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祸应
秋正一,原来并不叫秋正一。
他的本名是秋青平,那“正一”二字,是他自己改的。
因为他觉得,自己才是“正一道”真正的传承者。
很多人都有他这种毛病——越是缺什么,越是要现什么。
卑鄙之人总强调着道德;下流之人想伪装得高尚;自卑之人容易盲目的自尊自大;窃盗之辈最爱问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种种原因,让这些人即使身居上位,也难以拥有那份上位者的“从容”。
而当我说“种种原因”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在指一些不光彩的过往,AKA——黑历史。
秋正一,不……应该说,秋青平,无疑就是个有黑历史的家伙。
他少年时便拜入正一道门下,因天赋过人,学艺十余载后,便已成门中第一高手。
然而,秋青平并不安于仅仅当个独善其身的道士,更不甘终其一生只做些驱邪避祸、行侠仗义之类的事情——那些事的回报实在太低了。
秋青平想要的是扬名立万、是富贵荣华,而且他也很清楚,凭他所学到的道术,要实现这些很容易。
于是,他就跟师父提出,想将他们的宗门做大、广纳门徒……最好呢,是直接投靠联邦,依托政府的力量成立一个特殊的部门;届时,肯定会有不少权贵子弟来求这些“不需要身体改造就能学到的神通”,而他们呢,只要给这些人传授一些粗浅的入门道术,即可收敛大量的钱财……至于那些核心的知识,则继续把控在自己手中,成为他们跻身上层阶级的筹码。
从这番规划就能看出,秋青平的确是一个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
可惜,他这种与道家“无为”、“不争”的思想明显背道而驰的主意,被他的师父断然拒绝了。
当然了,这也是在秋青平意料之中的……他在向师父提出这个建议时,自认已学会了门中的所有道法,所以有没有这个“师父”在,对他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若师父答应了他这套计划,那秋青平念在两人的师徒情分上,还可以让对方多活几年,毕竟老头子那“正一道正统掌门”的名号还是有点儿用处的;但既然对方“不识抬举”,秋正一也就“不客气”了……在被训斥之时,他直接就突下那杀手,将恩师当场格杀。
在这个时代,正一道门徒稀少,掌门死后,门中除了秋青平外只剩五人,一个是秋青平的师兄李炳乙,一个是李炳乙刚收几年的小徒弟孟夆寒,另外还有秋青平的师弟三人。
秋青平弑师之后,立即就去威吓自己那几位同门,让他们尊自己为掌门正宗,并加入他的计划;他那三个师弟都还年轻,个个儿都是当场就跟他翻脸,要替师父报仇,结果也都死在了秋青平手下。
唯有李炳乙,老奸巨猾;他表面上虚与委蛇、满口答应,一副贪财无德之相……但等秋青平反应过来时,李炳乙早已带着孟夆寒和门中遗宝“天机盘”不知所踪,走时还留下一张纸条,上写歪诗一首——
正一今逢灾劫倾,弑师逆徒恶满盈。
禽兽尚有五常在,畜生不如秋青平。
那天,秋青平站在人去楼空的房间,惦记着被人拿走的宝物,又看着这骂自己的诗,差点儿气得胃穿孔。
后来……又过了些年。
秋青平加入联邦的志愿是实现了,毕竟他比起普通人来要强很多,但他推行“正一道”的事儿进展几乎是零,因为没人鸟他……
虽然秋青平在道术方面的天分很高,但对于观星卜卦、阴阳风水、道心道理这些东西,他非常不擅长。
说得再直白些,就是——口才差、忽悠能力极弱、江湖骗子那一套基本不会玩儿。
这事儿若换成他师兄李炳乙出马,根本不用展示什么真东西……光凭一套嘴把式功夫,顺带变几个戏法儿,李炳乙就能从联邦政府那里骗到一笔资金,成立个合法的教派,没准还能申请到免税的道观用地……
但李炳乙是有自己的底线的,用坑蒙拐骗之法去伸张正义、劫富济贫……他做;消费宗门的事情,他坚决不做。
反观秋青平,那是想做做不成。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讽刺,到这个时候,秋青平再后悔自己杀同门杀得太草率,已经晚了。
于是,他只能改变策略,找别方式让自己往上爬,并在不久后想到了——“借尸还魂”。
此后的几年,秋青平一直在物色“新的身体”,最终,他盯上了一个并级的能力者;这个能力者不算很强,但其能力“破坏”却有着非常可观的潜力,最关键是……这个能力者还很年轻。
秋青平略施手段,就将这个人控制住了,当天,他就用“借尸还魂”之法夺走了对方的身体。
当然了,这种“借尸还魂”肯定是有代价的,那代价就是秋青平原本的道法修为……或者说“道力”……在转移到新的躯体后会散尽,只有相关的知识还保留在他的记忆中。
换言之,他若想把道法恢复到当初的实力,就得从头开始修炼。
秋青平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他当初所学的东西,无法让他在联邦混出什么名堂;比起练这些,他觉得还不如去修炼异能。
从那天起,他便化名秋正一,以这个新的身份加入了联邦军。
凭借着自己的道术知识,他修炼起异能来也是事半功倍,短短十年左右,他就从并级练到了狂级。
也顺理成章地爬到了现在这个地位。
至于道术方面,秋青平唯一重新练回来的一门本领,就是“借尸还魂”……只要有这手在,哪怕他意外死亡,只要在其死后的一炷香之后、到一天之内,附近有别的活人靠近,他就有机会趁虚而入。
可以说,这个男人……什么都算到了。
即使是被杰克刺杀,他也没有彻底死去。
按照秋青平的设想,根本不用一天、三个小时不到就一定会有人来到这个禁区的……至少负责来善后的联邦军肯定会下来看看;那时,他就可以随便找个倒霉蛋儿“夺舍”还魂了。
可就连秋青平也没有算到的是——此刻,最先来到他面前的人,竟会是孟夆寒。
这个“意外”,可以说让他十分惊喜。
方才,秋青平一眼就辨识出了孟夆寒身上的正一道力,结合其年龄还有长相,不难猜出这就是当初师从李炳乙的那个小鬼。
如果是占据了孟夆寒的身体,秋青平就不必重新修炼多年去再度获得“借尸还魂”的能力了,因为这个身体本身就有道力存在,他可以随时再去找更强的身体进行转移……
念及此处,秋青平又不禁想道:“刚才那个刺杀我的家伙,好像就挺厉害的,他用的似乎是时间系的能力……这种身体若是被我得到,结合我的道术知识修炼一番,那我势必是天下无敌了。”
他这边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缓缓欺近对方,而孟夆寒那边呢,自也不会坐以待毙。
“你这个败类,来得正好,今天我就要替正一道清理门户!”
很难得看到孟夆寒会这么一本正经、大义凛然地朝人大喝这种台词。
但这家伙着实是“帅不过三秒”的那种类型,前一句刚说自己要“清理门户”,后一句立即就转头对两名同伴道:“来,左右护法,你们上!”
“哈?”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我们上?”他又转头看了眼正在“飘”来的秋青平,接道,“那你是要我们冲他吐口水、撒盐、还是撒豆子啊?”
砰砰砰——
车戊辰就没他那么啰嗦,闻言后,举枪便射。
但……子弹肯定是打不到“魂魄”的,故而射击无效。
“真他娘的见鬼了。”攻击未果,车探员也只得放下枪,来了句与实际情况结合的脏话。
“哼……别白费力气了。”秋青平见状,冷笑道,“我跟你们已经不在一个维度了,这种攻击怎么可能有效呢?”
说罢,他又看向了孟夆寒:“师侄,你也可以省去虚张声势的力气。
“我早已看出……你摆的这是瘟癀封煞大阵;以新鲜尸骸的血秽画下阵图,内布逆转乾坤阵象,请戾化的周天星斗坐镇、吕岳正帝为首,阵眼处再压上道门至宝‘天机盘’……这等阵势,你无疑是准备封闭此处的冥界大门。
“眼下你凶阵已开,顿则蓄,蓄则破,退则亡,转则泯……俨然已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仅仅是停下来跟我对峙,对你已是极为不利……而你若退出阵来,或是将道力从阵中抽来对付我,那你和你的同伴都会当场死去。
“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让我夺舍算了……那样,我还能帮你完阵,说不定还会放这两人一条生路。
“你要是执意反抗,那我就进阵;‘异物’一入,阵毁人亡,届时我直接夺你的尸身也是一样。”
他说得这段话,只有孟夆寒全听懂了,车戊辰和榊虽不是全都明白,但带有恐吓意味的核心主旨还是听得出来的。
事已至此,他们貌似已是退无可退、也别无选择了。
也就是在此刻……车戊辰,做出了惊人之举。
砰——
伴随着又一声枪响,车探员居然将一发子弹打向了榊的脖子。
虽然车的枪法不敢说像杰克那么准,但在这个距离上打一个固定的目标还是很稳的。
一秒后,那发子弹便从榊锁骨和颈项的交界处贯穿而过,打断了他的颈外动脉。
一脸惊骇的榊当即跪地,用双手死死摁住伤口止血,并抬眼瞪向了车戊辰。
“你……”孟夆寒也被这一幕震惊了。
别说孟夆寒了,就连秋青平也惊了,他都看不懂这是在演哪出。
“别紧张。”车探员还没等孟夆寒把话说完,就开口应道,“……这是子临的意思。”他顿了顿,再解释道,“来之前,他给了我个人一条秘密的指令,让我在‘局面陷入绝境时’就立即去攻击榊……最好是打出那种可以致命、但又不会立即致命的伤势……”
他说到这儿时,已经侧躺在地上的榊特意腾出了一只手来,朝他竖了发中指。
车戊辰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子临说,只要我那样做了,很快就会出现某种‘极端现象’将我们面临的危机解决。”
“哼……哈哈……哈哈哈哈……”车戊辰话音落后,秋青平放声大笑,“你们的长官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不……应该说有病的是你们吧?上头跟你们说什么都信吗?哈哈哈……”
他的笑声很快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蝴蝶。
黑色的蝴蝶。
通体漆黑到看不清细节,发出幽幽黑光的蝴蝶。
传说……在另一个空间,存在着一种叫做“冥蝶”的生物,它们负责为死者引路,为生命的消逝而起舞。
“什……”一息之间,秋青平的视线就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金属一样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些黑蝶移动起来,他循着这些奇特生物的移动轨迹望去,很快就在自己的身后……看到了一道空间裂隙。
“不……不……你已经……”紧接着,秋青平用极度惊恐的表情开始自言自语。
在场的另外三人并不知道秋青平究竟看见了什么,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并不存在什么蝴蝶或裂隙。
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去,在接下来的几秒内,秋青平的“鬼影”就像一团被吸入某个窟窿的有色气体一样,呈螺旋形在半空打了几个转转,顺带哀嚎了几声,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还真管用啊。”车戊辰见状,神情稍展,他一边念叨这话,一边已快步走向了榊,并从口袋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医疗用品。
“你也别愣着啊,赶紧把法作完呐。”在给榊处理伤口时,车探员还不忘提醒一下不远处的孟夆寒。
回过神来的孟夆寒也不及多想,重新开始掐诀念咒了。
第二十九章 出渊
1月15日,晨,五点十分。
切尔诺贝利的废墟之上,人影绰绰。
那些人穿着囚服、有男有女,脸上神情各异。
有些人面露兴奋、有些人显得迷茫、有些则已在痛哭流涕……
还有一些人,只是抬着头,呆呆地望着那片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很陌生的天空。
这些被联邦秘密关押于此的囚犯们,并不全都是好人,当然不可能都是坏人;他们,就只是人而已。
他们中有些是罪有应得、有些罪不至此、还有些完全就是无辜的,但命运还是将他们送到了这同一个地方——一个本该永远无法离开的地方。
人的意志是会腐朽的,且往往比肉体腐朽的速度更快。
九狱就是一个让人腐朽的地方,漫长而绝望的刑期在实际毁掉一个人的人生之前,会先摧毁他/她的意志。
其实,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有很多早已经垮了。
当他们从“地狱”里爬出来,重新站在地表之上时,他们竟有些害怕、甚至有点儿想回到地下去。
因为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了他们容身之所。
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已与他们断了联系,他们的财产、事业、地位,也已烟消云散。
就连那些他们入狱前熟知、喜爱的事物,有很多也已成了时代的眼泪,被许多新生的事物所淘汰。
他们就跟一群真的已经下了阴间的鬼魂一般,似乎是不该再回来了。
但是,有那么一种东西、一种与生俱来的渴望,仍留存在他们的血液之中。
当他们再次呼吸到这种名为“自由”的空气时,纵是腐朽的土壤上,亦会重燃起生机。
“各位。”忽然,广播中,响起了一个男人说话声。
设在深渊之壁内的所有警报喇叭都可以作为广播使用,而这时,这些扩音喇叭,都已被控制在了逆十字的手中。
“‘逆十字’能帮你们做的,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子临的话语,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眼下,深渊之壁上的防御系统都已被关闭,南侧的大门也都已开启,所以……无需恐惧、也无需犹豫……跨过那堵过去的一百年间让无数人绝望的高墙,你们便可获得真正的自由。”
他说的都是实话,早在半个多小时前,当博士把壁上的防御系统攻破时,留在飞梭上的K就趁势杀入了南部大门旁边的监控室;不到五分钟,K就搞定了龟缩在里面的几个卫兵,并直接用位于那个房间内的手动开关将南大门锁定在了“最大开启”状态,随后,K就把飞梭开进了墙内,停在入口后方并重新进入了隐形模式。
“当然了……自由,并不意味着安全。”停顿几秒后,不料,子临又将话锋一转,接道,“诸位的心里应该也都有数,从越狱发生到现在,也有两个多小时了,联邦那边不可能还没对求救信号做出反应……
“此刻,一支由蓝盾郡某军事基地被调遣来的联邦军地面部队已经从南部快速挺进而来,东北方向也有包抄过来的双鹰郡部队。
“即便你们今天逃过了这些军队的围剿,接下来要面对的也是被政府通缉的逃亡生活;那些没有做好相应觉悟的人……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了,回到你安全的牢房里,了此残生,也算安稳。”
他的这段话还没说完时,就已经有囚犯冲着南大门的方向跑了出去。
有一个,就有两个、三个……没过多久,所有的犯人,都选择了逃跑,无一例外。
即使是一些年纪已经很大的老年囚犯,也迈着蹒跚的步伐前进着。
没有人,甘于腐朽。
这些人宁可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凋零,也不愿再回到那个毫无希望的地下深渊中、再次被这个世界所遗忘。
…………
同一时刻,九狱,男监侧,第九狱“凕泉考焚”。
侵入监狱的逆十字成员们,此时都已集中在了这层的监控室中。
此前被禁锢在隔离层里的副监狱长卡尔·冯·贝勒,也已被带到了这里。
事到如今,他已没有抵抗的理由了,就算他能把在场的这些入侵者们全部杀光,也已改变不了九狱沦陷的事实。
所以,卡尔这会儿只能沮丧地坐在地上,当个闷闷不乐的俘虏。
“别以为你们已经赢了……”在子临关掉广播后,卡尔即刻嘀咕着插嘴道,“在正规军的面前,那些只顾各自奔命的囚犯不堪一击,依我看,真正能活着逃走的人不足两成……”
闻言,子临只是微笑,没有理他。
倒是兰斯蹲到地上,看着卡尔,用充满嘲讽的笑容接道:“呵……谢谢你把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提出来再让我们都复习一遍哈。”
卡尔从他的笑容里解读出了一丝异样,想了几秒后,他又道:“什么意思?你们根本不在乎这些人会有多少死在逃跑的路上?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来劫……”
“副监狱长先生。”这时,子临忽然打断了他,“以一个专业人员的角度,你能否告诉我……你认为什么样的监狱是最牢不可破的?”
卡尔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他思索了片刻才回道:“你这是想向我炫耀吗?”
