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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章 接圣旨

    刘公公的官轿在距离季魁大军五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八侍从振臂高举,将轿子高高举过头顶。

    轿帘卷起,轿厢居然向两侧张开,形成一面高大的背景墙。轿顶扩展呈华盖遮挡住雨水,轿底延伸出带有三级台阶的平台。

    呵,墨家机关啊。

    公输孟启心中暗叹:

    做得很不错,可惜马上就要毁于“岱严关”前啦。

    刘公公威严地立于平台之上,手持圣旨,朗声道:

    “季魁可在,出列接旨。”

    盾阵徐徐展开,季魁下马,立刀,整衣甩袖,上前跪倒。

    “纪国大将军季魁在此!”

    “祝吾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公公仔细瞅了瞅季魁,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纪王诏曰:

    罪臣季魁,枉负圣意,贪赃枉法假造银钱,扰乱军纪配饷。

    滥用军权,屠戮同袍。

    令割去一切军职,押解回京。

    元帅之职由高长剑暂理。

    钦此。

    “季魁交出令符印信,接旨吧。”

    季魁猛然抬头,问:

    “刘公公。这高长剑是何方人物,末将从未听说。”

    刘公公怒目一瞪,叱道:

    “季魁!此乃纪王圣旨,你敢不遵!想造反吗!”

    “嘿嘿!公公高高在上,季魁为纪国征战无数还未曾听过这样的圣旨,只怕这天色昏暗公公看不清楚,信口胡诌的吧。”

    “大胆!季魁谋反!与我拿……”

    “下”字尚未出口,季魁身后的狮鬃黄骠骢已嘶叫冲出,冲到季魁身边稍稍停顿又加速前冲。

    后面早有将军将青龙偃月刀抛向前方,大吼道:

    季帅接刀!

    季魁弹身而起抓住青龙偃月刀,飞奔向前。

    大喝道:

    “众将士!阉党勾结外敌陷我三军于不义,假传圣旨,欲夺军权祸害纪国。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季魁要杀阉人,清君侧。”

    “杀!”

    刀杆点地,季魁人已高高弹起,飞落到马背上。

    人与马的配合妙之毫巅。

    他站立马背,提刀催马,距离刘公公已不到百步。

    身后纪军蜂拥而出,如潮水般奔涌向前,一浪高过一浪。

    刘公公长袍鼓胀,怒作白虎啸:

    昂唔

    “尔等安敢造次,欲犯上作乱乎!”

    季魁已于马背跃起,青龙偃月刀高高举起,凌空劈下。

    “先劈了你这阉狗,再灭公输,四海八方,唯我敢当!”

    气势如虹,斩向刘公公。

    平心而论刘公公并不完全算是高公公同党,只不过同为宦臣就难免被视为一丘之貉。

    季魁与刘公公也少有交集,更谈不上有任何的个人恩怨,如果换作另外一种场景,或许他还能勉强接受这道圣旨。

    “……贪赃枉法假造银钱,扰乱军纪配饷。滥用军权,屠戮同袍……”

    这些罪名虽然条条都是死罪,但季魁不怕对薄公堂。

    唯有:

    “元帅之职由高长剑暂理。”

    他不能接受。

    “高长剑”是谁他从未听说,只是当他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一阵绞痛。

    或许就是季胜的灵魂在向父亲示警吧:

    他就是斩落孩儿头颅的凶手!

    季魁当然不会把纪军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此情此境他任何的分辨都是抗旨,那就抗旨吧

    争取绝境逢生,绝不任人宰割!

    刘公公早就知道此次出京宣旨是件棘手的事情,作为纪王的亲信宦臣他尽量避免和高公公走到一起去。

    奈何纪王无能,任由高公公把持朝政。

    而特殊的身份终究让他被归为高公公同类:

    阉党。

    这一点难以辩驳。

    相比起高公公,他其实更偏向于季魁。

    他内心的想法是:

    尽量让季魁活着回到纪京去,把“假银钱”事件查个水落石出。

    这可是件大事情。

    不管最终的结果是谁的问题,他都可以从中获取更多的权利。

    如果能够借此扳倒高公公那他就是纪国第一。

    但“岱严关”的丢失让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岱严关”的丢失让季魁彻底失去了与高公公对抗的本钱。

    数十万重兵把守的“天下第一雄关”却被几百几千敌人轻易的夺了去,闹出这等笑话的人绝不可能得到纪**方的支持。

    如果这个人曾经还是“无敌战神”那就更不可饶恕。

    没办法如果场上选手实力太过悬殊,裁判也会偏心的。

    刘公公不是裁判,他更要为自己的利益偏心。

    “元帅之职由高长剑暂理。”

    是他无奈的选择。

    纪王的圣旨在继任者这一栏原本就是空白。

    如果他有能力匹敌高公公,他完全可以报上龙二的名字。

    总之,不能是真空。

    权力的真空会造成更大的混乱,真空的环境无人能够存活。

    季魁气势如虹的青龙偃月刀下也无人能够存活。

    刘公公不等青龙偃月刀落下,双掌已拍出凌厉的掌风迎击青龙偃月刀刀芒。

    掌风刀芒相击声震如雷,四周的雨点也化作利器溅射攻击。

    刘公公长袖舒卷,卷起万千“雨点”射向季魁。

    八侍从支撑着官轿不退,不动,不摇,每个人足下入土三分。

    季魁一斩而落,落在狮鬃黄骠骢背上避开“雨点”,大刀顺势横扫千军腰斩八侍从。

    刘公公未言退,八侍从绝不后退。

    程大左手托轿,右手空出。

    他曾赤手空拳一掌劈死南山猛虎。

    但不敢以手抵挡青龙偃月刀的锋芒,右手迅疾地从轿杠中抽出一条熟铜棍迎锋而上。

    “啪”

    熟铜棍一劈两半,程大虎口震裂,断棍飞向唐三。

    唐三剑不出鞘,对准断棍奋力一挡,“咔嚓”手臂竟然震得脱臼。

    可见季魁的威猛。

    刘公公居高临下,双掌拍向季魁头顶,同时呼喊。

    “落轿。”

    季魁听得头顶掌风,侧身滑落马背,单足勾住马镫,整个身体已在狮鬃黄骠骢的右侧,青龙偃月刀旋回继续横斩唐三,程大。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季魁不愿和刘公公缠斗,他要先斩掉刘公公的八爪。

    至少是一爪。

    季魁侧滑避开刘公公双掌攻击,刘公公双掌并未收回,力道全落在狮鬃黄骠骢上。狮鬃黄骠骢中掌毙亡,垂死挣扎马蹄踢向程大,龙二。

    狮鬃黄骠骢和季魁相伴多年极通人性,临死也要助他攻击刘公公的八爪。

    程大右手仍以半截熟铜棍搭档青龙偃月刀,飞起右脚与狮鬃黄骠骢并脚对踢。

    这就是力量与力量的较量,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

    “啪,咔嚓”熟铜棍再断,青龙偃月刀攻势不减继续横斩。

    狮鬃黄骠骢右前腿断,程大脚趾骨折。

    刘公公长袖挽住青龙偃月刀,不然程大,唐三都有可能被一刀两断。

    龙二拔腰刀劈砍季魁,狮鬃黄骠骢的左前腿已被冲上来的“长身剑”以阴阳剑斩断。

    青龙偃月刀刀刃已被刘公公长袖卷住,季魁大喝一声,果断弃刀。

    唐三的飞刀后发先至比龙二的劈砍还要凌厉。

    季魁推出青龙偃月刀刀杆磕飞两把飞刀,拔出轩辕剑斩断龙二腰刀,借势再退两步。

    唐三的第三把飞刀削掉了季魁头盔顶上的红缨。

    起落之间,后面的大军已潮涌而至。

    箭矢,投枪,铺天盖地飞向官轿。

    “公公速退!进入营寨!”

    公输孟启高喊。

    运用“黑装置”转换出防御盾连同身后的“长身剑”一起屏蔽起来。

    “长身剑”则将黑白阴阳剑交到右手,左手搂住他飞速后退。

第一〇三章 三百步

    这第一回合季魁就占了上风:

    一出手就伤了程大和唐三,毁掉程大的熟铜棍和龙二的腰刀。

    虽然他也失去了青龙偃月刀和狮鬃黄骠骢,但他有数十万的兵器和战马,相比之下简直就是毫发无伤。

    刘公公再猛也不可能抵挡千军万马的冲击,袍袖一抖,青龙偃月刀横扫翻滚砸向季魁。

    高声喝道:

    “退!”

    官轿转身调头,背景墙的轿厢恰好挡住箭矢,投枪,护着刘公公安然无恙。

    不过程大伤到脚趾转身稍慢,顿时身中七八支箭,三五杆投枪,扑地身亡。

    唐三大腿,左肩也各中一箭,咬牙坚持扛住轿杠往回跑。

    转身之后最为受伤的却是王五,李六,苏七,陈八。

    公输孟启完全可以转换出更大的防御盾,将刘公公一行全都庇护起来。

    可他不会,双方拼得越激烈他就越好坐收渔人之利。

    季魁眼看就要退回大军之中,忽见青龙偃月刀翻滚着飞来,大喝道:

    “来得好!”

