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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天两觉     纣临txt下载     纣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八恶人(上)

    在南太平洋某处,有着一片神秘的海域。

    这块海域常年被厚实的云层笼罩,气候变幻无常。它不与世界上任何一条空运或海运的航线有交集,就连联邦的观测卫星都无法看清这块地方。

    当然,也没有人对这样一块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感兴趣,因为在人类已知的所有记录上,那里一直就是一片空荡荡的大海而已。

    但实际上……是的,你们也应该猜到了……那里的确是有些东西的。

    毕竟站在文学角度上来说,如果那里什么都没有,我上述那些就全是毫无功能的废话了。

    …………

    2219年,某时,某地。

    “喂,醒醒,你还活着吧?”

    这阵不太客气的呼唤声,和巴掌轻轻拍脸引起的疼痛,让一个看起来年近五十的大叔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嗯?啊?”大叔醒来后完全是懵的,他本能地扶了扶已经掉到自己鼻梁下段的黑框眼镜,皱眉眯眼。

    紧接着,一条壮硕的身影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受伤没有?能说话不?”那壮汉见大叔睁眼,劈头盖脸就先问了两个问题。

    “呃……好……好像没受伤。”大叔木讷地回答了对方,在这个过程中,大叔的视线也慢慢向对方的身后移去,看清了周围的状况。

    他发现,此时自己正身处一片丛林之中,脚下是还算坚实的泥土地,头顶则是高耸、茂密的林盖。朝远处望去,最多只能看到几米外的景物,因为再远的地方都被林木和植被遮挡起来了。而朝近些的地方看,便能看到,此刻,在这块林间的小空地上,连同他自己在内,已聚集了八个人。

    “那好……现在大家都醒着了。”还没等大叔完全缓过神来,壮汉就已站起、并转过身去,摊了摊手,“先来互相认识一下如何?”

    很显然,在大叔醒来之前,另外那七人之间已经有过一些交流了。从这壮汉的只言片语、以及周围那些人的神情来判断,这些人彼此间应该都不认识,而且也都是刚醒来不久的样子。

    “那你先来啊。”壮汉话音未落,蹲在大叔右手边的一名青年就接了这么一句。

    那一瞬,所有人都朝他看了一眼,有些人是转头盯着看、有些是瞥一下、还有些则是干脆转过身正脸瞪着他。

    “哼……可以啊。”壮汉就属于瞪着他的那种,“我叫贾马尔查韦斯,三十岁,是个职业格斗家。”说罢,他就直接冲着青年道,“你呢?”

    青年不知为何长吁出一口气,摆出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停顿了几秒,才不紧不慢地应道:“燕无伤,比你年轻几岁,雇佣兵。”

    他说完后,众人又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个……”数秒后,还是大叔开口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氛围,“我叫何怀,四十八岁,是个公务员。”

    何怀在说这话时,像个课堂上的学生一样礼貌地举起了一只手,边说还边把脖子微微朝前伸、并轻轻点了几下头;这一看就是一种习惯动作,说明他平日里就经常要点头哈腰、附和别人,而他自己则是随便说句话都要先伸手请示一下。

    “丹尼尔韦斯特,三十六岁,造型师。”或是因为何怀大叔做了个衔接,在他说完后,他左手边的丹尼尔便顺着说了下去。

    就这样,八人便按照这个顺时针的顺序逐一做了自我介绍。

    他们的情况大致如下:

    贾马尔查韦斯:拉丁裔男性,留着寸头,长了张电影里常见的“打手脸”,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这些练格斗的经常要摆出那种杀气腾腾的表情来增强气势,久而久之就变成这样了……其身高在一米九五左右,体型健壮,上身只穿了件白背心,所以其身上的肌肉和胳膊上的大片纹身一目了然。

    燕无伤:亚裔男性,身高一米八左右,虽然穿着长袖的夹克和长裤,但从脸型和身体轮廓便能看出其体型也是肌肉型,只是没有贾马尔那么魁梧。

    燕无伤的发型很有意思,那姑且算是短发,但非常……非常乱,以造型师丹尼尔的专业眼光来看,这家伙的头发绝对不是理发店里修出来的,甚至都不是用剪刀剪出来的,结合燕无伤下巴上那参差不齐的胡渣,基本可以确定他的头发和胡子至少在过去几个月里都是用匕首或砍刀之类的东西在修剪。

    何怀:亚裔,总体来说就是个你在公交车或地铁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大叔,穿着廉价的西装和白衬衣,黑色的西裤上还围着一条一看就是假名牌的皮带;他的体型偏瘦,也没什么肌肉,一副弱不禁风受气包的样子,黑框眼镜下的双眼有明显的黑眼圈,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则都在透出“毫无主见”和“强作镇定”这八个字。

    丹尼尔韦斯特:白人男性,他说自己是三十六,不过在场其他人都觉得他至少把自己说年轻了五岁;不知道是不是时尚圈里有什么潜规则,很多男造型师或时装设计师即使是直男都喜欢把自己弄得gay里gay气的,丹尼尔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

    虽然在自我介绍时,丹尼尔并没有特别声明自己的性取向,但粉色的紧身长袖t恤配上一条挺直修长、剪裁合身的长裤,以及一条能给裤子加分不少的亮色皮带,已经让他和一般直男的穿衣风格渐行渐远了;再加上他肩上还围了件毛衣、单侧有耳钉、光头……这一系列特征,让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在往弯路上走。

    体型方面,他的身高也有一米八五,紧身衣下的肌肉轮廓显示他有在健身,但他的腹部却不算平坦,总体来说身材有些微妙。

    kunny:自称“kunny”的亚裔女性,尽管根本就没有“kunny”这个词,但她坚持这就是她的名字,如果别人追问她公民id上用的名字是什么,她肯定会立即翻脸。

    kunny说自己今年刚满二十岁,身兼模特、主播、歌手、网红、coser、演员等多种职业,但很遗憾大家都没听过她这号人……形象方面,她倒的确是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她那领子开得很低的短袖t恤和热裤也将她那不合逻辑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另外她还有着一头质感极佳的浅金色长发,且从头到脚每个地方都散发出不一样的高级香味来。

    毫无疑问,这个是很“假”的女人,从名字到年龄,从内心到身体,都充斥着虚假和虚荣;她的浮夸和自我物化之下无疑是自卑和扭曲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在那些被她胸前深沟和白皙大腿所吸引的男人面前保有一份傲慢和一份随时可以动用的暧昧。

    说到底……这种把自己物化到极致的、外表看起来肤浅至极的人,实际上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们中的大部分并不蠢;她们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很清楚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以及能够得到什么。

    昆特温博尔:白人男性,身高一米八不到,自称大学生;他没有特意提自己的年龄,不过看长相确是货真价实的二十岁上下。其身材中等,长得还算帅气,卫衣、牛仔裤和运动鞋的装扮看起来也很普通。

    昆特说话的腔调不卑不亢,对周围的人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戒备,总体而言,他的反应是八人中最没什么特点,也最正常的了。

    梅尔平托:印度裔女性,身高一米六出头,其实长得也挺漂亮,但在kunny那种比较极端的颜和身材对比下就显得不太起眼了;她说自己今年二十五岁,是一名厨师,无论言谈举止上,她都显得非常低调,甚至是不自信,连说话的声音都很轻。

    冉向天:黑人男性(在这个时代,亚裔之外的人种有“冉向天”这种三个汉字组成的姓名也是很正常的事),身高和贾马尔差不多,但身材更偏向运动型,其身上的肌肉并不是那种注重爆发力的形态,而是更注重耐力的样子。

    冉向天今年四十一岁,是一名野外生存专家,在他做完自我介绍后,就有好几人都想起来似乎在某些电视或网络节目上曾看到过他,看起来……他至少比kunny有名一些。

    而在这八人之中,也只有冉向天一个人的身份真实性是受到所有人认可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对彼此透露的信息抱有一定的怀疑。

    …………

    “那么……”在所有人都完成了自我介绍后,贾马尔又一次开口,开始主导这次对话,“……有人知道这是哪儿?或者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你先说啊。”燕无伤又在对方提出问题后,适时地垫了这么一句。

    贾马尔被他搞得有些恼火,但还是压着没有发作,只是回道:“我最后记得的事,是我打完比赛后去一家酒吧里喝酒,我应该没有喝醉,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断片儿了……”

    燕无伤这次也没等对方再问,直接就接道,“和我差不多嘛,我是在酒吧里和人打架,被打得失去了意识,醒过来就到这儿了。”

    “什么酒吧?打你的人是谁?”贾马尔即刻追问道。

    “底特律的一家小酒吧、没有名字,打我的人我也不认识。”燕无伤随口应道,“和你喝断片儿的地方应该不是一处吧?”

    “切……”贾马尔啐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望,因为燕无伤提供的信息基本没用。

    “那其他人呢?”数秒后,贾马尔又转头去扫视其余的六人,并接着问道,“有人对眼下的状况有什么头绪吗?”

    还没等有第三个人说出自己最后记得的事,冉向天就接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倒是想先问问……”他顿了顿,用一种略带敌意的目光看着贾马尔,“为什么我们要不停回答你提出的问题?什么时候你变成这里的老大了?”

    贾马尔还没把这句话听完,就露出了冷笑:“哼……我只是看刚才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主持局面,所以我才站出来的,如果你想接管,也可以啊,你就出来问呗。”

    这话说的,好像是冉向天跳出来要“夺权”似的,但实际上根本也没有人赋予他任何权力。

    然而,冉向天还是被带进了这种逻辑中,并圆滑地接了句:“大家都是文明人,谁说了算,该由所有人投票选出来,而不是看谁先站起来,或者简单地由块头最大的两个人来决定。”

    “是吗?”贾马尔依旧冷笑,“呵,行啊……”他依然站在人群正中没挪步,张开双臂道,“那就来投票吧,我提名我自己,还有谁想来选?”

    他问这个问题时,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再把视线停在了冉向天的脸上。

    而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有些低头不语、有些面带戒备、还有些一笑置之;十几秒后,还是只有冉向天一人起身,站到了贾马尔面前。

    “好,那么想选这位生存专家当领头的,请举手。”待对方站定后,贾马尔退后两步,看着周围的几人说道。

    结果,没有人举手。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毕竟现在这八人只是互通了姓名和职业而已,且不说这些信息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突然让他们这样举手表决,谁都会犹豫的……因为你只要举了手,就会得罪人,再说你也不怎么了解自己选的那个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两边都不选,等他们自己去撕。

    “哼……”贾马尔见没人举手,便接道,“那么,生存专家零票。”他顿了顿,又道,“选我当领头的举手……”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把手举起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冉向天看着他皱眉问道。

    “刚才是你自己说‘该由所有人投票选’的不是吗?”贾马尔得意地回道,“你和我自然也包含在‘所有人’之中啊,难道你不是人吗?”虽是诡辩,但他说得理直气壮,且也的确有一定道理,“你刚才自己都不选自己,怪得了谁?”

    冉向天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又朝四周看看,发现其他人里没有一个要起来替自己说话的意思,甚至有几人露出了认可贾马尔言论的神情。

    于是,冉向天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只见他用挑衅的眼神瞪了瞪贾马尔,又悻悻然地点了几下头,嘴里碎碎念着:“好,算你狠。”之类的话,随即就重新坐下了。

    “既然大家都默认了暂时由我来主持这局面,那也希望你们好好配合。”贾马尔没让众人有太多时间去回味和思考眼前这一切,他立刻就重新开始主导对话了。

    事实上,他心里还挺感谢冉向天的,正因为那家伙来了这么一出,才让他巩固了“自己在这群人里是领头者”这一概念。

    但其实,除了他和冉向天之外,根本也没人提出过“应该有一个领头的”这种提议。

    也就是说,原本这八个人都是平等的“无政府”状态,可是这么一闹,贾马尔这个“合法政府”般的存在就自说自话地上线了。

    “咱们还是按照刚才的顺序来吧。”贾马尔紧接着就找上了最懦弱的何怀大叔,顺势说道,“何老哥是吧,你有什么头绪吗?”

    …………

    大约十分钟后,这帮人又把自己最后记得的事情交流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以及自己是怎么来的,而他们最后记得的事情,也都算不上是线索:何怀最后的记忆是在办公室里打瞌睡,丹尼尔是在做spa,kunny和梅尔都表示在家睡觉,昆特则是在宿舍睡觉;只有冉向天有些特别,他用不太客气的语气告诉贾马尔,自己最后记得的事情是在健身房里做热身,然后突然有人用针管从背后扎了他的脖子……可惜的是,尽管他知道了自己是被别人弄晕抓来的,但还是完全不清楚行凶者的相貌,更不用说对方的人数和动机了。

    贾马尔想了想,觉得继续追问这些人的**也未必有助于搞清目前的状况,而且现在立即问下去也不太合适,得等他们之间再熟一些才有可能进一步查探,否则就算问了也八成会得到虚假的情报。因此,他暂时停止了信息收集,并提议大家一起展开探索。

    这时,他和冉向天又一次产生了分歧:贾马尔认为应该所有人一起行动,而冉向天则表示他们应该分组行动,以扩大侦查的范围。

    在这件事上,冉向天无疑更有权威性,稍微想想也能明白他的方法更好,故而大部分人都支持了冉向天的方案。

    于是,贾马尔也做出了让步,但他随即又以领头身份强行安排了分组:八个人分成三组,第一组是贾马尔和kunny,第二组是冉向天、燕无伤和何怀,第三组则是丹尼尔、昆特和梅尔。

    贾马尔号称自己的分组是考虑到成员的体能而平均分配的,乍看之下似乎也没错儿,但其实谁都能看出……他就是想自己和美女独处、“搞好关系”,然后把“刺儿头”燕无伤和废物何怀丢给了对自己领导地位有威胁的冉向天,最后剩下的三人就随便了。

    尽管冉向天对这分组颇有微词,但因为kunny表示这样分没关系,而其他人也都没什么意见,所以他也只能作罢。

    很明显,kunny……也想和贾马尔搞好关系。

    她自然不是喜欢这个男人,她只是明白,讨好、并利用贾马尔,可以让她得到不少好处。

    在丛林法则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优势资源,如何利用好这些资源争取最大的利益,就能体现出这个人的生存策略是否高明。

    至少目前看来,这群人中的话语权和主导权基本都在贾马尔这边,所以和他搞好关系是没错儿的。

    就这样,三组人,在约定好了沿途做下的记号、以及会合的地点后,分别朝着三个方向,对这未知的密林展开了探索……

第二章 八恶人(下)

    根据太阳的位置来看,众人分开的时间是在上午,由于这八位身上除了衣物之外啥都没有,生火又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所以他们说好了无论探索的进展如何,都要在下午就开始返程,尽量在日落前就返回。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黑夜,可能并非他们需要面对的主要问题……

    “那是什么?”冉向天的神经始终都绷得很紧,因此,当一阵巨大的蜂鸣声自空中响起时,他不禁吓了一跳、浑身一怔。

    跟在他身后的何怀也是一脸惊惧的样子,循声抬头,慌张地东张西望。

    唯有三人中走在最后的燕无伤,还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好像对这状况已经习以为常。

    【day1,野猪30,冷兵器35,辅助工具与消耗品35,开始空投】

    紧接着,这样一段不带任何感**彩的电子语音从遥远的高处传来。

    身在丛林中的每个人都听到了上述这段话,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朵朵降落伞的伞花已在空中绽放,每个降落伞下还都挂着一个大小不一的箱子。

    诡异的是,这些箱子被“投下”时,并没有飞机飞过的声音,那万里无云的苍穹也不见半点飞机的影子;这些“空投箱”下落时分布的轨迹也不是呈线状的,而是平均分布……

    “这该不会是什么非法的网络真人秀吧?”冉向天做过不少电视节目,所以他这会儿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真人秀?”何怀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边想边喃喃念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未必。”但燕无伤的回答立即又给他泼了盆冷水。

    冉向天随即也转过身来,点头接道:“燕小哥说得对,未必……”他顿了顿,解释道,“假如是合法的电视或网络节目,那自然会尽量保证参与者的安全;因为像那种节目,参与者都是主动报名的,事先还要签署很多法律文件、了解清楚各种风险。

    “但我们现在则是在本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就被绑架并扔进了丛林里,像这种搞法……我说是‘非法网络真人秀’已经算比较好的猜测了,就算有人告诉我这是某种变态的集体虐杀游戏我也信啊。”

    他说得可能有些危言耸听,但基本是事实。

    何怀听到这儿,本来就很差的脸色在骤增的心理压力下变得更加难看了,下一秒,他的手还下意识地抬起,捂住了自己的胃部;当然了,这也不奇怪,很多基层公务员由于饮食不规律加上长期压力大,都患有慢性胃病。

    “行了,我们在这里瞎猜也没用,有个空投就掉在前面不远处,先去看看再说吧。”燕无伤淡定如故,立即说了个很有建设性的提议。

    “呵……不愧是雇佣兵,心理素质真不错啊,我看你从头到尾,无论见到什么状况,都没露出过惊讶的表情。”冉向天见状,即刻接了这么一句。

    燕无伤听得出来,这是在试探自己,但他不为所动:“因为‘惊讶’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惊讶’只会把你变成‘脑残’,或让你陷入窘境。”

    “说得对,保持冷静总没错儿。”冉向天可不知道燕无伤的话并不仅仅是比喻或举例,他只觉得自己没试探出什么来,于是就耸耸肩,再次去前面开路了。

    燕无伤也轻轻拍了拍僵在原地的何怀,示意后者跟上去。

    就这样,三人再度出发。一路无话,十几分钟后,他们便抵达了燕无伤刚才所说的那个“前面不远处的空投”所在地。

    说是“不远”,但在丛林里,要抵达一个“不远”的地方,所花的时间可能比你在一般道路上要多好几倍,因此十几分钟已经算是快的了,要不是有冉向天这种野外生存专家开路,他们可能会用更久,甚至是错过目标。

    “运气不太好呢。”当那个箱子进入视线的瞬间,燕无伤便脱口而出,道了一句。

    冉向天和何怀也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那个箱子是空的。

    那是一个长逾两米,宽和高都在一米二左右的金属箱,箱体所用的材料是一种非常沉重的合金,当然了……并不是“净合金”那种高级货,但也足够坚固并可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当三人赶到时,这箱子的其中一面已经打开了,从那一面往里看,可以看到箱内除了些许动物的排泄物之外空空如也。

    根据之前的广播推断,这个箱子无疑是用来投野猪的,应该不包含什么武器或补给品。

    “奇怪,降落伞怎么没了?”几秒后,冉向天便立即意识到了一个异常。

    此前这些空投箱在空中飘落时,即使是从林盖的缝隙中,他们也能很清楚地看到一个个打开的伞衣,但这会儿,这个空投箱顶部除了一个原本用来固定伞绳的金属扣外,伞绳和伞衣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有人抢先我们一步拿走了?”对冉向天这种专家来说,降落伞可以被做成很多种对野外生存非常有帮助的东西,故而他对此十分在意。

    “是自动消解式伞包吧。”燕无伤很快就给了他另一个答案,也是正确的答案。

    早在这个宇宙的二十二世纪初,“自动消解式伞包”这一发明就已出现了,如果是对军事感兴趣的人,对这个词不会陌生。

    这种伞包发明的初衷是为了增加那些涉及跳伞的军事或间谍行动的隐蔽性,其原理也很简单,就是用一种在一定条件下会自动消解并气化的材质来当伞衣和伞绳的织物:在开伞前,该材质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并不会产生化学变化,开伞后也不会消解;但是等降落伞停止了滑翔并落地处于静止状态后,气压的变化、织物表面空气流速的变化、以及温度的变化这三项因素都达到一定数值时,这种降落伞就会开始气化,并在几分钟内就完全“消失”。

    可惜,该发明在被投入实战的几年后,就淡出了历史舞台……

    按照设计时的预想,这种伞包可以解决掉“跳伞者被缠在树上无法脱身最终被发现击毙”、“跳伞者被缠在树上活活饿死”、“跳伞者落地后不小心被降落伞拖延而被抓获”、“跳伞者落地后因收伞浪费太多时间被抓获”、“跳伞者在黑夜中秘密跳伞落地后顺利跑路了,但遗留的降落伞暴露了行踪”等诸多问题。

    但这种降落伞却也会在某些情况下变成双刃剑,比方说,“跳伞者下落时刚好被挂在了悬崖边上”的状况下,要是用的正常降落伞,这人还能撑相当一段时间甚至自己爬上来,但要是“自动消解式”的……你可以想象这个人在那几分钟里有多绝望。

    另外,当影响伞体消解的三因素中有一项数值在半空就过度超标了,也可能造成提前消解的情况,像火山口附近或者沙漠地带都是意外高发地。

    综上所述,再加上昂贵的造价、和同类产品相比不算低的事故率,都成为了雪上加霜的因素,使其变成了时代的眼泪。

    没想到,今天竟会在这里看到有人用这种降落伞来放空投,结合那沉重到根本搬不动的空投箱来看……组织这场“秀”的人想得十分周到,完全不打算让这些参与者们利用任何额外的东西。

    “居然做到了那种地步吗……”听到燕无伤的想法后,冉向天立马也反应了过来,他沉吟了一声,几秒后,忽又神色一变,“等等,那你们听到了吗?”