他会这么问,言下之意就是……他觉得九狱就是这个星球上最安全的监狱了。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子临说着,也走到了卡尔面前,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对方持平,再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最难攻破的‘禁锢’,并不是任何人造的实体,而是在……‘这里’。”说着,他便用手指轻轻叩了叩自己的太阳穴。
卡尔这一刻的眼神,说明他还没抓到事情的要领。
所以子临接着说了下去:“在今天以前,所有人都觉得‘九狱’是一个绝对不可能被攻破的地方,无论是联邦高层、军方、反抗军,还是那些活跃在地下世界的杀手、雇佣军、能力者……但凡知道九狱存在的人,都认为这个地方就是‘终点’了。
“九狱不仅仅是一座监狱,更是一种象征。
“‘屠杀’反抗者很容易,但要将那些人‘控制’起来,却很难。
“真正的统治者,必须具备‘使用规则去随意定夺治下之人生死的实力’,以及‘保障这套规则能顺利运行的执行力’。
“九狱,就是联邦政府执行力的一大具象化体现;它的存在,就是在向全世界所有反抗联邦的人展示……无论你是谁、你有多强,我们也一样有一个可以对付你这种人的地方。”
他说到这儿,又停了两秒,观察了一下卡尔的表情变化,随即轻笑一声,继续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子临将脸凑到对方脸前,直视其双眼道,“攻破九狱,释放里面的犯人……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即使那些囚犯出去以后全部死光也没关系。”他顿了顿,“重要的是,把‘就算是九狱也是可以攻破的’这一理念,植入人们的思想……”
听到这里,卡尔的冷汗已浸透了他本就已经湿了的后背。
他本以为……自己眼前的这群人,只是来自于某个比较有实力的反抗组织,其劫狱的主要目的是救出里面关押的自己人;但现在,卡尔只觉不寒而栗。
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监狱,就是人的思想。
推到思维的高墙,远比推到什么深渊之壁要困难得多。
“一群疯子……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理解对方的意图后,卡尔的神情愈发凝重起来,“联邦政府再怎么腐朽,至少还维持着这个世界的稳定和秩序……你们现在这样,将会把整个世界带入战乱之中!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此而死?”
“无辜的人本来就每天都在死。”这回,是兰斯接了他的话,“被自己无法反抗的制度和可悲的人生慢慢折磨死,还是被一发子弹带走……这本就不是一个数量上的问题;我们改变的不是数量、而是性质。”
“胡说八道!”卡尔听了,仍然不服,他怒喝道,“全都是些歪理……那今天死去的狱警又算是什么性质?在制度下活得艰辛的人就算占得比例最高,但也绝不可能是全部,撇开上层阶级,还有很多安于现状的人,你们又凭什么让那些人陪葬?”
“当然是凭借‘力量’了。”子临又接过了话头,回道,“你以为当初联邦成立时,就没有人为此流过血吗?你说的那些琐事,在时代的大潮中太过渺小了……任何的变革都是在冲突中进行的,如果所有人都能达成一致……呵……那联邦现在肯定好得很啊,阶级这种东西也早就不存在了;人类要是能做到那样,能学习、长进到那个地步……还要我们逆十字做什么?”
“呵……”卡尔冷笑,“那么,将变革的意志强加于这个时代的你们,跟用制度奴役着这个世界的联邦……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没有说过有区别啊。”子临笑道,“还有……你小时候,就没听过一些坊间传闻,说当年这个联邦的成立……也和某个组织在背后的推动有关吗?”
尾声 揭幕
太阳已经升起。
蓝盾郡西北的雪原,在晨曦的阳光下,如一幅凄美的白色画卷。
在那破晓的地平线上,联邦军庞大的军势,像是一道黑色的山崖,静静肃立,严阵以待。
很多囚犯在看到远方那望不到边际的包围线时,就已丧失了逃生的希望。
但他们并没有丧失追寻自由的觉悟和勇气——就算在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中死无全尸,也比烂死在牢房里强。
人群,没有退散;他们自行结成了阵势,朝着那条黑压压的封锁线冲了过去。
那些强级以上的能力者们,自发地跑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为后方的人充当盾牌。
即使是那些无异能的普通囚犯,也都拿着从九狱武器库里夺来的装备义无反顾地发起了冲锋。
轰——
当那群囚犯们渐渐迫近之时,炮击声,终究是响起了。
但这场战斗的一炮,却并非是联邦军打响的。
而是……反抗军。
正当囚犯们已做好准备迎接军队的首轮轰炸之际,一支“白色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了联邦军的侧翼。
因为这支队伍无论是装甲的外壳还是士兵的衣服都用上了白色迷彩,所以他们从侧面靠近时囚犯们都没能发现。
又因为联邦军的注意力都在囚犯们那边,且反抗军装备了专门反联邦武器系统的侦测装置,所以联邦军这边俨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支白色的军队,是来自欧洲北方的反抗军组织——“哥萨克游骑兵”。
今天凌晨,早在联邦那边还没有收到九狱求救信号的时候,游骑兵们的总部就已收到了一段来源不明的加密代码;代码本身并不难破解,但破解后显示的信息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这段信息竟是预告了“九狱将在天亮之前被攻破”。
虽然这情报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能够将消息发送到反抗军秘密基地的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为了恶作剧而已……因此,游骑兵们立刻派出了侦察部队和无人机到九狱附近去查探,结果,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这情报居然是真的。
于是,他们立即召集了蓝盾军北部几乎全部的军力,火速赶往切尔诺贝利。
这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在游骑兵们的掩护下,囚犯们生存的希望立刻燃起,他们一边向着反抗军的所在侧移动,一边利用自身能力去配合反抗军的火力压制。
顿时,联邦军陷入了被两面夹击的窘境;虽然他们军势盛大、但因为包围线拉得太长,被打得左支右绌、顾此失彼……没有支撑太久,就开始节节后退。
另一方面,朝着切尔诺贝利东北部越河逃亡、以及顺流而下的囚犯们,也都在遭遇联邦军的围堵时受到了另外几支反抗军势力的救援。
卡尔所预测的“只有不到两成人能活下来”,并未变成现实。
顺利从九狱逃生的囚犯数量远超他、以及联邦高层的预估……且其中有很多人因为无处可去,直接就加入了反抗组织。
这一天,时代的齿轮,明显地转动了起来……
“九狱沦陷”事件,成为了点燃某条引线的火苗。
一个崭新的纪元,已拉开了序幕。
第一章 久别重逢
克劳泽走进书店的时候,其脸上的神态像是个正在重游故地的老人。
怀念的情绪,就算不该有,还是会涌现出来。
“你没变。”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的天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朝对方走了过去。
“彼此彼此。”天一还是那样,穿着休闲西装、翘着二郎腿,手边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猜你接下来会问我要喝点儿什么。”克劳泽没有跟天一客气的意思,来到桌旁就抽了张椅子坐下。
“你这是‘猜’吗?”天一笑道,“或者说……这还用‘猜’吗?”
“我不想跟你就这个问题展开进一步的讨论。”克劳泽往椅背上靠了靠,接道,“反正你这里没有我要喝的东西。”
不管话的内容是什么,克劳泽的坐姿和说话的方式都显得很优雅;其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种高贵出尘的气质,不好描述……也不常见。
“让你喝点儿咖啡就那么难吗?”天一问这话时,还顺手拿起了自己的那杯咖啡,呡了一口。
“让你在店里准备点茶叶就那么难吗?”克劳泽反问。
他话音未落……
“老婆!”天一竟是突然的、毫无征兆地大喊了一声。
就在克劳泽开始怀疑这俩字儿是在叫自己、并产生了些许的动摇时。
咔嗒——
伴随着门把转动的声音,天一背后的那扇门打开了。
那是通往他起居室的门,此刻,门内站了一个女人;虽然她穿着浴袍、贴着面膜、嘴里还叼着根牙刷,但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依然会看出这是位大美人。
“这才中午……叫什么叫?”伏月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天一,很不耐烦地应了这么一句。
“这不是来客人了嘛。”天一回头道。
“哈?”伏月闻言,视线微移,瞧了克劳泽几秒,然后就蹦出一句,“诶?你不是死了吗?”
“唉……”克劳泽对于这种开口就提死的打招呼方式,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好……以及,对,我是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连死都死不安生。”他说到后半句时,语气上明显加重了几分,并看向了天一。
“呵呵……想安生可以啊,把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之后,我可以亲自送你再度归西。”天一笑着接道,“至于现在嘛……”他又一次转过头,拉了下伏月的手,“老婆,咱家还有茶吗?”
“切……”伏月啐了一声,十分熟练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回屋里去了。
十几秒后,从门里飞出了一大包茶叶,正好砸在天一的后脑勺上,又过几秒,门就被甩上了。
天一若无其事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茶叶,摆到桌面上,言道:“那边有杯子和热水,你自己泡呗。”
“我收回最初的话……”克劳泽虚眼望着他,“看来你还是有些变化的……”
“是啊……长期的婚姻生活让我渐渐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天一仍旧是面不改色地说着耻辱的台词,“说实话,我现在连自己的内裤放在哪儿都不知道,厕纸用完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去补充……”
“你只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些什么东西、以及分别摆在什么位置就可以了……不用一开口就是下三路的具体实例。”克劳泽打断道,“另外……在过去那几千年中,你不是已经结过三次婚了吗?”
“那三次我娶得都是寿命有限的普通人类,为了配合她们的生活和社交习惯我不得不也去扮演一个正常的社会人,所以那几个时期我的生活方式和现在完全不同。”天一回道,“当然了,这种婚姻的结局……我想你也很熟悉了不是吗?”
二人谈话至此,克劳泽头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总而言之吧……”天一自然看出了这点,但他并未说破,他只是把茶叶又往前推了几分,扯开话题道,“我家现在也有咖啡以外的饮品了……”他耸耸肩,“女人嘛,你懂的,总喜欢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克劳泽也立即恢复了平静,扫了眼那茶叶的包装,接道:“虽然我死了挺多年的,但在我印象中这个牌子的茶叶可是相当高档的,要说乱七八糟……你现在喝得咖啡倒是……”
天一没让对方把话说完,便提出了一个很让人在意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往名牌的包装袋里加了一堆高碎和鼻屎?”
“因为你连自己的内裤都找不到,所以茶叶的包装袋就更甭提了?”克劳泽也立刻做出了一个很符合逻辑的推测。
“哈!不错嘛。”天一笑道,“看来那个世界并没有让你的智慧也跟着腐朽呢。”
“别跟我逗闷子了……”克劳泽起身,真的自己跑去旁边给自己泡茶,“‘烂摊子’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首先是‘茶宴’……”天一也不再扯其他的,顺势入了主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创建这个组织的初衷,不出意外被继承者们给丢弃了。”
“唉……”克劳泽对此好像也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更多的,是一份无奈,“还有呢?”
从天一那个“首先”就能听出,除了茶宴还有别的事儿。
“你那几位皇兄的后代也不让人省心,出了个自称‘珷尊’的家伙,蹦跶得还挺欢。”天一又道。
“他们跟我又不是真有什么血缘关系,这你也来怪我?”克劳泽泡好了茶,便走回来重新坐下。
“废话,当然怪你,谁让你当年没有斩草除根的?”天一理直气壮地回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初帝国的特权阶级虽已被废,但皇族和贵族的根基、余威都尚在;即便他们暂时、或真的不想搞事……但若干年后,一旦被有心之人挑唆或利用,他们的野心很快就会死灰复燃,演变成一股势力。”
“所以……我又让你失望了是吗?”克劳泽喝了口茶,神情复杂地问道。
“没事,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天一道。
“我可不是在跟你道歉。”克劳泽又道。
“我也不是在原谅你啊。”天一道,“我只是让你知道一下情况,然后就像我刚才已经说过的……让你去把自己留下的烂摊子给我收拾干净。”
第二章 东欧之火
2219年,2月1日。
这个半个月以来,“九狱沦陷”事件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影响正在逐步发酵。
就算是再无能的联邦官僚也能感觉到全球范围内的反抗军势力进入了一个空前的活跃期。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从九狱被劫的那天起,克里斯托城里的最高层大佬们基本上每天都在开会,从早开到晚,但这些会议能起到的实际作用却十分有限。
毕竟……敌在暗、我在明,在反抗军还没有实际动作前,联邦唯一可以展开的只有情报战而已。
但谍战这种事情,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推动起来的;情报战线上的战斗都是长期作战,在这种敏感时期让第一线的卧底探员增加活动的频率,跟让他们去送死没什么两样。
因此,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耐心、要低调、要隐忍……
九狱事件本身已经给联邦造成巨大的打击了,若是因为慌乱而在这段时间做出一系列错误的决策,那只会带来更加难以预计的后果。
可惜,如今的联邦政府,并不是一个能在这种事件后保持冷静和从容的集团。
以当初莉莉娅被关入九狱的经历为例,不难看出——大部分九狱里的犯人,都和联邦高层的成员或其裙带有着私人恩怨;这其中,被直接陷害或迫害入狱的人占了九成,“家破人亡”这种级别的仇恨在这群人当中只能算是平均水平。
现在,这帮囚犯全都跑出来了,你说联邦的那些权贵们慌不慌?
就算有些官员和他们的家属并没有苦主被关在九狱里,但他们社交圈子里的人很可能有啊;万一大家出来见个面、喝个茶,或者在同一个别墅区里遇上了,站在小区里聊天时……突然就杀出一个“来了就没打算回去”、抱着“杀一个够本儿、杀你全家应该、旁边有人算你们倒霉”这种心态的能力者,那他们上哪儿说理去?
在这种情势下,接下来的展开也是可以预见的。
对于权贵们来说……比起维护地方上的稳定,自然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更加重要。
为了保护权力的核心,联邦军欧洲各处的军力都有部分被调向了本来就已守备严密的水晶郡周边;许多地方上的官员也都无视规定地离开了自己的岗位、举家逃往了水晶郡避难……反正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本来就在水晶郡拥有房产,“到自己的别墅去度个假”怎么了?