    侧身闪过刀头,双手先是猛地一拍,将刀杆中蕴含的刘公公力道散去,再抓至手中。

    饶是如此,仍被带出去五六步,接连撞翻了两匹战马才得以停下。

    直撞得季魁气血翻涌,肋骨都折了两条。

    不禁暗道:

    好霸道的白虎镇山岳。

    这一拍一抓之间,青龙偃月刀已将季魁身边的人马扫落大片,七八个纪军将士顿时命丧黄泉。

    季魁更不敢松懈,必须乘此机会与刘公公等人绞杀在一起混战,让“山丘”里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进攻,减弱阴阳五行阵的威力。

    翻身跨上军中送出战马,挥刀前指

    “杀!”

    “斩阉狗!清君侧!”

    领着大军疯狂冲杀。

    这是季魁在雨中苦熬近五个时辰等来的唯一机会。

    “假银钱”事件,“特战队”屠戮,高知显背叛,“岱严关”丢失,一桩桩一件件摧毁了纪军的信心,磨灭了他们的斗志。

    纪军已是疲惫之师,迷茫之师,他们不再是虎狼,他们是待宰的羔羊。

    而季魁终于等来了刘公公这一针鸡血

    “斩阉狗!清君侧!”

    这个目标可以让纪军热血沸腾,怒火重燃。

    斗志昂扬的纪军个个都是钢铁战士,拼尽一腔热血,定能掀翻钢铁堡垒,把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

    退回营寨只有三百步,王五,李六,苏七,陈八却是用毕生的性命走完,每人背负了上百枝的箭矢,投枪……

    虽然他们也曾奋力还击,干掉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纪军,但即便他们干掉数千倍的纪军,对季魁来说都是毛毛雨。

    反而在为纪军的怒火添油加柴,让他们更勇猛,更疯狂。

    刘公公的官轿调转后,王五,李六,苏七,陈八也调转了身子,面向纪军倒退而行。

    陈八率先抖出链子刀,两丈多长的链子刀攻击不到纪军,但旋转开来比风车还快,形成一道闪耀着金属色泽的屏障为四人以抵挡箭矢。

    苏七有圆盾足以自保,不但能自保他还反击:

    圆盾翻飞泥水飞溅,他就像个巨大的圆球向冲锋的纪军迎头撞去,两道寒芒仿佛死神的镰刀尽情收割。

    如果刘公公有八千侍从,八万侍从定能让季魁退缩。

    一个苏七很快就被两队重步兵用更加厚重的盾牌撞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苏七已不是苏七,是浑身插满箭矢,投枪,的刺河豚,趴在离营寨还有两百步的泥水中。

    瞬间被踏成肉泥。

    王五的神臂弩已经射完一百零八支金羽箭,他敢保证绝对不止射杀一百零八名纪军,因为他曾亲眼看见至少有七支箭穿透了前面的士兵又射入了后面的士兵。

    金羽箭射光后他还拔出自己身上所中的箭进行还击,在拔到第六枝箭的时候,终于倒在了离营寨还有一百五十步的泥水中。

    瞬间被踏成肉泥。

    李六的飞蝗石比王五多很多,凭借陈八的掩护,他可以大把大把地撒,完全不需要寻找目标,保证每发必中。

    鼓鼓囊囊的背囊瞬间掏空,当他打出最后一颗飞蝗石后闭上了双眼,耳朵里仍然是纪军的冲杀声,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他们真多啊

    说完这句话,李六倒在了离营寨还有百步的泥水中。

    瞬间被踏成肉泥。

    如果不是周四像灵蛇一样窜到后面来接替倒下的兄弟,陈八笃定自己走不完最后的一百步。

    因为他的脚步已经开始踉跄,金属链子的屏障足以抵挡百分之九十九的箭矢,这可是个了不起的成绩。

    纪军的弓箭手可是军中的王牌,弓马强悍是打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

    一万弓箭手齐射一轮的百分之一也是一百支利箭,何况纪军弓箭手不止一万,他们快捷的手法更不止射出一轮。

    陈八高大魁梧的身躯是很好的箭靶。

    锁子软甲的作用勉强挡得住箭矢,却挡不住锐金军的投枪。

    陈八倒下的时候才回头看了看,营寨还有二十步。

    公公,陈八尽力啦

    如果陈八能再坚持十步,周四就能挺过最后的十步。

    但陈八倒下了。

    周四不能再施展他灵巧的步伐,飘飞的轻功,他得用双肩支撑起官轿:

    不摇,不晃,不倒!

    周四倒下的时候看到龙二已接过了轿杠。

    二哥,我是不是长胖了。

    还差一步就……

    龙二没法回答他,任何人的胸膛被插入三十七支投枪后都无法说话。

    龙二其实想说,兄弟我也长胖了,胖得都迈不开腿。

    他的腿被穿透的投枪钉在了泥地上。

    刘公公暴怒

    “杀!给我杀!”

    长袖翻飞将无数箭矢,投枪反卷回去。

    “长身剑”窜上旗杆顶上,挥舞“黑白阴阳剑”发动阵势。

    季魁早料会有此招,一面指挥弓箭手攻击“长身剑”一面催马冲至寨门前,青龙偃月刀横扫怒拍,将寨门拍得稀烂。

    “里面的纪军兄弟!我们都是堂堂纪国七尺男儿!”

    “我们曾一起共同战斗,一起对敌。”

    “但我们之间不是敌对!我们没有仇恨。”

    “我的敌人是岱国的公输军团,纪国的阉人杂碎!”

    “今天,季魁和你们共同浴血,清君侧、除阉孽!”

    “还纪国朗朗乾坤。”

    “振我三军之雄威,灭四海之毛贼!”

    “季魁宝刀不老,尔等随我再战沙场!”

    “策马狂飙斩敌首,弯弓射落燕然月。”

    “何其壮哉!”

    “何不爽快!”

    数十万纪军齐声高喊

    “斩阉狗!清君侧!”

    “还纪国朗朗乾坤。”

    “振我三军之雄威,灭四海之毛贼!”

    浩荡声威震得钢铁堡垒嗡嗡作响。

一〇四章 将进酒

    季魁这番豪言壮语显然是针对“山丘”里的士兵说的。

    这些士兵都非常清楚季魁的实力,策马冲锋几十万大军就像猛虎般扑了上来。

    而这番话也激励起了他们的血性

    是啊。

    跟着季帅去战斗是何等的轰轰烈烈。

    如果屈服在阉人的淫威下,又是何等憋屈。

    就像昨夜的磨盘山:

    子峙将军与两千纪军同袍被乱箭穿心,一个个铁骨铮铮,不反抗、不逃亡,不向同袍动手。

    参军司马一介文官,也被残杀。

    即便是高副帅的手足同胞

    神勇侯高知然。

    高副帅也不放过。

    这样人即使是当上了元帅那也是薄情寡义,为了权欲可以牺牲一切。

    还有眼前的刘公公,就因为癖好洁净,就任由仆从一个一个倒下去,跟随这样的人恐怕还不如狗的待遇……

    一时间阵势虽然启动,却没人发起攻击。

    任由季魁大军从四面八方涌入。

    公输孟启心中焦急万分,如果局势这样发展下去,他的布置很可能就毁于一旦。

    季魁已经在指挥士兵开始掘地。

    地下的机关、滑轨如果遭到破坏,阵势则无法运转。

    那时纵然己方三人能够脱身,但却无法挫败纪军。

    让季魁咸鱼翻身,他可就再难有机会。

    即使“岱严关”在手,正面对抗拥兵数十万的季魁绝非易事。

    此时此刻,公输孟启真是一筹莫展。

    没想到季魁是如此的坚韧,竟然无视圣旨强硬到底,他真是低估了。

    忽然老军王够和巫念急匆匆冲进大帐:

    将军,快叫上长剑将军一起跑吧。

    季帅作战相当凶悍,再耽搁片刻就逃不掉啦!

    公输孟启没好气回了句:

    你是老军怕什么,季魁还等你们和他一起战斗呢。

    不会的,不会的!

    王够连连摆手:

    即使季帅现在不处理我们,待整个事情平息下来也是要清算的。

    季帅绝对不允许部下有二心,况且我们还杀了他不少的士兵……

    “对呀!老王,你这话太对了。快跟我来!”

    公输孟启知道怎么对付季魁了。

    ………………

    刘公公此时也和季魁对上,展开近身搏杀。

    鲜血污秽了刘公公的白袍,令很是他恼怒。

    重伤的唐三早已殒命,八侍从死伤殆尽。

    而让刘公公最不能容忍的则是季魁无视圣旨辱骂宦臣。

    一口一个阉人,一骂一句阉党。

    刘公公含愤出手,将白虎镇山岳的威猛强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季魁已很多年都没和对手近身缠斗,走的同样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数。

    两人乒乒乓乓地打斗开来。

    论实力刘公公还要略高一筹,但季魁手下兵多将广,顿时将二人围在当中。

    ………………

    公输孟启拉着老军王够来到“扩音回荡”机关前,打开传声筒,向所有“山丘”内喊话:

    “士兵们,我很理解你们对季帅的感情。”

    “可有必要提醒你们:别忘了季帅的治军原则。”

    “今日你们既已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还亲手杀了那么多他的将士,你们觉得他今后会怎么对你们呢?”

