心力不足行,若非是借助神光朝诸天星斗大阵带来的武运,恐怕再难寸进,强行修炼只会走火入魔。

    鬼市三坊说是由他坐镇,实则于他而言亦是牢笼。机缘巧合下突破境界,使得他出去游云四方之心更加强烈。恰巧此夜他收到消息灵武侯和崔探花的马车直奔鬼市三坊而来,他便有意见一见两人,在他眼中崔探花由文入武,短短几年间能有此成就实数异数,他有观人之法自然是想接触下这位文武双全的,柏言秋更是继承了侯府一脉的灵蛇枪法,与他大有渊源。

    直到他们饮茶之际,紫云君也是才收到消息,有御史上书弹劾崔含章私通宫闱,利用金羽卫腰牌之便利随意出入后宫,话里话外直指他私德有亏秽乱宫闱。

    这罪名岂止是要杀头,还要株连九族,自古以来秽乱宫闱之人皆是下场凄惨,尤其是嘉隆帝最忌讳的事情。

    崔含灵和崔母刚来太康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要跟着下狱砍头,含灵吓得整个人都哭傻了,小莲庄内愁云惨淡。

    御史言官自谓清流,有弹劾风宪纠察百官之职责,如今有人抓着崔含章的小辫子不放,奏本中详细列数他三大罪状,其一私德有亏,私通宫闱;其二人品不正,出入烟花柳巷,见一个爱一个;其三说他爱财如命,克扣游骑军军饷,崔探花两只眼,一只看向钱财,一只看向权柄。

    此事更像是早有预谋,御史言官刚弹劾他,坊间便流传戏言说他牙口不好,吃的一手好软饭,如今更是鸠占鹊巢,小莲庄改姓崔了,此崔非彼崔。

    崔含章急匆匆赶回小莲庄见到的是当值金羽卫奉命请他进宫问话。

    本想换身官服再出发,但金羽卫催得紧,说是圣上命他即刻进宫,不得耽误。于是便又马不停蹄的奔往宫内。

    漱兰轩内嘉隆帝背对他临帖练字,时隔三月后崔含章再次得见天颜,

    “微臣崔含章恭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来的正好,朕的墨用完了,你帮我磨一下。”嘉隆帝微微耸肩,背对着他说道。

    崔含章摸不准情况,只能小心翼翼的上前磨墨,脑子不停歇的想着路上当值金羽卫的话语,其他的他倒是不害怕,只是私通宫闱一事,他确实心虚得不得了,虽然他与云岚是有情有意,但毕竟事关皇家脸面,若是传扬出去太过难堪。

    嘉隆帝仿佛觉察到他的三心二意,便开口说道:

    “用力太重,手法太急,这样磨出来的墨,汁粗沫多,色亦无光,小事都办不好,大事怎么交予你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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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臣介绍:
何为贰臣? 天地不仁,见人心深者,本心已是深渊。 神光朝一百又三年,本是一个太平盛世。 有人写的一手好诗,有人收的一手好尸.....贰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贰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贰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