而他们这样的反应,简直就像是在把水晶郡外的各个地区门户大开、等着反抗军上门一样。
果然,至2月10日,该发生的事,终究是发生了。
吸收了最多九狱囚犯的反抗组织“哥萨克游骑兵”,由蓝盾郡北部出兵,向着麦秸郡的各联邦军驻地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全面突袭,并在二十四小时内就占领了数座城市的联邦政府大楼,还控制了包括警局、电视台在内的所有要害机关。
他们通过广播向全世界宣布将对联邦的腐败政权发动全面起义,并号召全球范围内的反抗组织揭竿而起,与他们配合照应。
自从多年前发生在东南亚的“交趾战役”以来,这等规模的反抗军活动还是头一遭,而且发生的地点还是在联邦军力最为雄厚的欧洲……举朝上下,自都为之震动。
事到如今,封锁消息肯定已是不可能的了,联邦的新闻部只能尽量想办法去引导和控制舆论——总之,先制造一堆反抗军屠杀平民、奸淫掳掠的假消息出来,利用自己现在还控制着全球大部分的媒体的优势,让民众对反抗组织产生恐惧和敌意再说。
军事方面,水晶郡的防务肯定是不能动的,就从欧洲其他各郡调兵去围剿好了;反正欧洲方面整体的军力强盛,局部地区遭到突袭他们可能会输,但突袭过后,一旦反抗军来到了明面上,变成了占领城市的守方,情势就不一样了。
于是,2月12日凌晨,围剿行动开始。
这次行动的代号是“三明治行动”,顾名思义……就是以波罗的海和黑海的两大军事基地为主力支点,展开对麦秸郡和蓝盾郡所有被占领地区的夹击扫荡。
以二十三世纪的军事科技而言,在一天之内用常规作战武器荡平这两个东欧大郡,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彻底无视平民伤亡的话……半天就行。
但联邦军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毕竟那些前线士兵们大部分也都是平民阶级出身,很多人的故乡就在东欧,行动的指挥官再蠢也不可能下达那种命令的。
因此,“三明治行动”还是以常规武器对“军事设施”和“部队驻地”的精确打击开路,然后地面部队的推进、清剿、占领为主。
这……就比较耗时间了。
假如反抗军有意要把战斗拖入巷战和游击的节奏,事情会更加麻烦。
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那么做了。
至12日下午3点,“三明治行动”的进展遭受了非常严重的挫折;联邦军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除了远程的轰炸打击能取得一定成果之外,地面部队的推进几乎无法展开。
究其原因就是:对方的能力者部队明显比联邦这边要强。
别的不说,人数上就有差距……
联邦的能力者作战部队编制很小,最多就是十人左右的一个班,一个班经常还要分成两个小队去行动。
一个团的联邦军地面部队里,多半只有两到三个能力者班,其中那些能力者普遍还都是并级到强级的。
反观反抗军这边,能力者和普通士兵完全是混编,且能力者的比例颇高,你根本无法判断哪些人有异能、以及他们会出现在哪里。
非但如此,那些能力者的级别也都不低,作战方式还都是野路子,什么“石灰粉、撩阴腿”性质的打法说来就来。
总而言之……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上,联邦的能力者士兵都处于下风;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地面部队自是“打不过”、也“推不动”。
随着夜幕降临,一场原计划在一天之内完成的行动,变成了持久战。
到了13号的凌晨,联邦军的指挥官们自是早已放弃闪电战了,这会儿他们想的是……依靠着总兵力上的优势,拖垮对手。
然而……
第三章 铁血之援
2月13日,晨。
随着“三明治行动”的持续时间超过三十个小时,军力处于下风的“哥萨克游骑兵”终于展现出了疲态。
尽管反抗军的地面作战部队在局部的战斗中占据优势,但面对人数几倍于自己的敌人的轮番冲击,战线是不可能一直维持住的。
用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来说明就是:有一条小巷,其宽度可以让四个人并肩站立,只要这四个人站在这里,别人就无法通过;但是,这四个人站久了,势必会累,他们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这时,有两种解决方案,第一种就是再找四个人来跟他们轮换,这样你才能保证这条线不失守;而第二种方法就是……让这四个人撤退,去找一条宽度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站立的小巷,然后两两轮换。
眼下反抗军面临的问题就是,他们无法选择“第一种”解决方案,因为他们的兵力总数就这些,没有补充的空间;因此,他们能做的只有收缩防线,让那些在前线已战到精疲力尽的人退下来休整,这样才能建立起轮换机制。
当然了,这个防线理论也不是“绝对”的。
理论就只是理论,战争中会左右战局的因素非常多:一条及时的情报、一次幸运的轰炸、一支精锐的小队、甚至一名足够强的能力者……都有可能改变整场战役的结局。
联邦军毕竟实力雄厚,一旦久攻仍不下,他们就有可能会向FCPS、EF、乃至护卫官求援,让这些机构派一些强援过来打破僵局。
但反抗军……手里的牌总共就这些,所以,这本就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牌局。
不过,这也绝不是一次一时冲动或鲁莽的自杀行动。
哥萨克游骑兵作为活跃于东欧和北欧的老牌反抗组织,其领导层自然是有丰富的斗争经验的,不可能会做那种自取灭亡的事。
这次突袭蓝盾郡和麦秸郡的行动,其根本目的并非是要长期占领联邦管辖下的城市,更不是要在这里跟联邦军决出雌雄——游骑兵们的真正用意在于“试探”和“煽动”。
像这种规模的战役,相关的情报是不可能封锁住的,就算联邦可以让媒体闭嘴,战斗双方以及当地民众当中混着的各路情报人员也一定能把消息发出去。
也就是说……联邦军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出的真实作战能力,会被全世界所有的地下组织所知晓。
就算来参加“三明治行动”的联邦军并非是最精锐的(众所周知,联邦军最精锐的战力集中在水晶郡),但也肯定是“一线”的实力。
游骑兵等于是帮全球的反抗组织“试探”出了一条联邦军战力的基线,让这些组织以后展开行动时可以更有把握了。
至于“煽动”的部分嘛……“抢先对联邦宣战”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好的煽动了。
这是所有野心家都懂的道理:如果有朝一日,这场起义取得了胜利,那么……不管最终上台的是谁,史书上也会写下,“是哥萨克游骑兵打响了这场革命的第一枪”。
其他的反抗组织,对此绝不会无动于衷,他们也都明白,越早出手,到了后期瓜分成果时就越有主动权。
果然……
至13日上午,就在联邦军慢慢开始尝到持久战带来的甜头、开始高歌猛进之时。
双鹰郡那边,又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在这世界最大的郡中,也蛰伏着世界上势力最大的反抗组织,他们名为——“弗拉基米罗维奇永不倒铁血联盟”。
这个组织的渊源在此暂不赘述,因为全名有些拗口,所以包括他们自己内部的人在内大部分都简称其为“铁血联盟”。
在西伯利亚辽阔的冰原之上,星罗网布着他们的秘密军事据点;在双鹰郡几乎所有的城市中,都有他们的地下交通站。
他们是被公认为可以与联邦军在正面长期对峙的一股势力,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积蓄力量,准备厚积薄发。
而在“九狱沦陷”事件中,他们也是仅次于哥萨克游骑兵的获益方,那些朝着东面逃跑的九狱囚犯们,基本全部都被他们救下并收编了。
今天,就在游骑兵们发出“起义宣告”的一天之后,铁血联盟也行动了起来。
他们这一出手,昨天还在发生着“全球最大规模军事冲突”的东欧战场,瞬间就成了“中小规模的武装力量摩擦”。
由于此前水晶郡和东欧战场都来抽调过兵力,所以现阶段双鹰郡本身的联邦军力已经削弱了不少;铁血联盟就趁着这当口,顺势对双鹰郡全境发动了全面攻击。
反抗组织中,也只有他们可以在同一天内对一块总面积约171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展开这种规模的军事行动。
当然,这也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和哥萨克游骑兵有所保留的做法不同,铁血联盟是更倾向于孤注一掷的组织,与其瞻前顾后、事后悔恨,不如全力出击,虽败无憾。
他们的这波操作,也的确起到了奇效。
因为双鹰郡郡首已经躲到水晶郡去了,而下面的那些官僚大部分都怕担责任或尸位素餐,所以当这波及全郡的紧急事件爆发后,竟出现了上层无人下命令来控制局势的状况。
好在联邦军里还有些靠谱的人,当那些官员们纷纷乘坐着私人飞机或通过其他途径带着家人和细软跑路时,是各个地方的联邦军中层指挥官顶住了反抗军的攻势。
可惜……因缺少来自上层的统一指令和协调,在目的明确、准备充分的反抗军面前,这些联邦军在半天之内就被逐个击破。
双鹰郡的火速沦陷,给本来还觉得形势不算太糟的联邦高层浇上了一盆冰水。
而且这事儿还没完……由于进展得非常顺利,铁血联盟感觉自己还有非常充分的余力没使出来,所以,在13号下午3点左右,他们居然组织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由莫斯科出发,一路西进……去支援在麦秸郡受困的哥萨克游骑兵们。
这一行动……要形容的话,就好比是一根腊肠忽然从侧面斜插进了一个正在被压紧的三明治里,场面开始失控了……
第四章 兑现
(注:本章开头引用了由方文山老师填词的歌曲《米兰的小铁匠》中的几句歌词,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2月14日,米兰。
他,就站在街角的旧报摊。
眼睛盯著隔壁的橱窗。
一把吉他,远远欣赏。
巴洛克建筑的街道旁。
一家烟雾缭绕的酒馆。
酒馆里,走出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脸上有一道显眼的疤痕,眼中则带着一份冰冷的肃然。
杰克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然后朝着报摊旁那个抱着吉他卖唱的男人身边走去。
起初,对方表现得依旧很自然,当杰克站到他面前时,他还更加殷勤地弹奏,就像一个真的街头艺人一样,好似在期待杰克往他的琴箱里扔钱。
但杰克却抬起手来,往琴箱掸了几下烟灰。
就在那名探子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的时候……
“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吗?”杰克居然开口跟他搭话了。
那探子也吃不准这话的意思,为了提防对方是在诈自己,所以只是回了声:“啊?”
“你弹得太难听了。”杰克也没等他回答,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呵……对不起,先生,我也是混口饭吃。”探子苦笑着回了一句,心中也暗松了一口气,想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不料,下一秒,杰克话锋一转:“但是你琴箱里的那些钱,却显示你好像还挺受欢迎的。”
“呵呵,可能每个人对音乐的理解和感受不同吧。”探子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惊,不过嘴上还是赔笑着回道。
“是吗?”杰克继续抽烟,并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对方的琴箱里掸烟灰,“我已经观察了你二十分钟,这期间给你钱的路人一个也没有;也就是说,琴箱里的这些钱,都是二十分钟之前有人扔进去的对吧?”他顿了顿,低头扫了眼琴箱,“虽是有整有零、但从这些货币的数量粗略推断,至少有超过十五个人出于自愿为你的琴艺而给了钱……”说着,他又抬头看了眼立在街心的一个柱顶钟,“现在是早晨七点三十分,湿气刚开始下降,植物上的露水都还没有干透,而从你的呢绒外套和帽子可以看出,你站在这里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半个小时……那么我想问一下,最初那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来了个晨练的旅行团?”
“~您是侦探吗先生?这是审问还是什么?”那探子听到这里,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并笑道,“好吧,我承认,琴箱里有些钱是我自己放的,但这并不违法吧?所有卖艺的都知道,这样做能让生意好些……您就没想过这点吗?”
“我当然知道这点。”杰克很淡定地回道,“所以……为了证实我的推测,五分钟前,我花了点钱,雇了个人,过来从你的琴箱里偷走了一些钱。”
“你……”这下,那名探子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从面前路过,假装弯腰给你投钱,但其实是抓了一把钱离开了。”杰克又接着道,“但你完全没有注意他……你不但没注意到他干了什么,甚至连‘有人在你面前停留过’这件事都给忽略了。”
说到这儿时,杰克已抽完了手上的烟,并把整个烟头扔进了琴箱:“我刚才说‘已经观察了你二十分钟,这期间给你钱的路人一个也没有’,也是在试探你,但你并没有反驳……
“作为一个想让‘生意好些’的街头艺人,你的注意力却压根儿没有放在生意上,而是一直盯着街对面那家咖啡店的橱窗……这就有些过分了。
“另外,你手上的老茧和你的琴艺也都很明确地指出了你虽然曾经学过吉他,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至少在今天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你都没碰过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名探子也清楚,自己肯定已经暴露了,其脸上的笑容,自然也已转变成了一种狞厉的神色。
“哼……你还真是个啰嗦的家伙……”探子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后退,一旦退到他觉得合适的距离,他就会启动吉他里的小型火炮,对着眼前的男人来上一发,“一开始就说识破了我不就得了?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其实我平时话也不多,不过……眼下我正在和人打赌,所以不得不多说几句。”杰克道。
“哦?赌的什么?”探子还在拖延时间,并拉开距离。
“赌我能不能在完全不碰到的你情况下,让你移动到此刻的这个位置上。”杰克回道。
那探子闻言,愣了一秒……就在这个瞬间,一条胳膊从他侧后方的报摊后门处伸了出来,捂住他的嘴、将其连人带吉他给拽了进去。
大约过了二十秒,报摊正门那儿走出了一个伛偻的老人。
虽然化妆化得很到位,腰也弯得很低,但这人的身材还是有点太壮硕了,和他那满脸的皱纹以及驼背不太搭调。
“好吧,那五十我先欠着。”索利德说话间,还拿着一块脏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擦着自己那沾血的手。
“听起来,你好像是打算用另一次打赌来解决这笔债务。”杰克说着,抬脚踏闭了地上那个琴箱,顺势一挑就将其“踢”进了报摊的柜台内。
“反正总有机会的不是吗?”索利德耸肩回道。
同一时刻,街对面,咖啡厅内。
“你瞧,他们已经无聊到要用‘打赌’的方法来变着花样儿地去解决暗哨了。”子临单手托腮,望着橱窗外,面带微笑地言道。
“他们怎么样我不管……”坐在子临对面的影织则用一副仍没睡醒的面容,看着他道,“你这一大清早的……把我这个通缉犯叫到这种到处都有摄像头的地方来是想干嘛呢?”她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们已经在这儿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了,问你你又什么都不说……还有啊,这种7-11的咖啡店里的东西好难吃啊。”
“别着急嘛,马上就要来了。”子临微笑道,“我也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哈?”影织将这话反复思考了几遍,并忽然想到了今天的日期,“喂喂……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准备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给我表白或者干脆求婚吧?”
“哈哈哈……”子临被她的反应给逗笑了,但仍是笑而不语。
就在此时……
叮——
咖啡店的正门开启了,一名穿着便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没有找座位坐下,而是直接走进了吧台,有说有笑地跟吧台内的另一名女招待打起了招呼。
子临的视线率先移到了她的身上,影织见状,也转头望了过去。
看到那名女子时,影织的疑惑便瞬间解开,但同时,她也怔住了……
第五章 异能导师
“约会结束了?”当子临走进来时,兰斯朝他投去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
子临则是不以为意,他双手插袋,神情轻松地行来,随口回道:“都说了是公事了。”
“哦?这么说来,你对伊小姐不感兴趣啊?”兰斯接道,“那我对她出手,你应该也不会有意见吧?”
“呵呵……没意见啊。”子临知道兰斯这是在试探自己,沉着应道,“你要是成功了,记得跟我打声招呼,到时候我再帮你跟她还有卡门小姐安排个‘三人约会’,岂不是美滋滋?”
兰斯闻言,脸上依旧保留着笑容,但那笑已经有点僵硬,而且他也没有再接话了。
子临也是微笑相迎,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几许得逞之色。
两人这么对视了几秒,然后同时将表情一变,朝对方竖起了中指。
竖完之后,他俩又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停止了互相耍弄,双双正色望向了前方。
此刻,他们正待在一间“观察室”中,这房间的其中一面是单向玻璃;而玻璃的另一方,还关押着一个人。
那不是别人,正是——猎霸。
“他这几天情况如何?”沉默了片刻后,子临又一次开口。
“扫描显示其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已趋于稳定,最后一次‘失控发作’已是在四天前了;且那次的情况也不算很严重……至少跟刚来的时候比不算,当时给他用了少量的抑制气体,很快就压制了下来。”兰斯回完这句,顿了顿,即刻又道,“怎么?这是准备对他进行实验了吧?依我看……先丢一个凶级的俘虏进去,让他吞了看看有反应。”
“想什么呢?那两位副监狱长都还有用的。”子临当即就否定了兰斯那丧心病狂的建议。
“哈?”兰斯邪恶的玩笑又开始了,“女的你想‘用’也就算了,男的那个你也‘有用’吗?”
“你这家伙是不是每说三句话就要往那方面的笑话上拐啊?”子临道,“我看你需要去跟莉莉娅学习一下硬核女权……”
“那就算了,她那个类型我驾驭不了……”兰斯说着,还将手肘搭在了子临的肩上,一脸欠揍地笑道,“再说,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你还没完了是吧?”子临歪过头,给了兰斯一个嫌弃的眼神。
“干嘛?老子在这儿给你当了半个月的‘小白鼠管理员’,调戏你一下怎么啦?”兰斯还不爽了,提高了嗓门儿道。
“我这不是给你带任务来了吗。”子临说着,就从裤袋里拿出一支I-PEN,举到了兰斯面前。
“哼……”兰斯冷哼一声,一把从子临手上夺过I-PEN,转身就往外走去,“那‘小白鼠’就由你接手了啊。”
说罢,他就出了门;看起来……他早就是一秒都不想在这儿待了。
待兰斯走后,子临默默地观察了猎霸一会儿,随后,再上前几步,微微俯身到桌上的麦克风前,摁下了操作台上的一个按钮。
“莱文先生。”一秒后,他的声音便传到了单向玻璃对面的那个房间里。
此时,猎霸正在屋里徘徊踱步;此举并不是因为他情绪上有多焦急,只是因为他的身体机能过剩,躺着反而难受、运动一下会比较轻松。
“你又是谁?”来到这里、并恢复意识之后,猎霸还没有听过兰斯以外的人的说话声,故而有此一问。
“子临。”子临回答。
他们两人虽是用“心之书”交流过,但那都是以文字形式在传递信息,所以猎霸对子临的声音还是感到陌生的。
“哦……”猎霸点点头,“把老子害成这样的就是你咯?”
“呵……”子临笑了,笑声带着几许不屑,“莱文先生,何出此言呢?”
“要不是你这家伙煽动我去吞噬人类的DNA,我怎么会变成这种半人不鬼的模样?”猎霸冷冷问道。
“首先,要不是我煽动你去吞噬人类的DNA,在越狱发生时,你就已经挂了……”子临淡定地回道,“你要么就死于那只EF研发出的怪物之口,要么就死于秋正一之手……正因为你在吞下第一个人类后体内的突变能力发生了暴走,你才能活到现在。”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再道,“其次,你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哪里半人不鬼了?在最初的‘暴走’过后,基因序列终会稳定下来,变成一种可控的力量;实际结果……你反而变强了不是吗?”
“哼……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猎霸冷笑,“什么‘可控的力量’,我现在即便是催动很久以前就掌握的、从动物身上获得的能力,也会有丧失理智的风险,这能力哪里稳定了?”
“那是因为你的‘基础’太差了,才控制不了。”子临却是回答得有条不紊,“别忘了,你的异能不是天生的,而是一次‘分子传送实验’失败后所产生的附属品……跟那些从纸级慢慢修炼升级的先天能力者相比,你当然是有缺陷的。要比喻的话……这事儿就像当厨子,别人都是从洗菜、配菜、切菜一步步做到颠勺的,而你却是直接上灶,炒出的东西当然会糊。”
听着子临的解释,猎霸的敌意渐渐也不那么强烈了,虽然他内心还是有点担心自己正在被忽悠,但因为找不到话里的破绽……他也没理由全盘拒信。
“另外,你别忘了,把暴走状态下的你控制住、从九狱带出来、并给你治疗的人,也是我们。”子临那恶魔的低语还在继续,“若我单纯是想在利用你,那当我的人逃出‘禁区’之后,我还有什么理由要留你活口呢?”