    公输孟启一语惊醒梦中人,“山丘”里顿时有了反应。

    他继续道:

    “现在我让老军王够和你们说几句。”

    “希望你们能真正明白,只有跟着我孟七,服从长剑将军的阴阳剑指挥。”

    “我孟七绝不是阉人,更不是阉党!”

    “这个老军王够已经证实。”

    “我绝对保证你们乃至你们家人的安全。”

    “来吧,老王。”

    老军王够凑到传声筒前,大声喊道:

    “嘿!我是老王头儿,王够!”

    “你们听得见不?”

    “张老三你是不是还和五麻子在一起的,在就赶紧动手吧,不然大家都要玩完。”

    “长剑将军,孟将军他们本是可以跑的,为了大家都留下来了。”

    “孟将军绝对不是太监,我都看过了。”

    “干吧!就像先前那样,说不定还能真混个出息呢。”

    “五麻子,刘贵你说是不是,昨天喝酒时我们说好跟长剑将军混的……”

    公输孟启打断了王够的家常话。

    “兄弟们!使劲干吧!”

    “就像刚才那样,外面的人根本伤不到你们分毫。”

    “可要是等他们把钢铁外壳掀翻,那就轮到你们玩完。”

    “他们已经在掘地了你们看不见吗!”

    “只有把他们都干翻了,出来每人赏黄金十两!”

    “田地十亩!”

    “干!”

    “干翻将领者另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金银或许有假,但田地绝对不会假,所有“山丘”立即活跃起来。

    他们也确实害怕钢铁外壳掀翻,外面的人都杀红了眼,只怕到时谁都拦不住。

    钢铁堡垒的攻击启动:

    “我们踏过风雪的原野,战马陪伴着我们的征程,用弓箭唱出我们的歌声,战鼓,催动,热血,溅射……”

    纪军的军歌。

    所有的纪军都会吟唱,公输孟启让王够领着剩余的七八个军士在“扩音回荡”的机关前,通过传声筒向所有的钢铁堡垒里传唱。

    和声在钢铁堡垒里回荡,杀戮已让人疯狂,变得像机械一样杀戮。

    季魁大军顿时陷入屠杀机器群中。

    季魁尚与刘公公打斗正酣,尚未发现阵中变化,更不知道“山丘”内的变化。

    只是与刘公公的打斗中他已渐渐处于下风。

    季魁猛喝:

    “将士们大家一起上!灭了阉狗!”

    刀枪剑戟各种兵器一拥而上。

    刘公公这只白虎完啦

    “白虎公”葬身在“岱严关”前的平阳上。

    然而季魁却没有任何的喜悦,他这才发现所有的“山丘”都已凌厉地运行起来。

    而且因为涌入纪军太多,太过拥挤,相互倾轧短时间内根本调度不开。

    这样的情形让“山丘”的威力超设计发挥,尤其是喷火功能。

    漫天的雨丝浇不灭熊熊的烈焰,在密集的人丛中猛烈的燃烧,哀嚎动天,悲呼撼地。

    季魁终于领略到季胜被围困在瓮城之中,经受烈焰焚烧的痛楚和绝望。

    他现在同样被包围在烈焰腾腾中,打掉了头盔,扯散了衣甲。

    到处是火焰,到处在呼号,到处都是刀光箭矢。

    身体虚脱摇摇欲坠,脑子里天旋地转渐渐迷乱……

    “铮”

    拔弦之声穿透风雨,穿透哀嚎,在山丘间回响,在“七里坡”萦绕。

    在季魁极度虚脱苦苦挣扎之时,巫念终于敢施展法术,以七弦断纹古琴弹奏“幻音杀”,配合悲怆哀婉的声音唱响一曲将进酒:

    将军道,千里奔袭路迢迢,万里征尘干云霄。

    将军老,白发疏疏不堪束,尸骨垒垒带血烧。

    功成名就称无敌,青龙偃月两代骄。

    风雪漫延不可挡,一骑绝尘更为傲。

    白易照,黄骠骢,轩辕剑,轩辕弓。

    同道上征程,为我再造卓越功。

    将军奋勇不惜命,战士长眠在土冢。

    君王可知战场事,万千无名铸鼎钟。

    卧薪尝胆图存亡,骄奢淫逸奏国殇。

    内疾外患多悲戚,伤痛齐发阵崔嵬。

    神勇侯,中郎将,英灵未远待季郎。

    与尔共赴黄泉上。

    神勇侯,中郎将,英灵未远待季郎。

    与尔共赴黄泉上……

    与尔共赴黄泉上……

    幻音魔法经公输孟启的“扩音回荡”机关传播开来,让每一滴落向“七里坡”的雨水都散成水雾。

    厚重的雾气不但包裹着硝烟包裹着血腥也包裹起所有的音韵,窜入每个纪军将士的耳中,在他们的脑子里翻江倒海:

    白发苍苍的季帅,飒爽英姿的季胜,寒光闪闪的青龙偃月刀;冲锋的闵行,坚守的廖永昌,勇猛的子岐,沉稳的子峙,机警的司马,威猛的神勇侯,冲杀的中郎将……

    所有的影像都栩栩如生可亲可近。

    忽然,寒风狂卷,人影,刀光,皆虚化成粉,成尘,在风中四散飞去,留下无尽的虚空,无尽的黑暗……

    每个纪军将士的身体也在跟着虚化,湮灭,散向无边的黑暗。

    是谁在唱歌,歌声如此悲壮凄切,如诉如泣。

    是谁在抚琴,琴声跌宕让人哀怨回肠。

    “是谁!季魁还可再战!再战……”

    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喷出口口血。

    “咳”

    巫念也吐出一口鲜血,琴弦断,歌声歇。

    “幻音杀”破灭。

    季魁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破了巫念“幻音杀”。

    也耗尽了生命的全部。

    夏历1107年4月21日戌时,纪国大将军三军元帅威武公“无敌战神”季魁阵亡。

    亡于岱国“岱严关”前七里坡。

第一〇五章 守之道

    公元3年4月18日,卯时。

    雨从昨夜开始下起,一直就未停歇。

    乾元殿后殿,帝君公输孟启的近卫队开始换岗。

    一把把黑伞就像黑色的花朵悄无声息地在雨中绽放:

    从大殿顶上,从飞檐角下,从斗拱里面,从回廊外面,从半空中,从平地里……

    严如碧警惕的目光依次从一把把黑伞上扫过,看看她们的位置有没有错误,看看她们的秩序有没有混淆。

    位置分毫不差,秩序衔接正确。

    这是近卫队每天的固定换岗程序,无论晴天雨天都要打伞。

    既不是为遮风,也不是为挡雨,更不是为防晒。

    而是因为伞就是她们的武器,就像禁军手中的刀枪一样。

    近卫队都是女子,她们的武器都是黑伞。

    当然还有红伞。

    作为近卫队长的严如碧甚至还有白伞。

    每次换岗的时候她都会握紧白伞,以防可能出现的疏漏。

    很显然,她的队员们都表现得很好,没有给她出手弥补的机会。

    她也在心中祈祷,永远不要出现这样的机会。

    “换岗完成,分秒不差。”

    “有你这个好妹子帮忙,我可轻松多啦。”

    沈织柔打了个哈欠不知从哪冒出来。

    严如碧松开紧握白伞的手,冲她撇撇嘴说:

    “我看沈姐姐一点也不轻松嘛。”

    “若不是他们已进去唤醒巫念嫂嫂,你还指不定猫在哪儿守护着后殿的天空呢。”

    沈织柔又抬手掩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经过长时间的紧张守护,她还真的挺犯困。

    “唉哟,还真让你说着了,这**个时辰下来困得受不了。”

    “也不知道这次醒来元帅的记忆能恢复到哪儿?”

    “怎么,沈姐姐你着急着出场吗,那得到渤皋大泽吧。”

    “呵呵,我倒是早就出场了。”

    “在岱京城进攻公输家就有份,不过‘千羽飘’被射了个窟窿眼就逃跑啦。”

    每每想到此事沈织柔是又好气又好笑,继续道:

    “幸亏跑得快,不然啦”

    “姐都投胎转世了。”

    “唉,我看帝君哥哥这次磨难只怕也可以算是二世为人啦,希望他今后做事还得再谨慎才是。”

    “去,这家伙够谨慎的,只是……只是,唉,不说了。”

    “姐,你还有什么顾忌的吗,你可是连帝君哥哥都不怕的嘛。”

    “这和怕不怕没关系,就是我胡思乱想的啦。”

    “你家老安就没和你探讨探讨?”