    他那个“吗”字刚出口,一头野猪已从其右侧的一处草丛中窜了出来,一边嗥叫着一边就冲向了冉向天。

    那电光石火之间,冉向天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自己的右手握成了虎爪状、收向了腰间,并以右脚足尖划出了一个半圆,变为了面向野猪、准备“出招”的架势。

    但就在野猪即将撞上他之际,他却又失了架势,并大喊一声,用一个颇为狼狈的姿势滚到了一旁,堪堪避过了这次冲撞。

    “小心!”待冉向天回头喊出这句时,反应慢半拍的何怀也已抱着头缩到了一棵树下,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浑身都在发抖。

    而燕无伤却站在原地,面沉似水地看着那头野猪从眼前横着跑过,就好似这一幕和自己并无什么关系。

    突噜突噜

    那头野猪的蹄声在远去、放缓后,又慢慢回转,并调过头来,这一次……俨然就是朝着燕无伤冲去了。

    “唉……”而燕无伤只是轻叹一声,站在原地,默默等着那庞然大物袭来。

    两秒后,伴随着一记略沉的闷响,一道黑影飞了起来。

    那黑影……是野猪。

    从何怀和冉向天的视角来看,这一幕大致就是:燕无伤双手插袋站在那儿,用一个类似踢开地上小石子的动作,一脚就把一头直冲而来的野猪踢上了天。

    那几百斤重的野猪宛如一个被踢飞的橄榄球一样在天上翻转了好多圈,最后轰然落地;野猪那本就已经被踢歪了的头部,落地时又重重地砸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块上,这自是当场毙命了。

    短暂的抽搐后,那野猪就不再动弹,些许鲜血从其头部的伤口和嘴里流了出来,血腥味也迅速在潮湿的林间弥漫开。

    “哈……哈……哈哈哈!”不知是不是脑子里有根弦断了,待尘埃落定之时,上一秒还在抱头蹲防的何怀,下一秒就大笑出声,并用自己那双还在打颤的双腿迈开步子,激动地走向燕无伤道,“原来如此!你是改造人吧!太厉害了啊!”

    蹲在另一边的冉向天则是神色微变,也不知暗暗思索了些什么,片刻后才起身道:“燕兄……”此时,他对燕无伤的称呼都变了,“……莫非是能力者?”

    “没错。”燕无伤知道这事儿瞒不了,所以他也不打算瞒。

    事实上,此前野猪冲向冉向天时,燕无伤便看出了冉向天也是能力者,这货明明也可以用能力搞定野猪的,但却故意不用,还装出普通人的反应……就为了再度去试探燕无伤。

    而燕无伤心想:既然这家伙这么拼,那我还是顺势而为算了,跟他“互演”下去没什么意思,不如就让他觉得自己得逞了,这样他反倒会放松些警惕。

    “冉先生果然是大人物,见多识广。”燕无伤随即也开始说些场面话,一副秘密被人识破,故而要和对方交好的态度,“不过恕我不能把能力类型告诉你,这也是道上的规矩,相信你也略知一二。”

    “呵呵……理解,理解。”冉向天也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点头称是。

    只有何怀一脸疑惑,还是冉向天跟他解释了几句,他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了那两人在说些什么。

    长话短说,经历了这次野猪袭击后,三人……哦不……三人中的两人稍作商议,便决定返程了。

    理由很简单:他们现在已经弄到了足够八个人吃的食物,把这些食物扔在原地继续探索不太保险、而带上食物继续探索效率又太低,所以干脆就拿上能拿的部分回去吧。考虑到那些空投是平均分布的,他们在回去的路上没准还有机会捡到些可以处理食物或生火的东西,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没找到,还有另外两队人在呢,他们肯定也听到广播并看见空投了,多半也会尝试去捡东西的。

    …………

    回到会合地点时,太阳还没落山,但也已经是下午了。

    回去的路走起来比来时慢许多,因为燕无伤拖着一整头野猪……

    冉向天也没想到,当自己说“拿上能拿的部分”后,燕无伤就把整头野猪都拿上了;毕竟燕无伤是拥有“无限体力”的男人,只要拿得动的,就能带到底。

    不出意外,他们仨是最早回来的一组,且回来的路上顺利发现了一个“消耗品”的空投箱;那箱子比装野猪的“笼箱”小很多,大约就是个热水器的尺寸,也是一落地就会有一面自动打开的设计,里面共装了五瓶饮用水。

    而这五瓶水……最后他们只拿回来两瓶,因为冉向天提议在回去之前他们每人先喝掉一瓶,并跟燕何二人事先通好气,回去就说“一共只找到两瓶”。

    他这手,无疑是在拉拢人心;按说这水的分配权本来也不是他冉向天一个人说了算的,但他就这么慷他人之慨地安排了一下,好似是他给了燕无伤和何怀一些便宜。

    可惜,他比较想拉拢的燕无伤对此并不感冒,只是“哦”了一声就把水喝了,也没说句谢谢;倒是冉向天觉得可有可无的何怀喝完水之后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并表示自己一定不会泄露一共有五瓶水的秘密的。

    …………

    又过了几个小时,当太阳渐渐西沉,丹尼尔、昆特和梅尔那组人也回来了。

    这三人显然对丛林跋涉没什么经验,由于缺乏冉向天这种老司机的带领,他们仨这趟走得很狼狈,回来时个个儿精疲力竭、灰头土脸的。

    但一到会合地点,看到了一整头野猪,也让他们的精神为之一振;一想到晚上可以吃个饱、而且是吃烤肉,任谁的心情都会好些的。

    冉向天随即就跟他们说了燕无伤是能力者的事,燕无伤也没有让他隐瞒,毕竟“徒手击杀野猪”这种操作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才行,再者,就算燕无伤要求冉向天和何怀保守这个秘密,也难保那两人不会私下里偷偷跟别人说。

    而丹尼尔他们三人在得知燕无伤是能力者后,接受度也是蛮高的;或许在他们熟悉的文明世界里,听到这事儿还会觉得惊奇和怀疑,但在这个类似真实版生存游戏的古怪丛林里面,你跟他们说有外星人他们没准也会信。

    众人交流之余,丹尼尔他们也拿出了自己此行的收获:两把砍刀、一把匕首、一把短锯、一把木弓、五支箭、一卷细绳和三瓶水。

    这三位显然比较老实,他们直说找到的补给箱里有五瓶水,且三个人在路上就分着喝掉了两瓶,所以只带回了三瓶。

    听到他们的说辞后,冉向天也没跟燕无伤和何怀商量,马上就自作主张地表示他们仨找到的也是五瓶水,并喝掉了三瓶,所以只带回两瓶。

    冉向天的这种行动,燕无伤也理解,原本冉向天敢撒谎是因为他觉得不会被揭穿,那会儿谁也不知道这种空投的水源每箱瓶数是不是一样的,但眼下从丹尼尔他们透露的信息来看,极有可能所有装水的空投箱都是五瓶一组,假如冉向天在这里撒谎了,或许能暂时蒙混过去,但只要以后他们再找到更多五瓶装的水源空投,他今天的谎话迟早会被揭穿。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本就是脆弱的,在极端环境下,任何一个轻微的谎言都可能导致难以预计的后果,所以冉向天权衡之下果断说了真话;反正他们这组今天已经带回了一头野猪来,算是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喝掉三瓶水别人也不会有什么微词。

    就这样,这已经回到会合点的六人在休息、闲聊了片刻后,便不紧不慢地开始了“晚餐”的准备工作。

    由燕无伤负责用砍刀来对野猪的尸体做初步处理,他切下的那些大块的肉再由厨师梅尔来做进一步分解,并做些烹饪的事先准备。

    丹尼尔、何怀和昆特三人一起去附近捡柴禾了,冉向天还特意告诉了他们应该选择哪种类型的树枝才不容易烧出浓烟。

    而冉向天自己则负责用匕首、木弓、细绳和一些木头去生火,对他来说这是他在镜头前都已做过无数次的事情了,可谓驾轻就熟。

    不知不觉,他们就忙活到了太阳下山。

    在冉向天的指挥和调动下,一个简易的“营地”已被建立起来;火堆里的火烧得很旺,火堆的周围也已摆好了一圈当作椅子用的大石块,足量的野猪肉已串在了一根根树枝上烤了起来,那些多余的肉也已被粗略地烤过一遍并用树叶和细绳包了起来。

    正当太阳即将完全落山,众人也开始有些担心时,贾马尔和kunny终于也回来了,但是……他们的样子有点奇怪。

    贾马尔看起来也是灰头土脸的,其身上那件浅色背心都快成土黑色的了,而且背心的正面还多了几道狭长的破口,破口下可以看到他的皮肤也被什么东西划开了,就好像有人用指甲抓了几道伤痕一样。

    另外,不知为何,贾马尔显得火气很大的样子,一到营地,他就闷闷不乐地坐下,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自说自话就抄起一瓶水,拧开盖子,一口就喝了三分之二。

    kunny的样子看起来倒比他好些,虽然她的t恤、热裤、还有露出的大片白花花的皮肤也都脏了,但至少看着没受什么伤。她跟在贾马尔后面,刻意和对方保持着几米的距离,来到营地后,她就一个人跑到梅尔旁边坐下,用双手搂住自己的双臂,低头不语。

    梅尔拿了块烤熟的肉给kunny,并递给了她一瓶水,稍微犹豫了几秒后,又低声在其耳畔问了句:“你还好吗?”

    “我没事。”kunny说话的语气和白天很不一样,其声音变得很低,嗓子好像都有点哑了,她接过了肉和水,侧抬起头,用泛着泪光的眼睛看了梅尔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下垂的金发再次把她的脸遮了起来,她也低声地跟了一句,“只是有点累了。”

    kunny本就是个惹眼的人,她这一举一动,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几位男士看到后,面面相觑,除了燕无伤之外,其他人所有人都产生了同一个猜想,且都不约而同地齐齐看向了贾马尔。

    “你们看我干嘛?”贾马尔当然知道这些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本来就有火,被众人用这种眼光盯住,当时就用非常不快的语气反问道。

    “你们遇到什么事儿了吗?”冉向天可不怕他,直接就问道。

    “我捡到一个工具箱,花了半天时间,用里面的东西做了个陷阱,想抓一只野猪。”贾马尔回道,“结果不但没抓到,还在引野猪上钩的时候受了点伤,工具也都毁了。”

    听他说完,冉向天想了想,又道:“你胸前的伤是野猪弄的?”

    “你傻吗?这是树枝划的,野猪怎么可能弄出这种痕迹?”贾马尔道,我主要伤到的是肩膀,在摔倒时扭伤的。

    “那么……”冉向天说着,又瞥了kunny一眼,“在你做这些的时候,kunny在干什么?”

    “什么都没干!”贾马尔这时也望向了kunny,并提高了嗓门儿,“她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我忙活,什么忙都没帮。”从他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明显的不满。

    “他说得是真的吗?kunny?”冉向天又去问kunny。

    “你什么意思?”kunny还没回话,贾马尔就站了起来,大踏步地走到了冉向天面前。

    冉向天也顺势起身,两人剑拔弩张,怒目相视,脸几乎都要贴到一起了。

    “我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冉向天并不退缩,他知道此刻除了贾马尔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老子带着个累赘忙活了一天……”贾马尔边说边转头,用凶狠的目光扫了众人一圈,“回来之后你们还要像审犯人一样问这问那的,我倒想知道你们算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这大热天的,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何怀像个劝架的居委会大爷一样走了过来,轻手轻脚的想把那两人分开。

    “没你的事!别碰我!”不料,贾马尔在被何怀抓住胳膊时,大臂一摆,只是随手这么一挥,就把何怀推了出去。

    何怀的背后,是火堆,火堆旁,此时立着许多用匕首削尖的、用来串烤肉的长树枝;何怀身体孱弱,眼瞅着他就要后仰着摔倒在上面,说时迟那时快……丹尼尔一个箭步就上前揪住了何怀的衣服,愣是用一股蛮力把他拉了回来。

    “谢……谢谢。”何怀惊魂未定,赶紧给丹尼尔道谢。

    丹尼尔则瞪着贾马尔道:“别太过分了,打黑拳的,你还真把自己当领头的了?”

    听到“打黑拳的”这四个字时,贾马尔顿时一个激灵,他的神色忽然变了,注意力也从冉向天那边移开,转而放到了丹尼尔的脸上。

    也不知在那一息之间贾马尔思考了些什么,总之,在数秒的沉默后,他竟是退后了两步,停止了与冉向天的对峙,并用不太情愿的语气冲何怀说了句“对不起”,随即又坐回了原处,朝kunny那边抬了眼,沉声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问她。”

    说罢,他就开始低头吃东西,直到晚上众人都入睡了,他也没有再说过几句话。

第三章 天生杀人狂(上)

    至第一天结束时,冉向天基本算是夺权成功,成为这个小群体的头领。

    当然,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他本来也不认为像贾马尔那样的家伙可以压着自己太久。

    且不说冉向天还隐瞒着自己是个能力者的事,单凭他那个人人皆知的“野外生存专家”头衔和各种生存技能,便足够让他在这特定的环境中获得绝对的话语权了。

    反观贾马尔,虽然他在众人刚醒来的时候靠着大嗓门儿和大块头抢先扮演上了主导者的角色,暂时镇住了场面,但不到半天大家就发现了,他这个“格斗家”能给这个团体带来的贡献甚至不如厨师梅尔;更不用说,如今还有个公开的能力者燕无伤在,所以武力方面贾马尔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了……众人没有理由继续去容忍一个像贾马尔这样既不招人喜欢也没什么用处的强权角色骑在头上。

    于是乎,另一个对“领头”地位有兴趣的冉向天,在这时接过领导权,也是顺理成章。

    冉向天比起贾马尔来,显然要更有城府,尽管他也不算很高明,但论那套言辞虚伪、拉拢人心的把戏,他玩得要比贾马尔好上不少。

    即便心里一直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在表面上,就算只是摆摆姿态,冉向天也会尽量保持住一副为了集体利益而行动的样子。

    而客观上来说,他也的确为大家做了不少事……

    比如晚饭后,冉向天就亲自到营地的周围去布置了一些简易的“警报装置”,这类装置是多种多样的,只需就地取材,用一些植物和重物,加上少量的细绳就能做好;若晚上有野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靠近,便会触发这些装置,发出一些比较明显的动静来。

    另外,他还教了大家如何利用树叶、杂草和藤蔓制作临时的床铺,并科普了睡在地上的种种风险。

    最后,他还提出了晚上大家睡觉时应该安排人轮流守夜,并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站第一班岗。

    其实,守夜站岗这件事,燕无伤一个人来做就行。

    在必要的情况下,燕无伤每七十二小时中只要能保证有三个睡眠周期(一个半小时算一个),就能让自己在其余时间里精力充沛了。

    不过燕无伤没有主动跟别人提这事儿,因为他可没打算去刻意讨好这群人,更没打算为了讨好他们而进一步暴露自己的能力,所以他闷声不响地接受了冉向天的安排由冉向天、燕无伤、丹尼尔和昆特四人轮流值守这第一夜。

    至于剩下的人,自是不用守夜,可以随意睡到天亮。

    某种角度来看,冉向天在这个时候,已经给这八个人分出了阶级……他自己是最上层的“领袖”,接下来就是燕无伤、丹尼尔和昆特这类“可以利用的人”,随后是kunny和梅尔两位女性,即他“可能会用到的、不可替代的、且需要讨好的对象”,而最底层的就是何怀这种“废物”以及贾马尔这种“最好能赶紧除掉的反对派”。

    …………

    时间慢慢流逝,晚饭后,众人基本都在准备自己的“床铺”,也没怎么休息。

    丛林里的夜晚,是很漫长的。

    住在大都会的人可能会觉得六七点还早得很,**点精神还好着呢,十一点以后才是真正的夜;但在丛林里,假设六点多天色已开始暗了,那么,直到日出之前,接下来大约十一个小时全部都算是“夜晚”。

    好在,常年的都市生活,已经让人类这个种族的生物钟发生了变化,至少在现代社会中,绝大多数成年人早已习惯于晚上十一点以后再睡眠的模式了。

    因此,尽管累了一天,但还是到了时近午夜,众人才在火堆的附近陆续睡下,“守夜”的工作也才算正式开始。

    按照冉向天的设想,四个守夜的人,每人守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天也就亮了;不过,怎样计算时间是个问题,毕竟这八人身上都没有手表之类的东西。

    于是,冉向天又在睡前给另外三个守夜的兄弟说了种利用月亮的位置来判断时间的方法……

    半夜无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凌晨时分。

    在过去的一个半小时里,冉向天说是在守夜,其实更多地是在做计算;他看星星、看月亮、算日期……他甚至拿一片大树叶做了个漏斗,观察水流下去时产生的漩涡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以此去推断地理位置。

    但他只得到了一系列自相矛盾的、和他所知的天文地理知识对不上号的反馈。

    这让他感到十分费解,但他又不是那种会联想到“我是不是被绑架到地球之外的什么地方了”的人,所以,到了最后,他也只能用“这块地方的磁场和星空不太寻常”这种没什么意义的结论来搪塞自己。

    就这样,冉向天怀着一堆疑问和失落的心情,去叫醒了燕无伤,自己去睡了。

    而燕无伤,刚才也的确是睡着了一会儿,因为他判断“至少今晚”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被叫醒后,燕无伤跟冉向天随意说了几句,就开始“接班站岗”。

    别看这片丛林白天潮湿闷热,到了晚上却是有点阴冷的,当然,也没有冷到一定要盖点东西否则就会冻醒的程度。

    有一点比较诡异的是: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众人竟然都没有遭遇蚊子,这事儿绝对不正常,但姑且也算好事吧。

    燕无伤默默地在火堆旁坐了十几分钟,时不时往火堆里添上一两根柴、保持火焰不灭。

    他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和当初在基奇纳抢劫时不同,如今的燕无伤,眼神中充满了沧桑感,其浑身上下也透出一种他这个年龄的人多半不会有的沉敛和洒脱。

    “嘿,我可以坐这儿吗?”片刻后,kunny的声音自他侧面响起。

    燕无伤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继续撩拨着火堆,并低声应道:“可以。”

    接着,kunny便紧挨着燕无伤坐下了。

    燕无伤很清楚对方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什么时候靠近自己的,他也猜到了kunny大致要干嘛,只是,他并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去揭穿谁,所以就顺其自然。

    “我有点儿睡不着,你可以陪我聊会儿天吗?”kunny坐定后,稍稍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说道。

    “我更喜欢听,而不是说。”燕无伤想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对话中少费点神的回答。

    “噗……”kunny闻言,噗嗤一笑,“这是我听过最棒的聊天开场白,没有之一。”她耸耸肩,“你知道的,我平时跟人说话,听到的第一句通常都是夸我漂亮或者身材好。”

    “是吗,跟我说说,你平时都和哪些人聊得比较多呢……”燕无伤有气无力地接道。

    kunny顺势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的,就是经纪人啦、摄影师啦、化妆师啦、投资人啦……”

    她开始喋喋不休地聊起了自己的网红人生,说的全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且大部分内容都经过明显的粉饰;她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美丽勇敢善良坚强又从未失去自我和放开底线的女神,还反复暗示自己很喜欢燕无伤这种类型的男生尽管她根本不知道燕无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越说越来劲,伴随着时不时蹦出来的“你知道的”习惯性口癖,她的身体也慢慢贴了上来,她的右手很自然地挽住了燕无伤的左臂,就差把头也靠到后者肩上去了。

    此刻,燕无伤只要稍微往左边瞥一眼,就能清楚地看到两团正在有意无意地蹭着自己胳膊的白花花的东西,那本就不科学的形状,在受到挤压后,仿佛随时会从kunny那t恤的低领中跳出来一般,堪称惊心动魄。

    但燕无伤就是不看,他给kunny的回应也颇为敷衍,因为他对这当下这种状况的本质一清二楚。

    虽然燕无伤并不知道白天时贾马尔和kunny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那两人之间并没有发展成彼此利用或互相依靠的关系;再加上现在贾马尔明显已经失势了,kunny的策略自然是再找一个人去依附,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目前看来,冉向天和燕无伤都是可以优先考虑的对象。

    kunny也确实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许久,最终她还是决定:先去讨好燕无伤吧。

    她这样选择的理由有二:其一,晚饭时她也听说了燕无伤是能力者的事,尽管冉向天这个生存专家也很有利用价值,但和能力者相比,普通人的实力果然还是不牢靠;其二嘛……从性格和外形来说,她也的确更喜欢燕无伤一些,反观冉向天,处处都显出一股她十分熟悉的虚伪气息……说来讽刺,这种同类的气味,让她很厌恶。

    当然,kunny也并不是没留后路;她一面讨好燕无伤,一面也没完全断绝自己以后再去利用别人的可能,因此,她才特意等到冉向天睡着了才起来跟燕无伤聊天。

    “无伤啊,我突然想上厕所。”在搔首弄姿、并用刻意甜腻的嗓音絮叨了半个小时后,kunny见燕无伤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终于采取了进一步的行动。

    “哦。”燕无伤歪头应道,“那你小心,别触发了冉兄设置的那些警报装置。”

    “诶?你不陪我去吗?”kunny疑道。

    “需要吗?”燕无伤几乎不假思索地反问道,问完后一秒还补了一句,“方便吗?”