“瞧这意思……我还得谢谢你咯?”猎霸在逻辑上无法反驳对方,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爽,所以瞪着眼恶狠狠地回了这么一句。
“不用客气,感谢组织就行,这不是我个人的功劳。”没想到,子临却是微笑着全盘接收了,“我们也不过就是救了你的命、给了你自由、还加强了你的能力而已。”
“切……”猎霸撇了撇嘴,基本已经被忽悠住了,“那你现在关着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得等你的身体基本稳定下来,才能放出你出去啊。”子临早就等着对方这么问了,答案是脱口而出。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猎霸又问道。
“问得好。”子临道,“我今天来就是通知你,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哦?”猎霸也不是傻瓜,谈到这里,他还是嗅到了一些子临的意图的,“让我猜猜……你放我出去,是要让我替你去卖命对吧?”
“不,我暂时还没有那个需要。”子临道,“但我的确对你有所安排。”
“哼……”猎霸又哼一声,“那你是要我去干嘛?”
“学习。”子临说这两个字时的语气,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点嘲讽的意思。
“你小子这是看不起我吗?”猎霸听罢,当即面露不快地应道。
在成为“猎霸”之前,莱文在那个分子实验室里所担任的职务是……清洁工;而且他被招揽进去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的文化程度出奇得低,基本上,就只是识字而已……别说物理学了,中学以上的理科他就一窍不通,即使你把实验数据和各种图纸放他面前,他也不可能看懂或泄密。
这件事,子临自然是知道的,在联邦的档案库里也是记录得清清楚楚;当年抓捕猎霸的那些人中也曾有人用这事儿嘲讽过他。
“不要误会。”子临微笑着应道,“我不是让你去学习文化知识,而是让你去学习如何控制好自己的异能;我相信你也没理由拒绝,毕竟……这直接关系到你的健康和生命安全。”
“学控制方法?”猎霸将这话重复了一遍,疑道,“跟谁学?跟你?”
“我?呵……不不不。”观察室内的子临连连摇头,虽然对方也根本看不见他摇头,“我是个很糟糕的老师,在教人这件事上,我的耐心很差,所以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再教男学生了……”
猎霸总觉得他这话有点微妙,但好像也不是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事,所以没插嘴。
“……我给你安排的老师比我强多了,他可是目前全宇宙最强的变种人,机会难得哦。”而子临的后半句话,也成功引起了猎霸的兴趣。
“哈?最强变种人?”猎霸也是知道一些联邦方面的情报的,他还以为子临说的是,“难道是‘护卫官’纳坎沃?”
“纳坎沃……呵,别说笑了。”子临说出这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时,却好像在谈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那种家伙,怎能跟‘史三问老师’相提并论呢。”
…………
与此同时,开罗,某公寓中。
一个看着三十岁上下、发型邋遢、穿着睡衣睡裤的男子,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然后一边确认自己是不是又睡到地上去了,一边顺着声音伸手去摸手机。
在这个过程中,他摸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用过的纸巾、喝空的易拉罐、已经凝固在地摊上的油腻污渍、吃剩的食物、以及缺了键的游戏手柄等等。
终于,在沾了一手脏东西后,他才用那只本来就很脏的手抓起了手机,迷迷糊糊就放到耳边:“谁啊?”
“是我。”对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史三问立刻就清醒了几分,然后……他便按下了“挂断”键。
“妈的……”通讯终止之际,史三问还摆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骂了句脏话。
可几秒后,手机又响了。
“不接!”屋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但史三问不知为何像是跟人吵架一样喊了起来,“不接不接不接就不接!滚!”
他就这么一边对着空气嚷嚷,一边走向了卫生间。
接着,在几乎不间断的手机铃声中,他故作镇定地完成了洗漱。
从卫生间走出来时,果然……手机还在响。
“唉……”史三问叹息一声,终究还是过去重新把手机捡了起来,摁了接听键,“说——”
他火气很大,并透出一种无奈。
“好久没联系了,最近怎么样啊?”电话那头的天一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愉快地跟他打着招呼。
“我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史三问拉长了嗓门儿回道,“不清楚去翻翻你那破书不就知道了吗?”道完这两句,他就话锋一转,用不耐烦的口吻道,“少套近乎,赶紧说你要干嘛。”
“给你找了一徒弟。”天一也不再拐弯抹角,说明了要求。
“是美女吗?”史三问也是直来直去,不说虚的。
“抱歉,美女都被子临收了,能给你的只有男的了。”电话那头的天一这会儿笑得可欢了。
“我毁灭地球了啊!”史三问的不爽也是溢于言表,他直接就给出了一个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威胁。
“哎~你这又是何苦呢,凭阁下的颜值,随便收拾一下,去泡个吧,美女什么的至少也能带走十个八个啊。”天一接道,“你自己要当一个整天屯在屋里的死宅,怪谁呢?”
“你这个整天屯在书店里的死宅有资格说我?”史三问不服道。
“好好,那我不说了,先把那位的照片传给你。”天一这句还没讲完,一张猎霸入狱时拍的美照已经弹到了史三问的手机屏幕上。
“哼,糙汉的照片有什么好发的。”史三问虽是这么嘀咕的,但还是瞥了眼屏幕,再问道,“这次又是什么要求?”
“这位已经是狂级了,但因为不是先天能力者,需要你教教他怎么控制容易暴走的力量。”天一道,“时间嘛……眼下是用人之际,四个月之内搞定可以吧?”
“只要你能保证在他出师后的至少八个月内,我不会再受到任何来自你或其他方面的骚扰,就可以。”史三问应道。
“呵呵……那我可不敢保证。”天一用闲聊般的语气回道,“你天天上网,肯定也看到新闻了吧,最近这时局有点乱呐。”
“废话!时局是为什么乱的,你的心里就没点逼数吗?”史三问道。
“行行,那我尽力而为。”天一最终还是给了个承诺,但听着就像是在敷衍。
“切……”史三问也懒得再听了,最后留下一句,“真烦了我就毁灭银河!”便又一次将手机挂断了。
第六章 茶宴
2219年,2月15日。
持续了三天三夜的“三明治行动”宣告失败。
铁血联盟的加入,犹如为哥萨克游骑兵的同志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在两股势力的反夹击之下,联邦军节节败退,最终无奈地开始西撤。
而在观望、见证了这场反抗军同盟的胜利之后,盘踞于北非的反抗组织——“柏柏尔之魂”也有所行动了。
2月20日,经过了数天的准备,柏柏尔之魂的海陆混合作战部队由月星郡北部的图卜鲁格出发,向北横渡地中海,沿途拿下了克里特岛,并在之后的数小时内于雅典登陆,突袭了橄榄枝郡。
这一步棋,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表面上看,以柏柏尔之魂的军力,向南往非洲腹地进军会容易得多,但他们却舍近求远、舍易求难……选择渡海、直接扑向欧洲东南部,并且,还有继续北进之势。
即便是再糟糕的军事家也该看出来了,他们这是打算跟刚刚拿下蓝盾郡的另外两支反抗军队伍会师;比起在非洲孤立无援地拓展领地,迅速打通一条和其他组织可以互相支援的走廊无疑是更加高明的战略。
联邦对他们的这种行动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经过了几天休整的联邦军也再度出发,对他们展开了镇压。
但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
哥萨克游骑兵和铁血联盟自不会看着已经渡海的非洲兄弟们就这么被联邦军“吃掉”。
由于蓝盾、麦秸、双鹰这三郡的大部分城市都已被反抗军占领,反抗军因此得到了巨大的战略空间和充足的后勤支点,如今他们也可以随时出兵,用以逸待劳的姿态去跟联邦军周旋了。
阻击战、精英部队的潜入偷袭、围点打援等等,这些曾经只有联邦军能用在反抗军身上的招儿,反抗军现在也能“还施彼身”了。
就这样……一场漫长的“骚扰拉锯”,拉开了序幕。
来自东线的、不间断的各种干扰,严重影响了联邦军攻击柏柏尔之魂的步伐;在游击战领域,联邦军和反抗军的经验有着天壤之别,前者几乎是被后者牵着鼻子在走。
这场由四方参与的进军、干扰、迂回、反打的好戏,上演了整整两周。
终于,在3月5日,三大反抗组织顺利在欧洲东南部会师,高调地结成了以推翻联邦的统治为基础纲领的“起义联盟”。
这个时候,联邦军才回过神来,位于蓝盾郡和橄榄枝郡之间的、黑海沿岸的区域,俨然已被打通,成了一条连通反抗军部队的走廊。
如此下去,一旦中东和龙郡的反抗组织也跟着举起义旗,整个欧亚大陆的右半恐怕都会落入义军之手。
可以说,这一天,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开始了。
…………
3月5日,下午。
水晶郡,克里斯托城某处。
明亮的会议室中,摆着一张圆形的、石制的会议桌。
眼下,除了中间的那个主座还空着,桌边其他的位置,都已有人落座。
而且,每一个坐着的人面前,都摆着一壶茶、和一个茶杯。
有些茶具是中式的、有些是西式的、当然也有些是和式的;茶具的风格,自然和里面装的茶有关。
有的人喝祁门红茶,有的人喝英式花茶,也有人喝和风玉露;有的人爱喝雁荡毛峰、有的人喜欢凤凰水仙、也有人对白毫银针情有独钟……
而与这房间里飘荡的茶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种凝重、压抑的气氛。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喝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倒出来的茶。
直到……一个手里提着一小壶泡好的龙井的男人,走了进来。
“龙井”来晚了,而且是故意的。
纵然是晚了,他也照样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主座那儿,四平八稳地坐定。
开口说话前,他先是提起茶壶,直接用壶嘴儿往自己嘴里灌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
“好久没有‘开宴’了,诸位……别来无恙?”龙井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像是声带有什么问题。
若只听声音,别人或许会把他误认为是个老人,但实际上,他的容貌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岁,且生得仪表堂堂、器宇不凡。
“有空关心我们,不如关心一下联邦的现状吧。”桌边,第一个接他话的人,是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
虽是老者,但看起来身子骨还很硬朗、甚至比一些年轻人更加健壮,其说话声也是中气十足。
而这位的面前,摆的是一杯白毫银针。
“呵……耶夫格尼老弟,稍安勿躁嘛。”龙井并没有因对方那不怎么客气的语气而动怒,反而和颜悦色地笑着应道,“今天的时间很充分,我们可以慢慢讨论。”
“欧亚大陆都快被占去一半了,你是怎么觉出时间充分来的?”耶夫格尼接道。
“哼……”龙井的神色中当即透出了一丝不屑,“说起来……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忽然就扯开了话题,而且也没等有人接话,就在两秒后自己接道,“在二十世纪中叶……准确地说,1946年的3月5日,曾有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在密苏里州的威斯敏斯特学院发表了一篇著名的演说,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句就是——‘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边的里雅斯特,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他顿了顿,笑了一声,再道,“……不觉得,和我们现在面临的状况惊人得相似吗?”
“根本不一样好吗?”这时,一名面前放着“玉露”的、透着一股子阴柔气质的亚裔男子开口接道,“我们现在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冷战’,而是一场已经实际展开的正面战争啊,穆罕穆德亲~”
“穆罕穆德”自然就是龙井的名字,作为阿拉伯裔,有这样一个名字并不奇怪;事实上,根据现有的统计资料,这个人名相当于就是世界范围内的“王勇”。
至于在其名字后面加上一个“亲”字,那就是“玉露”兄个人的口癖了。
“正因为是正面战争,所以才没什么好担心的。”龙井回道,“政治、经济、乃至文化上的博弈,才是困难的……这就是为什么‘冷战’打了足足四十多年。”他微顿半秒,接道,“但你看两次世界大战总共打了几年?二十一世纪初的‘帝国统一战’和二十二世纪初的‘联邦革命’又花了多久?用武力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难题……科技的发展让现代战争的节奏快已到可以用‘天数’来计算总进程,你别看那几个反抗组织现在攻城略地、风光无限,也许在下一个二十小时内,他们就会瞬间崩盘、全军覆灭……”
闻言,一位面前摆着祁门红茶的冷艳美人即刻接道:“那你又怎么保证……相同的假设不会应验在联邦这边呢?”
她话音落后,龙井还没回应,坐在会议桌另一边的毛峰便抢道:“哼……卡门,以你目前的立场,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吧。”
“哦?我的立场有什么问题吗?”卡门侧目冷视着毛峰,并在问下这句之后淡定地喝了口茶。
“装什么蒜呢……”毛峰接道,“在九狱事件中活跃的兰斯和车戊辰,都跟你有关吧?”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并用上了质问的语气,“根据你给的情报,被你放走的那个‘判官’现在应该是在使用一个叫赫尔·施耐德的身份、生活在南美地区……但实际情况呢?你那老情人根本没有换身体,而且在越狱事件中玩儿得可欢了。”
“说到南美……”卡门面对质疑,非但面不改色,还反唇相讥道,“你这个没能完成任务,还被敌人给‘放回来带话’的家伙……好像比我要可疑吧。”她往椅背上靠了靠,“逻辑上来说,你‘已经叛变并成为反间谍’的概率超级高呢。”
这个话题,可说是毛峰的痛点,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在遗迹里被子临仅凭气势就震慑得动弹不得的经历,同样的噩梦他还经常会在睡眠期间重温。
再加上……毛峰本就是茶宴的专属战斗人员,以“战斗”为本职工作的他,不但没能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无伤,且让本应被灭口的罗德里戈教授落到了敌人手中,最后自己还要很屈辱地将敌人那句莫名其妙的“让龙井在茶宴上给我们备好咖啡”捎回来。
可以说,任何时候,但凡有人提起这事儿,毛峰绝对都会恼羞成怒。
“哼……对,我是实力不济。”毛峰也不否认自己的失败,不过他也不会让卡门好过,“但你是其心可诛!”
“行啦行啦,两个人都越说越离谱了……”话到这儿时,龙井不得不出来控制一下局面了,“都喝杯茶,冷静冷静,想想自己是为什么才坐在这里的……”
他的劝说还是很管用的,卡门本就冷静、并未动怒,而毛峰素来很听龙井的话,只要宴主开口,不管有理没理,他都会乖乖闭嘴。
“卡门提出的问题,确有道理。”片刻后,待毛峰安静下来,龙井便重新开口,把话题带了回去,“这也是我今天召集各位到此……想要讨论的议题之一。”他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些年,联邦高层里能堪大用的人的确是越来越少了……从双鹰郡的失守就能看出,最高决策层的愚蠢和无能,完全可能引发正常情况下不应发生的失败,甚至会导致比正常战败更糟糕的状况……”
“那为什么你还特意让我们都不要出手呢?”两秒后,一名面前放着英式花茶的白人男子接过话头,若有所思地问道,“莫非……你是有‘那个打算’?”