    沈织柔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直接拿她和安道然打趣。

    “我的好姐姐,你就别拿我开心啦。”

    “连巫念嫂嫂也想拿这事给帝君哥哥冲喜。但山羊胡子说冲喜之事不靠谱,尤其帝国目前的局面也确实不合适。”

    “西线传来的消息说夏港已经……”

    沈织柔默默点头,脸上的表情就像这下雨的天气

    阴暗下来。

    “额,她们出来了。”

    严如碧打破沉默,欣喜地说道。

    两人立马向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巫念在低声嘀咕:

    “点点,你下手得有多重啊”

    “我咋感觉被你打得吐了血呢。”

    田点点顿时气结,一条腿刚跨过门槛竟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僵直在半空中。

    严如碧和沈织柔见状,只得捂着嘴笑,就怕笑出声来惊扰到公输孟启。

    田点点终于缓过气来,狠狠地瞪了巫念一眼,急匆匆地向严如碧和沈织柔走去。

    巫念不依不饶地追出来低声道:

    “不信你们都和我一起去坤华,我证明给你们看。”

    “嗓子眼真能呕出血来。”

    见离后殿远了,田点点终于长长地吐出胸中憋闷之气,冲巫念道:

    “首先,每次都是安神医出手点的你俩风府穴,我就负责拔出金针而已。”

    “其次,你要好好反省下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出现了什么差池,别只顾着埋怨别人,而忽略……”

    “哦,对不起。我想到啦”

    “是季魁喝破了我的‘幻音杀’,我口吐鲜血来着。”

    巫念终于反应过来,再次给田点点赔不是:

    “嘿,点点。姐还真是错怪了你。”

    “走,坤华喝酒去。庆祝收复‘岱严关’!”

    不是吧

    这大清早的去喝酒?还庆祝收复“岱严关”。

    三位美女六双妙目一起盯住巫念反复打量,就仿佛她也是和玛雅一样来自遥远的外星。

    巫念伸出食指,挨个在三人眉心点过:

    “别用这样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我很正常:没有忧郁也没有分裂。”

    “我只是从之前的记忆中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帝国现在很危急,但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陛下一个人身上。”

    “我们应该更加积极主动。”

    “走,坤华,商量下具体的行动。”

    “把长公主也请来。本宫想知道她和卫王元昊的同步情况,还有‘黑虎计划’和点点你的‘狐假虎威’。”

    三人这下能够确定,巫念没出问题。

    只是变得更可怕啦。

    她是在公输孟启的回忆中学到的吗?

    ……

    “三西联军”火器凶猛,我们不能让公输军团的士兵白白牺牲;既然我们的防线不完善,也不能抵御敌军的炮火,就不必固守防线。

    兵之道,不以杀伐为强。

    守之道,不以城固为纲。

    破之道,心乱则亡。

    我们要发挥自身的优势,扬长避短,让敌军“心乱则亡”。

    他们的钢铁,炮火皆来自“三西”国内,而这些恰恰是“黑虎计划”的目标。

    “黑虎计划”即使立刻启动也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付诸实施,那么我们可能需要牺牲西部广阔的疆域来换取这半年的时间。

    “狐假虎威”行动的展开就是要赢得这半年甚至更多的时间。

    由卫王元昊出面联络岳凉两国的顽固分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让这帮家伙去曲意逢迎露出他们的丑恶嘴脸。

    当然我们也要尽量利用上天赐予我们的优势,迟滞“三西联军”的进攻。

    比如:

    积雪,严寒,雪崩……

    他们的炮火不可能战胜上天和神灵。

    坤华,巫念向田点点,元春,沈织柔和严如碧做出帝国战略调整的新布置。

    帝国的制造业也要做出相应调整,减少普通兵器的制造,把重点转移到单骑车,步兵运输车和蒸汽船上来。

    让公输军团具备快速运动的能力。

    最后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巫念举起白字黑字的一个“岱”字。

    “这是陛下此次又恢复了一段记忆后写的字。”

    “我个人的理解是:陛下可能已做出最终退守岱国的策略。”

    “最大的依据便是去年秋后陛下突然停止了对大江的疏浚。”

    “按照陛下之前的‘通江达海计划’是要疏浚大江穿过岱山山脉,流经渤皋大泽南端在龙头嘴流入东海。开辟出通江达海的新航线。”

    “可在打通临湖青丘的关键节点后,陛下却突然下令停止了这一工程,还说要无限期推迟。”

    “我估计是陛下已经觉察到丹西等国的狼子野心,在没有把握取胜的情况被迫停工。”

    “他可不想五丁开山为入侵者开路。”

    “据我所知,陛下还有一个阻断青丘峡谷的计划,应该在曲通将军那里……”

    “哇,帝后这是要放弃帝都啊!”

    沈织柔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第一〇六章 最后的底线

    对于沈织柔的惊呼,巫念非常理解。

    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满脸的惊诧。

    巫念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表情非常凝重的说:

    “我也希望是我理解错了陛下的意思,但我们必须正视与‘三西联军’的差距。开战才两三天,帝国已有上千的将士牺牲在敌军的炮火下,公输军团从未出现过这样大的伤亡。”

    “继续这样下去非但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还可能葬送掉整个公输军团。”

    “‘失地存人,逐次收缩’是陛下早就定下的战略。而我们则要定出最终的底线,心中有底才不至于出现慌乱、混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沈姐姐,严妹子你们要有这方面的准备。”

    “……”

    偌大的坤华霎时间静寂无声,凝重的气氛压迫得宫女、仆从们都不敢动弹。

    良久。

    还是巫念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其实我们的底线并不只是单纯的岱国。而是”

    她看了看田点点,她需要有人来应和。

    田点点站起来接过话头,说:

    “我想起来了,这条防线是陛下当年初入陈国,同时遭遇粮食危机和西路集团军三地被围的困境时做出的防御底线。”

    “该防线从北面的汾河县、洛北县开始经‘齐门关’南下至临湖镇,一直到虞国边境的‘石虎关’。其核心区域就是‘齐门关’和‘岱严关’。”

    “是啊。”

    巫念把话头接了回来。

    “当年陛下所面临的危机恐怕比今天帝国的危局也不遑多让。公输军团的二十万人马和陈国十几万百姓天天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随时面临断粮的境地。”

    “那时的二十万人马几乎全是收编的降卒,若粮食供给中断则兵无粮自散。”

    “而纪国,岳国,凉国无一不在虎视眈眈。当然还有前帝国太子元昊精心构建的‘驯狼计划’,想把公输军团变成元夏帝国的恶犬。”

    “陛下一方面竭尽全力采购粮食,一方面也做出了最坏的打算:退守‘齐门,岱严’一线。”

    “今日的公元帝国自然比当初的陈国条件要好很多,回旋的地域也更辽阔。”

    巫念摊开袖珍的锦帛地图,边比划边讲解:

    “帝国的防御底线北起纪国的汾河向东到汾阳,依托纪京和汾阳构筑北方防线,由西路集团军和北路集团军共同协防。”

    “过汾阳经‘齐门关’到临湖镇,以‘齐门关’为核心建立东北防线,由东路集团军负责防御。”

    “从临湖镇到‘石虎关’构成东南防线,以‘岱严关’为核心,由中央集团军负责镇守。”

    “纪国,岱国,虞国,协助其境内的公输军团共同参与防守。”

    “海外的防御则以毗北岛水军基地,东桑国,玛雅岛,加上退到摩南岛的公输集团海外兵团共同支撑。”

    “其实帝国最大的威胁是来自海上……”

    巫念想起了在公输孟启梦里看见的有无数凸起棘刺,长长的舰炮像獠牙的钢铁怪兽。

    它们已经用长长的舰炮攻陷了银岛,轰开了夏港的大门。

    “可是玛雅岛……”

    元春双眉紧锁地提醒道。

    “放心吧。玛雅家主绝对能够摆平大岛骏那个混蛋。”

    “事实上玛雅家主的仙术科技将是帝国防守乃至反击的关键。她就是太仁慈了,以为文明进步能够消除战争。殊不知,战争才是文明的最大推手。”

    “对啦,快到50小时了,她们应该已经离开滨城,在驶往玛雅岛的船上了吧?”

    “玛雅家主肯定已经到了玛雅岛。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就能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田点点非常笃定地回答。

    “玛雅家主驾驭的‘蒸汽二号’仅用20小时就完成1360公里的航程,抵达临湖镇。”

    “不但航速超过之前试航的最高航速近两倍,而且中途未出现任何故障、耽搁。而且胡来将军在临湖接手‘蒸汽二号’时发现其并无过热现象。”

    “现在‘蒸汽二号’已经能达到50公里的时速。肯定是经过了玛雅家主的改造。”

    “而且她在途中就和大岛骏取得联系,具体内容还不得而知,但大岛骏昨天中午就亲自驾驶神龟船赶到滨城等候。态度极为恭敬,倒好像是玛雅家主抓了他儿子做人质似的。”

    “哦”

    巫念看到点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觉玩味的哦了声,随即说到:

    “‘影子’的情报是越发细致啦。”

    “看来大岛骏这次偷袭玛雅岛非但讨不了好,还让咱们的玛雅家主动了雷霆之怒啊。”

    “如果玛雅家主愿意将她的仙术科技大量使用出来,绝对是帝国的救星。”

    “点点,马上以我们俩的名义给家主写信:告诉她西线的战况和我们准备退守的底线,请她救救公输家的孩子,晶儿,晔儿,易儿,晗儿,儿,恍儿,儿,还有公元帝国许许多多的孩子。”

    “以我们姐妹俩公输家媳妇的名义,而不是帝后的名义写这封信。”

    田点点补充得更详细。

    巫念含笑点头。

    元春虽然是听懂了二位帝后嫂嫂的话,但依旧愁眉不展的问道:

    “二位帝后嫂嫂,你们确定玛雅家主能够制服大岛骏的雇佣兵团?”