    “当然需要啊,这么黑,我一个人去才不方便呢。”kunny的答案是早就思考过的,“拜托了,你拿根点燃的柴禾过来帮我举着就好,当然你得转过身去不许偷看,顺便帮我守着防止别人偷看。”

    “行……”燕无伤点点头,一脸不耐烦地拿起了一根火堆中的树枝,跟着她去了。

    kunny愣是带着他走出了几十米距离,才找了个草丛蹲进去,在燕无伤转过身后,她还反复用欲拒还迎般的口吻叮嘱了几遍“别偷看”,完全就是一副在引诱对方做点儿什么的架势,搞得燕无伤在背对她时也直翻白眼,无奈摇头。

    几分钟后,kunny等了半天,也没见燕无伤朝自己扑过来,这让她很是失望,其心中已经在暗骂这小子是不是某方面无能了,然,就在此时,黑暗中……忽生异响。

    一阵若有似无的喘息声传来,那还不是一般的喘息,而是粗重浑浊的、听着就感到猥琐的那种动静。

    “谁在那儿?”燕无伤是十分机警的,连kunny都听到的声音,他肯定也听到了。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燕无伤一边问话,一边已举着那根点燃的树枝朝着声音的源头走过去了。

    不料,下一秒,只听得那片黑暗中传出“呲呲”的一阵疾响,紧接着就有一道影子在树丛灌木的掩护下窜了出去,那速度比兔子还快,转瞬之间就“呲呲呲”地到了极远的地方,并快速消失了,就连燕无伤也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怎么了?”几秒后,kunny也过来了。其实她早就把裤子提起来了,只是装模作样地蹲那儿而已,所以真有动静她来得也很快。

    燕无伤转头看着她,回道:“刚才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现在跑了,可能……是什么小动物吧。”

    “小动物?”kunny皱眉道,“不对!我刚才分明听见有喘气声,而且肯定是人的……还……还好猥琐……”她说到这儿,突然就上前一步,搂住了燕无伤的胳膊,随即开始装模作样地假哭,“讨厌,肯定是有人偷看我。”

    燕无伤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她表演。

    kunny假哭了一会儿,忽然又抬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我知道了!一定是姓何的!”她把矛头指向了何怀,并言之凿凿地说道,“之前我睡觉的时候,他就故意睡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而且还越凑越近,我睡着以后感觉到有人摸我腿,然后我回头看,就发现他刚好翻身把手收回去……现在想想,他那时肯定是装睡揩油!”她说到这儿气得一跺脚,骂道,“这老色鬼!一定是他,白天他就老实色眯眯地看着我,刚才肯定是他在偷窥!”

    她说的这些,燕无伤有九成不信,即使她并非信口开河,仅凭这一面之词也不足以作为证据。

    在她哭诉之际,燕无伤乘势脱离了她的搂抱,缓步上前,用火光照亮了方才传出喘息声的地方,结果……他还真就在地上发现了一滩液体。

    那滩液体无疑是新鲜的,量不多,基本都滴落在一块石头上,没有排泄物的刺鼻气味,也不像是植物的分泌物或露水。

    几秒后,kunny顺着燕无伤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一小滩液体,她顿时露出极其厌恶的神色,还发出:“咿”的一声。

    “应该是口水。”燕无伤又凑近看了看,确认了一下,接道,“人类的口水。”

    虽然真相和kunny刚才那几秒间想象的情况不一样,但一样让她觉得浑身发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没过多久,他们两人便返回了营地。

    一眼望去,其他人都还睡着,全都没挪动过的样子。

    燕无伤让kunny没什么事就去睡吧,自己再守一会儿也该换班了,kunny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恶狠狠地瞪了眼正在睡觉的何怀,然后换到了一个远离对方的区域继续睡。

    对于刚才发生的那些事,燕无伤有些能想通,有些却也想不通,但他并不着急、也没有感到困扰,因为他知道……这还只是“第一天”罢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燕无伤看差不多该换班了,就去叫醒了丹尼尔,然后回到自己原本躺的地方再度躺下。

    但这次,燕无伤没有再睡了,他只是闭着眼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暗中听着……

    果然,在他睡下后二十分钟左右,他就听到了贾马尔起身的声音。

    然后,就是贾马尔和丹尼尔一同离开、走进丛林的声音;即使不用眼睛确认,燕无伤也大致能推测出,是贾马尔起来之后给了丹尼尔一个眼神或手势,把他叫走了。

    待他们走得远些了,燕无伤……也动了起来。

    这一刻,燕无伤稍稍认真了一下,从起身、到移动、甚至到步入丛林,他都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动,即使是他自己,如果在闭着眼睛的情况下,也无法察觉这种“无声动作”。

    他并不担心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营地里会有人起来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了,像那种状况,只要他说自己是起来撒尿的就能蒙混过去。但若是被贾马尔和丹尼尔发现他偷听,事情就复杂了,所以他才隐匿了自己的声音。

    一步,一步……燕无伤跟踪那两人时,每一步都踏得非常谨慎,以防对方在路过的地方留了什么侦测的手段这类手法他见得太多了,燕无伤自己也是个中好手,比如说,在乌漆嘛黑的地方悄悄撒把碎土,然后从那儿路过,过会儿折返时若是看到上面有鞋印,立马就能知道刚才有人跟来过。

    “我叫你过来是为什么,你应该清楚吧?”不多时,贾马尔和丹尼尔就停住了脚步,贾马尔也不出意外地率先开口发问了。

    燕无伤一看那两人停步,便也立即找了个安稳的地方藏好,同时把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压了下去,整个人都静若磐石。

    “因为我叫你‘打黑拳的’?”丹尼尔听到了贾马尔的问题,将下巴一扬,淡定地回了一句。

    此前,丹尼尔在人前说话一直都是种gay里gay气的样子,措辞也比较文雅,他唯一一次用直男感十足的口气说话,就是他救下何怀,并呵斥贾马尔的时候。

    但眼下,丹尼尔一开口就是这种口风,好似这才是真实的他……

    “你认识我?”贾马尔又问道。

    “哼……”丹尼尔冷笑一声,“我确实认识一个叫贾马尔查韦斯的格斗家……如果你把一个没什么天赋更没什么名气的落魄拳击手也称为格斗家的话。”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我这人对于那种‘两个男人光着膀子互殴’的运动也没什么兴趣,但我对赌博还是蛮有热情的,所以我偶尔也会去看几场地下拳赛。正巧,在我看过为数不多的黑拳赛中,其中一场便是由贾马尔查韦斯,对阵当时的地下拳王‘猛虎泰格’,也就是……你。”

    泰格的脸沉了下来:“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是的。”丹尼尔回道,“但我也懒得揭穿你,其一,我觉得‘泰格’也不一定就是你的真名;其二,揭穿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让我蒙上‘一个和黑市拳有关的人’的负面印象。”

    “但昨晚,你在扶那个废物的时候,还是把我的身份说出来了。”下一秒,泰格瞪着他,用责怪的语气接道。

    丹尼尔摊了摊手:“我也是一时嘴快,等我回过神来,话已经出口了……

    “不过,你那时也的确有点儿过分了不是吗?

    “我倒也不是在乎那个废物何怀的死活,但真要因为你那一推,导致有人当场身亡了,那接下来冉向天肯定会借机发动对你的声讨,让你偿命。而你……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继而就会引发打斗乃至厮杀。

    “考虑到你是能力者,那个燕无伤也是能力者,你们真要打起来了,那局面不好收场啊……到时候你俩殃及池鱼,你说我是出手好还是不出手好呢?

    “综上所述,我在瞬间做出的判断,让我选择救下了何怀,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泰格听到这儿,接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造型师呢……”

    “呵呵……”丹尼尔笑了,“我是啊,我的绰号就是‘造型师’,因为我最喜欢的就是在别人坐着、背对我的时候,把别人弄死……”

    “呵,变态杀人狂是吗?”泰格斜视着对方念道,并本能地侧过身、远离了丹尼尔半步。

    “不不不,这就是你误会了。”丹尼尔举起右手,轻轻摆了摆食指,“心理学家们早已经总结出了历史上所有知名变态杀人狂的心理诉求,比如‘为了达到自己所无法达到的某种期望’、‘将杀人当成自己的使命与工作’、‘为了某种宗教信仰’、‘为了克服来自心理的阴影’、‘为了满足某种扭曲的贪欲或理想’、‘歧视心态’、‘变态娱乐’、还有‘政治目的’等等。”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再道:“而我不一样……我每次杀人都是有十分充分、且合乎逻辑的理由的。比如那个真正的贾马尔查韦斯,在他和你比赛完的当天晚上,我就去宰了他……明明是个垃圾,明明应该在第二回合就倒下的,他竟然还死撑着站起来那么多次,愣是拖到了最后计算点数才输,害我赔了那么多钱,所以,我才连夜去把他干掉了;用的是一根钢线,快速勒毙、干净利落……

    “你瞧,他都让我那么生气了,我在杀他时也没让他吃什么苦头,证明我不是个变态吧?

    “后来我还去查了下,那个垃圾死后,由于根本没人来认领尸体,他的尸体没多久就被联邦军带走了,据说他的遗体还有一部分捐给了一位在战场上负伤的断臂士兵,这就是物尽其用啊!要是没有我,那个士兵下半辈子或许只能用义肢生活了,所以我其实还干了件好事不是吗?

    “再说了,虽然我杀了很多人,但我是可以随时停下来的,并没有什么内部驱动力在迫使我不停地杀下去……就好比我在这儿和你们待了一天了,也没动手不是吗?”

    他说到最后,神情和语气也越来越像个变态杀人狂了,俨然就是一副随时会动手的样子。

    泰格见状,满头的冷汗,其汗痕在月光下因反光而显得相当显眼。

    “呵……别紧张,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变态,只要你别主动去做些对我不利的事,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丹尼尔看对方不接话,便又说道,“我趁此机会跟你把话说开,就是为了显示我有诚意跟你合作。”

    “哦?”泰格还是将信将疑,“为什么是我?我现在可是过街老鼠了。”

    “过街老鼠也没关系,情势总会有变化的。”丹尼尔道,“至于跟你合作的原因嘛……因为其他人的底细我不清楚,也无法判断他们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以在识破他们的老底之前,他们每一个在我看来都很危险。

    “但你……泰格,我见过你,我知道你在外面是干什么的,所以我宁可和你结盟。”

    他说着,上前一步,一手拍在了泰格的肩上,“兄弟,好好想想吧,这个‘生存游戏’背后的水怕是比我们想象中还深。孤军奋战,肯定不如互相利用,再说以你现在的处境,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不是吗?”

    泰格吞了口唾沫,又撇了眼自己肩上的手:“好……可以。”

    “嗯。”丹尼尔收回了手,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既然我们已经是合作关系了,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今天白天,你和那个女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第四章 天生杀人狂(中)

    第二天清晨,大部分人都是一早就起来了,只有何怀和泰格(即假的贾马尔)还在睡着。

    何怀是因为身体本身就孱弱、年纪也偏大,所以尽管他昨天付出的劳动并不比别人多,但还是累得起不来。

    而泰格则是因为凌晨的时候起来和丹尼尔密谋,导致少睡了一段时间;又由于两人密谋后达成了“结盟”的协议,所以他重新睡下后睡得特踏实。

    看到那两人没起,冉向天也没多说什么,他干脆让负责守最后一班夜的昆特也去睡了个回笼觉,并让已经醒来的人自由活动,直到两个小时后,太阳完全升起,时间也大约来到上午八点,他才把所有人都叫醒并聚集了起来。

    此时,其余七人似乎都默认冉向天就是这个小团队的领头者了,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已习惯了听他发号施令。

    “各位,虽然昨天是平安过来了,但我直说,还是有很多问题没解决……”冉向天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先是秀了一大堆他的专业知识,随后就提出了一个建议改变扎营地点。

    改到哪里去呢?其实他现在也不知道,但目标是明确的,就是找个离水源不算太远的地方。

    这无疑是正确的做法,因为仅靠那些从空投箱里找到的矿泉水,是很难维持这八个人的生存的;昨天是他们来到丛林的第一天,所以他们的身体状况都还不错,即使少喝点水、只吃一顿饭,他们也都能忍受,但随着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变长,对水和食物的需求很快就会变得更加紧迫。

    冉向天作为一个知名的野外生存专家,对此自是非常了解的;他很清楚一个人在饥渴交迫的情况下会产生哪些生理和心理上的变化,也知道那些变化会在多短的时间内对个人和团队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因此,他必须得在事情变糟之前,解决掉这些基本问题。

    可能有人会奇怪,冉向天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地去领导这个团队?如果他一个人行动,应该会更轻松才对,找到的资源也都可以独享。

    诚然,那是事实,冉向天的确也考虑过那个方案,但那并不是他的最佳选择,只能算“备用计划”。

    一个人自然是有一个人的好处,但也有相应的风险:比如遇到意外时无法求助他人;又比如睡觉时没人守夜,只能靠警报装置,导致心理上压力很大睡不踏实;最关键的是,现在冉向天还不清楚这个“生存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把自己抓来的?自己怎样才能逃出去?要逃出去又需要冒怎样的风险?付出多大的代价?

    考虑到以上这些因素,在那些未解之谜有结论之前,和团队待在一起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七个人,就相当于七个炮灰,正因有他们存在,很多行动便有了容错率,冉向天只要保证当某件事“出错”时牺牲的不是自己就行。

    …………

    讨论没有持续太久,冉向天只花了十几分钟就说服了众人。

    接着,他们就收拾了一下,带上了现有的物资,出发了。

    今天他们暂时没有再分组行动,因为决定了要换营地,大家一起走,就不用再“折返会合”,浪费体力了。

    一路无话,八人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昨天泰格和kunny所到过的最远处。

    之所以选择了这两人走过的路线,原因有二:其一,他们俩昨天探索的距离是最短的,他们回来得最晚只是因为泰格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制作捕野猪的陷阱并埋伏了很久,所以,往他们那个方向去,很快就能进入一片未探索的区域。

    其二,既然已明确知道那块区域附近出现过一头未被捕获的野猪,那就可以作为线索,跟踪动物留下的痕迹,就算找不到水源,至少也能找到动物……

    “还真有陷阱啊……”当泰格昨天挖的那个陷阱进入视线时,丹尼尔用不置可否的语气念叨了一句。

    泰格马上就用愤怒的语气回怼道:“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在骗人?”

    丹尼尔耸耸肩,不屑地瞥了泰格一眼,没有回话。

    泰格顿时做出火冒三丈的样子,上去就揪住丹尼尔的领口:“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两位的演技挺逼真,但就算他们能骗过其他人,也骗不过燕无伤。

    燕无伤知道他们这出就是故意演给大家看的,越是这种暗中勾结在一起的人,越要让别人觉得他们关系不好,这样才不会被怀疑。

    “好了好了,别这样,大家都让一步。”几秒后,竟是冉向天上来劝阻了二人。

    按说这种和事佬的角色更适合何怀,但由于昨晚差点儿被泰格推到火堆上,导致何怀现在完全不敢靠近对方。

    而其余几人,在看到陷阱之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则都是:“所以贾马尔说的其实是真的?kunny真就是在贾马尔抓野猪的时候什么忙都没帮,然后回到营地时还故意摆出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误导大家?”

    当然,他们都没有把这疑问说出来,只是默默在心里嘀咕着……

    不多时,泰格和丹尼尔的争吵就停止了,两人本来也就是做做姿态,没打算真的闹出事来,所以看到有台阶就赶紧下。

    冉向天在劝住了他们之后,便再度发挥他专家的特长,先是过去指出了几个泰格做的陷阱的毛病,随即就找到了野猪留下的痕迹,开始带领众人追踪。

    …………

    他们又走了半个小时,期间还找到了两个空投箱,第一个里面装了三个罐头、两小包巧克力和一小包盐,第二个里面有一口铁制的吊锅、三个加厚的行军水壶、和一个长柄汤勺。

    这些餐具和加工过的食物让众人的士气为之一振,这一上午的丛林跋涉所积攒下的劳累似乎都因此减轻了不少。

    终于,在接近中午之时,清晰的水流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他们加快步伐,拨开密林,一条五米多宽、水深大约到膝盖的小河便映入了眼帘。

    看到河的瞬间,kunny第一个欢呼着冲了过去,她倒不是要喝水,而是想洗把脸……

    “别忘了这水不能喝啊,只能用来清洗。”冉向天见状,提高了声音提醒了对方一句。

    这话,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跟众人说过一遍了不到万不得已,野外的水是不能直接饮用的。

    虽然我们在《西游记》里经常能看到师徒四人“用紫金钵盂从河里舀起水来就往嘴里送”的神仙操作,但请记住,人家真的是神仙,或者就是神仙转世。

    正常人要是这么干,那八成是要出事的……

    未经处理的野外生水里全是细菌和寄生虫,肉眼可见的杂质也不少,很多动物还会在河里排泄……直接饮用这类生水,拉稀跑肚算轻的,严重点就是急性肠胃炎、寄生虫病、霍乱等等。而在野外你一旦生病,在缺乏抗生素、卫生条件又差的情况下,很容易急病致死。

    当然了,这道理,即使冉向天不说,另外七人里也有好几位是知道的。

    但无论如何,找到水源这事儿还是让大伙儿狂欢了一阵,尤其是两位女士,她们对清洁的需求无疑比邋遢的男士们更加迫切。

    就这样,众人在河边滞留了片刻,随后就移动到了离河稍微有些距离的一处空地上,开始安营扎寨、起火做饭。

    他们现在有锅了,能做的东西也丰富了不少,食品卫生方面也更安全了。

    水源已经不是问题,除了今天捡到的锅和水壶外,昨天喝空的矿泉水瓶他们也没扔掉,都可以用来储水;另外,所有从补给箱里找到的工具、武器,还有那些被烤完包好的野猪肉,他们也都带着。

    说是“六位男士各拿几样东西上路”,但其实负重最多的还是燕无伤,毕竟他是“能力者”,能者多劳嘛……他倒也不介意,因为他体力无限。

    这天中午的伙食,就比昨天更丰盛了,用鱼罐头做的汤,撒上盐重新烤热的野猪肉,都是由梅尔这个专业厨师制作的,这已经不是生存,更像是野餐了。

    就在八人开开心心地吃着这野味时,突然……

    那巨大的蜂鸣声,又一次自空中响起。

    伴随着一轮新的空投,那个不带任何感**彩的电子音又开始广播了:【day2,北极熊35,冷兵器25,热兵器15,辅助工具与消耗品25,开始空投】

    “什么?”

    “北极熊?我没听错吧?”

    “喂喂……这种严禁走私的濒危物种,居然能弄到三十五头?”