“呵呵……没错。”龙井笑道,“在我看来,这反倒可以成为一次机会。”说着,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清和没清基本没区别的嘶哑声音言道,“既然逆十字要‘放火’,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干脆等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等到那火苗多引燃几片蛰伏在暗处的火种,我们再一口气将这些火焰扑灭。”
他这言下之意,大部分人瞬间就懂了。
没懂的,想一下也能明白个大概……
其实,以龙井的智略,如果将联邦手中的牌统统交给他来打,十五个小时内他就能解决这次的危机。
但是,考虑到如今的时局背后有“逆十字”的存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平乱”,就显得有些短视了。
龙井眼中看到的,是大局,是更加深远的东西……
就像下棋,有时候,为了要赢,就得先退、先舍;因一时一地的损失而乱了方寸,焦躁急进,这反而会导致更大的失败。
…………
另一方面,就在“茶宴”开宴的同时。
橡之郡西北的普卢盖尔诺,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天午后,在沿海一带的雷达根本没有扫描到东西的情况下,一艘游轮出现在了海岸线上。
最先观测到这艘船的人是普卢盖尔诺外海处灯塔上面的一个摄像头。
根据传回的画面显示,这艘船正是数月前在东京湾外失踪的四叶草号。
也就是……载着大量联邦高层的子女失踪的那艘豪华游轮。
这个消息给聚集在水晶郡的那帮官僚带去的震动是可想而知的,别人不说,内阁十辅里也有一位的儿子也在那艘船上呢。
当情报被证实后,军力“捉襟见肘”的水晶郡防卫部队愣是分出了一批直系精英部队在数个小时内直奔普卢盖尔诺,准备展开“营救行动”。
在这支队伍赶赴现场之前,橡之郡本地的驻军、警察、FCPS等等部队也是倾巢而出,把能用的交通工具、甚至民用船只都征用了起来,将沿海那一块团团包围了起来,生怕目标跑了。
但谁也没料到,当营救部队登上船时,看到的景象竟是……
第七章 代替品
早在二十一世纪初,樱之府九州理工学院和大阪大学的一个联合研究团队就曾成功创建过一种极其稠密的随机SWNT/POM分子网络神经形态设备,它能够自发产生一种类似于神经元脉冲的电子脉冲,且在仿真计算中有着相当不错的数据表现。
这项研究,旨在探索“以纳米分子材料复制大脑的部分功能”和“自由分子网络本身能够成为神经形态人工智能”的可能性。
但是,在此后的若干年中,由于能源和材料这两大科技瓶颈的存在,相关的研究一直没有取得什么重大的突破。
就像我们如今非常熟悉的VR技术一样,如果真要去追溯最早的概念化雏形机,那还得是任天堂在1995年推出的Virtual_Boy,但由于其设计理念过于前卫、当时时代技术力的局限、以及任天堂内部权力斗争等原因,VB连“时代的眼泪”都没当上,一经推出就直接暴死,成为了一段瞎眼的黑历史。
“智能纳米技术”,也是一样的情况……
一直到了二十一世纪末,这项技术才有了一定的突破,只不过,其研发的方向好像已跑偏了。
当然,这也和时代背景有关,当时科研机构的最大赞助者是帝国军方,而军方对科学家们那套“造福全人类”的玩意儿兴趣不是很大,他们通常只会为“更实际”的东西掏钱,比如——武器。
也正是在那个年代,一批可以“分批植入”、“在人体内长期潜伏”、“感知同质物并进行组合”的半自动化纳米兵器诞生了。
从窃听器、到微型炸弹、再到武器组件……这项技术为侦查、暗杀、偷运危险物品等间谍活动开拓了崭新的平台。
可惜,还没等这项技术进一步发展成熟,帝国自身便已覆灭。
2102年3月11日,随着帝国的象征——“天都”的毁灭,大量关于智能纳米技术的研究资料,和多种当时被“王族、贵族”们垄断的其他高端技术一起,伴随着那座浮空之城化为了尘埃。
那之后,晃眼又是一个多世纪过去,直到今天,联邦在这个领域的科技力还是没能回到当初帝国所具备的水平。
不过,联邦以外的一些组织,在智能纳米技术的研发上却有着相当程度的成果。
比如,逆十字。
比如……珷尊。
…………
“龙之介!”看到儿子的瞬间,荒井信一郎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地呵斥了一声。
喝声未落,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龙之介冲了过去,并高高举起了胳膊。
但那一巴掌……终究是没有落下。
“唉……”走向儿子的这段距离,已让荒井信一郎的火气去了大半。
见到失而复得的亲人,喜悦自是大于愤怒的。
荒井信一郎也是个平凡的父亲,在龙之介刚失踪的那段时间,他也和其他子女被掳的联邦高层一样,心急如焚;以至于当影织出现在他们的会议中,向他们提出“那笔交易”时,他也和人群一样……病急乱投医般的接受了。
但此举所引发的结果却是:带完话、被关进九狱的影织,成为了越狱行动的内应;而接受了“只要你们能在南美帮我找到一个藏在古代文明遗迹中的动力源,我就用关于你们子女的情报来进行交换”这一交易的联邦高层们,派出去的探险队则是全军覆灭(那件事后毛峰已舍弃了“士兵二号”的身份,所以从记录上来看他也已经是个失踪人口了)。
等到他们回过味儿来,发现这可能是一次“针对挖掘小队中几名核心成员的绑架或暗杀行动”时,黄花菜都凉了……
交易过后,这些大佬们既没有获取失踪者的线索,又中了逆十字的一石数鸟之计,白白搭上了吉梅内斯和罗德里戈教授(至少在联邦高层看来这俩应该是对方的主要目标)二人……正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退一步说,“兵”他们可以不在乎,但“夫人”持续失踪,他们心里还是很痛的,这一点……天下的父母大多一样。
眼瞅着那些X二代们失踪的日子越来越长,且毫无音讯,很多人都已放弃了希望,慢慢地开始接受、并适应自己的子女已经死去的假设。
此后的九狱沦陷事件、以及反抗军起义,也把他们的注意力给转移掉了。
没想到,就在他们已经开始淡忘这心中之痛时……在3月5日这天,那神秘的四叶草号游轮竟会再度出现,而且,当初被困在那艘船上的联邦高干子弟们,居然全部都还健在。
当营救部队登船之时,惊讶地发现……船上的所有“客人”都穿着几个月前失踪时穿的服装,躺在各自的船舱内呼呼大睡。
是的,被发现的只有“客人”而已,由客人们带上船的那些随从可是一个都没找到……当然了,大佬们本来也不关心那些随从的死活,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子女是否平安。
最终,这次“营救行动”的战果喜人:被救回的那些失踪者们全体安然无恙,经过医疗人员的初步检查,他们不但是身体方面没有受伤或者挨过饿的迹象,从头发和身上的气味判断……他们连个人卫生也保持得很好。
总而言之……都没事儿。
可是,“没事儿”,反而才是最反常、最诡异的。
假如营救部队在船上找到了一地七零八落的尸体,那倒正常了。
但人质全都没事的话,这次类似集体绑架的行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绑架者一没有勒索赎金、二没有伤害人质,把人带走,过几个月之后又完好无损的送回来……就算是联邦军里最弱智的指挥官,看到这个状况时,也必然会猜测——这些人身上会不会发生了什么生理上查不出来的变化。
比如说,被洗脑、被策反、被玩坏了等等。
这就不是简单的身体检查可以发现的了,必须将人隔离起来,经过一定周期的、周密的测试才能知道。
然,这次事件中的人质们,又怎么可能会走这个流程呢?
他们可不是被俘虏的联邦军普通士兵啊……他们每一个的父母都是在这个星球上、至少是在这个星球上的某个地区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
这些大人物又怎会让好不容易平安回到身边的孩子再度被关押起来,接受什么联邦军的审查?
再加上,如今时局正乱,联邦军也的确没有那么多精力和人力来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于是……这个在日后被称为“幽灵船”的事件,在当时,就这么被得过且过地揭过去了。
从四叶草号上被解救下来“人质们”,也都陆续回到了他们父母的身边。
荒井龙之介,就是最先见到父亲的人之一;毕竟他的身份特殊,身为内阁十辅之子,待遇也是与众不同的……军队在搜索船舱的过程中,就被上级告知——对于龙之介的搜索、营救、医疗……全部都排在最优先,一旦救出,就要在第一时间通过最快的交通工具将其送回水晶郡来。
“啊,父亲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看着怒气冲冲朝自己走来荒井信一郎,龙之介却是一副很莫名的样子,他一边侧身后退了半步,一边战战兢兢地提问道。
“怎么回事?”信一郎怒极反笑,“你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自己不知道吗?”
“我没干什么啊……”龙之介却回道,“我只记得自己在别墅的房间里睡觉,然后突然就被人弄醒了,接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已经在一艘船上了,而且还到了橡之郡……”
信一郎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光看神态他就知道龙之介并未说谎,这不禁让他陷入了沉思。
沉默了片刻后,信一郎才皱眉问道:“你知不知道今天的日期?”
“日期?”龙之介道,“呃……是几号来着,十五还是十六……”
“年月!”信一郎又厉声提出了自己这个问题的重点。
龙之介一愣,过了一秒回道:“2218年……11月啊。”他说这话时,也在观察着父亲的表情,所以说完后,马上就看出了问题,“嗯……父亲大人,难道……现在已经不是11月了吗?”
信一郎没有回答他,只是板着脸,又思索了几秒,然后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先回家(荒井家在克里斯托城自然也是有豪宅的)去休息吧,关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可以问司机或者管家。之后的几天,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可以出门……”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也不可以见客,朋友、女人……都不行。”
龙之介等了两秒,确定父亲的话都已交代完了,这才开口应道:“是,父亲大人。”
应罢,见父亲微微点头,他便浅浅鞠了一躬,转身离去了。
而荒井信一郎,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却露出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神色。
…………
一小时后,水晶郡,某公园内。
乔装改扮、离开了联邦政府办公区域的荒井信一郎,来到了这个还算挺热闹的公共场所。
他独自租了艘小船,慢慢驶到了公园内一个小型人工湖的湖心,然后就关掉了船的引擎,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的手机。
嘀嘀嘀……嘟——嘟——
他用快速拨号功能,拨通了一个号码。
数次忙音过后,电话接通了。
“有什么事吗?荒井先生。”电话对面,响起的是一种温厚的、带有磁性的男性声线。
“珷尊大人,在下……有事请教。”尽管内心怀着的怀疑和愤怒,但荒井信一郎对珷尊说话时,依然不敢造次。
“呵……”珷尊笑了,他显然已经猜到对方要问什么,不过他还是言道,“那就请说吧。”
信一郎吞了口唾沫,用颤抖的嘴唇道了一句:“我的儿子……还活着吗?”
“你不久前不是刚见过他吗?”而珷尊则用反问的语气回道,“令公子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这我知道……”信一郎接道,“但……那个……真的是我的儿子龙之介吗?”
“呵呵……”珷尊笑道,“他的长相和你儿子一样,记忆和你儿子一样,对你的感情也和你儿子一样……你还有什么不满吗?”他微顿半秒,语气忽地带上了一丝寒意,“还是说……你不想要这样一个儿子……”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信一郎被吓得赶紧提高了声音,明明是独自一人坐在船上的他,这时却是捧着个手机……点头如捣蒜,“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不该因为这种事情来骚扰大人您的……”
另一边,珷尊,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对信一郎来说,比几个世纪还长。
“荒井先生,你是个聪明人。”珷尊道,“在见到‘令公子’之后,你就立即猜到了四叶草号一事是我派人做的……这点值得称道。”他顿了顿,再道,“只是……你的那点聪明,显然还不够;否则……你就不会打这个电话给我。”
信一郎听着珷尊的评价,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儿,其悲伤的冷汗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浸透着他的衣衫。
“你这样的表现,让我很为难啊……我到底是该奖励你、还是惩罚你呢?”珷尊这句,并不是在提问。
就算是提问,信一郎也不敢做出回答。
“哼……这样吧,我就跟你说一条算不上是好事、但结合目前的状况也不算是坏事的消息好了。”一息过后,珷尊似是考虑完了,于是接道,“荒井先生……你和你现在这个‘儿子’,是‘一样’的哦。”
这句话,让荒井信一郎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不用去回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你的记忆力不可能存在那种信息。”珷尊道,“我可以告诉你……过去的那个‘你’,也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聪明’的,就像过去的令公子,也如不现在这个那么优秀……”他又轻笑了一声,“呵……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喜忧参半的感觉?今天我们就聊到这儿吧,下次联系我时,希望你不要再用一些无聊的事情来烦我了。”
第八章 偶遇
三月的开罗,气候非常舒适。
这本应是这座城市在一年中最好的几个时节之一,往年的这个时候,应该是旅游的旺季,但这一年,由于时局动荡,整片尼罗河西岸都已处在了“柏柏尔之魂”的虎视之中,这种情势下,驻扎在本地的联邦军、FCPS、联邦警察等机关,自然都是风声鹤唳。
目前,开罗当地的海、陆、空客运和物流,有八成都已中断,基本上来说,西、北、南三面都已是警戒线,只有往东的门户还开着,且进出的人和物都受到了格外严格的管控。
毫无疑问,像猎霸这种最高级别通缉犯,想要在这样的封锁力度下走正规渠道进城、并不被发现……那是非常困难的。
按照猎霸自己的想法,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戴上仿生面具、假指纹和瞳膜,冒充一个有合法身份的联邦公民混进去;第二种,顺着尼罗河游进城。
前者,需要别人提供给他情报和道具,且未必能在如今非常严密的检查机制中混过去;后者嘛……虽然只要利用到鱼的基因就行,但如今他每次使出基因变化能力都会伴有一定的暴走风险。
看到这里肯定有人会问了,能变出鳃在水里游的男人,想必也能利用鸟的基因上天去飞吧?那他为什么不飞进城呢?
很简单,因为开罗城里现在到处都装了对空的无人机探测炮台……别说猎霸那个体积的飞行目标了,比洗脸盆儿大点儿有限的物体只要在天上悬浮超过三秒就会被锁定。
总而言之,猎霸自己琢磨了一番后觉得,进城是个难题。
但当他实际动身时,事情却容易得难以置信……
…………
3月7日,上午。
莉莉娅开着一辆不起眼的民用车,载着子临和猎霸,来到了开罗东面的警戒线外。
在猎霸下车前,莉莉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猎霸就扛着行李,沿着公路,走着走着就进城了……
虽然子临在途中已经跟猎霸说明过莉莉娅这个“无”能力的部分特点,但真的体验过之后,猎霸还是颇为震惊的。
他不禁想到,如果自己吞噬了莉莉娅的DNA,并掌握了这个能力……那或许世上就在无人可以逮到或威胁他了。
当然了,猎霸能想到的事情,子临肯定也早已经想到了,所以,子临才特地前来……与他俩同行。
作为一个既可以免疫“无”,又能制住猎霸的男人,子临无疑是这“护花使者”的不二人选,只有他亲自出马,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不过他在莉莉娅的面前可不会使用“护花使者”这个词,免得对方借题发挥给他上大课。
…………
上午十一时,猎霸像个傻帽儿一样,头顶鸭舌帽、穿着花衬衣、撇着大嘴、提着个行李箱,傻站在了埃及博物馆(虽然埃及在这个宇宙的二十一世纪已改名为“盾鹰郡”,但埃及博物馆并未随之易名)门前的广场上。
这会儿,莉莉娅已经把作用在猎霸身上的能力解除了,反正城内的监控力度并没有边境上那么严密,只要猎霸用帽子遮一下脸,不要像拍大头贴一样凑到某个政府摄像头前面秀特写就没事儿。
猎霸站在那儿等了大约三十分钟,就在他逐渐丧失耐心,且心头的火气越来越大时,一个将自己裹得无比严实的男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莱文?”史三问走到猎霸面前,扫了对方一眼,便如是问道。
因为已经约定好了时间地点、事先看过照片、且可以直接观察到对方“能量层面上与常人的不同”,所以史三问是不会认错的。
“嗯……”猎霸沉吟一声,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将史三问上下打量了一番。
可惜,这看了跟没看也没什么区别。
史三问今天穿的是一套“晓”组织的COSPLAY服,袖子和衣摆都老长老长……把他从脚踝到脸颊全都遮了起来,再加上他头顶还戴了顶草帽,以至于他整个人只有鼻梁以上那一丢丢皮肤露在外面。
“兄弟……”猎霸对这位“老师”的打扮哭笑不得,干笑一声,言道,“今天的天气预报报的可是二十六度啊。”
“我外套里面只有内裤,不热。”史三问不假思索的回答,让猎霸这等强者也不由得退后半步,并环顾左右,生怕有路人听见某些关键词而产生误会。
“这不是热不热的问题……你穿成这样不觉得太显眼了吗?”猎霸又道。
“你见过有谍报人员穿着COSPLAY服进行活动的吗?”史三问用一个问题回应了对方的问题。
“呃……”猎霸无言以对。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史三问振振有词地接道,“人类是视觉动物,我们在交流中受对方外表的影响之深,远超你的想象……只要你通过穿着打扮给自己贴上一个鲜明的‘标签’,比如‘二次元废宅’之类的……那哪怕你再怎么显眼、甚至主动跑到军警面前乱晃,他们也不会怀疑你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可疑人物,最多认为你是个傻逼然后把你赶走。”
“哦……”猎霸闻言,点了点头,此刻,他是真心对这位史先生的理论产生了几分佩服。
然,下一秒,史三问就用唏嘘的语气念道:“唉……果然,教你这种糙汉真是让人毫无成就感……要是来个女学生,我就可以教她‘只要达到一定罩杯并适当露出一些胸部不管穿什么都是最强伪装’的理论了……”
“嗯……你这家伙……其实就是个变态吧。”猎霸的钦佩化为了浮云,并很快认清了事情的本质。
“切,你一个通缉犯有什么资格说我?”史三问也不介意对方的评价,随口啐了一句,再接道,“行了,快跟我走吧……我看你一脸傻样,四个月内想‘毕业’够呛,抓紧时间吧。”
说罢,他就转身迈步,带路前行。
猎霸则是从嘴里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随后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拖着行李箱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广场的另一端……
就在距离他们两人几十米外的一条马路边,一个坐在豪华轿车后座上的男人,已然将视线死死定在了他们的身上。
此人身高两米、壮如山岳,面容刚毅、发似铁刷。
其实他并不很像那种会坐在豪华轿车里的人,更像是那种人的保镖。
但此刻,他不但坐在车里,还左手搂着位性感的美女,右手端着杯高价的香槟,就着新鲜的鱼子酱和美女的体香,喝了个七八分醉。
“司机。”男子见史三问和猎霸一同走了,当即就摁了一下身旁操作台上的一个按钮,冲着那儿说道。
“有什么需要吗?先生。”由于前后座之间的小窗口这时是关闭状态、且车内的隔音条件很好,所以司机和后面的乘客需要通过一个内部的对讲设备才能交流。
“九点钟方向,两个男人,前面那个穿得很古怪,后面那个拖着行李箱,看到了吗?”男子形容得已经很具体了。
司机没理由看不到:“看到了,先生。”
“跟上他们。”男子随即就给出了一个简单明了的指令。
“是,先生。”司机应了一声,便发动了引擎,驾车调头。
“诶?亲爱的,你不是答应要带我去买项链的吗?怎么这就要走了啊?”这下,男子怀里的美女不高兴了,她顺势就将软若无骨的身子朝前又贴了几分,抚着男子那宽厚的胸膛娇嗔道。
“司机,先停一停。”闻言,男子立刻又摁下了对讲机的开关。
司机的反应也很快,几乎在话音落时,已经将车平稳地停下了。
下一秒,那男子撒开了放在美女腰间的那只左手,冷冷地对对方说道:“下车。”
“你……呵……亲爱的,你真爱开玩笑。”那美女明显惊了一下,紧接着换上了一副熟练的“服务用笑容”,接道,“人家知道了啦,那就下次去买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子就打断道:“下车。”
他用另一种语气,将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十几秒后,当那位美女从杀气的笼罩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街边,脸色惨白、面头大汗、其双腿也在不住地颤抖着……而那辆豪华轿车,早已扬长而去。
…………
史三问的住所,在一栋随处可见的平价公寓楼里。
这地方条件尚可、居民众多、人员构成复杂;由于大部分居民都是租客,故而彼此间不会深交……算是一个让史三问能感到自在的地方。
当然,像这种地方,离博物馆这样的高价地段肯定是有一定距离的,步行过去太费时间了,所以史三问带着猎霸叫了辆驴车代步。
开罗的交通,一言难尽。
说得好听点,叫“自由”,说得难听点,就是“乱得一逼”。
你可以在这里看到各种类型的私人或公共交通工具,从最先进的四人座超迷你飞梭,到看起来像两个世纪前生产的破自行车,从小型游艇,到骆驼……
信号灯、斑马线、交通规则这些东西,在这里就像是玄学,既存在……也不存在。
散乱而混乱的交通秩序让这座本就拥挤的城市仿佛是一个抽烟喝酒的胖子的心血管……在臃肿中堵塞、在堵塞中臃肿。
今天若不是有史三问这个“地头蛇”带路,猎霸怕是要在寻找对方住址的过程中来个开罗兜风一日游了。
不过,即便没走什么弯路,但意外的状况却还是发生了,或者说……找上了门来。
“好烦啊。”坐在驴车上的史三问,忽然就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猎霸被他说得一愣,两秒后,方才疑道:“又怎么了?”