    “据说这雇佣兵团是陛下着力打造的,实力不容小觑……”

    巫念笑着拍拍她肩头:

    “放心吧,长公主。有国师陪着家主的。”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镇得住国师的就是公输家主。”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国师出手太快要了大岛骏的命,让雇佣兵团管理起来比较麻烦。不过我还是相信玛雅家主能控制全局。”

    “在陛下还未醒来之前,家主可就是帝国的主心骨了。谁让她也有‘黑装置’呢。”

    “只是她不大愿意参与帝国的事情,那咱们就把她拉得紧紧的。她可是有六个公输家孩子的母亲。”

    “行啦!”

    “姐妹们,姑嫂们。行动吧!”

    “我可是要吃得饱饱的,再进入陛下的记忆。”

    “安神医的催眠剂很稳定。”

第一〇七章 田 地

    午时刚过,巫念又开始和公输孟启进入梦中的记忆之旅:

    夏历1107年4月21日戌时,“岱严关”外“七里坡”。

    季魁阵亡。

    数十万纪军死伤大半,残余早作鸟兽散。

    公输孟启解除阵法,让“长身剑”领着一万军士连夜打扫战场,将阵亡纪军都掘坑埋葬。

    自此“七里坡”又称“七里坟”。

    令士卒寻得季魁遗体连同季胜首级一并厚葬。

    命人刻碑并书墓志铭曰:

    父子皆将军,戎马倥偬紧。

    今朝如星坠,坠落他乡陨。

    他乡香烟冷,祭扫无人问。

    向北望王庭,孤冢埋英魂。

    天色已晚,万余军士每人皆领到十两黄金。

    虽然其中有人确实杀得纪军将领,可干掉的都是昔日袍泽、兄弟,也谁不愿上报请赏,只默默拿了十两黄金等待着分田地。

    惨烈的杀戮虽赢得了胜利,却没有任何胜利的欢愉。

    “七里坡”的营寨也焚毁大半,重新安顿好营寨后公输孟启让“长身剑”统领万人。他和巫念乘着夜色悄然离开营寨进入“岱严关”。

    “岱严关”内气氛明显迥异。

    祛除了战争的阴霾,处处灯明火亮充满着喜庆。太守卢克服重振太守府,摆下酒宴迎接公输孟启。

    一见面,许洪福首先按奈不住,嚷嚷开来:

    “兄弟!几十万纪军就这样被你灰飞烟灭,这可是天大的胜利啊。当然值得庆祝,自然要喝个痛快喝个够吧。”

    “可这卢太守非得要等你来才准许喝,你说咱哥们儿以前哪那么多规矩是……”

    公输孟启微笑道:

    “大哥,你们可以先庆祝嘛。”

    听得此话,许洪福立马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大口。

    “啊爽!”

    罗二蛋见状也急忙道:

    “元帅,我,我也敬你!”

    咕嘟咕嘟和许洪福一个模样。

    公输孟启也不耽搁,端起酒杯巡视众人。

    “来吧,为了胜利,干杯!”

    巫念,“旭日弓”,卢克服等共同举杯尽饮。这庆功宴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酒宴直到夜半子时才结束,因为最能喝的许洪福,罗二蛋都喝到桌子下面去了。

    公输孟启这才有暇和卢克服提起给一万纪军的承诺:

    每人十亩田地。

    最好是在“岱严关”周边三百里范围内划出十多万亩田地。

    “哐当”

    公输孟启话未说完太守卢克服就摔地上啦。

    “公输将军,公输元帅,錾金侯,驸马爷!”

    “你该不是真喝醉了吧?”

    巫念一把将他扯了起来,安慰道:

    “老太守莫慌。承诺确实是公输元帅对那一万多纪军许下的,但这个事情嘛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此事没得商量,没得商量!”

    “朝历代土地皆是国之根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胆敢商量此事等同谋逆!”

    “元帅此举太过唐突,即便立下不世之功,这样做恐怕也会招致岱国朝野的各种非议。”

    “私分国土,拥兵自立……”

    “天!恕老朽失言,这可都是诛九族的弥天大罪啊!”

    卢克服连连摆手,如果不是巫念双手把他紧紧摁在椅子上,他一定会跳到公输孟启面前职责的。

    说到后边激动的情绪加上酒精的作用,他竟然气晕过去像烂泥般瘫软在椅子上。

    听他这么一说,巫念也隐隐感觉不妥,她用怀疑加询问的目光看着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却是冷静而坚定的。

    “明日再议!”

    “让公输军团所有将领一起商议。”

    ………………

    翌日,天色未明,许洪福就来到公输孟启房间。

    “兄弟。哥这么早来找你,是想和你说说掏心窝子里的话。”

    “你放心,哥今天还没喝酒。就昨晚也没真喝醉。”

    “真的!”

    公输孟启看得出来,他确实没醉。

    甚至从来没这么清醒。

    所以连床都懒得起,就靠在榻上听他讲,能以这样的方式聊天的兄弟才是无拘无束的真兄弟。

    “兄弟啊!今后哥就只能在仅我们两人私下相处时,才能这么叫你啦。哥好歹也算是混过官场的,称呼,举止,礼仪多少也懂得些。”

    “兄弟你能有今日的成就绝非只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容易。就说这‘岱严关’之战,虽是胜利,可哥知道你胜得委屈,胜之不武,胜之无奈。”

    “阴谋,权术,奸计,无所不用其极。即便说什么‘兵者,诡道’可这一切的诡道却要你一个舞象少年来策划,算计,实施。该是件多么阴暗的事情。”

    “这样的获胜方式也许是唯一中的唯一,可其中的风险,压力几乎都是你一个人在硬扛,你心里的苦楚又倾诉给谁听……”

    公输孟启看着许洪福胡子拉碴的沧桑,禁不住也摸了摸自己的上唇、下巴,还好没那么深的沧桑。

    但他仍握紧了许洪福的手,此中情谊俩人心知肚明,已无须更多言语。

    “我知道你要兑现赏赐田地的承诺。男子汉大丈夫,是当一言九鼎。当时你许下这样的赏赐也是情势所迫。”

    “可这件事做起来只怕是比打败季魁还要艰难凶险。”

    “兄弟,你真的想好啊!你生为世家子弟,年纪还小,对田地的意识可能还真不够深刻。如果只是平常的几十亩,几百亩也还罢了。”

    “可你这次动辄就是上十万亩啊!”

    “你有没有想过整个岱国才有多少田地。”

    “即便是三殿下,太子,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哥也不是来劝你放弃什么,只要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哥绝对支持!”

    “哥真是枉自多活了二十几年,总看不透你的心思。”

    许洪福摇头苦笑。

    许洪福的每一句话公输孟启都听得极为认真。

    赏赐田地的承诺确实是公输孟启在形势万分紧迫的情况下做出的,但并非是心血来潮一时口快的信口开河。

    朝廷对获胜的统帅、将军都会升官进爵,赏赐金银财物田地食邑,而普通士兵得到的奖励却少得可怜。

    尽管他们是在以生命为代价进行拼杀。

    公输孟启知道这也是朝廷的“体制”。

    而他目前还在“体制”之中,就要遵守“体制”的规则。

    否则真的会落得像老太守说的那样:

    拥兵自重恃功而傲,被千夫所指犯下弥天大罪,株连九族。

    在“体制”不能打破的情况下,唯有想法子变通……

第一〇八章 田地的来源

    昨夜,为了十万亩田地的事情公输孟启也是伤透脑筋。拿着地图来仔仔细细地算了大半宿。

    “黑装置”或许可改良田地,但却不能扩张田地吧。

    只有战争才能掠夺和扩张,可那是自己需要的方式吗?

    公输孟启扪心自问。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也正是因为这无拘无束的状态,他脱口而出问道:

    “大哥,你会杀我吗?”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坏,而且是你不能容忍,甚至连累到你的家人……那种坏……”

    要打破“体制”很可能首先就会伤及亲人,连累亲人。

    这可是一道很难跨越的坎。

    腾!

    许洪福弹了出去,在屋里慢慢地转了一圈才走了回来,把手摁在公输孟启手上。

    真真切切地说到:

    “兄弟!你千万千万不能钻牛角尖。哥可没你那么强大的内心,也没那么强大的实力。”

    “不过哥可以认真地告诉你:不会!”