    当其他人还在因广播的内容而惊讶时,燕无伤则是很淡定的在心中念道:“第二天就来这个吗……照这个趋势,明天就该放恐龙出来了吧……”

    “各位!冷静点儿。”数秒后,冉向天提高了嗓门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就算这广播是真的,也没什么好怕的。”他顿了顿,接道,“昨天投下的三十头野猪,我们八个人分头也只遇到了两头,说明这空投的区域非常大……而今天的北极熊只比野猪多五头,除非我们刻意去找,不然遇见的概率也不会多高的。再退一步讲,今天的空投里还包含了二十五件热兵器,只要我们能找到其中一件,就足够在熊的面前自保了。”

    “有道理。”kunny这时点点头,并朝燕无伤投去一道献媚的目光,“何况我们这儿还有个能力者呢。”

    话说这么说,但……冉向天自己也不信自己说的那套。

    冉向天这个专业人士,又怎么会不知道北极熊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掠食者,和北极熊相比,野猪就像是吉娃娃般的存在。

    北极熊不但是体型最大的陆上食肉动物,还是极少数会主动攻击人类的熊类之一;近八百公斤的体重,可以撕碎骨头乃至金属制品的牙和爪子,以及超越人类奥运冠军的百米冲刺速度,都是人类难以抗衡的战力。

    即使是能力者,在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前也很难在成年北极熊的攻击下毫发无伤;若是没有异能和武器的普通人,被攻击时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这些事……冉向天全明白,但他选择了报喜不报忧,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把这些人搞得人心惶惶,以免有人整出什么幺蛾子。

    只要众人还维持着冷静和秩序、拥护着他的领导,一会儿找到“热兵器”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优先分配。

    …………

    四十分钟后,众人吃完了午饭,他们稍作休息,便再次分队展开了探索。

    如今有了新的、可以长期使用的营地,大部分人的心态也起了些变化,他们寻找物资的热情也更高涨了。

    为了能尽可能多地增大探索的范围,冉向天这次安排了非常大胆的分队方式:由kunny、梅尔和昆特三人留下来看守营地,其余的五人,除了丹尼尔和何怀一同行动外,冉向天自己、泰格和燕无伤这三人各走一路。

    这样分的确也很合理:两名女性本身就无法帮忙搬运太多的东西,还会拖慢探索的节奏,所以她们还是留在营地比较好,再考虑到营地本身也可能遭到动物袭击,所以还得再留下一名男性作为保险。

    泰格肯定是首先要排除的人选,经过昨天的事,让他留下和两位女性独处显然不妥;丹尼尔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冉向天转念一想,如果让丹尼尔留下,何怀又成了个问题……因为何怀在冉向天眼里就是个废物,需要有人带着他才行,昆特还是个半大孩子,恐怕带不动他,所以还是让丹尼尔带吧。昆特就留在营地保护两名女生,看他这一天半的表现,大家对他也都比较放心。

    至于冉向天自己、泰格、还有燕无伤,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自然是各走一路最有效率。

    这样的安排,众人也没什么意见,于是,大约在下午一点左右,分成四队的五人,分别朝着四个方向进发了。

    这个时候还没人想到,到这天晚上吃晚饭时,营地里的活人,就只剩下一半了……

第五章 天生杀人狂(下)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三点。

    当然了,身在丛林中的众人并不清楚具体的时间,最多猜个大概。

    在过去那两个小时中,燕无伤共找到了三个空投箱,第一个箱子里装了一把斧子和一把砍刀,第二个箱子里有满满一桶橄榄油,而第三个箱子是空的,看体积就知道是用来运送北极熊的。

    很可惜,燕无伤并没有遇到那头熊,毕竟他来到箱子边上的时候距离空投的时间已过去很久,熊肯定已经走远了;至于武器和补给,燕无伤也只拿上了一把砍刀用来开路,斧子和橄榄油他都没拿反正回程时还会路过的,到时候再拿上也一样。

    他就这么按照自己的节奏稳步前行着,不快、也不慢,并时刻戒备着周围,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危险。

    又过了一会儿,危险……果然是找上门来了。

    “嘿!燕无伤,是你吗?”丹尼尔的声音,忽然从燕无伤后方数米外传来。

    燕无伤闻言,不动声色地停下了脚步,并转过了身。

    其实,早在几分钟前,他就已经听到对方接近的声音了;即使丹尼尔身手不凡,但想在丛林中无声地追上并靠近燕无伤,很难……

    “还真是你啊。”此刻,丹尼尔已站在了距离燕无伤只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其左手摸着自己的脑袋,脸上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而其右手中……拿着一把斧子。

    “你怎么会在我后面的?”其实燕无伤这是在明知故问,但在对方亮出底牌前,他决定还是配合着演一下,“咱们走的应该是不同的方向吧?”

    “是啊,我也纳闷儿呢。”丹尼尔道,“我记得你是往西走的,而我和何叔是往北走,怎么走着走着就遇到你了呢?”

    “这就怪了……”燕无伤淡定地接道,“就算走得不是直线,你们也不至于偏得那么离谱吧?以及……说起何叔,他人呢?”

    “啊?”丹尼尔被他这么一问,当即回头看了眼,“诶?人呢?刚才还在我后面呢,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他装得还是挺像的,仿佛自己说得就是实情一般。

    “怕不是他走得慢,被你落下了吧。”燕无伤接道,“不过没关系,沿途都有我留下的记号,他顺着记号应该就能找到我们,我们可以在这儿原地休息等等他。”

    “嗯……有道理。”丹尼尔点点头,但就在他那个“理”字出口后一秒,他猛然睁大了双眼,举起左手指着燕无伤后方惊呼道,“小心!”

    呼声未尽,燕无伤已扭头回望。

    也正是在燕无伤转过头的刹那,丹尼尔陡然暴起,抡斧便劈,斧刃直奔燕无伤的天灵盖而去。

    燕无伤的视线虽然没有落在丹尼尔那边,但他还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举起了砍刀,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准确地格挡住了落下的斧子。

    挡住这一击后,他才缓缓把脸转了回来,再度看向丹尼尔,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谢谢提醒啊。”

    “呵……”丹尼尔冷笑,拿斧子的手施力未断,下盘已是变换了支撑脚,拔腿就踹。

    燕无伤见状,不慌不忙地轻挑左脚,后发先至,用脚底迎上对方的猛踹,并在接招后借用对方的力道顺势朝后跃出,摆脱了压制。

    “不错嘛,比我想象中还要强些。”丹尼尔见状,也没怎么惊讶,只是笑着言道,“‘邮差’名不虚传啊。”

    “知道我的绰号,说明你也是道儿上的咯?”燕无伤听到此言,即刻反过来试探道。

    “是倒是,只是我不如你那么有名。”丹尼尔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微动、视线游移,试图去找出燕无伤的破绽,“昨天中午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就觉得耳熟,而且你还自称雇佣兵……这就更让我在意了;可惜你报的是本名而不是绰号,所以我一时间也没想起你是哪位,再加上我对这地方的状况也一头雾水,所以就没轻举妄动。直到傍晚,我看到你扛回了一头野猪,并明确知道了你是个能力者时,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你就是‘邮差’。”

    燕无伤回道:“我和你有什么仇吗?你今天特意绕个圈子追过来也要杀我?”

    “呵呵呵……”丹尼尔发出了病态的笑声,“为什么我非得是为了仇恨而杀人呢?就不能是为了什么别的原因吗?”

    “别的原因?”燕无伤将那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用询问的语气接道,“钱和女人?”

    丹尼尔的笑容突然又消失了:“雇佣兵就是雇佣兵,太庸俗了……”

    “那是为什么?我倒真想请教一下了。”燕无伤又道。

    “是因为恐惧啊。”丹尼尔顿了顿,再道,“因为你这两天来的表现,让我觉得害怕。”

    “何出此言?”燕无伤又问道。

    丹尼尔舔了舔嘴唇,应道:“在这个小团体里,其他人有多少斤两,我大致上都能看得穿,可只有你……纵然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依然敢到不安;你的种种言行,都让我隐隐感觉到你知道了某些我所不知道的秘密,你看我、以及看其他人的眼神,还有你对我们的态度……都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说是生物本能也好,直觉也罢……我觉得你的存在对我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和压力,我必须找个方法让自己舒服一些,而杀掉你……就是最直接的方法。”

    他说到最后,脸上已是不自觉地露出了狰狞之色,眼神中又充斥着一种强烈的渴望,活脱脱一个变态。

    “啊……我理解你。”不料,燕无伤竟是用一种有气无力的语气回道,“我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感受,我也遇到过那种让我觉得恐惧的人。”

    “什么?”几秒后,丹尼尔好像从这话里推测出了一些事情,他喃喃念道,“难道你……”

    “没错,我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生存游戏’了。”燕无伤道,“你们自然也不是我遇到的第一批人。”

    “原来你是老手……”丹尼尔接话的同时,脑子也在飞速运转。

    得到这一情报后,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燕无伤下巴上那些看起来像是用小刀刮出来的胡子茬儿,还有他那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又比如燕无伤无论在什么情况前都能处变不惊的那种状态……这些都是燕无伤已在丛林中生存了很长时间、并且对各种事态都有经验的证明。

    “我是这里唯一的老手。”燕无伤接道,“因为这个游戏的规则是只有当生存的人数仅剩下最后一个时,才会宣告结束。所以每一次,都只剩下我一个人。”

    “每一次?”丹尼尔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再问道,“你到底玩了多少次了?”

    “我已经记不清了。”燕无伤回道,“我只知道,每次‘结束’后,我都会不明原因的失去意识,然后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的面前又会出现七个新人,而我在上一次‘游戏’中积攒的物资全部都会消失,唯一能留下的就是一套干净衣服。”

    “你就没试过在‘结束’前逃离这个地方吗?”丹尼尔又问道。

    “我当然试过。”燕无伤道,“我还试过从一开始就跟其他人摊牌、分享所有的信息,并诚恳地要求他们与我并肩战斗,一起活下去,找寻逃出去的方法。”他说到这儿,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无奈、几许沧桑,“我记忆中最久的一次,我带领着一队人坚持了整整一个月;到第三十天时,我们还剩下三个人,且至少已经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出了几百公里,但周围的景色依然毫无变化。爬到林盖顶上往远处眺望,四面也仍是无边无际的丛林……

    “每天中午,空投还是会按时来,也还是会均匀地分布在我们的四面八方;最可怕的是,不管我们走了多远,依然会遇到在之前的某天里投下过的动物或怪物……就好像,我们始终都在同一个区域里、从没有走远过一样。

    “而那些空投的物资,也是有一定规律的,每次空投都包含怪物、武器、辅助工具与消耗品,这几类东西相加的总数永远是100件,且每个种类的数量通常都是5的倍数,多了少了看运气。

    “由于前一天投下的空投并不会消失,所以食物和水是绝对够的,关键还是在于怪物……

    “每天投下来的怪物和其他物资一样,并不会凭空消失,且每天投下的怪物都会比前一天的更强。你可以想象,几十天以后,这里会变成怎样的人间炼狱……”

    他说到这里,丹尼尔基本也想到了之前燕无伤带领的小队是如何团灭的了:“明白了……到了第三十天,比起继续去面对这片丛林,你的两名队友宁可选择杀死同伴、重置游戏,因为他们觉得那样还简单一点,就算失败了,也不可能比死在怪物手里来得更痛苦。”

    “就是这样。”燕无伤接道,“因此,在几次漫长且痛苦的尝试过后,我只能放弃了逃离的想法,开始浑浑噩噩地在一次又一次的游戏中轮回,慢慢去习惯这样的生活。”

    “难怪你对别人都是那种态度。”丹尼尔道,“因为你觉得其他人不用太久就会死光,没有必要深交对吧?”

    “是的。”燕无伤道。

    “哼……”丹尼尔冷笑,“照你这么说,我也是个快要死的人了?”

    “或早或晚吧,反正我并不急着杀你。”燕无伤耸肩,“你应该也能推测出,每次‘重置’后的头几天,局面都是相对稳定的,来自怪物方面的压力也不大,所以一般在头五天里我都不会考虑主动让队伍减员。”

    “听起来你很有自信啊。”丹尼尔道,“你就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杀吗?”

    “是的,我从未想过我会被杀。”燕无伤用很随意的语气承认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不会死在我手上?”丹尼尔道,“还是说,刚才那一堆,全都是你胡编的,是你的缓兵之计……”

    “你不信?”燕无伤挑眉道,“好吧,不信我也理解,像你这样的人,很难让你接受自己时日无多的现实。”

    “呵……”丹尼尔再度冷笑,“假设你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游戏’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啊。”他说话间,又重新迈开了步子朝前逼近,“对你来说,这里也许是炼狱、是轮回,但对我来说,这种规则下的生活就是天堂!”这显然是丹尼尔的真心话,他的面目都因为兴奋而扭曲了起来,“只要我取代你,成为这里唯一的‘老手’,我就能过上想杀谁就杀谁、想干谁就干谁、且完全不用担心会被追究责任的日子……每一次游戏重置后,都会有七个新鲜的活人来让我玩弄,等过几天我玩够了就杀光他们再换一批……哈哈哈……能过上这种日子谁还会跑啊?”

    “你不觉得你离这种日子之间还隔了些什么吗?”燕无伤接道。

    “是啊,可不就是你吗……”丹尼尔道,“所以能不能……请你赶紧去死呢?”

    话音未落,丹尼尔已发动了自己的异能死国之贽。

    该能力只能作用于人类,且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只能生效一次;该能力的发动不需要任何代价或准备动作,心念一动便可施出,施术范围大约是半径五米;中了这个能力的人,会在能力生效的瞬间立刻死亡,一分钟后再复活。

    毫无疑问,在一对一且没有旁人干扰的情况下,死国之贽是近乎无敌的。

    “死亡”这种状态和“被冻住”、“被定住”、“被能量束缚住”等任何一种情况都不一样,“死亡”状态下,能力者的能力、能量,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的性质的,都会彻底消失,其思考也会停止……也就是说,受术者在那一分钟里,就是一具普通的死尸而已。

    丹尼尔只要在对方复活前的一分钟内将对方的头砍下来,那过会儿对方就会在身首分离的状态下复活,其结果,无非就是在十几秒内再度死亡。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在这能力面前都必死无疑……

    比如变种人,他们的能力是源自dna的,所以有些变种人即使是“死亡”了,身体也会保留诸如“硬化”、“液化”甚至“自愈”的能力;又比如一些在砍头状态下也能生存的自愈能力者,他们复活后纵然身首异处,也不会死;还有就是这种具有“因果律能力”的特殊个体,他的能力可以在对方施展“死国之贽”的瞬间引发某种异常,导致对方此刻或后续的行为失败或无果。

    但眼下,燕无伤确是被“死国之贽”将乐一军。

    在他“复活”前的一分钟里,丹尼尔用自己强级能力者的力量和速度,做了以下这些事:

    一,砍下燕无伤的头和四肢。

    二,踩碎、踩烂燕无伤的头盖骨以及里面的脑仁儿。

    三,快速把燕无伤的四肢切成一段一段。

    四,用剩余的时间狂剁燕无伤的躯干部分,尽可能的将其剁碎。

    一分钟后,燕无伤……或者说地上那堆东西复活了,然而,这会儿他复活或不复活,看起来也就是一地的碎肉罢了,没什么区别。

    很显然,丹尼尔已经防备了对方有可能具备自愈能力这件事,他也绝对有过对付这种能力者的经验。

    “呵……”看着地上的那滩杰作,丹尼尔笑了笑,将斧子扛在肩上,转身就走。

    他没有去掩盖现场,因为他身上沾的血迹太多,本来也无法掩盖了,而且他也已经想好,一会儿回到营地就去杀光所有人,直接就开始玩“下一轮”。

    按照丹尼尔的设想,他至少得先快速玩个两三轮,过过自己控制了多年的“杀瘾”,才会考虑放慢节奏。

第六章 金刚不坏

    丹尼尔走了许久,终于回到了营地附近。

    他本以为,自己至少能见到留守在那里的三个人,但一股从风中飘来的血腥味,让他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头……

    果然,他一踏入营地,就看到了满地的血污,和两具尸体。

    那第一具,是昆特,他的身体被分成了两部分,腹部以上的部分趴在一棵树边,腰部以下的部分则倒在距离那棵树五米远的地方,其腹部那一截已经不见了,或者说……洒了一地;从伤口看,昆特好像是被某种生物用蛮力强行撕开的,断气前他的上半身还往前爬了几下的样子。

    而另一边的第二具尸体,则是kunny,虽然她没有被分尸、只是仰面朝上平躺在地上,但其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剥烂”并“挖空”了,要形容的话,就像一盒被吃空的人形竹筒饭。

    如果说昆特的死状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像是野兽袭击所致,那kunny的死状就绝对是“怪物所为”了,因为这世上没有一种已知的动物会把猎物弄成那样,即使是人类……这也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

    kunny的尸体甚至让有着“造型师”之称的丹尼尔都觉得不寒而栗尽管他已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杀人狂了。

    “居然还有活口……”丹尼尔扫视了一下现场,很快发现,留在营地的第三个人梅尔,还活着。

    这位身形矮小、性格有些内向的印度裔女厨师,本是丹尼尔觉得会比较早死的一个人,他认为,除了废物何怀之外,梅尔应该就是这群人里最弱小的一个了;没想到,她如今却是比具备体力优势的昆特和“一直在充分发挥自身特长”的kunny活得更久。

    “嘿!嘿!快醒醒。”丹尼尔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埋伏后,大步流星的来到了昏迷在地的梅尔身旁,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欲将其唤醒。

    虽然丹尼尔在返回营地的路上是打算一回来就杀光所有人的,但眼下情况有变,他决定还是再演一下,先问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计较。

    “唔……”在丹尼尔的呼唤下,梅尔迷迷糊糊地呻吟了一声,苏醒了过来,接着……她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啊”在一段短暂的反应时间过后,梅尔就双手抱头,大声尖叫起来。

    她这反应,基本已经告诉了丹尼尔,她是在昆特和kunny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就昏过去的。

    “冷静点儿!你现在很安全!”丹尼尔这会儿已经把斧子丢在了一旁,他用自己那双有力的大手抓着梅尔的肩膀摇了两下,沉声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或者告诉我你最后记得的事也行。”

    听到“安全”两字后,梅尔的泪水便夺眶而出,随后她又一边颤抖一边调整呼吸,花了几分钟才让自己的呼吸平复,到这时,她才堪堪能开口说话。

    “我……我只记得我们三个坐在那儿聊天,然后……我听到了嗥叫声,那不像是动物的嗥叫,更像是……”梅尔说到这儿,似乎因恐惧而陷入了某种痛苦之中,其表情变得很扭曲,“……总之,那声音非常可怕,直接就灌进了我的脑子里,那个瞬间我觉得我的头都快炸了,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不像是在撒谎,至少丹尼尔看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而且也想不到她撒谎的理由。

    现在摆在丹尼尔面前的问题是以下几个:一,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二,那吼声的源头会不会是某个使用声音异能的能力者?会不会就是冉向天?三,不管行凶的是人还是怪物,他为什么只杀了昆特和kunny,但留下了梅尔?

    在唤醒梅尔之前,丹尼尔已经对现场和周边做过一些简单的勘察了,他并没有找到野兽的脚印;人类的脚印确有不少,但因为这营地到中午为止还有八个人在,来回走动很频繁,所以他也无从分辨下午有没有别人来过。

    梅尔昏倒的地方就在火堆的边上,离那两具尸体比较远,其身上也很干净,完全没沾到血迹。

    那杀人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反正在他离开这个营地的时候,俨然是连一滴血的痕迹都没留下,所有的血污都集中在两具尸体的周围。

    这种状况,站在一个能力者的角度去思考,可能的解释就是:那个凶手杀完人之后直接“飞起来”离开了现场。

    “你别怕,深呼吸,休息一会儿。”丹尼尔见问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就随便敷衍了梅尔两句,然后又去捡起了斧子,“我现在就去沿着标记找冉兄,如果他还活着,这会儿肯定已经在返程中了,我过去接应他一下,以免他也遭遇不测,你在这儿等着,如果有其他人回来……”

    “不!”丹尼尔话还没说完,梅尔就起身走向他,“别丢下我!别让我一个人待在这儿!”

    “总得有个人待在这儿,不是你,就是我……”丹尼尔道。

    “你跟我一起等在这里吧!”梅尔道,“你也说了,冉先生他肯定已经在返程了,我们再等一会儿就……”

    这回,是丹尼尔打断了梅尔的话,而他用的方法是一斧子劈在了梅尔的颈侧。

    丹尼尔毕竟是能力者,他都没怎么用力,斧刃就轻易地割裂了梅尔的脖子,并斜着斩断锁骨、深深嵌了下去。

    下一秒,大量的鲜血从梅尔的伤口处喷了出来,丹尼尔像是淋浴一般站在那片洒落的血雨中,用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望着梅尔道:“唉……让你等在这儿,多活一会儿不好吗?”

    梅尔没能再发出什么声音,她一脸震惊地看了丹尼尔几秒,接着就两眼一翻,栽倒在了血泊中。

    刚才丹尼尔不杀她,是想问她话,但当丹尼尔问完并发现她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就觉得她没什么用了,留着她也行,因为杀死昆特和kunny的凶手没杀她这点或许可以利用,但眼下她试图去妨碍丹尼尔的行动,丹尼尔便失去了耐心,随手就将她砍了。

    “呼……”丹尼尔收回了斧子,将其丢在脚边,然后看着还没死透、仍在地上抽搐的梅尔,长吁了一口气,再道,“可惜啊,你不是我的菜,要不然我怎么着都能找到个理由让你再多活一段时间。”

    说到这儿时,他转身从旁边的地上拿起了一瓶水,拧开盖子,用水冲了冲自己脸上的血,又喝了一口。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给了你一个痛快,毕竟……像你这样的老实姑娘,本就不可能活太久的。”丹尼尔说话时,饶有兴致地俯视着正在大出血梅尔,仿佛在看欣赏一幅动态的、鲜艳的油画,“和你相比,那个自称kunny的女人可狡猾多了……”

    他顿了顿,接道:“你知道昨天她和泰……哦不……和贾马尔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由于对方不知道泰格的真名,他还是用了贾马尔这个称呼,“呵……其实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贾马尔说的句句是实话;kunny不但没有帮他挖陷阱抓野猪,还在回到营地时故意装出好像被贾马尔给欺负了样子,贾马尔压根儿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又喝了口水,“……我却是一想就明白了。”

    他瞥了眼kunny的尸体,继续说道:“其实理由很简单,那个女人很精明,她不会从一开始就把赌注全都押在一个人的身上,虽然昨天下午她同意了和贾马尔同行,但在确认对方有多少利用价值前,她并不打算让贾马尔尝什么甜头。

    “结果……通过观察,kunny很快就发现,此前在众人面前表现很强势的贾马尔,实际上是个连头野猪都搞不定的男人,而且他也没有展现出别的什么过人之处。

    “与之相比,冉向天这个‘野外生存专家’无疑是个更有用处的存在。

    “得到这一结论后,kunny便改变了策略,于是就有了后来晚餐时的那出戏码。kunny成功地用这种方法把贾马尔从‘领导者’的地位上拉了下来,换成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冉向天。

    “只是,她也没料到,没过多久她就得知了燕无伤是个能力者的事,这一变故,让她原本要去讨好冉向天的计划又产生了变化。所以今天上午,你看她一直都在往燕无伤的身边凑。”

    丹尼尔说话间,已喝完了整瓶水,他把瓶子一扔,又道:“在我看来,你能比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多活上这一时三刻,已经算是走运的了。”他微顿半秒,皱眉道,“话说……你还真能撑啊,怎么还没死啊?”