史三问没有回答他“我们被跟踪了”,而是直接说了:“别往后看。”
结果那个“后”字还没出口,猎霸就把脸往后面一转。
没办法,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
“啊!”等看到了那辆豪华轿车后,猎霸才后知后觉地念道,“咱被跟踪了?”
“还他妈被人发现回头看了呢。”史三问这脏话也是张口就来。
“行,我不好。”猎霸也是讲道理的人,知道是自己回头导致暴露了,“那现在咋办嘛?”
“嘿!小哥,停车,我们在这儿下。”史三问做事也果断,当即就冲赶车的小哥喊了一嗓子,然后就从兜儿里掏出一张钱来,付了在上车时就讲好的价钱,还补了句,“不用找了。”
赶车的那位见还没到地方就能拿钱走人,自然是高兴的,说了声谢谢便驾车离去。
而下车后史三问和猎霸则站在了路中间,干脆就直勾勾地盯住了那辆尾随他们的豪华车。
此地,早已不是市中心了,他们站立之处是一条黄土沙石铺就的小街,没什么大车从这儿过。
跟踪他们的司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向并进行了回报,数秒后,那辆车也停下了。
紧接着,一名穿着一袭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男子就从后座那儿走了下来。
他下车后,司机就把车开走了。
然后,他便迈着大长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史三问和猎霸。
“安东尼奥·莱文,或称……‘猎霸’。”西装男一边走近,一边已报出了猎霸的名讳,“联邦S级通缉要犯,九狱沦陷事件的最凶恶逃犯之一。”
仅仅是他逼近时的这股气势,已让猎霸全身的神经都为之紧绷起来,战斗的本能告诉猎霸,这是一个极强的对手,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很难做到全力应战。
“我以联邦‘护卫官’的名义,在此行使自己的‘无责行刑权限’……”西装男说着,能量的律动已在其周身绽起,“……将你,以及疑似是你同伙的这名男子,在此就地正……”
不料,就在他最后那个“法”字即将出口之际。
史三问忽地上前一步,昂首迎上对方,开口来了一句:“这位老兄,你今早出门前,没拉屎吧?”
第九章 被迫转移
在这个宇宙,所谓的欧米伽级(Omega_level)变种人,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最低评判标准——无限制的异能输出。
举例而言,如果一个人的能力是“自我分裂从而形成复制人”,且该能力是欧米伽级的,那理论上来说,他就可以以一分二、二分四……这种可怕的指数级速度进行无限地自我复制;仅仅六十四次之后,除去本体之外,他便可以制造出9.22337*10^17个他的复制人,这个数量是一个什么概念呢?假设地球上有100亿人口,那么这些人可以填满九亿两千两百三十三万七千个地球。
毫无疑问,别说对一个星球而言,就算对整个宇宙而言,“欧米伽级”都是极度危险的。
好在……古往今来,像这样的存在极为稀少。
首先,“欧米伽级”是仅存于变种人之中的特例,异能者中是不存在这个概念的;因为异能者的能力都源自“罪”,而不是来自于基因突变,虽然练到“神级”之后,异能者的上限也会变得非常高,但是否能具备“无限”这种特性……就不好说了,得看能力的性质。
其次,“欧米伽级”无法通过“修炼”来达到,且很难用异能者范用的等级或分类去界定;说白了……这个级别的变种人都是天生的,而决定和限制他们实际表现力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的想象力而已。
其三,也是欧米伽级变种人永远都那么稀少的最大因素——“他们会受到来自宇宙意志的制裁”。
这个要解释起来也不难:我们可以将宇宙视为一个生命体,就像我们人一样,而“宇宙意志”就是人体的免疫系统,至于欧米伽级变种人嘛……无疑是类似于“肿瘤细胞”的存在。
若这个肿瘤细胞足够低调,既不扩散、也不搞破坏,就像一个普通的细胞一样度过自己的一生,那么免疫系统也就不会对他有太多关注,但若是肿瘤细胞要搞事,那么像天老板这种“宇宙意志衍生出的具象化实体之一”,肯定就会有所动作。
史三问,就是一个欧米伽级变种人。
子临说他是“目前全宇宙最强的变种人”,绝不是在开玩笑的。
而他对天一说的,什么毁灭地球、毁灭银河……也的确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当然,史三问只是说说而已,真的毁灭了地球,那宇宙也绝不会轻饶了他,再说了……毁灭地球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史三问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和立场,所以他活得很低调,活得……像个死宅。
行文至此,想必大家心里都已在急不可耐地念叨着:“行了,别哔哔那些有的没的了,快点说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吧!”
反正有很多人应该都已经猜到了,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史三问的能力,用一个字来总结,就是——“屎”。
他可以无视热力学第一定律和物质守恒定律地凭空制造出屎来,且不需要做任何的功就能对所处的时空产生原子级的影响。
他可以操控已存在于当前时空中的屎,在无视宇宙四大基本力的前提下随意活动。
笼统地说,他能操作的物质是屎,但细致点说……所有生物的肠道排泄物他都可以操控,无论是残渣还是液体,总之只要是经过消化系统出来的玩意儿,不管你消化的程度如何,都会受他操控。
那么没有消化系统的生物是不是就不怕他了呢?抱歉……我刚才说过了,他凭空制造也行,你有没有真的不重要。
因此,即使是面对着一名“护卫官”,史三问也是完全不慌。
毕竟……杀人这种事,宇宙意志是不会来管的,除非你能永久杀死天老板这种级别的存在,否则就算杀掉上亿人,对整个宇宙来说也不算大事。
“找死……”那名护卫官在听到史三问的问题后,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且他也看不出史三问身上有什么强大的能量波动,所以他把这当成了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嘲讽。
呼——
拳风未落,杀意已至。
这名护卫官本就没有留活口的打算,他也没有兴趣确定史三问究竟是不是猎霸的同伙儿;若不是之前的广场上人多眼杂、打起来可能会造成无辜群众和周边财产的损伤,他在博物馆那儿就已经动手了。
然,就在他这一拳落下的当口,突然……
呲——
伴随着一阵他脚上的皮鞋与地面摩擦的动静,他整个人突然往后方平移了两米,导致这拳挥了个空。
好在他没把史三问当回事儿,拳头上只施加了可以把装甲板打碎的那点力量、且拳速也不快,要不然……这一记空拳造成的风压说不定会把地面和两边的建筑都给摧垮。
“嗯?”一秒后,这名护卫官的脸上就露出了狐疑之色,他不禁在心中念道,“怎么回事?这个COS男也是能力者吗?但这能力究竟是……”
身为狂级能力者的他,经历过的大小战斗无数;基本上……除了一些“概念化”的异能之外,只要通过观察对方施术时的能量流动,他就能大致猜到这是什么能力。
但,刚才史三问的身上,没有那种流动……
因为对史三问来说,这种程度的操作,就跟呼吸一样,不需要特意去注意什么,动个念头就完成了。
“我明白了。”护卫官琢磨了几秒,煞有介事地言道,“你的能力是‘让某个人或者物体强制退回到几秒前的状态和位置’对吧?”
方才那一下……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仿佛是来自于内部的力量朝后方拖了出去,而不是那种被“外力”推动的感觉,所以他才做出了这个颇有把握的判断。
“不对。”而史三问那边,却斩钉截铁地给了个否定的回答,并接道,“以及……我的能力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是我的对手。”他微顿半秒,再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转头离开,并把今天见到我们的事情全部忘记;第二,继续尝试来杀我,然后被我杀掉。”
“哼……可笑……”护卫官老哥这是怒极反笑,“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我,江赢……”他用很自豪的口吻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可是人称‘地上最强肉体’的男人;自从我升到狂级之后,除了九狱监狱长秋正一那手‘破坏’之外,我还没见过任何物理或能量攻击能突破我体表的能量力场……”
话至此处,江赢干脆上前几步,走到史三问近前,昂然一立,摆出一副任打的姿态,笑道:“呵……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扬言要杀我?我告诉你……就算我站这里不动,让你打上一天一夜,打到你自己累吐了血……我也不会有半分损伤。”
见状,史三问沉默了几秒,然后,默默地转过头,朝着猎霸那边走去。
边走他还边道:“走吧。”
“啊?”猎霸被他说得一愣,心想着,“地上最强肉体还在呢,走得了吗?”
另一边,江赢也在嘲讽着:“走?哼……能力被我看穿,虚张声势又失败,于是准备故作镇定地逃跑吗?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吗?”
说罢,他已暗提一口气,准备冲上来了。
这一次,江赢欲用上八成左右的身体能力,让对方见识一下什么叫“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就已被一拳穿心”的感觉。
不料……
呲——
就在他将动未动之际,他的身体又一次开始后退。
这回他的感觉清晰一些了,他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是自己的肠子那块有股力量在牵拉着自己。
短短几秒,江赢就被向后拉出了十几米的距离,而且这几秒间,有一种极度可怕的感觉突然袭来……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肠子里的东西好像正在急剧地变多,导致他那有着完美腹肌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满涨了起来。
嘭——
他的痛苦和恐惧,没有持续太久,又过了一秒,他就原地爆炸了。
爆炸发生的刹那,可以看到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乃至每一个毛孔……都有屎喷出来,就好似一个被过度注入豆沙馅儿而崩坏的面团。
由身体内部产生的压力让他的体表防御力场变得毫无意义,急剧增加的物质本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身体在短时间内能排出量,即使是单纯的加量他也死定了,更何况史三问还操控着这些物质直接往外“爆”。
作为目击者的猎霸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史三问在引爆对方之前要先将对方拖到远处——怕溅着一身屎。
而史三问,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从头至尾,他的双手都没从口袋里拿出来过,就已经将战斗结束了。
甚至在江赢爆炸的瞬间,史三问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走啊。”经过猎霸身边时,史三问又叫了对方一声。
这会儿猎霸才回过味儿来,刚才史老师那句“走吧”,背后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个护卫官已经死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呃……那个……尸体你就不处理一下吗?”猎霸一边快步跟上已经走出好几米的史三问,一边问道。
“已经没有意义了。”史三问回道,“就算我将其毁尸灭迹,并找到刚才那个给他开车的那个司机一并灭口,对于联邦来说,这依然是一个‘护卫官神秘失踪’的状况,跟‘护卫官横死街头’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会往死里调查的那种事件。”他顿了顿,“依靠着街面摄像头,他们很快就能确定江赢在失踪前是在跟踪我们,随后只要找到那个赶驴车的,就能立刻问到我们原本的目的地,即我的地址所在;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找不到按个赶驴车的,在这种级别的事件里,直接展开地毯式搜查也很正常……他们只要掌握一个大概的方向和区域,我们就早晚会被搜出来。”
“嗯……”猎霸听到这儿,点点头,“也对,只要走访一下周边群众,问他们‘附近有没有喜欢出门穿COSPLAY装的变态’,估计半天不到就能找到你。”
“你是不是想屎啊?”史三问被吐槽后,转头就是一句带口音和双关的恐吓。
“行行……我错了,您接着说,我们接下来该咋办呢?”猎霸也是该怂就怂;事到如今,他已经丝毫不再怀疑这位史老师的实力了,只是对其品行和癖好还保留意见。
“没办法,只能搬家了。”史三问道,“反正开罗现在也不太平,干脆……你帮我收拾一下细软,咱们天黑以前就出城。”
“换地方没关系吗?要不要通知子临他们一声?”猎霸又问道。
“不需要,他们自己会知道的。”史三问回道,“再说了,我的工作是教你能力的用法,在哪儿教本来就是随便的……让你来开罗也不过是因为我最近这些年住在开罗罢了。”
他说完这句,好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两秒,然后说道:“嗯……我得打个电话,你先别打岔。”
史三问脚下不停,继续带路,右手则终于从口袋里伸出来一回,举起手机拨了个号。
“喂?诶,对,是我。”史三问的话,猎霸听得很清楚。
“真是难得啊,你居然会主动找我,上次你打过来是几年前来着?”而电话对面那个男人的声音,猎霸凭着自己从大蜡螟身上获取的DNA,也能听清。
“行了别废话了,要套近乎见了面再说。”史三问跟谁说话都是这么不客气,“我们最迟四个小时后从开罗东面出来,你来接我们一下,顺便给安排个新的地方嘛。”
“呵呵……行,那你们沿着公路主干道走,开车步行都可以,我会来找你们的,见了面再说。”对面那位也是没什么废话,听其说话的语气也相当靠谱。
双方交代完了各自要说的,便同时挂断了电话,也没道个再见啥的。
猎霸见他电话打完了,便问道:“这又是谁啊?”
“张三。”史三问想都没想就答道。
“那这位张三又是干嘛的呢?”猎霸又问道。
“不干嘛。”史三问的回答也是微妙,“反正有问题就找张三,他基本啥都能干。”
第十章 三个男人的公路旅行
过人之处谓之“奇”。
所以,张三应当是个奇人了。
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过人之处,多到你难以想象的程度。
你家里要装修,他可以帮你把设计图纸外加预算都给做了;你想吃顿好的酒席,他可以亲自下厨给你整出来;你想学一门乐器,只要是你说得出来的玩意儿,他都能教你……
而这些,还只是常规操作。
张三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即使对于一些奇葩的、繁琐的、独特的要求,他也能满足。
比如你现在跟他说,你想用两万块钱环游世界,且至少要去游览二十个国家,怎么办?