    到我真不能容忍的时候我自会离开,我还会把酒戒掉,因为我怕,怕喝醉后控制不住……”

    许洪福再也说不下去了,没想到两兄弟忽然就聊得如此恐怖,如此痛苦。

    眼眶都湿润了,好沉重……

    “我想喝酒去。”

    公输孟启却笑了,虽然笑得有点难看,有点苦涩,因为他的眼里也泛着泪光。

    “哥,今后你得多教教我喝酒作乐。听说喝酒的人都不会很坏。”

    “别!”

    许洪福连忙把手抽回去。

    “你要是贪恋上这杯中物,哥恐怕就没得喝了,我可算计不过你。”

    “哈哈哈。要不你还是恋上女色的好,什么驸马爷,什么巫姐姐的……”

    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好像就是巫念。

    许洪福立马闭嘴噤声。

    “哟,没想到两个大男人天不亮就谈论女人,你们该是有多色呢!”

    巫念板着脸走进来。

    手中端着莲子羹。

    公输孟启偷着乐不作声。

    许洪福尴尬地直挠头,期期艾艾道:

    “没,没,没有啊。我都是俩孩子的爹了,你,你嫂子又厉害着呢……”

    “哟!原来是嫂子厉害才畏惧,那要是善良点,温柔点,是不是就会怎么来着?”

    巫念的神情愈发古怪。

    许洪福调头就跑。

    “我真喝酒去啦!公输将军,公输元帅,你可长点心吧。”

    这话说的。

    公输孟启不明白。

    只是巫念的神情还是有点怪。

    “额,额,你的伤不要紧吧?”

    他终于开口扯开话题。

    “我的伤?我伤了吗?”

    “伤哪儿呢,我咋不记得啦?”

    “额,不,你,昨天季魁破你幻术,把你震伤了啊。”

    “现在才想起来哟,公输大人事务繁忙,还能记得小女子这些个小事也真是难得啊。”

    公输孟启摇头苦笑道:

    “说真的,姐。你可是我身后最坚强的女人……”

    “啪”巫念手中的莲子羹摔到地上,脸上瞬间木无表情,只是泪珠儿险些蹦了出来。

    我巫念只是他身后的女人。

    哼!他身后怕还不只一个女人吧,家里就有个蓝色的长竹杆……

    公输孟启知道说错话了,连忙解释:

    “口误!口误。姐,我说的是‘身边’。你是我身边最坚强的女人。”

    感情这事越解释越不清,越描越黑……

    巫念已蹲下身子收拾碎瓷片儿,即使割破了手也是疼在心里。

    所谓任何无心之失皆是有心之思。

    这心理研习乃是巫家占卜术的基础学识。

    巫念纵然不算精通也是懂得的,何况是来自亲身的体验。

    收拾好瓷片,巫念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幽幽地抛出句:

    “但愿他日你成功后还能记得身后的女人。”

    公输孟启反复回味着这句话,想要分辨出些什么意思来时,已天光大亮。

    雨也停了。

    巫念算得挺准的。

    辰时。太守府。

    公输军团召开田地会议。

    公输孟启,巫念,许洪福,“长身剑”,“旭日弓”,罗二蛋,“岱严关”太守卢克服一共七人到场。

    公输孟启全身戎装,衣甲鲜明确实威风,显示出无比的坚毅和自信。

    除了“长身剑”,“旭日弓”二人表情轻松自在,其余的人或多或少表露出不同神色:

    巫念有些低沉还有一丝幽怨。

    许洪福平静得就不太自然,多半是没喝酒的缘故,脸上少了几许豪气。

    罗二蛋最为兴奋,似乎昨夜的酒精还在继续燃烧,赏金银,赐田地,据说还要升官爵。

    卢克服却最为忧虑,他非常钦佩公输军团这帮人的才干,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然而他们不该去触碰超越范畴的禁地。

    公输孟启正准备发言,两眼红血丝,一身满风尘的朱有珠喘着粗气赶了进来。

    朱有珠堆满和善的笑容向众人拱手行礼打招呼:

    “哟!大家早上好!路途遥远,朱有珠迟到,迟到,请各位见谅。你们已开场了吧。”

    公输孟启没想到他来得如此迅速,怕是都赶超了“影子”的速度。

    难怪没有收到消息。

    “朱老板,来得快嘛。我们马上就开场,你是来下注呢还是来砸场?”

    朱有珠连忙后退摆手道:

    “国师的场子,朱有珠万不敢乱来。我就看看,旁听。旁听可以吧。”

    公输孟启不再和他嗦,直接发话:

    “我昨日承诺,赏赐为公输军团效力,并扭转战局的一万余名纪军降卒每人十两黄金,十亩田地。”

    “现在赏金已发放完成,但田地尚未落实。”

    “所以今日提出来与诸位商议。”

    “还有,立功的降卒应当赏赐,公输军团的将士们英勇奋战,流血牺牲也应当得到奖赏。”

    “在‘岱严关’南门的伏击战中公输军团有六百七十二人阵亡,七百三十六人受伤。”

    “他们很多人都是冲着公输军团的名头来的,刚刚加入军团,没有战前训练也没有战斗经验,凭着一腔热血对敌作战。连饷银也尚未领取,自然更应当得到奖赏和抚恤。”

    “所以,我决定对阵亡的将士奖二十两黄金,二十亩田地。”

    “受伤者每人奖十五两黄金,十亩田地。”

    “其余参战士兵皆每人奖十两黄金,十亩田地。”

    “总而言之,现在金银不是问题,我们需要兑现的是田地。”

    “总计约十二万亩。”

    “大家看,这是卢太守提供的地图,在以“岱严关”为中心,三百里半径范围内划出十二万亩田地我看还是可以的。”

    “你们也看看吧。”

    说完,他将一幅巨大的绢质地图铺在桌面上。

    朱有珠可能是赶路热的,浑身冒汗。

    许洪福觉得还是应该喝上两口才好,省得口干舌躁。

    罗二蛋凑得最近,大饼子脸都快贴地图上,嚷嚷道:

    “师父,我家‘罗家坡’是不是在这块?

    “要是在这赏给我两三亩田地,再有二三十亩草场。

    “哇!那就不得了呢!”

    巫念赏给他额头一个爆栗。喝道:

    “少不了你的!别在这添乱。”

    “浑小子,找得还倒挺准的。”

    “长身剑”和“旭日弓”自然是唯公输孟启马首是瞻,没有发表不同意见。

    会议一开始卢克服有如坐针毡。

    此时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义正言辞地喝止道:

    “公输将军!田地之事万万不可!”

    “且不说这三百里半径已超出下官管辖范围,这都是岱国的田地,未得岱王许可怎敢私自分赏。”

    “将军也是岱国左国师,岂不知这私分田地乃是杀头灭族之罪!”

    老太守顿足捶胸,说得很是激动。

    “老朽老矣,生死皆不足惜。将军前程远大,万不可自毁啊!”

    “老朽全族在沙柳河畔还有两三百亩田地可尽数赠与将军,用以犒赏军士。”

    “但若要再多半分老朽绝对不许!”

    “除非,除非踏着老朽的尸体过去。”

    卢克服大义凛然,手按佩剑以死劝谏。

    令全场动容。

    公输孟启打蛇随棍上,拱手施礼道:

    “多谢老太守赠予田地!既然老太守家族总共才有两三百亩,那公输军团领受百亩即可。”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巫念忍不住叫道:

    “区区百亩田地,你也看得上?”

    “岱山不让寸土,方能成其大。老太守乃真心实意为公输军团奉献,我若推辞岂非却之不恭。

    “你说是吧?”

    公输孟启目光炯炯的看着朱有珠。

    朱有珠的鼻尖上已全是汗珠。面对公输孟启的赤衣果衣果的目光,想避也避不开。

    这家伙可真够狠的,刚正廉洁的老太守都被他出百亩田地来,我这大户应该出多少血合适呢。

    朱有珠咬咬牙,喝出去了:

    “兄弟,老哥哥我在这片是有点田地,可也确实满足不了你的需……”

    “有多少?”

    公输孟启紧追不舍。

    “也就七八万亩吧。真的!草民可不敢欺瞒国师。”

    “行!那就拿五万亩。别一会扯兄弟情谊,一会装小民百姓。”

    “五万亩,你报个价,只要不太离谱咱们以黄金交易当场兑现。”

    “亲兄弟,明算账。”

    朱有珠掏出丝巾擦擦汗,还好不是无偿捐献。

    公输家是有大金矿吗,动不动就是黄金白银的。

    这价钱得好好琢磨琢磨,马上就要夏收了,田地里的收成得算上吧……

    朱有珠开始盘算起来:

    如果价格合适是不是应该多多支持下公输兄弟呢。

    公输孟启懒得理会朱有珠的小九九,转向卢克服问道:

    “老太守,这样拿地不算私分吧,岱王会不会要我人头?”