    此刻,梅尔的双眼已经翻白,身体也不再剧烈抽搐,就连伤口的血也都不怎么流了,但她的胸膛还在有规律的微微起伏,说明她仍在呼吸。

    “算了……我就当做做好事,帮你早点解脱了吧。”丹尼尔也没多想,他顺势就抬起右脚,打算踩爆梅尔的头送其归西。

    丹尼尔好歹是个强级能力者,以他的身体能力,不用斧子杀人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然,就在他准备把脚跺下的当口,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

    这一变故,让他急忙转身,看向了自己左前方的那片丛林。

    一息过后,一道人影从密林中走了出来,现身在丹尼尔的视线中。

    “哼……”看着冉向天身上的血迹,丹尼尔发出一声冷笑,“看样子,泰格终究是没能把你搞定啊。”

    冉向天没有急着回话,他先是快速观察了一下营地里的状况,才用冷冷的语气应道:“是你杀了他们?”

    “呵呵呵……”丹尼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用阴恻恻的笑声给对方施压,并接道,“这个嘛……谁知道呢……”

    而此刻的冉向天呢,除了手上拿着一把砍刀,腰间还藏了一把匕首和一把手枪外,其精神状态,也早已进入了战斗的节奏。

    因为,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冉向天在丛林里受到了泰格的突袭……

    起初,冉向天还以为泰格突袭他是为了夺回这个小团体的领导权,但由于泰格也是那种喜欢在打斗中叨逼叨来显示自己游刃有余的家伙,所以冉向天在和泰格交手的过程中,不但知道了对方的真名,还得知了丹尼尔和泰格已经结盟。

    丹尼尔和泰格无疑是计划好了的,由丹尼尔去对付燕无伤,而泰格去突袭冉向天;只要把燕冉二人杀死,剩下的人对这两人便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惜,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同为并级能力者,泰格却在占有先手优势的情况下被冉向天反杀,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你这疯子……”冉向天又看了两眼地上那惨不忍睹的尸体,以及生死不知的梅尔,怒道,“虽然我自认也不算什么好人,但你居然连没有抵抗能力的女人都杀,而且还把尸体弄成那样……你根本就不是人!”

    “呵呵……随你怎么说吧。”事到如今,丹尼尔已没有必要再去掩饰自己的本性,他狞笑道,“总之,你能自己出现在我面前,倒是替我省了不少事儿,我还真怕你利用你那所谓生存专家的技能躲进丛林里去,那样我还得费力去找你。”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鲜血,一脸猥琐地接道,“当然了,看到回来的是你,而不是泰格,我也是有点小失望的……呵,我本来还想欣赏一下泰格被我偷袭时的表情,现在是看不到了……”

    丹尼尔自信满满,他认为在一对一的前提下自己就不可能输,别说是冉向天这种一看就不超过并级的家伙,即使面对更上位的能力者,丹尼尔也丝毫不虚。

    事实上,在冉向天现身的那一刻,丹尼尔就已经在脑子里谋划如何将对方剁碎了。

    谁知,和刚才他想踩爆梅尔的头时一样,就在他准备对冉向天使用能力时,又有异变发生了……

    “哦?还有三个人呢,看来我走得还是有点快啊。”

    这句话,从丹尼尔的身后传来。

    和冉向天不同,说这句话的人,并未让丹尼尔提前察觉到任何动静,直到其话音响起前,丹尼尔都不知道有人靠近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真正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丹尼尔听出了,说话的人是燕无伤。

    “你……”丹尼尔木讷地转头回望,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而进入他视线的,是个上半身赤膊,下半身穿着条短裤(原本是长裤,但裤腿在砍腿的时候也被砍断了)的男人。

    人如其名,此刻的燕无伤,其全身上下……至少在他露出的那些皮肤上,看不到任何伤痕;这个在不久前分明已经被剁成杂碎的男人,这会儿却不可思议的、完好无损的站在了这里。

    “还好,难缠的家伙只有一个,估计也不会太费劲。”燕无伤淡定如故,念叨完这句后,他便抬手朝丹尼尔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继续吧,我保证不在你们分出胜负前出手偷袭。”

    丹尼尔和冉向天都不是省油的灯,燕无伤这么一说,那两位反而不会动手了。

    局面,陷入了僵持。

    但很快,稍稍冷静下来的丹尼尔,似是想通了一些事……他当即又露出一丝笑容,暗忖道:“呵,原来如此,差点儿就被这小子给唬住了……

    “其实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中了我‘死国之贽’的人是瞬间死亡的,所以他理应是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

    “退一步讲,就算这小子聪明绝顶,成功猜出了我这能力的施术范围和即死效果,但也绝不可能猜到其限制(对同一个人只能使用一次)。这样考虑的话……他觉得我很‘难缠’也就很好理解了。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他是怎么‘活过来’的,但也没什么好怕的;他现在故作镇静地旁观,无非就是想通过我和冉向天的战斗来观察我的能力原理,这就足以证明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我……”

    丹尼尔正这么想着呢,燕无伤却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般,冲他说了句:“哦对了,顺带一提,我指的‘难缠的家伙’,不是你,也不是冉先生,而是她。”

    其话音未落,躺在地上的梅尔竟猛然站了起来,她那起身时的动作宛如提线木偶、极为诡异,而她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嘴长大到一个十分夸张的幅度,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嗥叫。

第七章 杀死比尔(上)

    或许是因为从丹尼尔的话中得到了启发,又或许是燕无伤那句“难缠的家伙只有一个”让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总之,当梅尔那声嗥叫响起时,冉向天做出了一个可以说非常正确的决定逃跑。

    他所处的位置本来就在营地的边缘,背后就是灌木和林叶,只需要转身一窜,就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而冉向天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丹尼尔看着冉向天跑路,却也无可奈何;且不说此刻冉向天并不在他的能力作用范围之内,就算在,这也不是一个使用能力的好时机。

    因为丹尼尔一旦对冉向天用了能力,就意味着他必须在此时此地、在一分钟的时限内将冉向天“切实的杀死”,否则一分钟后冉向天就会复活,并从此免疫丹尼尔的异能。

    但由于旁边还有两个明显是能力者、且是敌人的存在,丹尼尔无法保证当自己去给冉向天补刀的时候不受到那两人的攻击……再退一步讲,即使那两人没去攻击他,也会目睹到他的所作所为,然后势必会产生一个疑问“丹尼尔为什么要去给一个已经断气的人补刀?”继而就有可能猜出丹尼尔那即死能力的一些限制。

    那么,他要是同时对多个人使用能力呢?

    倒也不是不行。

    丹尼尔的“死国之贽”在纸级时,同一时间只能作用在一个人身上,且只能让这个人“死十秒”,其施术半径也仅有一米;到了并级时,作用人数和施术范围都没有变化,不过死亡的时间延长到了一分钟;而到了强级,也就是现在级别,他的能力则有了一个小小的飞跃,除了施术范围扩大到了半径五米左右,同一时间能致死的人数也达到了五人。

    这个数据,是丹尼尔亲自验证过的,验证的方法很简单:找个一线大城市,在早高峰时段的地铁里试一试就行。

    说起来,丹尼尔对那次实验的印象很深由于地铁里太挤,那些在他的能力试验中“死了又复活”的人压根儿就没倒下过……因为倒不下去。周围的人也没有发现他们死过了,还以为他们只是“站着睡着了”而已,当然了……醒来后的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言归正传……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虽然丹尼尔的“死国之贽”看起来很逆天,但只要试探出这个能力的极限,进行针对并不难: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找六个强级能力者去围攻他。到时候,就算那六个人全部都在同一时间进入了他的能力射程内,在他发动能力时也最多让五个人即死,而剩下的那个人,对上他时明显是有优势的……因为已经将能力用完的丹尼尔等于只能用强级的体术应战,但对付他的第六个人在体术之外还可以用异能。

    更不用说,在与超过五个对手对抗时,丹尼尔很可能无暇去给已经中了能力的人补刀,一分钟后,那些中过他能力的人有很大概率还有幸存的可以复活,且从此都免疫他的能力。

    眼下,丹尼尔面对的就是类似的情况。

    假如现场只有冉向天和梅尔,他的确可以先对一个人用能力,迅速补刀、再去追另一个,但如今有个已经对其能力免疫的燕无伤在,让他非常尴尬。

    考虑到燕无伤的实力很可能不在自己之下,丹尼尔必须保守住自己能力的秘密,以此制造出自己的能力仍能对燕无伤使用的假象。一旦他对梅尔用了能力,就相当于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哪怕燕无伤站在那儿不动,眼睁睁看着丹尼尔杀死梅尔,局势对丹尼尔依旧不利,因为他这就等于消灭了一个能帮自己牵制燕无伤的第三方因素。

    “昨晚在树林里流口水的就是你吧?”就在丹尼尔紧张地思索之际,另一边,燕无伤已走向了梅尔,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哈啊……哈啊……”梅尔嗥叫完,在那儿大口喘息了几声,她的喘息声非常粗重,就像是男人一般。

    数秒过后,当她开口说话时,就连她的嗓音,也成了男声:“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吧?”

    “是啊。”燕无伤耸肩回道,“虽然你隐藏在梅尔的体内,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和能量,但也并不是毫无破绽的,至少……我是不会上当的。”

    “既然你早已看穿,为什么没有趁我‘没出来’的时候直接对梅尔出手呢?”那个男人的声音又问道,“那样的话,我就连一丁点儿杀死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燕无伤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平静地反问道:“你以为你现在就有吗?”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的丹尼尔,这让自视甚高的丹尼尔有些恼怒,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且很快就心生一计,转头对梅尔道:“梅尔,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我叫比尔。”那个男人的声音即刻道,“拜你所赐,梅尔受了很大的委屈,所以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个身体都将由我接管了。”

    “你想叫什么都行。”丹尼尔笑道,“总之,我就想问一声……你有没有兴趣暂时和我休战?”他顿了顿,又道,“我们联手,先把燕无伤给宰了如何?”

    “啊?”比尔的脸突然朝着丹尼尔的方向猛然一转,那诡异的动作仿佛他的脖子已被人拧断了一般,但他还是在照常说话,“你说什么?”

    他这四个字出口时,其右手已经掐住了丹尼尔的咽喉。

    比尔的速度很快,远超丹尼尔的想象,在丹尼尔的眼中,对方就像是瞬移一样抓住了自己,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联手?”比尔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加力,轻松地把丹尼尔举了起来。

    丹尼尔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强,其脸上也已现出黑紫之色,此时,他便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果断地对眼前的敌人使用了“死国之贽”,先保下命再说。

    不料……

    “哦……这就是你的能力啊?居然能瞬间杀死五个人,很强嘛。”比尔仍旧站在那儿,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而且还准确地说出了丹尼尔的能力上限。

    “唔唔”这一瞬,丹尼尔露出极其恐惧、绝望的表情,口中也开始发出类似哀求的悲鸣。

    这些神情和反应,都是丹尼尔十分乐于从别人的脸上见到的,但轮到他自己时,他可就没那么快活了。

    “很可惜,‘我们兄弟姐妹’有三十多个人呢。”这是丹尼尔在断气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比尔的这句话,也算让他死了个明白。

    …………

    梅尔平托,是一个多重人格症患者,她最早的主人格到底是谁,叫什么,已经无人知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所有的人格都姓“平托”,而且在其精神世界中以兄弟姐妹相称。

    有人相信,“多重人格”是人类进化的一个方向,是大脑对外部的一种应对机制,所以那些人格不但具备不同的个性,甚至会掌握不同的技能、知识、和能力。

    这种理论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不过梅尔应该算是一个可以支持这种说法的例子。

    由于梅尔这个人格更适宜在平常人的社会中生活,所以她出现的几率比较大,但有时,其他的人格也会在某种诱因下、或是在“必要的时刻”冒出来。

    而这其中最强的一个,就是“比尔”。

    比尔是一个男性人格,年龄不明,他是三十多个人格中唯一的一名能力者,其能力名为食人魔。

    顾名思义,这显然是个有点副作用的异能,但若要分类的话,“食人魔”应当也算是“神体质”,是一种有着众多特性的复合型能力。

    …………

    呲啦

    两秒后,还没等丹尼尔合上眼,比尔就顺手一撕,将其撕成了两截。

    紧接着,他就伸手从丹尼尔的腹腔里拽出了什么,塞进了自己嘴里,并在嚼了几口后,露出了一种满足的神情。

    “胰脏好吃吗?”燕无伤淡定看着对方问道。

    “还不错吧……”比尔把嘴里的东西迅速吞下后,又舔了舔嘴唇四周的血,“主要是男人的身上只有这个部位还能下口,其他所有地方的味道都比女人差远了。”

    燕无伤点点头,瞥了眼地上的另外两具尸体:“嗯,看得出你的口味,昨晚你冲着kunny流口水时我也猜到一二了。”

    “呵……”比尔笑了,在他露出这个笑容的同一秒,粘在他身上的那些血污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离了他的皮肤和衣物表面。

    这种“脱离”是分子级的,所以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而那些被分离出来的细胞块,无论是血、肉、还是内脏的细胞,在半空凝滞了几秒后,就都被吸入了比尔颈侧的伤口中,瞬间就让他那被斧子砍出的巨大伤口完成了愈合。

    这样的自愈手段,燕无伤也是头回见,这是和一般的自愈能力者那种“依靠自身细胞极速分裂来愈合”的形式完全不同的体系。

    “我想你误会了。”笑了几秒后,比尔就对燕无伤道,“我昨晚流口水的对象……是你啊。”

第八章 杀死比尔(下)

    “哦?”燕无伤一听这话,本能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因为他这会儿有点儿衣不蔽体,所以这一幕显得颇为有趣。

    “我看起来那么好吃吗?”燕无伤也是挺会开玩笑的,“可我怎么觉得……论精肉我不如冉先生和泰格,论肥膘我好像也没有丹尼尔来得多呢?”

    “他们怎么能跟你比呢?”比尔说着说着,口水又流下来了,一双眼睛也是不停地在燕无伤身上游移,“神体质者的肉,从细胞层面上来说就和那些普通人天差地别……用鸡来比喻的话,前者的身体就像吃天然谷物、身经百战的斗鸡,而后者则是饲养场里那些吃饲料和激素、直到被宰杀前才能见一次太阳的肉鸡……可以说,跟你一比,就算是美女的肉,也跟臭的没什么区别。”

    “是吗……”燕无伤闻言,当即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这么说来,你以前还吃过别的神体质者咯?”

    “没错,所以我可以……这样。”比尔这句话出口之际,其右臂平举、右手微张,一秒后,地上的那把斧子就凭空飞起、来到了他的手里。

    “怎么?你还能控制金属?还是说木头?”燕无伤并未对对方展示出的新能力敢到慌乱,而是继续试探着。

    “都不是。”比尔回道,“我能控制的是‘近战武器’。”

    “这个范围可有点广啊。”燕无伤道,“斧子砍刀这类东西就不提了……关键是,木头棒子、地上的石头、碎掉的玻璃……甚至烟灰缸、木头铅笔,都能算近战武器吧?”

    “话是这么说……”比尔耸了耸肩,“可惜,我好像用不了那些,只能用用刀枪棍棒、斧子锤子这类东西。”

    “哦。”燕无伤点点头,“顺带问一下,根据你刚才那口风,难道你每吃掉一个神体质者,就可以连同那个人的能力一并吸收掉吗?”

    “这个嘛……”比尔话说一半,身形一闪,已然来到了燕无伤跟前。

    那一刹,但见他手起斧落,刃芒倏绽。

    一把普通的木柄长斧,到了比尔的手中竟变得像是开光神武,劈出裂地崩山之势。

    燕无伤见状,心中暗道:“原来如此……不仅仅是‘控制’那么简单,而是只要被他握在手里的东西……都会变成神兵利器。”

    他一边思索,一边悠然地避过了这一击。

    之所以说“悠然”,是因为从燕无伤的角度来看,对方的速度并不快;非但不快,还跟慢动作似的。

    下一秒,比尔手中的斧子劈中了地面,一股庞然巨力瞬时将丛林的泥土地劈开,撕开一道巨壑。

    而燕无伤,只是侧了侧身,横挪了一步,便完全避开了这一击。

    “还有别的吗?”燕无伤面无表情地问道,“光是这样,还伤不到我哦。”

    他话还没说完,一把砍刀便从其侧后方飞来,擦着他的耳朵就划了过去。

    若不是燕无伤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向右歪头,他的左耳恐怕已被削去了。

    “嗯……不握在手里也行啊……”燕无伤若有所思地念道,“而且同一时间可以控制复数的武器对吧?”

    “这只是雕虫小技,跟你打声招呼。”比尔说着,眼神一凌,紧接着便爆喝一声。

    喝声未尽,他背上的衣物便陡然破开,霎时,六条还覆盖着血水的胳膊从他背后的衣服破口里探了出来。

    就在燕无伤想要吐槽对方是“蜘蛛精”的时候,却又听得“嗖嗖”几声……在这破风声中,从营地内外、四面八方,又飞来了六把冷兵器。

    转眼间,比尔已将自己武装成了个“八刀流”,并摆好了架势。

    “你整这花里胡哨的有用吗?”燕无伤道,“这样反而会让你的速度变得更慢吧?”

    比尔没有接这话,因为他用行动就能解答对方的疑惑。

    他就这么举着八把兵刃朝着燕无伤猛冲而去,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速度上的差距。

    燕无伤本想再用和刚才一样的方式躲开,不料……

    “嗯?”燕无伤刚要移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这一秒竟是动弹不得了。

    电光火石间,他的余光扫动,检视着周遭的异常,想找出自己是中了什么招。结果他视线一落,却见……不知何时,有一把匕首,插在了自己的影子上。

    “武器掌控、额外肢体、定影术……这家伙到底吃了多少神体质者?”燕无伤正想着呢,一把砍刀就横着过来,砍在了他脸的中部。

    他的脑袋当时就跟个西瓜一样被横着劈成了两瓣儿,而这……只是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十秒间,比尔八臂齐出,掀出一片刀光剑影。

    他和丹尼尔可不同,他是妥妥的凶级能力者,再加上他吞噬了不少神体质者,所以体术极强,十秒就足够他把燕无伤撕成碎片了。

    当然了,说是“碎片”,实际上是更接近“饺子馅儿”加“羊杂碎”的那种状态,毕竟人是血肉骨、而不是拼图。

    “咔”一息过后,还没等那些“馅儿”尘埃落定呢,比尔就再次把嘴张大到了下巴脱臼的那种幅度,然后扑到地上猛吃起来。

    比尔也不傻,从燕无伤身上的衣服状态、丹尼尔的能力、以及丹尼尔看到燕无伤时的表情,不难推测出那两人此前发生过战斗,且战斗的结果多半是以“丹尼尔以为自己切实杀死了燕无伤”而告终;因此,在和燕无伤交手之前,比尔就已然猜出了燕无伤有着非常惊人的自愈力,而对付这种能力,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趁他开始自愈前就将其“吞噬”掉,一个细胞都别留下。

    就这样,比尔开启了“快速进食”模式,他就像是一头陷入疯狂的野兽,用八只手不断地巴拉着地面上的东西往自己那血盆大口里狂塞。

    除了燕无伤的“碎片”,地上的泥土、石子、蚂蚁、落叶、还有烧火留下的灰烬的等等,他全都给吞了下去。

    两分钟后,这块空地像被犁了一遍似的,别说燕无伤的血肉了,就连燕无伤衣物上的线都没有留下半根。

    “哈啊……哈啊……”这时,比尔才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起来。

    他慢慢将六条多出的手臂“缩回”了背脊中,也不知那些血肉去了哪里;他的腹部股涨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像是怀了五六个月的身孕一般;而他的嘴也重新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刚才被撑裂的嘴角亦在“细胞修复”下迅速复原。

    “呵……呵呵……哈哈哈哈……”过了一会儿,比尔的肚子就消了下去,他随即就开始大笑。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

    因为刚刚那第一斧下去时,他就已经明白,燕无伤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尽管自己有着诸多的能力,但假如燕无伤从一开始就认真的话,他是毫无胜算的。

    幸好……对方托大了。

    燕无伤那游刃有余的态度,让比尔抓到了一瞬间的破绽,以一个控制能力取得了先机。现在比尔已成功将对方“消化”掉,这就意味着,燕无伤的能力都已归他所有。

    比尔正这么美滋滋地想着,却忽然感到后脑勺有点痒痒,他本能地坐起来,用手去挠,结果……

    “啊!”比尔这个强横的男性人格,在这一瞬,竟被吓得惊叫出声。

    因为……他摸到了一张脸,燕无伤的脸。

    “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从比尔的后脑上长出的燕无伤的脸孔,还开始说话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怕呀……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可以杀死我的人呢……”