换了别人可能会回你一句“先整容吧”了事,但张三不会用这种抖机灵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他会先帮你调查一下这个假设的可行性,如果真的可行,他就会给你一个计划——一个你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的计划,来完成这件事。
具体来说就是……他可能会让你先乘上某个航空公司多少周年纪念的限时超优惠航班,抵达欧洲,然后参加一个只需要付一点自行车租金就可以加入的环法骑游团,当你这个团到了敦刻尔克附近时,又刚好能加入一个纪念敦刻尔克大逃亡多少周年的渡海体验活动,越过英吉利海峡后,你又赶上了一次泰晤士河上空的滑索火炬传递,之后又是限时折扣的航班、轮渡或列车……和一些十分优惠的当地活动混合着推动你的行程。
最后这一圈下来,你不但只用两万块钱就去够了二十个国家,还会感到旅途很充实。
当然了,如果这件事儿“不可行”,张三就会直接告诉你不可行,并跟你讲一下大概要多少钱才行。
张三,大致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让你感觉“什么事都能办”、“就算不能办也会给你最合理的建议”的、极为靠谱的人。
因此,当史三问临时决定要离开开罗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联系张三。
像“搬家”、“寻找合适的住所”、“快速且不引起周边邻里注意就安顿下来”这些事,让张三来办,自是手到擒来。
…………
下午五点,史三问和猎霸已经开着一辆破旧的小拖车,行驶在了开罗城外的公路上。
出城时的检查比进城时要宽松得多,再加上史三问连衣服都没换,所以过关卡的时候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其实,史三问这辆车上的东西非常多,除了猎霸的行李之外,还有他自己90%的家当;这么多的杂物,无疑是值得去搜一搜、查一查的……
但检察人员一看到那些昂贵的动漫抱枕、游戏手办……跟廉价到扔了都没人愿意捡的破碗烂勺堆砌在一起时,就莫名产生了一种嫌弃之感。
再结合史三问这人的造型,检查人员不禁想到:“我要是检查时弄脏了这货的抱枕,他八成会说我玷污了他老婆,然后跟我这儿撒泼打滚乃至找我拼命吧……”
就这样,靠着别人对自己的刻板偏见,史三问甚至都没有接受什么盘问,就从城里出来了。
“当你说要我帮你‘收拾细软’的时候,我以为只要整理一下银行存折、现金和玉石之类的东西,装在一个小箱子里拎着就可以走了。”随着离城的距离越来越远,猎霸也渐渐安心了下来,开口跟史三问攀谈道,“……结果,你这等于是让我帮你搬家啊。”
“废话,你知道什么叫‘细软’吗?”史三问却是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所谓‘细软’,就是指‘精细而易于携带的贵重物品’……”他顿了顿,视线朝车后方瞥了瞥,“我这一车东西,每一样都很贵重,而且每一样都很便于携带啊,所以全部都是细软。”
“你那些抱枕手办之类的我就不说了……即使撇去个人爱好的因素,客观上的确也挺值钱的,问题是……”猎霸说着,也朝后放看了看,“你连缺了口的牙刷杯、油腻到变色的纸巾盒、还有锈了好几块的搪瓷洗脸盆儿都要带上……”
“要你管?这些我使起来习惯不行吗?”史三问还没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道,“新买的我用得不顺手,千金难买爷舒坦懂不?”
你可以说他强词夺理,但换个角度来看他那套歪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决定物品价值的最重要因素其实是人的感受和认知,你花几万块买下的钻石在日常生活中对你的帮助可能远不及一卷几块钱的卫生纸;你花高昂的价格吃到的海鲜和土特产,在渔民和当地人眼里可能是吃得想吐或者在地上随便捡捡就有的玩意儿。
也许,史三问才是真正“活得明白”的人,至少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而不是像大部分人一样在一个由资本家控制的世界中不断地被别人告知你需要什么,然后为了这份被他人定下标准的物欲而随波逐流。
“那啥……你之前说,我得跟你学四个月是不是?”聊天进行得越久,猎霸越发觉得这场师徒关系将是一次对他精神的肉体的双重考验。
“呵……”史三问笑着回道,“那得看你学得怎么样了,你要是足够聪明,四天就学成了滚蛋,那我第一个拍手叫好啊,但据我观察……你应该是个坑。”
“我还什么能力都没用呢,你怎么看出坑来的?”猎霸疑道。
“和能力无关,学习主要是看悟性和智力。”史三问道,“你看你……见面半天不到,就把我坑得搬家了,智力肯定不高啊。”
“这跟我有毛关系啊?”猎霸不服道,“接头地点、交通工具、行进路线……全都不是我定的,鬼知道会正巧撞上一个护卫官啊?”
“呵……”史三问闻言,干笑一声,摇了摇头,“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这事儿吧。”
他俩说到这儿时,车已行到了相对荒凉的一个路段,也正在此时,路边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亚裔、微胖、相貌平平,穿着一套既不很贵也不便宜的衬衣和牛仔裤;其整个人的样貌和气质都给你一种“随处可见的路人”的感觉。
他,就是张三。
史三问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故而将车减速、靠到了路旁。
张三也没多话,待车停稳后,他便面带笑容地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上来了。
“你怎么到这儿的?”对方一上来,史三问就开口问道。
“跳伞。”张三的回答十分猎奇,但他说出这两个字时的语气却很随意。
“哦……难怪附近也没车。”史三问念叨着,“诶?那你的降落伞呢?”
“稍微改了改,当成帐篷卖给几个路过的野营爱好者了。”张三道。
听到这句,副驾驶座儿上的猎霸不由得回头看向了对方:“兄弟……你到底在那儿站了多久啊?”
“二十分钟。”张三回道。
“喂喂……我看你就是直接背着个帐篷跳的吧?”猎霸玩笑道。
“呵……”张三知道对方的意思,他笑着应道,“降落伞改帐篷哪儿用得了二十分钟啊,我还能在十分钟内把自行车改成轮椅呢。”
“再花十分钟他还能把你忽悠瘸了然后把轮椅卖给你呢。”史三问也适时地插了句嘴,随即就重新发动了车子,对张三道,“嘿,接下来去哪儿啊?”
“先往前开,到第一个加油站再停。”张三回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史三问已经开始驱车前行了。
“我有两套方案给你们,在前往加油站的途中你们可以听一听,再考虑一下哪套比较好。”张三继续说道,“第一套比较稳妥,你们直接往东南拐,去枣椰郡,随便找个像利雅得这样的绿洲城市住下……”
“不去。”谁知,史三问还没听到第二套方案呢,就先把第一套给否了,“热带沙漠气候,夏天太热。”
“哈?”猎霸闻言,疑道,“开罗的气候不也差不多吗?再说你好像也不是常出门的那种人吧?待在空调房间里,外面热不热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那你考虑过那些送外卖和送快递的人的感受吗?”史三问反问道,“你知道我曾见过多少快递小哥在风雨和酷暑中奔波,忙得连屎都没时间拉……你在那种四十几度的地方叫个外卖,万一送餐的人一个不爽,往你的披萨里射一滩……”
“行行行行……可以了,可以了!”猎霸不想再听下去了,“您有生活,您说了算……”
“那我就说一下第二套方案吧。”坐在后面的张三倒是对这番谈话不以为意,还是用十分淡定的语气接道,“这套就比较复杂一点了,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对照着地图来听我说。”
哐叽——
他话音未落,史三问抬手就是一记摆拳,当即“打”开了自己头顶上方的一个储物空间。
下一秒,一张卷起来的纸质世界地图顺势就从那儿掉了下来。
猎霸本来想吐槽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会用纸质地图,但转念一想,他要是把这话说出来,对方八成就会用“手机会没电或者没网但纸不会”之类的理由再次教育自己,所以这回他压根儿就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了地图,在手中缓缓展开。
接着,张三也从后座那儿凑了上来,指着猎霸手中的地图接道:“我们现在位于地中海东岸的最南边;这一侧,目前来说……‘基本上’还是处于联邦的势力范围,但由于爱琴海上面那一块和黑海的西岸已经反抗军的了……所以,以冠之郡为界,右边所有的海域现在都是战争状态,民用船只根本出不了海。”
“海路走不了,那空路呢?”史三问迅速抓到了对话中的要点,提问道。
“呵……这附近要是有可以合法起落的机场,我还用跳伞?”张三笑道,“既然联邦政府已经宣告进入战争状态了,航运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现在除了西欧、北美、南非和北极圈之外,其他地方的领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空运监管……有些地区是限制起落,还有些干脆就在天上派无人机巡逻攻击,总之,欧亚非大陆交界的这块地方,还有整个双鹰郡的领土,所有民用的飞行器几乎都已停运……只要你敢上天,就要做好被莫名其妙打下来的觉悟。”
“所以就只剩陆路了咯?”史三问接道。
“是的。”张三道,“所以……既然你不想去枣椰郡,那么龙郡和西欧,你挑一个吧。”
“别的地方都不行吗?”史三问又问道。
“美洲也可以,但你们也得先抵达龙郡沿海地区或者欧洲中部才能乘到前往美洲大陆的航班。”张三回道。
史三问想了想:“那还是奔欧洲吧,去龙郡要经过中东地区,太多沙漠了,风景不好看。”
“重点是沿途的风景吗……”猎霸侧目看向史三问,槽点脱口而出。
“不,重点是跟谁一起去。”史三问想都没想就接道,“虽说我个人倾向于和肤白貌美的美女一同进行这种长途旅行,可惜我身边只有两个糙汉,没办法……只能寄情于景、聊以**。”
“哈哈哈……”张三被他逗笑了,“你还是老样子呢,看来这次的旅途中我至少不会感到无聊。”
“嗯?”猎霸从他这话里听出了什么,“张先生……你也要跟我们同行吗?”
“是啊。”张三回道,“到了地方我还得给你们安排住所、身份等一系列琐事呢,再说……我现在也没办法回去啊。”
“逆十字不是有潜艇和自己的飞吗,我今天来开罗时就是先乘了飞梭再换了车的。”猎霸道,“让他们过来接一下,我们不就能立刻抵达世界上任何地方了吗?”
“哈!想什么呢?”没想到,这回连张三都开始嘲讽他了,“你又不是逆十字的正式成员,不过是个学徒而已……人家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能送你过来就不错了,谁知道你才来半天又要换地方?你还指望他们开着那种暗合金交通工具来给你当司机?”
“唉……”两秒后,猎霸还没回话,史三问就在旁边补了一刀,“……四个月真的未必够啊……”
第十一章 夜袭
虽然张三的规划肯定是以合理和效率为前提的,但为了配合史三问那包括“看风景”在内的一系列任性需求,他们最终商量出的路线并不十分安逸。
从开罗东出来的三人,将沿着地中海东岸的一路向北,先到耶路撒冷、再去大马士革,然后途经霍姆斯、阿勒颇、阿达纳、尼代、阿克萨赖、安卡拉、博卢、萨卡里亚等等本文的大部分读者不看地图绝对没听说过的中东城市。
最后,他们将于伊斯坦布尔,连人带车地登上一列名为“东方快车”的特殊交通工具,这玩意儿特殊在哪儿……后文再表;总之,“东方快车”是目前唯一一条可以穿过黑海沿岸的反抗军领地的联邦陆路运输线,乘上它,就能从伊斯坦布尔一路直抵巴黎。
…………
仍是3月7日,晚,九点。
史三问的那辆破拖车总算是抵达了耶路撒冷。
这一路上,有好几次经过加油站时,猎霸都想用或合法或非法的手段去给他们换辆别的车,但史三问就是不同意。
理由是:其一,他是不想节外生枝;其二,他说这车他开着顺手。
知道争辩不过他的猎霸,只能一路上都假装不经意地轻哼着“老爷车,沉默多少年,说起话来先冒黑烟”这样的歌词,来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无论如何吧,在九点多的时候,他们仨还是顺利地在一家旅馆下榻了。
曾经是三大亚伯拉罕宗教圣地的耶路撒冷,因为经历了二十一世纪初帝国对各大宗教势力的大清剿,如今已变成了一座普通的、没落的小城。
活在这个平行宇宙二十世纪的人绝对没有想到,原本不可开交的巴以冲突、以及世界上所有的宗教分歧,在维克斯托克帝国的初代“皇帝”治下,只花了短短几个月就全部搞定了,而其方法简单地说就是——谁再宣扬宗教就满门抄斩。
失去了宗教光环的耶路撒冷是凄凉的,因为其在宗教史上的特殊意义,当年帝国把这里的教堂、清真寺、甚至很多知名的古迹(如西墙、圣殿山等)都给夷平了(其他地方的教堂大多改为了旅游景点和博物馆),而为了信仰给这些建筑“殉葬”的人也是不计其数……
当然,对二十三世纪的人来说,这些,都已经是两个多世纪前的老黄历了。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对宗教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像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对奴隶制度的感觉一样;他们所处的环境、学习到的知识,都告诉他们宗教只是一种文化现象,是在政体还不够成熟、科技还不够发达的年代里诞生的、部分取代政治职能的衍生品……所以,他们基本无法理解宗教信徒的心态,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些虚构的故事而争论、争斗、流血、赴死。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中,耶路撒冷慢慢于废墟中被重建起来。从一座市区面积仅有126平方公里的小城,扩建成了总面积大约八百多平方公里的小城。
史三问他们,就住在了这座小城南区的一家汽车旅馆里。
是夜,九点三十分。
张三开了个单人间,已经去休息了,而史三问和猎霸则同住一个双人间。
进了屋子,猎霸刚把行李箱放到床上,准备换件衣服睡觉,就被史三问给叫住了。
“不用浪费时间了。”史三问往自己那张床上一躺,双手枕着头道,“你今晚不会睡的。”
“嗯?”猎霸闻言,当即表情微变,朝着墙角连退了三步。
虽然猎霸这一生中经历过很多让他感到“有点慌”的时刻,但这一刻,无疑是最可怕的。
“你现在就出去跑步,等天亮了再回来。”史三问的下一句话很不讲理,不过确是让猎霸松了口气。
“哈?”猎霸疑道,“为什么?”
“修炼已经开始了,同学。”史三问道,“以你的资质,我认为在旅途中就可以练起来了。”
“跑步算什么修炼?”猎霸道,“难道你不该先从异能的理论知识开始教起吗?”
“理论知识,我明天会在车上跟你讲的。”史三问回道,“今天因为是我开车,我不想一心二用才没讲,明天换张三开,我就可以讲了。”他顿了顿,“至于跑步算什么修炼,等你听完理论知识,就会知道了。”
猎霸听到这儿,还是将信将疑:“我……现在出去跑步,跑一宿……不睡觉,明天在车上还要听课?你就不怕我累死?”
“你会吗?”史三问反问道。
“嗯……”猎霸道,“不知道啊。”
“你连续不睡觉的最长记录是多久?”史三问又问道。
“四十几个小时吧,记不清了……”猎霸回道,“在我成为能力者之前,曾经因为轮班顶班连续工作过两天一夜,第二天下班感觉自己已经要死了……不过这种疲劳感在获得异能之后就再也没体会过了。”
“哦,底子还不错嘛。”史三问接道,“那你从今天开始,都不要睡觉了,也不要吃饭喝水,每天晚上就出去跑步,白天在车上休息听课。”
“什么?”猎霸听完都惊了,“不让睡觉也就算了……还不吃不喝?别说跑步了,哪怕坐着不动,三天左右也得渴死了吧?”
“不会的。”史三问道,“我见过拳击手为了减重不吃不喝拼命跑步,实在渴了就含一片儿干香菇促进唾液分泌,然后再把香菇吐了出去跑步,跑到最后流不出汗、尿不出尿……这样持续个两三天,照样没死。”他微顿半秒,“哦,当然了,他们是可以睡觉和休息的……考虑到人家是普通人,你是能力者,加大点强度也是应该的。”
“所以说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啊?”猎霸不知不觉声音就高了起来,“减肥吗?”
“我不是说了嘛,明天听我讲了理论,你自然就懂了。”史三问说着,从自己的随身行李里拿出了一台掌机,俨然是准备开玩了。
猎霸不爽归不爽,但他一时也找不出拒绝这种安排的理由,他知道,史三问不会无缘无故就让他做这种“修炼”,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说出“你今天不说明白我就不去”台词来的人,所以他终究还是去了。
“对了……”走到门口,正要出去时,猎霸忽又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句,“既然我压根儿就不用睡觉,那你为什么还要开一个单人间和一个双人间啊?直接开一个双人间或者俩单间不就完了?”
史三问连头都没抬,边打游戏边老练地回道:“我不想被前台误会是GAY啊。”
猎霸心里当时就吼道:“就你这身打扮还怕被人误会?”