第一〇九章 公输徽章

    对于公输孟启的神来之笔,顷刻间便拿下近半数的田地,卢克服是惊得一愣一愣的,随即释然道:

    “不会不会!将军果然高明。如此法子可获得不少田地。”

    私分田地不合法,有违“体制”。买卖土地在任何时候都是合法的。

    土地本身就是商品。

    “行!老太守,这事就交由你太守府去办。”

    “各乡各村地主豪绅但有田地者,是捐献也好、出售也好,你都给我一一拿下,不落一亩半分。”

    “另,岱国律法鼓励百姓开发荒山,野地,滩涂等无主之地,仅收缴少量税赋。这些地方你也一并统计上来。”

    “如果这些还不够,公输孟启自会上表朝廷,向岱王租借田地。”

    “而且本帅的凑表确已送往岱京,故本帅的行为绝不是私分田地。”

    卢克服简直佩服得竖起双手大拇指攒到:

    “不愧是国师胸襟,目光远大高瞻……”

    “是左国师。去吧。”

    公输孟启纠正并打断了他的马屁。

    卢克服兴高采烈地去了。

    许洪福突然冒出句:

    “金银田地都奖励下去了,那万余名‘纪军降卒’怎么处理?总不能就这样解甲归田了吧。”

    “这个问题我和元帅商量过,也从旁试探了一下他们的口风:这些军士绝大多愿意留下来跟随公输军团。”

    “咱们在分发田地之前就挑明,凡愿意加入公输军团者,今后就是公输军团的士卒。”

    “如果不愿意,就将应得的田地折算成金银,任其离去。”

    “这些愿意留下来的纪军降卒还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希望能尽快接来他们的家人是最好。”

    “长身剑”简明地说明情况。

    公输孟启眼珠一转,拍案说道:

    “这事好办,而且要快。”

    “‘岱严关’丢失,刘公公被杀,纪军溃败,这一切的罪名肯定会落到季魁的头上。”

    “高公公自然要假装好人,以掩饰他在整个事件中的负面影响。”

    “在纪军降卒之中找出几十个或者上百个较为有名头、有影响的人,让他们集体给高公公写信:表示他们身在岱国心在纪,誓死效忠高公公。为取信公输军团,请准其家属前来‘岱严关’。”

    “以便长期潜伏,伺机而动。”

    “高啊!”

    “此计甚是高明。”

    朱有珠连连赞叹。

    巫念斜瞄一眼,反问道:

    “你就那么确定,阉人也会要面子?”

    “还有你就不怕他真的顺水推舟把真的潜伏者塞进来。”

    公输孟启信心十足地回答道:

    “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高公公会借此打压纪**方,把更多的权力攥到手里。”

    “至于顺道塞进来几颗钉子也是很正常的。咱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就没怕过,何况现在身边有诸位猛将,有上万士卒。”

    “公输军团将会是所有对手的恶梦,让他们如芒在背。”

    他望着朱有珠继续道:

    “降卒家属南迁的事还要劳烦朱老板多多协助,珠珠商行的生意网点遍布大陆,尤其纪国最近怕是也要撤回不少吧。”

    朱有珠又开始擦汗,公输孟启一招接一招,有点难以接招。

    公输孟启拍了拍他肩膀,说:

    “朱老板别客气,我还是很感谢你的。据说高公公已经发话,愿意把令郎送回,条件是只要我公输孟启的一根手指。”

    朱有珠感觉自己要瘫软奔溃了,幸好公输孟启还拉着他。

    “我也知道朱老板没答应,也不会答应。”

    “但我想朱老板可以答应,借此机会接回儿子,撤回纪国的生意买卖。顺道合作把家属迁移的事一起办了。”

    “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要我答应这桩交易。”

    “高公公是同意可先送回犬子,可到时候我就是拿自己的十根手指也忽悠不了他呀!他只要你……”

    “那就不给呗。”

    公输孟启回答很干脆。

    “你觉得还有必要对高公公信守承诺?舍不得他这个大金主。我还答应刘公公长剑可更名‘高仓健’呢。”

    朱有珠忽然大笑,哈哈大笑。

    “后生可畏!”

    然后脚不点地的去安排南迁之事了。

    “师父,他们在说什么公公的呢?我好像听得不是很懂。”

    尽管罗二蛋自己觉得很小声,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巫念瞪着他,狠狠道:

    “说要割了蛋蛋送你当公公去。”

    “不是吧!元帅说过要升我的官的,”

    公输孟启笑道:

    “不错!我要打造一个系统,建制完备的公输军团。从士兵到将军,都有公输军团的烙印公输徽章。”

    公输徽章!

    不知道他又唱的哪一出,但所有人都为之兴奋。

    “长身剑”和“旭日弓”也来了劲。

    公输孟启抬手展示公输徽章:

    一头向左、一头向右的两个马头组合呈v字造型。

    左边马头双蹄踏云破雾,造型生动传神活灵活现,随时皆欲腾空而出驰骋八方。

    右边马头双脚驻足金石,造型写意线条硬朗,端庄勇武之气威服四海。

    罗二蛋指着左边马头,赞道:

    “神骏!比龙骧神驹还要威风。”

    巫念却看重右边马头,品论说:

    “霸气!即使元夏帝国永乐殿前镇国八骏不能比。”

    许洪福大吼道:

    “快拿酒来!我要快意畅饮!”

    “长身剑”与“旭日弓”相互对视,共竖拇指。

    “此马既出,天下无匹。”

    公输孟启傲然道:

    “我公输军团当然天下无匹。此‘双头马’徽章:左边之马寓意公输将士生龙活虎,纵横驰骋。右边之马寓意公输机关凌厉威猛,无所不能。”

    “现将各级别徽章公布如下,望诸位牢记,传谕部属,皆要熟记识别。”

    谕:

    公输军团普通士卒皆佩戴青铜质地“双头马”徽章。

    不同兵种以马背,马鞍,背景纹饰区别。(如弓弩手马鞍处有箭袋,重步兵背景为大盾牌)

    军团百夫长及特种兵佩戴精铁质地“双头马”徽章。

    不同兵种以马背,马鞍,背景纹饰区别。(特种兵主要指斥侯,随军大夫,驯马师)

    军团千夫长佩戴玄铁质地“双头马”徽章。

    不同兵种以马背,马鞍,背景纹饰区别。

    将军分三级。不分兵种。

    游击将军佩戴银质“双头马”徽章。

    威武将军佩戴左银右金双质“双头马”徽章。

    上将军佩戴金质“双头马”徽章。

    元帅佩戴黄金为底面上镶玉的“双头马”徽章。

    罗二蛋激动得快要跳起来,得到自己期盼的徽章。

    眼见大家都在翘首企盼公输孟启,硬生生把张开的大嘴给闭上。

    公输孟启的目光率先停在罗二蛋身上,直瞧得他每一根血管都喷张开来。

    “罗二蛋。坚守沙柳河,擒获中郎将。有功。擢升游击将军,赐银质‘双头马’徽章。”

    我当将军呢!我二蛋当将军啦!

    罗二蛋望着银光闪闪的徽章,整个人却激动得傻掉了。

    巫念一脚踹得他单膝跪地,才猛地醒悟叩头致谢。

    “谢元帅!”

    高举双手接过徽章。

    “罗将军,有空多向你师父学习请教,当上了将军成千上万的士卒性命皆系于你手,万不可意气用事,糊涂行事。”

    “是!”

    罗二蛋爆发出“雷声大”的回答,震得太守府屋顶瓦片都簌簌作响。

    公输孟启托起三枚金银双质地徽章。

    “许洪福,‘长身剑’,‘旭日弓’,尔等在夺回‘岱严关’的战役中均立大功。擢升威武将军,赐金银质‘双头马’徽章。”

    三人单膝跪地,叩头致谢。

    “谢元帅!”