    伴随着他那颓废的说话声,“另一边”,比尔自己的脸则已扭曲起来、眼白外翻。

    此刻,一个崭新的大脑已从比尔的大脑中诞生,并以一种吹气球般的速度极速长大,将比尔原本的大脑挤向了四周、并最终挤爆;至此,比尔……以及与比尔共享这个身体的另外那些人格,其实就已经死亡了。

    紧接着,一个崭新的“人体”也以类似的形式从比尔的体内滋长起来,让比尔原本的身体分崩离析。

    短短几分钟后,营地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燕无伤。

第九章 恐怖星球

    【day5,豺蜂50,冷兵器15,热兵器15,辅助工具与消耗品20,开始空投】

    中午的广播声如期而至,空投声也随之响起。

    同一时刻,一棵大树的树洞中,冉向天睁开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这三天来,他几乎每天都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中,一刻都未曾睡着过。

    他的压力不仅是来自于其他的生存者,更是来自于这片丛林……

    继“day2”的北极熊后,第三天空投的生物正如燕无伤此前随口吐槽的那样,是迅猛龙;冉向天是个野外生存专家不假,但他可不是古生物学专家,遇到这种早就已经灭绝了的动物,他也是抓瞎的……好在他姑且也是个并级能力者,再加上手头有武器,对付落单的迅猛龙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到第四天,出现了连远古时期都不曾存在过的动物“虎狼”。

    一种同时兼具猫科和犬科各种特性的古怪动物,外表看起来像是某些科幻小说或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合成生物”,且具备着比迅猛龙更加强的攻击性、智力、以及团队作战能力。

    如果说迅猛龙这玩意儿冉向天还可以依靠自己在教科书或电影里学到的一些知识去分析,那“虎狼”他就真的只能全凭想象去揣测怎么对付了……

    转眼,到了第四天的下午,冉向天终于下定决心,重返营地。

    几天前,他从营地逃跑的时候,其想法是让营地里剩下的那几位自相残杀、自生自灭,因为他判断自己单挑要打赢那几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有难度,所以没有资本向别人提出结盟。

    但眼下,情势已经变了,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人类肯定是团结起来更易生存。

    于是,冉向天鼓起勇气,悄悄摸到了营地的附近,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在那里,结果却发现,营地里早已空了。

    和冉向天逃走时相比,地上又多出了一具尸体,虽然已经被分成了两截,但不难看出是丹尼尔的;而梅尔和燕无伤两人,则是不知所踪。

    仅凭留在地面上的战斗痕迹,冉向天无法判断出两天前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通过营地里的灰烬以及物资被拿走了不少这点推断出这里应该已经没有人住了。

    思考了片刻,冉向天还是觉得不能放弃,他又去营地附近找了一圈,想找出一些燕无伤和梅尔去向的蛛丝马迹,结果……还真找到了。

    那天,燕无伤从比尔的身体里“长出来”之后,就从昆特和丹尼尔的尸体上各扒下了一些还算完整的衣物,然后拿着衣服和一些物资,直接去了河边。

    这一路上,挂在燕无伤身上的血肉残渣零零散散地落了下来,留下了一些痕迹,这便成了冉向天追踪的依据。

    跟到河边以后,冉向天又看到了一头野猪和一头北极熊的尸体,不用问,这绝对是燕无伤的杰作。

    因为燕无伤在这里把身体和衣物都冲洗干净后,就坐到河边的石头上,等着衣服慢慢晾干,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他才离开。在这期间,遇上两只来喝水的动物,也并不奇怪。

    然而,至此,线索就中断了。

    燕无伤没有带上动物的尸体离开,所以他也没留下什么沉重的脚印,冉向天无法猜出燕无伤去了哪里,另外,他也始终没找到有关梅尔的痕迹,只能揣测梅尔要么是跑了,要么是已经尸骨无存。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冉向天还是一人在丛林里逃避着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蹦出了凶猛生物,他的神经几乎每一秒都是绷着的,稍有松懈,可能就会一命呜呼;因此,尽管食物和水源都不成问题,但他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他现在多么想找到一个人类的同伴,哪怕是何怀那样的废物,只要能和自己轮流守夜,那也是帮了大忙了。

    …………

    【day6,油灯人30,冷兵器5,热兵器50,辅助工具与消耗品15,开始空投】

    昨天的“豺蜂”,是一种体型和柴狗差不多大的巨蜂,其尾部的针长得和矛尖一般大,不但可以远程发射,发完了还能立刻重新长出来;另外,豺蜂还长着尖牙、利爪,具备飞行能力、以及难以置信的敏捷度。

    要说这种生物有什么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它们在飞行时会发出非常明显的“嗡嗡”声,所以只要它们靠近,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正因如此,昨晚,冉向天久违地睡了一觉。

    说是“一觉”,其实也就三个多小时而已,但也够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比起继续强撑,他宁可在睡梦中被杀,所以他告诉自己:“反正有豺蜂靠近时我一定会被那动静吵醒的”,然后就睡去了。

    就这样,冉向天活到了第六天的中午。到了这个阶段,他也懒得去琢磨“油灯人”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只要知道这是一种比昨天的怪物更难缠的怪物就够了。

    他努力地在丛林中跋涉,希望能找到其他幸存者的踪迹,虽然他也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人活着……

    没想到的是,在这第六天的下午,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人。

    “我不会是产生幻觉了吧……”看到何怀瞬间,冉向天已顾不上思考太多,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抓住了何怀的双肩,仿佛对方是一个海市蜃楼,若不及时抓在手里就会消失,“你竟然还活着!”

    何怀站在那儿,冷冷看着冉向天:“嗯……其实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这冰冷的语气和眼神,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冉向天的头上,让他恢复了应有的冷静;他即刻松开了何怀,退后了两步,言道:“何兄,事到如今,我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顿了顿,直白地问道,“你也是能力者吧?”

    这已不算是什么推测了,而是谁都能想到的事情若何怀只是个普通人,那他绝对活不过第三天。

    “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何怀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冉向天,“这都第六天了,你连从并级升到强级都没做到,而且也没有开发出什么新的能力用法,各方面状态没有突破上限不说,精神力还越来越弱了……”

    何怀说着,摘下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然后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异常干净的眼镜布,不紧不慢地擦了擦,边擦边道:“说实话,像你这样没什么潜力的人,让你继续活下去恐怕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你……”冉向天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一些让他头皮发麻的信息,“……你就是这个‘生存游戏’的策划者?”

    “用‘游戏’这种词来形容未免太失礼了。”何怀重新把眼镜儿戴上,回道,“这个‘星球’可是我花了不少心血才建成的,仅仅是做游戏的话,可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第十章 危险关系

    杀死冉向天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他的级别跟何怀比差得太远了。

    何怀根本不需要展现异能,只需要一记手刀就能将冉向天一击毙命;不过,为了避免手上和衣服上沾到血,何怀动手的时候还是用了一把捡来的冷兵器。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冉向天死得倒也算痛快,既没有受什么额外的痛苦、也没有在死后变成别人的食物;或许对他来说,能够迎来一个这样的结局,也是一件好事、一种解脱。

    “你应该有不少问题想问我吧?”何怀处理完了冉向天,便随手把武器一扔,提高了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其话音落后,过了大约五秒,燕无伤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我要问什么你应该也清楚。”燕无伤从林间走出,平静地说道,“你把你能告诉我的、或者说你想告诉我的……跟我说一下就是了。”

    何怀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思索了几秒,然后面露微笑应道:“好,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他微顿半秒,再道,“鄙人姓何名怀,身份并不是此前所说的什么公务员,而是尊麾下的一名参谋,人称‘设计师’。”

    “哦,幸会啊。”燕无伤用毫无诚意的语气接道。

    “呵呵……不用客气。”何怀道,“尽管你跟我不熟,但我可是关注你很久了,作为‘天选岛’的第三名‘合格者’,我对你可是抱有很大的期待哦。”

    “嗯……在你解释这个所谓‘天选岛’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说下之前的两位‘合格者’现在怎么样了?”燕无伤道。

    “呵……”何怀轻笑一声,“放心,好得很,你听我说下去就是了。”

    燕无伤耸肩,用一个仿佛在说“那你就说吧”的表情示意对方继续。

    何怀也很快就接着说道:“大约是在十五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在联邦做事,姑且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科学家。然而,因为联邦政府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方方面面的**……想要在那种体制内做点实事是非常困难的。

    “大量的资源都被投给了一群只会溜须拍马、论资排辈的货色,他们要么就是做着几十年都不可能有半点进展的画饼式项目来骗取资金,要么就是为权贵们提供一些专门满足变态享乐需求的无聊项目。

    “像我这样的实干派,却只能拿着微薄的资金,付出几倍的努力,举步维艰地做着研究……

    “而当我好不容易取得了一点点成果时,那群非但半点忙都没帮、还给我制造了不少阻力的所谓领导又会像蝗虫一样蜂拥而至,恬不知耻地瓜分我的荣誉和成就。

    “那时候的我……非常愤怒,却又无力改变什么。正当我心灰意冷,打算和那群人同流合污时,我遇到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伯乐尊大人。”

    他说到这儿,露出了一个无比虔敬的神情,看起来他是真心崇拜自己的主子。

    “然后他就让你帮他设计并制造了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燕无伤适时接道,“你确定这和你刚才所说的‘变态享乐需求’不是一回事儿吗?”

    “注意你的措辞!燕无伤。”何怀忽然厉色道,“我可不允许别人这样诋毁尊大人。”他停顿了一秒,解释道,“制造这个‘天选岛’,并非是他的意思,而是我主动提出的。尊大人做的只是无条件地信任了我,并给了我几乎无限的可支配资源来推进这个项目。”

    “所以你觉得这是一个‘能臣遇明主’的故事?”燕无伤道。

    “难道你觉得不是吗?”何怀反问道。

    “你接着说吧。”燕无伤如是应道。

    虽然燕无伤内心对此事真正的看法是“一个疯狂科学家遇到了一个企图利用他的超级凯子”,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怕自己还没有得到足够的信息,就把何怀给激怒了。

    “光用说的,你可能无法完全理解,就让你‘直接看看’好了。”何怀随即就用一种炫耀的语气道了一句,并抬手指了指天空。

    这一刻,丛林之上的蓝天白云、当空烈日,突然就消失不见,随之显现的,是一个巨大的金属穹顶。

    “‘天选岛’共分为三个部分……”何怀的话仍在继续,“第一个部分是位于海面上方的能源基地,该基地除了要为整座岛上的设施供能,还要屏蔽和筛选来自地球表面以及卫星轨道上的各种信号,而其运作时所产生的‘云层’,则刚好能将这座岛隐藏起来。

    “第二个部分,是位于海平面下方的基因研究室,也是我平日里待得最多的地方;在那里,我只花三年就完成了在联邦体制内三十年都做不成的事情,我制造出了大量生存期在五年以上的濒危动物乃至灭绝物种,还成功研发了一些‘有趣的新品种’……”

    听到这儿,燕无伤不禁插嘴道:“你的研究成果我挺熟悉了,不用详细介绍了。”

    “呵呵……”何怀会心一笑,接着道,“而第三部分,就是这片虚拟丛林了。

    “这部分从外界看,是一个位于海底深处的球形设施,其直径不过只有十几公里;但是内部……被我设计成了类似‘彭罗斯阶梯’的空间,因此,理论上来说,这里就跟‘一整个儿星球’那样庞大,无论是飞行能力者、极速能力者、甚至是心灵传输能力者……都无法逃出去。”

    燕无伤干笑一声:“哼……原来如此。”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所以,每天的‘空投’,说白了就是你从岛的‘第二部分’连接到‘第三部分’的通道里直接投下了物资,然后给我们放了一段飞机驶过的音效对吧?”

    何怀接道:“没错,说起来……那音效还是我在网上随便搜了下载的。”

    “嗯……”燕无伤沉吟了一声,再道,“其实,我来到这儿的头几天,就已经发现了每天飞机飞过时的声音是完全一致的,再加上‘从天上传来的广播声’,我大致也猜到了这里是某种特制的空间,只是没想到它是‘循环连接’的,要是早点知道的话……我此前也不会劳心费力地带着几个人连续跋涉一个月了。”

    “从结果来看,也挺好啊。”何怀接道,“就是那一个月,让你把自身的能力提升到了凶级巅峰不是吗?”

    “那么问题来了……”燕无伤问道,“你说我是‘合格者’,依据应该就是我的能力突破到某种程度对吧?”此前冉向天与何怀的对话燕无伤全都听见了,这点,何怀也是心知肚明,“可是,现在的我和那个时候相比,并没有再提升多少吧?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现身呢?假如你是为了让我更进一步突破,就不该再‘重置’这个岛,而应该投下更强的怪物来考验我才对吧?”

    “呵……”何怀笑道,“你不妨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能想到答案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燕无伤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哦……是时间的原因吗。”

    “没错。”何怀点点头,“筛选并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的,所有你在这里遇到的人,都和你有着平等的机会;任何人,只要能在这个岛上累积生存满一年,就算是‘合格’。但你若是在第三百六十四天被一个新人杀了,那也算失败。

    “在你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活了半年以上的凶级‘老手’被新人杀死的情况……像那种人,我自然是不会引荐给尊大人的。”

    “那么我又要问回来了……”燕无伤再次提起了最初的问题,这也是他现在比较关心的、和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直接有关的事,“我之前的那两名合格者到底……”

    “天选岛的第一名合格者,就是我,何怀。”何怀还没等对方说完,就接道,“我就是在这片丛林里,从一个体术能力接近并级能力者的基因改造人,突变出了真正的异能,并在短短一年内就成长为了一名凶级能力者。”

    “敢于自己去充当自己做的东西的第一批实验品……佩服佩服。”燕无伤这话倒不是恭维,而是发自真心。

    “呵呵,科学家都该有点儿班纳和奥斯本的精神不是吗?”何怀当即举了两个并不怎么值得学习的例子。

    “嗯……非要形容的话我觉得更像是‘对自己清理过的马桶非常有自信所以去舔了一下’那种例子,不过你说得也行吧。”燕无伤终于是忍不住来了句垃圾话。

    何怀闻言,嘴角抽搐了几下,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为这种事儿生气。

    但终究,他还是忍住了,并再度开口道:“至于第二名‘合格者’,恕我不能跟你说太多,你只要知道她是一个谁都惹不起的存在就是了……”

    “好吧。”燕无伤想了几秒,问道,“那接下来你准备怎样呢?把我带去见你口中的‘尊’?”

    “是的,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见另一个人。”何怀这句话出口的同时,他所说的“那个人”,已然从其后方的丛林里走了出来。

    燕无伤将视线朝那人的身上移去,他看到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穿着得体的亚裔男子。

    “燕先生,久仰了。”那人一边走来,一边就对燕无伤说道,“在下……月下部光秀。”

第十一章 低俗小说(上)

    尊姓姬,单名一个字。

    他的出身来历其实也并没有多复杂,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前帝国皇室的后裔。

    姬能成为如今的“尊”,虽然并不能说是巧合,但偶然成分的确也是有的。

    一百多年前,帝国建立在太平洋上空的浮岛“天都”被“创世纪”所毁灭,当时居住于天都的皇族和贵族在那天也随着浮岛一起灰飞烟灭。而剩下的那些散布于全球范围内的权贵们,在联邦建立后,绝大多数也都被治罪了。

    不过,其中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比如姬的祖母,就是当年帝国大皇子的诸多情妇之一,请注意,只是“情妇”,连“妃子”都不是。

    因为当时的帝国皇室是很讲究门第出身的,平民家的女孩儿再怎么出色也很难在皇室中得到名分;那些作为皇室成员情妇的女人,在年轻时的确可以过着很优渥的生活,但当她们年老色衰失宠后,通常就是“拿笔钱滚蛋”的下场。

    姬的祖母很倒霉,她还没等到自己失宠呢,帝国便倒台了。所幸她并没有名分,也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所以她趁着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前,赶紧带上了孩子和细软,从皇子为她准备的豪宅里逃了出去。

    那一年,姬的父亲才一岁,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姬的祖母也并没有让孩子去姓“维特斯托克”既不敢,也不能。

    不敢的原因自不必说,在那个年头你敢用这个姓氏,就算联邦不来搞你,很多被皇族和贵族迫害过的人也会来灭你满门。

    而不能的原因,其实也是当初帝国定下的规矩:没有名分的女人生的孩子并不被皇室所承认,不管他们在血缘上是否和皇室有关。

    仅从这一条……大家应该也能看出当年的帝国到了末期时有多混蛋。当然了,放到逆十字的标准里,也没什么差别,因为逆十字的视角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长话短说,转眼几十年过去,姬出生了。

    姬的父母都是生长在联邦建立之初那大好年代中的普通人,在那几十年里,平民阶层的日子可以说很不错,也没有什么特别尖锐的社会矛盾,所以的姬的童年还算幸福。

    姬人生的转折点,是在他十二岁那年。那年,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父母的性命,也让他在医院里躺了半年之久。他的祖母本来就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在儿子和儿媳死后精神受了很大打击,变得越发神志不清。

    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老人将姬祖上是皇室的事告诉了孙子;原本姬也是不信的,但一年后,他的祖母也去世了,姬在整理老人的遗物时发现了祖母当年和皇子的合影、还有两人交换的礼物和一些虽然简短但字迹清晰的书信。

    同样是在那年,也许是青春期的到来,也可能是事故的刺激,姬觉醒了一种极为强大的异能。

    就是从那时起,他认定,自己注定将是一个成就大事的人……

    …………

    姬的异能成长得很快,十六岁那年,当他离开待了三年的儿童福利机构时,已然是一名强级能力者了。

    而他踏上社会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了当年在事故中导致自己父母死亡的那名酒驾司机,并在对方身上第一次品尝到了杀人的滋味。

    那天,站在新鲜的尸体前,姬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他没有一般人的同情心、同理心,也没有羞愧感和道德压力,除了自己的至亲之外,他对其他任何人的生死和感受都毫不在乎。

    后来,他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混入了充斥着能力者的灰色地带,并成功与一个“保皇派组织”搭上了线;顾名思义,那是一个拥护前帝国皇权的反抗组织,成员基本全都是前朝遗老及他们的后代子孙,当然了,其中也不乏和姬类似的“皇室后裔”。

    这些人不甘心活在联邦治下,他们怀念着当年作威作福的日子,怀念着那一出生就可以践踏在千万人头上的天赋特权。

    然而,这些在帝国末期连居住到天都的资格都没有的家伙、以及他们的后裔,能有什么能耐,也是可想而知的……

    因此,尽管他们已经在暗处活动了几十年,却是一件大事都没做成;他们永远都在“筹措资金”,但每次弄到的钱很快就被他们花在了几个头领的私人事务或一些门面工程上。

    而他们那种“贱民就该为我们服务”的纲领,也让他们的组织自带排外性,无法扩张。

    久而久之,这群人与其说是个反抗组织,不如说更像是一群令人作呕的血统主义者组成的犯罪团伙,他们的那个目标……他们自己都已经不太相信了。

    姬也不认同他们的理念,且很清楚这帮废物根本成不了事,但是他知道,这些人可以利用。

    …………

    五年,姬只花了五年,就夺取了组织的控制权。

    但彻底清洗那群废物,又花了他整整九年时间;终于,在姬三十岁那年,他掌握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组织。

    “尊”,也在那一年诞生了。

    作为一名强大的能力者,姬有着比一般人更长的寿命,他的容貌从三十岁后就一直没有太大变化了,其智慧和实力也随着岁月的沉淀变得愈发深厚。

    在他的运作下,“尊”这股势力很快就渗透到了联邦的方方面面,就连“茶宴”都没能察觉到他的行动,而当他们有所察觉时,也已经晚了……

    姬的很多做法,其实和天一有相似之处;他从没有想过要走到台前,成为“帝王”或是“联邦总统”这种存在,因为他比谁都明白王权没有永恒。

    他只想做一个躲在幕后的人,一边维持这世间各股力量间的“平衡”,一边将世界改造成他理想中的样子。

    他认为帝王将相的头衔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有他的做法……才算是掌握了“真正的权力”。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二十三世纪。

    这一天,何怀,将“天选岛计划”的第三名合格者带到了姬的面前。

    其实姬最初对这个计划也并不是很上心,比起“合格者”来,他对何怀的基因实验更有兴趣,所以他才提供了大量的资源去让何怀随便玩。

    但自从“第二名合格者”德蕾雅出现后,姬的想法也变了,如果何怀每年都能制造出一个那种级别的能力者来给自己当手下,这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

    “大人,燕无伤带到了。”何怀在姬面前,身段总是放得很低。

    “哦……已经一年了啊。”而姬,则像个老人一般,坐在一张沙发椅上,戴着老花镜,翻看着一本纸质书。

    他接待燕无伤的这个房间,只是一个很小的书房,装修看起来非常温馨,他本人也丝毫没有流露出什么帝王般的霸气,反而显得平易近人;若你不说他是“尊”,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和上世纪中叶比,他的外貌又老了一些)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瞧瞧……”两秒后,姬不紧不慢地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儿,抬眼看了看站在何怀侧后方的燕无伤。

    当然,这个时候的燕无伤,已经受到了阿秀那“认知修正”能力的影响,虽然他在一分钟前还连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在他的认知中,却已认定自己是尊的部下了。

    “嗯,不错。”也不知姬从燕无伤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来了这么句评价,“单论战力在我这儿已经能排进前四了。”

    “需要属下去做什么,您尽管吩咐。”燕无伤也没有太多废话,他现在的想法就是迫切地要为尊办事。

    “那就先做个简单的小任务,让你适应一下组织的氛围好了。”姬说着,把手上的书也合上、摆到了旁边的小桌上,“我想想……嗯……这样吧,最近樱之府那边的动向有点让人在意,不如就让阿秀带着你,去把那边总督杀掉吧。”

    “总督?”燕无伤疑惑了一下,问道,“您是说联邦郡首?”