但他嘴上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是道了句:“行行……算你狠。”就开门出去了。
…………
半夜无话。
至凌晨一点,刚睡下不足一个小时的史三问,突然睁开了眼睛。
如果你们认为史三问只是一个靠着欧米伽级能力才位居强者的人,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他之所以能成为逆十字钦定的异能导师,并不是因为他那天生的能力,而是因为……他除了是个欧米伽级的变种人外,还是一个运用能力战斗的天才、大师。
此刻,他会醒来,自然不是为了起夜上厕所——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他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在睡前彻底排空肠道和膀胱。
史三问会醒,是由于有人触发了他在房间周围布置下的“异能防御机制”。
这套机制的原理很简单:首先,他先在整个房间所有出入口(比如门前的走廊下,门板靠上的区域、窗沿、窗沿外的地面等等)以及与自己所睡之处相对的八个方向的墙壁上……全部都先埋下非常微量的屎。
微量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正常人吃下去也不会注意到的程度。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吃下这种玩意儿人也不会察觉?是的,不会……只要量足够少的话。
举例来说,一个成年人每天无意中吸入或摄入的土壤和尘埃,平均下来大约是100毫克,这样算,每年你都会吃下36500毫克的土,也就是三分之二个鸡蛋的大小;这种量,人自是察觉不到的……
即使更大一些的量,也未必能被差距;比如说,你每喝一杯纯天然果汁,极有可能已经吃下了三只果蝇;每吃一碗饭,可能就吃进了四五只米虫卵……
总之,史三问布下的防御网,除非遇上嗅觉接近德国牧羊犬的异能者,否则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接着……布屎完毕后,史三问会让这些物质和自己产生一种连接,当那些微量的屎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力或者进入人体环境时,他就会感应到。
眼下,史三问即使不用看也知道,有人站在了他的门口。
从体重和肺活量就能判断,来者共有两人,且皆是高大健壮的成年男子。
而且这两人肯定不是张三和猎霸,因为史三问已经在那两位的肠子里留了“跟踪物”,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当即又确认了一下两名同伴的位置:此时,猎霸还在挺远的地方,估计是怕在城里夜跑会被摄像头拍到或被警察盘问,所以奔郊区去了;而张三,还在走廊另一头的单间里。
然,就在他确认的同时,忽然发现,张三的房间门口……这会儿也站着人呢,且是三个人。
“不至于吧……”史三问心中念道,“难道是开罗来的追兵?但我们干掉的可是护卫官啊,他们至少也得再派一个护卫官级别的人到场、或者让EF和EAS派出特殊作战部队才会展开搜捕的……况且开罗自身的防务已经捉襟见肘,哪儿还有多余的战力分出来追击我们?”
他思索之际,门外的两人,开口说话了。
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冲着通讯装置讲的,且声音压得非常低。
“我们就位了。”
“我们也就位了。”
“他们来的时候是三个人,有个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要再等等吗?”
“不用了,两个就够了,走得那个看起来还挺壮,真在屋里反倒不好对付。”
“那……第三个人回来发现同伴不见了,去报警怎么办?”
“报警怕什么,咱都得手那么多次了,只要别在同一个地方连续抓人就没事。”
“对对,而且……这次这三个家伙,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八成是逃犯什么的……刚才我去搜了他们的车,在后座儿底下发现了一个反追踪装置,还是个高级货,可以屏蔽联邦通用的交通摄像头的视觉信号,黑市上得卖好几万呢。”
“哼……这下发了,有了这个,我们以后做起事来就更方便了。”
“行了,先抓回去再说吧,明天正午就要‘开祭’了,这两个人一定是我主送来的礼物,都是天意……事不宜迟,动手吧!”
史三问的听力是可以达到和远程监听仪器一样的水平的,这点……只要是把能量控制练到“入微”之境的能力者都可以做到。
从些人的对话里,史三问听出了颇多有用的信息:其一,办事靠谱的张三先生在上车时就已经默默地帮他们把反追踪的工作做好了;其二,这帮人绝对不是联邦的人,也不是反抗组织;其三,他们做的事情……或许和宗教活动有关。
别看史三问外貌上是三十岁左右年纪,他的实际年龄可是非常、非常老了……老到足够他经历过那个宗教还存在的年代。
所以有些事,他比这个年代的老人更懂;他很清楚人在所谓信仰的旗帜下能干出多么违反常理、丧心病狂的事情。
咔嗒——
就在他思考这些事的时候,房间的门已经被打开了——用钥匙打开的。
他和张三几乎是在同时受到了相同形式的突袭:被人突然摁住、捂住嘴、并朝着脖子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史三问可以抵抗,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继续装死,以便看看这帮人要把他带去哪里,以及……用来干什么。
第十二章 穆神教
后备箱的盖子一盖上,史三问就睁开了眼。
镇静剂对他是无用的,他可以用原子级的操作将那些进入自己体内的化学品屏蔽掉,简单地说……用屎形成的分子薄膜将那支针管里的每一个水分子都单独包裹起来,将其与自身的血液隔离,然后通过分子间的空隙将那些物质引流至体表并从毛孔排出。
是的,他就是这么厉害,就是这么逆天,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以史三问的才能,即便给他一个很弱小的能力,他也能给开发出花儿来,更不用说欧米伽级的能力了。
十几秒后,车开始动了。
起初这车行驶得还很平稳,但没多久就开始颠簸,这说明它已驶上了一条不怎么平整的道路;按频率来推断,应该是沙石为主的路面,反正不像是城里的主干道。
史三问感应了一下张三身上的“跟踪器”,判断后者应该是被装进了另一辆车的后备箱里,不过他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
他又将感应的范围扩大了一些,很快就发现,运张三的那辆车上乘了三个人,而运自己的这辆车上也是三个,这说明刚才这伙人进来抓人时,还留了一个人在停车场把风。
再进一步将感应范围蔓延出去,大体上就能判断出他们在往城外十分偏僻的地方行驶了,因为人多的地方屎就多,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没那么多人。
一路无话,大约四十几分钟后,车停了。
接着,那六名绑架者一起下了车,并分别从两辆车的后备箱里扛出了史三问和张三。
史三问自然是继续装昏,张三倒是真昏了。
被扛起后,史三问趁着扛他的人不注意,加上夜色的掩护,悄悄地睁眼观瞧,发现自己此刻已经置身于一片荒郊野外,周围除了一些石丘就是沙漠。
那几人从车上下来后,走了七八米,便在一块岩石前停下了脚步,为首的一人上前也不知道弄了什么机关,岩石前的地面上便有一扇暗门开启了。
六人扛着史张二人走入暗门,随即就关闭了入口。
进门之后,直接就是一条向下的阶梯,这路径狭窄、曲折、蜿蜒;阶梯是石制的,墙壁和天花板也是,靠内侧的墙上铺设了一条简易的橡胶灯轨,勉强照亮前路。
他们就这么向下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终于来到了一个地势平缓的空间,到这儿,便出现了金属的大门,但也只是门而已,地面和墙壁依然是石头。
尽管还没有见到这个地下设施的全貌,但史三问基本已可以确定此地至少有两百年以上的历史,因为从二十一世纪中叶开始,绝大多数的地下建筑都已能做到六面皆铺金属板、并用廉价但牢固的金属支架进行各种结构加固,很少再有这种与天然洞穴的基础环境结合而建造的基地了。
呜——
果然,那金属门打开时,发出了老式机械特有的轰鸣,就算不用眼睛看,史三问也能想象那门上的锈砾随着门与岩石墙壁间的轻微摩擦而被剥离落下的景象。
穿过了这扇门,灯光就比较明亮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史三问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几经辗转,终于,在几分钟后,他和张三被人粗暴地扔到了地上。接着,不远处就传来了铁门关闭的吱呀声和搬运他们的人的抱怨。
待人声远去,史三问假装成因摔疼了而缓醒过来的样子,“迷迷糊糊”的翻身睁眼。
他知道此时自己的身边除了张三外还有另一个人在,所以才演了这么一下。不过,他很快便注意到那个人正靠坐在墙角,将头埋在膝盖里,好似对他们两人的到来漠不关心。
史三问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间老旧的牢房,除了牢门的那一面是铁栅栏之外,其他五面都是石壁,这也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此前对于“这个设施是‘古代建筑’”的推测是对的。
“嗯……”两秒后,史三问假装刚才被摔疼了的样子、呻吟了一声,想引起那人的注意,但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他再看看张三,瞧那模样一时半会儿怕还缓不过来,于是,史三问干脆就开口去叫那个陌生人:“嘿!兄弟!嘿!”
他喊对方的时候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好似是怕有守卫发现他们说话,但实际上……根本没人在乎这些,即使他们大喊大叫都无所谓。
“别来烦我。”角落里的男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我只想安静地度过这最后一段时间也不行吗?”
“你要是能先告诉我……我们在哪儿,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以及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那我就不再来烦你了。”史三问接道,“要不然我可能会一直烦你直到打算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听到这儿,那男人抬起了头。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很典型的本地人外貌,眼神中……带着绝望。
“你想挨揍吗?混蛋!我可不介意在死之前把你揍到说不出话来!”一个已经绝望的人,自然是不会再畏惧斗殴这种事的。
所以在史三问刚开始揍他的前几秒间,他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勇气……
但几秒过后,当他发现自己毫无胜算并且被打得很疼之时,他的态度就转变了;尚未到来的死亡和已经在承受的痛苦相比,果然还是后者比较真切和紧迫一些。
“停手!停手!好的我明白了!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先停手!”很快,那名男子便一边讨饶一边抱头蹲下了。
史三问对揍这种人也没什么兴趣,方才他只是用了和普通人差不多的力量随手打了对方几套连招而已,打得也都不是什么要害……主要是担心把对方打得说不出话来。
“那就先说说你的名字吧。”停手后,史三问毫不设防地来到对方跟前,盘腿坐定,摆出一副狱老大的架势问道。
“我叫萨利赫·阿鲁夫·卡里……”萨利赫还没把自己的名字报完。
史三问就打断道:“行了,萨利赫就可以了。”他知道这些阿拉伯人名通常都很长,因为懒得去记,所以他通常只记一个本名,后面的父名、别号之类一概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把我抓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萨利赫说到这儿,稍微顿了一下,才道,“……是‘穆神教’的教徒,这里是穆神教的秘密据点。”
“穆神教……”史三问将这个名字念叨了一遍,又在记忆中翻箱倒柜一番,再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啊……他们是最近才成立的宗教组织吗?”
“不不。”萨利赫摇头道,“穆神教已经有上万年的历史了,早在人类还像猿猴一样的时代,伟大的穆神就已降临于这个星球,并将教义传授给了极少数被他选中的‘代治者’们;这些代治者和他们的后代都是被穆神祝福的人,也是穆神钦定的地球统治者,他们有着与神明沟通的能力和远超我们常人理解的智慧,是他们将文明的火种传给了人类,引导着人类进步……而作为交换,人类理应尊他们为王,无条件地为他们服务,并献上尽可能多的纯洁美貌的少女,来延续和扩张代治者们高贵的血脉。
“可惜,随着时代变迁,贪婪愚蠢的世人们逐渐忘记了自己理应恪守的本分,他们恩将仇报,非但拒绝承认自己卑贱的身份,还团结起来对代治者展开了屠杀……他们将代治者们的名字抹去,将文明的果实窃为己有,将穆神教的教义统统销毁……
“好在,有一名代治者逃过了此劫,他隐瞒了自己高贵的身份,伪装成一介凡人,卧薪尝胆、忍辱偷生……这才将这些被掩盖的真理保护了起来,并通过自己的后代们口口相传……
“终于,到了我们这个时代,世上仅存的唯一一名代治者后裔——纳萨尔大师,即当初那名幸存代治者的第九十九代单传玄孙,通过他超强的灵感力获得了新的神启,从而重新书写了‘穆神经’,将穆神的教义带回了这腐朽的人间。”
一说起这个话题来,萨利赫就好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就好像一个人在讲述一个自己已经听了无数遍、也讲了无数遍的笑话一样。
对此,史三问的反应却是:“嗯……你这个故事,跟我听过的其他宗教起源故事比比……扯淡能力算是中等偏下。”他顿了顿,再道,“其愚蠢的程度大概介于科学神教和摩门教的设定之间吧。”
“哼……”萨利赫对史三问的反应竟是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你不相信也很正常,毕竟真理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是啊……”这一瞬,史三问用自言自语般的音量,若有所思地念道,“谁又能想到人类终极问题的答案只是一个常年坐在办公桌后的恶趣味的咖啡成瘾者呢……”
萨利赫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也不在乎,只是自顾自地接道:“不过也无所谓了,你和你的朋友马上就会成为献给穆神的‘活祭品’,待你们‘升天’之后,自然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该感谢我主,让你们有机会留在天堂,成为前代代治者们在天堂的奴仆,而不是像其他异教徒一样死后堕入地狱的无间轮回。”
“哦,那我还真是荣幸呢。”史三问已经开始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对方,接道,“但我还有一事不明……”他略微歪了歪头,“听你这口风儿,你也是穆神教的教徒吧?你又是为什么被关到这里来的呢?”
这个问题,无疑戳到了萨利赫最心痛的地方,那几秒间,一丝人性的光芒,从他那已经被洗过的脑子中杀出,浮现在了他的脸上:“我……是我的妻子……”他才刚开始说,眼中已满是悲伤的神色,“有一次纳萨尔大师拜访我家,碰巧看见了我的妻子,他察觉到我的妻子正好有着适合承载代治者血脉的体质,并表示可以破例让其以‘不洁之身’成为他的眷属之一;这本来应是莫大的荣耀,但我……我犹豫了,我没有当场接受这份殊荣,而是说要考虑一下,结果当天夜里我的妻子竟然悄悄从家里逃走了……”
“让我猜猜……”史三问听到这儿,笑着接道,“因为这事儿,你被扣上一个‘信仰不够虔诚’、‘没有经受住考验’、或者‘恶意违抗代治者’之类的罪名……被拉来成为了活祭品?”
“我……”萨利赫又一次低下了头,“……是我错了,我不该被一个女人迷惑了心智;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大师网开一面了,好歹我还可以去天堂当其他代治者们的奴仆……那也是一份光荣!其实按理说像我这样的罪人是要下地狱的。”
“哈!哈哈哈哈……”史三问闻言,大笑出声。
萨利赫本能地愤怒起来:“这有什么好笑的?”
“为什么不能笑?”史三问反问道,“你自己都说了这是好事啊,对你这‘本该下地狱’之人来说不是已经捡到便宜了吗?不该笑吗?倒是你……那么沮丧干什么?”
“我……”萨利赫不说话了,他无言以对。
“你说不出来,我也不勉强。”史三问顺势扯开了话题,“我们不妨来说点别的,比如……”他话锋一转,试探道,“你们的这个所谓‘活祭’,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形式?是架在火上烤呢,还是大卸八块呢?”
“怎么可能?将祭品烧焦和切碎可是亵渎神明!”萨利赫用一种“科普”般的态度回道,“你说的那些都是假借神之名的虚假宗教才会用的肮脏仪式,纳萨尔大师可是从不会‘伤害’祭品的!身为代治者的他,只需要用手触碰一下,就能将祭品的灵魂引入天堂,而留下的躯壳将完好无损。”
“哦?”听到这句,史三问的心里就有谱了,他当即在心中念道,“能力者吗……还是用了某种障眼法呢……抓人‘献祭’的背后肯定有着某种与利益相关的实际目的,如果只是为了纯粹的象征意义去杀人,没必要在已经有了一个‘祭品’的前提下还出来抓更多不相干的人……”
他思忖了一息之后,便恍然大悟:“嗯……八成是器官买卖吧……假设那个纳萨尔大师是名能力者,并拥有着一种可以不破坏任何器官也不流血就能杀人的能力,那他就可以利用‘活祭’这个借口,定期地获得‘新鲜的货物’了;从内脏到皮肤、从视网膜到脚底板、包括一整个人身上的血液……一具完好无损的新鲜尸体身上能拿出来到黑市里卖的东西可是很多的,若细致拆分开来卖,甚至能值上百万……”
“呃……”就在史三问理清思绪的当口,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身低吟,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这是张三醒了。
史三问没有去问“你怎么样”这种废话,只要感应和控制一下对方体内的屎,史三问就能迅速查探出张三现在的心率、体温等各项指标。
因此,面对刚刚缓醒过来的张三,史三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用开口问,我直接告诉你好了……这里是个邪教组织的基地,我们被人绑架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马上就要和旁边的这位萨利赫小哥一起前往穆神教的天堂给人当奴仆去了。”
他这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换成一般人肯定会让他进一步解释清楚。
但张三可不是一般人……就算是刚从昏迷中醒来,被人劈头盖脸说了堆莫名的话,他也照样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对方的意思琢磨透彻。
“明白了。”张三只需要用这个三个字,就能说服对方自己已经听懂了刚才的话,接着,他就反过来问了史三问一句,“那么……任由我俩被‘抓’进来的你,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