    “现在那里已经没有郡首了哦。”姬接道,“哦对了……你已经一年多没有和外界接触过了,这也难怪……”他顿了顿,紧接着就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一件让燕无伤十分震惊的事,“由于最近一年里发生了一些状况,眼下联邦政府手里的地盘……只剩下半个欧洲了;如今,在这个星球上最庞大的势力,早已不是联邦,而是一个被称为‘第六帝国’的存在。”

第十二章 低俗小说(中)

    2219年12月3日,樱之府,伊势。

    从伊势站出来后,阿秀和燕无伤便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南面去了。

    在很多年前,樱之府的服务业曾经是世界驰名的,但如今,也只是平均水平而已了。

    就拿阿秀和燕无伤乘坐的这辆出租车来说,既没有干净整洁的车内环境,也没有仪容整肃的司机大叔,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车况和普普通通的服务态度。

    更离谱的是,车刚开起来,那个司机大叔就跟后座儿上的两人搭讪,问他们是不是要去参观伊势神宫,如果是的话自己知道一家“性价比很高”的民宿,可以直接带他们过去,包他们住得满意。

    燕无伤跟他强调了三遍他们并不想住民宿,也不去参观什么景点,那司机才有些不快的闭上了嘴。

    “对了,趁着现在,咱把枪先准备好吧。”车开了大约十分钟后,阿秀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而且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拉开了随身携带的手提袋,从里面拿了把手枪出来。

    像枪械这种东西,一般来说自然是不可能带上新干线的,不过因为有阿秀在,他可以在过安检的时候将查看扫描仪器的工作人员的认知修改为“枪械并不是违禁品”,所以他们就把枪放在包里带上车了。

    “哦……你是说明天排练用的道具枪是吧?”燕无伤的反应也是很快,他故意略微提高了声音,把这句话说给前面的司机听,同时,还用手肘顶了顶阿秀的胳膊,并朝他使了个眼色。

    “呵……”阿秀笑了,“别担心,在我开口说刚才那句话之前,我已经修改了司机大叔的认知,现在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会以为我们是在讨论电影情节。”

    “呼……”燕无伤闻言,松了口气,接道,“话说你这能力还真好用呢,你要是去当牛郎的话可就无敌了啊。”

    “哈哈哈……”阿秀笑得更欢了,“类似的建议,我确实是听到不止一次了。”

    “说明这话对啊。”燕无伤道,“另外啊……我在动车上的时候因为无聊想了想,如果你直接对我们这次的目标使用能力,比如把‘憋气就是呼吸’这种概念植入给她,那她岂不是立马就自杀了?那样的话,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武器,只要想办法让她进入你的能力范围,就能完成一次完美的暗杀。”

    “哼……哪儿有那么容易啊。”阿秀把枪递给了燕无伤,随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来,伸到了燕无伤的身前,“你看到她身边那两个男人了吗?”

    他手上的那张照片不算很清晰,一看就是从某张街面监控拍到的画面中截取下来的一小块。

    照片中,有三个人,分别一个十三四岁的、穿着连衣裙的小女孩,和两个西装革履、墨镜遮面的成年男子。那个小女孩,就是他们这次的目标盛宫雅子内亲王;而那两个男人,都是雅子的保镖。

    “雅子左手边那个满脸疤的叫真田,可以确定是能力者,但能力类型和等级都是谜。”阿秀递过照片后,就接着说道,“这个真田从雅子小时候起就是她的护卫,是个典型的死士,就算自己被切碎了也不会让主人伤一根手指的那种……不管我们的暗杀有没有成功,都有很大概率会和他对上,到时候,肯定得由你去和他周旋……”

    “明白。”燕无伤看着照片,接道,“万一他的能力非常难缠,由我去抵挡,至少不至于瞬间被杀。”

    阿秀点点头,继续说道:“而雅子右手边那个家伙,你可能听说过,名叫索利德威尔森,绰号‘老兵’;在‘第六帝国’攻下樱之府、雅子当上这里的总督后,索利德就被逆十字派到了雅子的身边,成为了她的第二名贴身护卫……”他顿了顿,沉声再道,“这个家伙,比真田还要棘手;就拿你刚才说的那个方案举例吧,即使我真的成功修改了雅子的认知,让她无法自主呼吸了,索利德也能救她……因为索利德的能力‘凡骨’,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将我的能力无效化的异能之一,当然了,前提是索利德先得推测出雅子的状况是由‘认知修正’所致,并大致理解其中的逻辑。

    “但退一步讲,就算索利德无法在第一时间破解我的能力,以他的能耐,他一样会在发现异常后立刻做出别的有效应对;比如就近抓起一支钢笔之类的东西,拆空笔杆,直接插进雅子的气管做紧急处理,然后呼叫增援和医疗救助……总之,他绝不会让自己护卫的目标那么轻易死掉的。”

    燕无伤听到这儿,疑道:“那么……这个索利德,你又打算怎么去对付呢?”

    “简单。”阿秀应道,“如果对上了索利德,我直接把能力用在索利德的身上,把‘雅子是需要保护的目标’修改成‘雅子是需要杀死的目标’这样的认知,而在索利德杀雅子的时候,你就负责去压制住真田。”他说完这句,自己也从包里拿了一把枪,藏进了上衣内侧的口袋,“至于我本人嘛,姑且拿把枪在旁边待命,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比如去阻挡那些神武会的普通保镖什么的。”

    “嗯……”燕无伤也是个考虑事情蛮周到的人,他想了想,又道,“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雅子作为樱之府的总督、神武会的首领、以及‘第六帝国太平洋防卫线计划’的负责人,她为什么会只带少量的部下,微服出巡般地来到伊势这个地方,而且又那么巧的被一个街面监控拍到了……这该不会是某种陷阱吧?”

    “不会的。”一秒后,阿秀忽然回了句让燕无伤摸不着头脑的话,“她应该是来吃生蚝的”

    “哈?”燕无伤的确是没听明白,只能用这么个字来回应。

    于是,阿秀接着解释道:“是这样……根据我们的情报,大约在今年四月,雅子的身边多出了一个叫无幻的跟班。本来这事儿也挺正常的,无非就是在逆十字和神武会合作的初期被派去监视雅子的人员,但是……”他微顿半秒,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君别的不干,一天到晚就攥捣雅子到世界各地去吃一些珍奇美味,纵然是在雅子当上樱之府的总督、长期驻留后,他好像也没消停,所以雅子几乎每周都要溜出来一两天,就为了吃……”

    “啊?这什么鬼?”燕无伤又问道,“你这情报可靠吗?”

    “绝对可靠,因为神武会里也有我们的人。”阿秀回道,“但正如你所说,这究竟是什么鬼,我们的卧底也看不出来……”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我个人倒是有两个推测:其一,这种行动或许是障眼法,他们在用‘寻找美食’这种表象去掩盖某种逆十字授意的秘密活动;其二嘛,也可能只是君和雅子之间正在进行某种关于‘吃’的长线赌局而已……毕竟,在外人看来堪称荒诞的事,在那些‘真正的赌徒’眼里却可能比什么都重要的。”

    “诶?”燕无伤看向了阿秀,“我听着,你好像跟这个挺熟啊?”

    “呵……还好吧,在一次任务中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阿秀微笑道,“我本想将他纳入尊大人麾下的,可惜他拒绝了,并且在那之后不久,愣是去加入了逆十字……”他说这话时,神情中也是流露出了些许惋惜,“说实话,连我都有点好奇,逆十字到底是有什么魔力,竟可以在短时间内就拉拢到那么多让我们都觉得难缠的高手。”

    他们聊到这儿的时候,目的地刚好到了。

    司机将车停在了一家酒店的门口,跟他们要了车费。临行前,那司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两个冤大头”这类的话,很明显,他对于这两人没有去他推荐的民宿、没让他赚到外快而耿耿于怀。

    阿秀和燕无伤也没理他,两个人去酒店前台登记了一下,拿到了房卡,就自己拎着行李上了楼。

    根据卧底传来的线报,雅子的房间在七楼7021室,她一个人住一间,而索利德和真田住在7022、无幻住在7020,刚好把她的房间夹在中间。

    至于神武会的普通保镖、文职人员等,雅子也带了一些,总人数在十人左右,不过这帮人的房间在哪儿就不确定了,反正他们都有对讲机联系,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会蜂拥而至。

    阿秀和燕无伤到了房间后,连门都没进,只是把手提包往房间里一扔,就转身离去;他们从消防楼梯下到了七楼(电梯需要房卡启动,且只能去到房卡所在的楼层),在七楼的走廊中,阿秀又对一名偶遇的保洁阿姨使用了能力,让对方交出了身上的万能房卡,接着,他们就来到了7021室的门口。

    短暂的停滞后,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把怀里的枪掏了出来,直接握在了手里。

    燕无伤很自觉地负责开路,他用房卡轻轻打开了房门。

    他们推门而入,悄然行进;两人都是无声潜行的行家,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发出过什么动静。

    按照眼前的状况发展,如果顺利的话,他们或许能在惊动索利德和真田之前就把雅子杀死,然后只需要逃跑就可以了。

    酒店的房间不大,也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光。两人迅速确定了卧室和阳台都没人,那么剩下的地方就只有浴室了。

    这一刻,两人都明白,雅子必定就在浴室里;因为他们进来时,房门内侧的房卡插槽里是有卡的,房间里的空调和灯也都开着,所以人一定就在屋内。

    二人屏息静听……浴室里,没有淋浴的流水声,也没有人在浴缸里撩动水面的动静,不过仔细听,可以听到电动马桶圈制热的嗡嗡声……

    对于暗杀者来说,目标在被杀的瞬间是否体面,通常是不重要的。

    燕无伤和阿秀虽然觉得在别人上厕所时将对方击毙有点儿不太讲究,但事到临头,他们也不可能等人家方便完了再动手,毕竟只有天知道这期间会出什么变化。

    于是,再次交换了一下眼色后,两人在沉默中用眼神达成了共识。

    紧接着,燕无伤就一脚踹开了浴室的门。

    砰砰砰砰砰砰

    两秒后,燕无伤便冲着马桶上的人连开了六枪,打光了手里那把枪的所有子弹。

    硝烟未尽之际,阿秀也从门框那儿歪着探出了头,朝里面看去他想确认一下雅子死了没有。

    结果,他却发现,马桶上坐着的并不是雅子,而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他也认识,是无幻。

    此刻,正将双手交叉在自己脸前,作护头蜷缩状,而他的身上,一枪未挨……燕无伤那六颗子弹,全部打在了背后的墙上,几乎是擦着的身体轮廓,留下了六个弹孔。

    “你这枪法……”连阿秀都忍不住冲燕无伤吐槽道,“两米开外,连开六枪,你居然……”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巨响,他身后的那堵墙应声裂开,一个满脸是疤的男人从墙另一边的房间直接破墙杀来,一拳就奔着阿秀的后心去了。

第十三章 低俗小说(下)

    真田的攻击来得很快,凭阿秀的体术绝对躲不开的那种快。

    但燕无伤,比真田更快,他出手一攫,便抓住了真田的手腕,阻下了这次突袭。

    一秒后,阿秀转身,快速喊了一句:“停手!”

    也不知他这句是冲谁喊的,但在他喊完之后,燕无伤和真田都没有再动了。

    “没事了,真田已经是自己人了。”又过了一秒,阿秀赶紧对燕无伤解释了一句。

    燕无伤听到这话,马上就明白了阿秀干了什么,他随即看了真田一眼,但真田又盲又哑,眼神没有变化,也没回应他。

    无论如何,一息过后,燕无伤还是缓缓松开了真田的手腕,真田也没有再表现出任何敌意。

    阿秀的能力,在同一时间最多可以作用在三个人的身上,且只要生效、便不限距离;先前被阿秀改过认知的安检人员、出租车司机、还有保洁阿姨,皆是短时间修改,阿秀在远离他们之后就把作用在他们身上的能力解除掉了,只有用在燕无伤身上的能力一直持续着没有解除。

    因此,眼下他一看只有真田一个人杀过来,便果断地对真田也用了。

    “除了你还有别人在埋伏吗?”阿秀见那两人撒手了,便立即问了真田一个问题。

    真田摇了摇头。

    “索利德没有和你一起吗?”阿秀又问道。

    真田再次摇头。

    “好吧。”阿秀没有再纠结这个,而是转而问道,“雅子在哪儿?”

    这回这个问题,不能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所以真田就开始哼哼唧唧,嘴里发出一些古怪的、旁人听不懂的声音。

    “他是个哑巴。”还没等阿秀反应过来,坐在马桶上的就先抢了一句。

    阿秀闻言,冷笑一声,转身又面向厕所,举枪指着道:“君,你怎么还没跑啊?”

    “废话,我还没拉完呢。”回答得理直气壮。

    “呵……你还真是个讲究人。”阿秀接道,“比起拉一半提裤子跑,你宁可死是吗?”

    “喂喂……你讲点逻辑好不好?”又道,“我也想跑啊,但这间厕所就一个出口,你俩就堵那儿呢,我又不是真田那种可以轻松撞破混凝土墙的能力者,你让我怎么跑?假如我在逃跑时被你们毙了,最后给我验尸的人还会在尸检报告上写上‘死者裤裆里有屎’这种句子,那我岂不是死了还遗臭万年?”

    “嗯……”经他这么一说,阿秀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好吧,言归正传……”他赶紧扯开话题,并把拿枪的手又放下了,“大家相识一场,我的能力你也清楚,我就不拿枪逼你了,你看你是自己把雅子的行踪告诉我呢,还是让我改完你的认知再问你呢?”

    阿秀也是很机警的,他的能力上限是同时作用于三人,而目前已经对两个人用了,为了保险起见,第三个名额他是能留就留着,以免遇到像刚才那种紧急状况时束手无策。

    “啊”下一秒,突然就大喊了一声。

    这一瞬,在场的另外三人皆被他所吸引,紧张地朝他看去。

    结果两秒后,他们听到了“咚”的一声……那是某种物体落水的声音。

    “呼……”接着,就露出了一脸轻松的表情,“ok,我好了,你先等我穿上裤子行吗?”

    阿秀翻了翻白眼,本能地用手掩鼻,并侧过身去,用嫌弃的口吻道:“快点儿快点儿……”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站在浴室门口的三人先是听着在开启了电动马桶圈的清洗功能后发出阵阵猥琐的怪叫,随后又等他烘干、擦干……再起身、回头看一眼屎,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冲了水。

    提上裤子后,还珊珊笑道:“嘿嘿,痔疮,别见怪。”

    “行了!快说人在哪儿!别再拖延时间了!”此时的阿秀,火气都上来了,他一边吼着,一边再度举起枪来,并上前两步,直接用枪口顶住了的胸膛。

    阿秀会生气,是因为刚才他答应让先穿裤子时,没有想到会拖那么久、且表现得那么贱;考虑到刚才真田破墙的动静,就算神武会的其他人没察觉到、酒店的管理人员也会有所反应,所以阿秀现在有些急了。

    撇了撇嘴,应道:“好啦好啦,我告诉你就是,雅子他就在……”

    他这话才说了一半,阿秀手上的枪就响了。

    瞬间,背后的瓷砖墙上,溅上了一片鲜红。

    接着,便倒了下去,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我……我……”心脏别击碎的他,在最后的时刻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终究没说出口,短短几秒过后,他便死不瞑目地停止了呼吸。

    “诶?诶”另一方面,阿秀也是一脸懵逼,他瞪大了眼睛愣了许久,然后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那把枪,那眼神仿佛再说你tm在逗我?

    “你可别告诉我,偏偏在这种时候,你的枪走火了……”站在他身后的燕无伤,此时虚着眼,用吐槽的语气来了这么一句。

    “这……”阿秀回过头,看着燕无伤和真田,下意识地扯着嗓子道,“这我也惊了啊,什么鬼啊!”

    “算了,事到如今……我看咱们还是先撤了吧。”几秒后,还是燕无伤率先提了个靠谱的建议,“反正真田已经是我们的人了,让他留在这儿收拾残局,顺便找机会刺杀雅子,我们俩则到暗处躲起来,静候真田的消息……你觉得如何?”

    “但……”阿秀的脑子转得也很快,“这样做,真田会不会被怀疑?”

    “呜,嗯。”燕无伤还没回话,真田就从嗓子里发出了两声闷响,然后摇了摇头,又用手指了指自己,并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手语动作。

    虽然阿秀和燕无伤都不懂他到底在打什么手势,但真田的意思他们明白,大体就是:“只有我真田,是绝对不会被怀疑的。”

    不过,阿秀又想了想,接道:“不……不行,我们的样子已经被酒店的监控拍到了,我们逃走后,他们很快就能查到今天来的是月下部光秀和燕无伤;关于你的能力,他们可能会有误判,但我的能力,是早就知道的,而且加入逆十字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他肯定会把这情报告诉他们……”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话说到这儿,燕无伤肯定已经懂了一旦索利德看了监控、认出了阿秀,必定会怀疑留在现场的真田被修改了认知,那索利德马上就能将作用在真田身上的能力解除。

    “那你的意思是……”稍顿半秒后,燕无伤接了这么半句话,并朝自己身旁的真田扫了一眼。

    他的意思也挺明显的干脆,就趁着真田现在没防备,把他干掉。

    叮咚

    就在阿秀犹豫着该怎么处理这局面时,另一边,门铃又响了。

    外面的人摁了两次门铃后,又轻轻敲了两下门板,并隔着门板高声说道:“您好,这边是客房服务,刚才有客人联系我们,说您房间里发出了很大的噪音,请问您还好吗?”

    阿秀眼珠子一转,直觉告诉他,门外的可能并不是酒店的人,他立即压低了声音对燕无伤道:“先别忙……”然后,他也瞥了眼真田,“他没准还有用呢……”

    说罢,他就轻声的、快步地走向了门口,打算先通过猫眼看看外面来得究竟是谁。

    不料,就在他闭起一只眼睛,慢慢将脸凑向猫眼时……有人将一支针管插进了他的后颈,并将一管不明的液体注入了他的体内。

    阿秀甚至没能转头看一眼下手的是谁,就快速失去了意识。

尾声 无耻混蛋

    阿秀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了一张椅子上。

    固定他的装置和椅子本身都是金属制成,阿秀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净合金,他只知道自己用力挣了几下无法将其挣开。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大约五十平米的房间,除了四壁之外,只有一扇门,完全没有窗户,且连个通风口也看不到。

    房间内分为两个部分,靠近他的这一侧只有两把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属椅,分别锁着他和燕无伤;而房间的另一侧看起来则像是一个简易的手术室,放了不少专用的医疗器材,还有一张手术台。

    此刻,燕无伤的头向下自然地垂着,眼睛也闭着,看起来仍在昏睡。

    阿秀试着叫了他几声,但燕无伤并未有反应。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一只“怪物”走了进来。

    至少在阿秀看来,这家伙绝对不是人类,非要说像什么,那大概是铁血战士吧。

    “你好,月下部先生。”没想到,对方一进屋就开口说话了,还用非常标准的中文和阿秀打招呼。

    “你……是谁?”阿秀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你是什么”这种不太礼貌的话说出来。

    “你可以叫我尼尼。”尼尼回道,“另外,看得出来,你对我很好奇,所以我就顺便告诉你一声,我是一个外星人。”

    “呵……”阿秀笑了,“原来如此。”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对他这种思想开明的人来说,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又过了几秒,阿秀接着道:“也就是说……逆十字里连外星人都有吗?”

    “是的。”尼尼知道对方这是在刺探自己被哪方势力给抓了,不过他也没必要隐瞒,“上头派我来和你交涉的理由,你应该也能猜到一二吧?”

    “是因为你并不受我‘认知修正’能力的影响吗?”阿秀的确是立刻就猜到了。

    “嗯,这也是原因之一。”尼尼接道,“当然,如果你不信,我并不介意你先试验看看。”

    “不必了,你一进来我就试过了。”阿秀道,“所以你说你是外星人的时候我知道你不是瞎掰的。”

    “行。”尼尼点点头,“那么,我们就聊两句呗?”

    “你不等我旁边这位醒了再聊吗?”阿秀说着,瞥了眼自己左侧一米开外的燕无伤。

    尼尼回道:“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啊。”他顿了顿,解释道,“因为燕无伤的神体制可以快速代谢掉各种化学制品,包括但不限于酒精、致幻剂、麻醉剂、以及各种毒物……所以,我们把他弄晕的方式和用在你身上的不太一样。”

    听到这儿,阿秀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燕无伤怎么叫都叫不醒。

    “呵……行,那就我们俩聊。”虽已成了阶下囚,但阿秀依然显得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既然你们选择活捉我,那必然是对我有所诉求,我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我明白……我身上也只有两样东西是你们感兴趣的:一是关于尊大人的情报,二就是我的能力。而想要同时得到这两样,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直接把我拉拢到逆十字这边。”

    “嗯,有理有据。”尼尼看着他,神情微变地应道。

    派尼尼来跟阿秀交涉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这外星人就算有什么情绪起伏、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变化,阿秀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其实吧……这事儿,可谈。”阿秀道,“作为‘胜负师’,我只要保证到最后的最后……自己仍是赢家就行了,所以,如果你们能证明逆十字这边比尊那边更有让我效忠的价值,那我也并不介意‘另投明主’。”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说服你呢?”尼尼又道。

    “这个话题可以先放一放……”阿秀道,“在此之前,为了表示诚意,你不觉得有义务先把酒店里发生的事跟我解释一下吗?”

    他很会谈判。

    甚至有些过于擅长了。

    毫无疑问,月下部光秀能得到“胜负师”之名,不单是靠他的异能,他的口才和智谋也是不凡。

    他从一开始就把自身的筹码和对方大致的底线都算得一清二楚,然后反客为主,由自己来引导谈话,在尚未抛出任何有用信息的前提下,他反而要去套取对方的情报。

    那么,阿秀真的会背叛尊吗?

    答案是否定的。

    阿秀对于尊的忠诚是坚定的,因为他是个有信仰的人。

    我们绝大多数人,终日喊着口号、站着队、叫嚷着一些自己根本不了解的屁话,其中还有些特别愚蠢的家伙,杠到high处,还会在自己是正义斗士的错觉中一次次**。

    然而,这类成本低廉的抱团、打压、发泄……并不能代表你有多高尚。

    在剥去层层伪装后,人们最后的底线,无非还是个人利益。

    当你需要为了自己站队的东西付出真正意义上的金钱或时间成本时,当你需要从起哄人群中站出来展露自己的**、将自己也置于风险中时,当你需要“实际行动”、并“有所牺牲”时,你还是那个斗士吗?

    不,你会沉默,或是摆出一副自己已经赢了的样子自以为巧妙的脱身,你甚至不如那些特别愚蠢的傻子;你一点都不高尚,相反,你很卑鄙,并觉得自己的卑鄙是一种智慧,因为全世界充斥着和你一样卑鄙的人。

    这个世界就是由一大群这样的人和极少数真正的斗士组成的,我们都是前者。

    但月下部光秀是后者,他对尼尼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为了周旋和试探罢了;在发现自己被抓的那一刻,阿秀就已经做好了必要时顺势成为卧底的觉悟,但只要一有机会,阿秀立刻就会逃跑并把自己获取的所有情报带回尊那里。

    即使最后注定难逃一死,那他也要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为尊、为自己的信仰再做些什么,哪怕是留下一条情报、一句话,也算是贡献。

    “你是想知道是谁把你制伏的对吗?”思索了片刻后,尼尼接道,“亦或者……你对‘’的死仍有疑惑?还是说,你认为雅子的行踪和真田的埋伏更让你困惑?”

    “可以的话,这些我全都想知道。”阿秀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的,毕竟,情报这东西,越详细越好。

    “嗯……”尼尼沉吟了一声,接道,“那就得从两年前说起了吧。”

    “哦?需要从那么久以前开始讲吗?”阿秀疑道。

    “别担心,虽然时间是倒回了不少,但要讲的其实不多。”尼尼应道,“简单地说……那个时候,燕无伤就已经在为逆十字效力了。”

    这句话宛如一记闷锤,敲打在了阿秀的太阳穴上,让他顿感一阵眩晕。

    一种可怕的、不祥的感觉,逐渐在其心中冒头……

    “燕无伤和凯九、枪鬼、浪客四人,都是在审判之前就已经在为逆十字效力的了。”尼尼的话仍在继续,“他们为‘审判’做了很多前期的准备和布局工作,待这些工作完成得差不多时,燕无伤便接到了下一个任务……而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自愿让浪客洗掉了他脑中关于逆十字的所有记忆。”

    阿秀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又转头望了一眼仍在沉睡的燕无伤。

    “那之后,天老板便让燕无伤重回了原本的雇佣兵生活,在外头自行活动了一年半载;而这段时间,显然已足够组织抹除掉燕无伤为逆十字办事时留下的各种行动痕迹了。”尼尼接着道,“就这样,转眼到了去年秋天,基奇纳市的那场好戏上演……

    “那个时候,兰斯故意用了‘烟土俱乐部’这个逆十字在很多年前曾用过的虚假代号来卖个破绽,让你们找到了组织和燕无伤勾连的线索;而你们也如组织预料的那样,抓走了燕无伤。当然,也有让人意外的情况,那就是你们竟然还用隋变替换了他,来参加‘审判’。

    “不过那也无妨,因为将计就计是逆十字的拿手好戏……

    “再后来的事,比如燕无伤在你们那边经历了什么,大多你都清楚,甚至比我还清楚。至于酒店里的事嘛……”

    尼尼说到此处,也将视线侧移,朝燕无伤的方向瞥了眼:“他已经装不下去了,要不你直接问他吧。”

    阿秀闻言,有些木讷地转头望去。

    这时,燕无伤已经“醒”了,或者说,他已不再“假装昏迷”了;而燕无伤身上的那些金属架子,俨然也都没有上锁,被他轻松地打开了。

    “你一直都醒着?”阿秀看着满脸堆笑的燕无伤,冷冷问道。

    “是啊。”燕无伤回道,“我装得还不错吧?连心跳和呼吸都听不出毛病对不对?”

    “很好玩吗?”阿秀道。

    “还可以吧,主要是为了测试一下尼尼能骗你到什么程度。”燕无伤回道,“从结果来看,还真不错……果然看不懂外星人的表情是硬伤啊。”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阿秀不想跟他再嗦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紧接着就问了重点。

    “呵……”燕无伤轻笑一声,“你还记得那个出租车司机吗?”

    阿秀的脸上闪过了明显的诧异之色,这说明他瞬间就领会了燕无伤的言下之意:“那个司机大叔就是‘浪客’?”

    这确实出乎了阿秀的意料,因为从那个大叔的身上一丝能量都感觉不到,而且他对对方用能力的时候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最关键的是……阿秀也没有察觉到那个大叔在什么时候对燕无伤使用了能力。

    “对,就是他。”燕无伤接着道,“从能力的角度来说,浪叔的‘诳语无戒’是一种全方位都完爆你那‘认知修正’的上位能力,你的异能最多算是他能力中的一小部分。他只要用他的能力‘覆盖修正’一下,就能让你的能力在你本人并未将其解除的情况下失去作用。综上所述……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起自己是逆十字成员的事了。”

    阿秀的眼神闪烁不定,思索了几秒,再道:“所以……在酒店房间的时候,就是你偷袭了我;在那之前,你连开六枪都没有打中,也并不是因为用了某种能力,只是因为你故意打偏了……”

    “怎么?你就那么肯定那个人是‘’?”燕无伤反问道。

    “什么?”阿秀,陷入了混乱。

    这一瞬,他就像是被卷入了深海的漩涡,强烈的窒息感和无力感朝他涌来;他开始质疑一切,因为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也许在出租车上被浪客用了能力的不只是燕无伤,还有自己。

    “不用胡思乱想,没有那么复杂。”还是燕无伤的声音将阿秀从走神中拉了回来,他像是看穿了阿秀的心思般,微笑着接道,“酒店里那个被你‘失手’射杀的人,是隋变。”

    此言一出,阿秀的眼前立刻闪过了那个“”死不瞑目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状态……

    这时,尼尼又再度开口,解释道:“今天早上,隋变得到命令,变成了的模样,然后他就被浪客修改了记忆和认知,从意识层面也把自己当成了无幻。一直到他断气前的一刻,他才从洗脑中解脱出来,可惜他已来不及对你再说些什么了……

    “至于真正的和雅子,早在昨晚就已经在索利德的陪同下离开了伊势,你从一开始就是踏入了陷阱而已。”

    他说完,燕无伤又接过话头,对阿秀道:“顺带一提……你的枪会走火,也不是偶然的,浪叔在出租车上除了恢复我的记忆、覆盖你的修正之外,还把这次行动的计划也植入了我的脑中,所以我在车上就已经对你的枪动了手脚,而你……也的确是用枪用得太少了,简直跟个门外汉似的,完全没发现我做了什么。”

    他俩一唱一和,把阿秀的从容和自信击得粉碎。

    但阿秀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且没有花太长的时间。

    “所以你们搞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活捉我?并让我亲手杀死隋变?”阿秀道,“要做到这两点,需要费那么多周折吗?尤其是后一件事,其意义何在呢?”

    “隋变死亡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和形式。”燕无伤回道,“眼下,酒店和周边的各种监控都拍到了你我二人一起进入房间,而杀死隋变的武器上,还有你的指纹……这些信息,尊是一定会查到的。”

    “你以为这样尊大人就会认定我背叛了吗?”阿秀道,“你们越是不遗余力地制造出我反叛的证据,尊大人反而会越相信我、并察觉到你们对我的重视。”

    “对啊,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不料,尼尼接道,“我们就是想让尊认为,你……月下部光秀,并没有背叛他,只是在被我们设计了以后,顺水推舟地成为了潜伏在逆十字里的卧底。”

    “然后你们再以我的名义去给尊大人传递虚假的情报?”阿秀顺着对方的话问道,“呵……你们觉得他会上当?”

    “他会的。”燕无伤道,“因为到时候帮我们去骗他的,就是你‘本人’。”

    “你们想像对付隋变那样,让浪客也给我洗脑,用虚假的记忆让我替你们卖命?”阿秀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已露出了狠厉之色。

    “不,对你不能用那种办法。”燕无伤回道,“尽管你的能力比不过浪叔,但终究是同类型,所以你们两人的能力是无法对彼此生效的;先前在车上的时候,其实你也并没有成功改写浪叔的认知,他只是单纯地对我们的言行不闻不问而已。”

    “那你们想怎样?”阿秀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呵……该不会是打算用道理说服我吧?”

    他们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一息过后,燕无伤忽然扯到了另一个话题上:“阿秀啊,你有没有查过自己祖上的族谱啊?”

    “你什么意思?”阿秀不明白这个突兀的问题所为何意。

    “樱之府这个地方的历史还是蛮悠久的,你看你的长相,家族里也不像有什么混血的情况,说明你极有可能是地道的大和民族后裔……你就不好奇,自己的家族在过去的一千多年里,有没有出过什么名人、或者是皇亲国戚之类的吗?”燕无伤悠然接道。

    “是又怎么样?”阿秀显得有些恼怒,因为他感觉燕无伤是在拿自己开涮,“这年头还有人在乎那些吗?”

    “有啊。”燕无伤抬高了嗓门儿道,“你觉得不在乎的事,可能有人看得比命还重要呢。”

    “所以呢?你是想告诉我我有樱之府古代的皇室血统?”阿秀用满不在乎的口气道,“然后呢?”

    “哈!”燕无伤干笑一声,和尼尼对视了一眼。

    这时,阿秀才意识到,先前尼尼的那次表情变化,也是在笑,而且是嘲笑。

    “然后嘛……”燕无伤说到这儿时,房间的门又一次打开了。

    门外,来了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身上接了一堆便携式的医疗仪器,看起来都憔悴得不成人形了;而另一个推轮椅的人,是真田。

    “……话说你看过一部老电影,叫《逃出绝命镇》吗?”燕无伤接着刚才的话,又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但这问题,让阿秀的冷汗下来了。

    因为阿秀还真看过那部电影。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看过了,那就好解释了。”燕无伤一边说着,一边朝轮椅上的老人指了指,“这位崇宫廉仁陛下,就是一个对血统有洁癖的人。组织在半年前就已经跟他达成了交易,要给他做‘大脑移植’,让他得到一个年轻的、至少得有生育能力的身体;而他对身体还有一个附加要求,那就是……这个新的身体,必须与樱之府皇室有那么点血缘关系才行。”

    阿秀开始慌了,他在第一时间解除了自己正在持续的能力,并对在场的燕无伤、真田和崇宫廉仁分别重新用了认知修正。

    “没用的。”但下一秒,走廊里,即大门外的视线盲区里,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阿秀曾在一辆出租车上听到过,“只要我在这儿,不管你用几次,都会被我瞬间化解。”

    绝望的感觉,终于来临。

    “燕无伤,救我!以你的战力杀光这里的人应该没问题的!”于是乎,阿秀做了最后的尝试,“好好想想是谁让你成长为凶级能力者的!再说你不是雇佣兵吗?作为中立人士,帮逆十字和帮尊大人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你愿意帮我……”

    “啊~啊~”燕无伤打断了他的话,用略显失望的语气道,“月下部光秀,请不要做这么不体面的事让我看不起你。”他顿了顿,蹲到阿秀的面前,直视其双眼道,“回忆一下,那个运筹帷幄、毫无怜悯、杀人如麻的自己……那样的你,是多么得有魅力……而现在,只是角色互换罢了,你何必要露出和那些庸人一样丑态呢?”

    沉默。

    因为无言以对。

    大约一分钟的沉默后……

    “呵……呵呵……哈哈哈哈……”阿秀终于是笑了,因为他放弃了,放弃了之后,真的很轻松,“啊……”他随即就长吁了一口气,“给我支烟行吗?”

    “这就对了。”燕无伤掏出一支烟,搁进阿秀的嘴里,亲自为其点上。

    “呋你说得对……”阿秀吐了口烟,微笑着道,“不要让死亡这种小事,毁了自己的尊严。”

    燕无伤则接着他的话道:“更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中立人士’。”

    其话音落时,阿秀已被那支烟里的药物再度麻晕,失去了意识。

    …………

    十分钟后。

    某个房间中,浪客和燕无伤正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燕无伤在抽烟,且抽的就是刚才递给阿秀的那种烟;反正麻醉药对他根本没用,所以他无所谓。

    “下一个任务就比较轻松了。”浪客道,“那个叫‘药剂师’的,派其他人去抓可能有点困难,你去就容易得很。”

    “嗯。”燕无伤掸了掸烟灰,点头道,“小事……”他显得不以为意。

    浪客望了他几秒,接着,用一种奇怪,略带怜悯的口气道:“你的记忆我也看过挺多次了,但我真的是不懂你……”他摇了摇头,叹道,“你好像什么都不关心……你不关心最后是谁赢、谁输、谁当权……也不管自己帮助或出卖的人是不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

    “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些?”燕无伤又抽了口烟,“呋人能认清自己就不错了,哪儿有余力去在意别人?我只要明确,新帝国成立以后,自己能切实地过上纳坎沃的那种生活,就已足够。”

    “呵……”浪客想了想,发出一声冷笑,随后道,“我发现,你刚才有句话说的不对。”

    “哪句?”燕无伤道。

    “‘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中立人士’。”浪客回道。

    “何以见得?”燕无伤又问,不过语气显得不置可否。

    浪客道:“因为我刚刚才意识到,像你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混账东西,才是这时代大潮中真正的中立者。”

序章 邀约

    对于这个平行宇宙的地球居民们来说,最近这一年,注定是会被历史所铭记、并大书特书的一年。

    如果说2218年底的“九狱沦陷事件”还只是仅有少数人知晓的序幕,那么紧接着在2219年2月初打响的“东欧之火”战役,以及在3月29日那天终结了战役的“铁幕之炎”大屠杀,就是联邦在领衔的一幕好戏了。

    然而,正如大多数四幕戏一样,到第三幕的时候,剧情会迎来一次大转折。

    果不其然,在2219年5月31日那天,一场在后来被称为“联邦最后的晚宴”的审判,改变了一切。

    那天晚上,在联邦首席检察官雷蒙德福克斯的主导下,前联邦卧底特工马豪斯普拉托走上了联邦海牙法庭的证人席,这两人在全球无数观众的面前,公布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铁幕之炎,这场杀死了数以万计的反抗军、联邦军、以及无辜平民的大规模无差别轰炸行动,是由联邦自己发动的。

    这次的指证,显然不是那种扣上“阴谋论”或者“诽谤”的帽子就可以轻易否定掉的状况了。

    因为早在这场审判之前,各种阴谋论早已在互联网上流传起来,其中有很多还是联邦的信息部门自己发布的;他们故意放了很多破绽百出的假阴谋论来混淆视听,让悲愤的民众对这类论调产生厌恶,从而让那些和真相沾边的阴谋论也失去了关注和支持。

    但是,5月31日的这次爆料,和那些在网络上的传言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普拉托带来的证据里,包括了他自己的身份证明文件、联邦所有潜伏人员的身份证明文件、以及联邦在过去几十年里的每一桩见不得人的交易和行动。

    这些东西,在庭审直播期间,就被尽数公布在了网上,放在了几乎所有的公共平台和私人网盘,任何人都能随意点击查看或者下载。

    档案里的内容多到令人匪夷所思,且事无巨细,从群体性大规模的事件,到只涉及个人的刑事犯罪,应有尽有:比如联邦官员为了政绩违规开设化工厂,导致某地区在几年内出现大量畸形新生儿和癌症病人,最后多方掩盖数据,甚至恐吓、暗杀知情人士,这种事有;某官n代奸杀少女后通过层层关系掩盖证据、使之变成无头公案,这种事也有。

    虽然这些事和“铁幕之炎”的真相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人总会有一种思维惯性当你在一千句真话里混了一句假话时,人们就会觉得假的也是真的了。

    同理,当逆十字向民众们曝光了无数条可证的黑料后,铁幕之炎也好、铜幕之炎也罢,只要是跟着一起曝出来的,即使没有证据,人们也会认定那就是真的。

    那么别的那些事就都有证据吗?大部分的确是有的,因为在这无数的事件中,还有无数个目击者和无数个被害人存在,他们在彼时彼刻或许被蒙蔽了、被封口了、被打发了……但当你把全盘真相放到他们眼前,他们自然会瞬间明白自己当时究竟经历了什么。

    另一方面,除了普拉托爆出来的材料,雷蒙德也从官方渠道,即联邦司法部内部弄出了很多“佐证”,同样也以公开形式发布到了网上……毕竟这些年里通过法律渠道脱罪的联邦高层及其相关利益人士也是非常多的,收集这些资料也不难。

    长话短说,那场审判到了最后,其实“铁幕之炎”只能算是一根导火索而已了,雷蒙德和普拉托手上那些记录着联邦对民众所做的恶行的文件,才是真正的“火”。

    那积攒了数十年、几代人,和几乎每一个平民阶级的联邦公民都相关的社会矛盾,终于在一个点上爆发了出来。

    那天之后,沸腾的民意便伴随着一些过激的行动开始持续发酵……

    到了这个程度,联邦媒体的事后控制、掩盖,非但无用,还会起到反效果。

    抗议、示威、集会、武装反抗……此类事件在世界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些在逆十字的保护下留存下来的反抗组织铁血联盟、哥萨克游骑兵等,全都趁此机会重新浮出了水面;他们从原先的过街老鼠突然就变成了备受民众爱戴的英雄。

    在这全民激愤的大好形势下,这几个组织的规模在旬月之内便极速壮大,吸收了大量了平民武装甚至是联邦军的叛军力量,不到两个月就打下了大片的地盘;换了新领导的柏柏尔之魂也在非洲战场响应了逆十字的号召,由北非向南展开推进;而在此前的战役中几乎没有伤到什么元气的龙郡反抗组织“崖山”也终于在八月揭竿而起,与东欧战场连成一片。

    至十月中旬,全球都已战火连天,除了联邦政权最为稳固的西欧之外,各地都有发生联邦军中低层将官带领士兵起义叛逃、甚至是直接干掉长官夺权的情况。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的联邦……大势已去,败局已定。

    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那个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中统治着全世界的联邦政府就将从历史舞台上退场。

    现在,差不多到了新势力们瓜分蛋糕的时候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逆十字向全球所有的反抗组织首领发去了邀请函,邀约他们在十一月一日这天,到星郡的东海岸出席一次会议,说是逆十字“有要事相商”。

    此举……似乎也是在宣告,这个旧时代的“终幕”,即将上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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纣临介绍:
死而以行为谥。残义损善者,谓之纣。然,此恶谥之祖,实是文治武功,一代枭雄。比之无数上谥之庸才,又当如何?若纣为罪,罪当再临。当这第五王国再次腐朽之时,逆十字的旗帜自当再现。那旗下之恶才、罪徒……亦将再次掀起一场颠覆时代的狂潮。纣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纣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纣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