    接过徽章,喜孜孜地佩戴在胸前。

    公输孟启又拿起一枚纯金徽章,凝望着巫念缓缓道:

    “巫念,巾帼不让须眉,一曲‘将进酒’悲杀敌酋季魁。擢升上将军,赐金质‘双头马’徽章。”

    巫念拱手施礼,领了徽章佩戴在胸前格外突出闪耀。

    最后,公输孟启将一枚金底玉质的“双头马”徽章戴在自己左胸前。

    手中还多出根金玉双色的权杖,权杖顶端同样是两个腾飞的马头。

    他高举权杖呼喊口号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一呼众应。

    朱有珠效率极高,很快将所有事项吩咐处理完毕,赶回太守府。

    只见屋中热情洋溢,流光溢彩,不禁四下张望才发现众人胸前奇观。

    “这是……”

    公输孟启挽住他胳膊,笑道:

    “朱老板,此乃公输军团徽章。

    为答谢像朱老板这样与公输军团通力合作之士,特别制作了公输军团友情徽章。

    请看,这就是:此类徽章仅金银两种。

    凭你朱大老板的贡献配得上金质徽章。”

    只见金光闪耀,一枚金色“双头马”徽章已在手中。

    唯一不同的是两个马头都朝向同一个方向。

    “朱老板,今后你可要一心向着公输军团才是,你若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可出示友情徽章,公输军团定全力以赴。”

    朱有珠紧紧地攥着徽章,感觉又多了道护身符。

    而自己也和公输军团绑得更加紧密,塞翁得马焉知非福,虽然在田地的交易中未能获得多少利益,但公输军团友情徽章的价值无疑是难以用金钱估量的。

    只怕岱国朝中早就公输孟启的田地事件闹得不可开交了吧。

第一一〇章 奏 表

    向降卒分赏田地,这可是元夏大陆上千年来闻所未闻的异举,也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之举。

    巫伯璩对公输孟启最为嫉恨,一入朝堂便分了自己的国师之职,而今灭季魁、破纪军、复岱严,声名更是如日中天。

    现在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起了普天之下皆王土的脑筋。

    真可谓目无君王,目无法纪,狂妄之极。

    君可忍,臣亦不可忍。

    他要狠狠地弹劾左国师公输孟启。

    不过有了提亲的前车之鉴,巫伯璩决定不再首先发难,他不开腔,并不表示没有人替他开炮。

    岱王早朝,大司农护国公田放首先慷慨陈词:

    “陛下,臣听闻左国师已领军击败纪军,收复‘岱严关’,这原本是大功一件。”

    “然公输孟启年轻气盛,居功自傲肆意妄为,竟敢动岱王之天下,向纪军降卒允诺分封岱国田地。”

    “此乃大逆不道之举!实属谋逆之罪!”

    “望陛下彻查,立刻处置谋逆之人,以正朝纲。”

    岱王面色冷峻,不置可否。

    御史大夫张宾继续参奏:

    “呈启陛下,公输孟启拥兵自重,逼迫朝臣强抢国土,此乃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任其下去,则岱国怕是要……要成了他公输……”

    “够了!”

    岱王怒喝:

    “尔等皆是岱国重臣,食朝廷俸禄,每遇危机便一个个噤若寒蝉。”

    “但凡有点道听途说的风言风语,倒是来了劲头,又是弹劾,又是参奏!”

    “有本事便上前线去啊,‘岱严关’收复了,你们也去把‘齐门关’给孤夺回来呀!”

    “护国公你可愿领兵前往?”

    “张大人你呢,想要立功有的是机会!”

    田放,张宾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

    巫伯璩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急于表态,否则触怒龙颜的就是他了。

    公输小贼还真有本事,不知给岱王下了什么迷药,连擅动王土这等灭门之罪,陛下竟不动怒。

    岱王拿起龙案上一卷锦帛递给李公公。

    “这是左国师的奏表,且读给这些个忠臣良将们听听。让他们对比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能做得到,想得到。”

    李公公展开锦帛,朗声诵读:

    臣孟启言:

    微臣年幼少智,无武力之威,乏治理之术,独专机关一技之能。

    幸得天时地利人和共助,灭偷袭岱京之贼兵。

    蒙陛下赏识,赐封左国师,殊遇之极恩宠难忘。

    校场点兵,王师北上。

    臣当义不容辞也。

    连日大雨滂沱,道路艰辛,兵微将寡。

    然臣感念圣恩,不敢懈怠。

    招四方英勇之士,越岱山巍峨之巅。

    亲入虎穴,以卑微三人之躯混战于数十万强敌之间。

    终相信陛下天威浩荡庇佑微臣,故面色不改,言语不塞,令敌酋胆寒,一战败敌而“岱严关”复还。

    此陛下之威,岱国之幸也。

    想朝中右国师,司马,司空等皆才德胜于微臣,实为历练臣等少年而不屑争功耳。

    如右国师孙女,少年巾帼,谈笑一曲,悲杀敌酋,不世之功也。

    岱安罗姓少年,淳朴乡民,报国从军,生擒敌将奋勇直前。

    皆初生牛犊不怕虎,实乃岱国之希望也。

    臣尝闻岱山不让寸土,方能成其大。

    而今敌军混乱无首,士卒惶然无处,当可以小利而后大用也。

    田地故国之根本,君王之属也。

    然君威浩荡可令万国黎民趋之若附,诚服君王而供君王驱驰乃本分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君王若有天下臣民共器,则天下皆君王之天下,田地尽君王之田地。

    何惜今日之分发也。

    况田地与民耕,国之赋税足,国民皆利。

    民生社稷兴旺昌盛也。

    臣年少妄为或令陛下忧心,实乃情注岱国,衷心陛下。

    笼络民心以图继续北上也。

    齐门未复,夙夜难寐。

    列强环视,如何以挡。

    自当奋发少年强,鞠躬尽瘁报君王。

    臣实年少,初表陛下,涕零所言,句句肺腑。

    李公公读完,整个朝堂之上是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议田地之事。

    “听听,你们听听:‘以卑微三人之躯混战于数十万强敌之间’。”

    “众卿谁敢?”

    “君威浩荡可令万国黎民趋之若附。”

    “诸位可曾为孤招贤纳士?”

    “自当奋发少年强,鞠躬尽瘁报君王。”

    “好一个少年强,好一个鞠躬尽瘁的少年郎……”

    岱王无尽感慨。

    巫伯璩这下明白公输孟启下的啥迷药了。

    兔崽子能文能武啊,三五日的功夫就干掉“无敌战神”数十万人马,五六百字洋洋洒洒,别说是岱王就是老夫也要对你刮目相看啦。

    他出列施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左国师英明神武,本就是陛下的如意驸马。”

    “而今以区区数百人破敌数十万,真乃前无古人的旷世之举,让天下列强闻风胆丧。”

    “陛下当重重赏赐才好。”

    岱王顿时喜笑颜开。

    “嗯,右国师言之有理。只是公输孟启年纪轻轻已然至左国师位,本王该如何赏赐才好。”

    “陛下可加封公输大人为镇国将军,擢升錾金公。”

    “最为重要的赏赐就是让七公主与公输大人完婚,成为陛下天下无双的东床驸马。”

    巫伯璩早就琢磨出“四丫头”的心意,而今公输孟启也在奏表中大为夸赞巫念“少年巾帼,立下不世之功”。

    可见二人之间情感还是挺微妙的。

    此时促成七公主的婚事也是为“四丫头”的今后埋下伏笔。

    若公输孟启不先与七公主完婚,即便“四丫头”再怎么亲近也断不可领先,万一年轻人情子急把持不住,反倒是坏了大事。

    七公主一旦成婚,而巫念作为表姐无论怎么发展也是近水楼台顺风顺水。

    一定要想法把公输小子笼络到自己手里。

    巫伯璩的算盘岱王倒是没去细想,但以赐婚笼络住公输孟启确实就是原本的初衷。

    当即说道:

    “右国师说得不错,这孩子们都已经成长起来。齐家治国平天下,也该成家了。只是左国师远在‘岱严关’,前线局势尚未完全平定,此时召回岱京似乎不妥。”

    “陛下所言极是。召回虽然不妥,但可以送公主前往啊。”

    “这样更显得陛下爱才心切,重视贤臣啊。”

    “那右国师以为何人去送七公主成亲最为合适呢?”

    “三殿下与公输孟启素来交好,担当此任最合适。”

    “他?”

    岱王犹豫。

    “他不是还禁足在麒麟殿吗?”

    巫伯璩连忙解释:

    “陛下,老臣已查明此事,三殿下实属被纪国奸细鲁二牛所陷害:为的是造成王城混乱,配合季胜攻城。”

    “哦?右国师所说确实?”

    岱王对“巫蛊之事”实在是难以释怀。

    “老臣以项上人头保证!那鲁二牛现仍在廷尉大牢,陛下若怀疑可亲自审理……”

    岱王长出一口气,心里也终于落下一块大石头。

    “如此甚好。孤相信右国师。”

    “王儿那边就劳烦右国师安排。”

    “孤即刻回宫与巫贵妃商量七公主的婚事,还望右国师给择个吉日。”

    “这是自然。毕竟七公主也是老夫外孙女嘛。”

    岱王心中欢喜,竟不怪巫伯璩在朝堂上以此身份说话。

第一一一章 大 婚(上)

    一连几天公输孟启皆在忙于给降卒划分田地之事,有太守卢克服和朱有珠的配合事情进展相当顺利。

    许洪福也按公输孟启的要求,从公输军团中筛选出精明强干且具备一定领导能力者,或为百夫长,或为千夫长,将万余纪军降卒分组分队管理到位。

    还通过这些纪军降卒将公输军团的政策宣扬出去,凡愿意加入公输军团者必先成为岱国黎民,皆奖白银五两。

    加入公输军团者饷银照发。

    几天下来,公输军团就已发展至两万余人。

    “岱严关”三百里范围之内的田间地头,荒山野岭,到处都是辛勤劳作的公输军团屯田之兵。

    公输孟启更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打造诸如水车,水碾,风车,铁犁,等农具。

    有“黑装置”暗中操作做一成百,百而千、千而万,一切都轻容易举。

    而改土围田,引水灌溉这些体量巨大的工程,“黑装置”也能在关键时刻,关键节点发挥画龙点晴的关键作用。

    令所有公输军团的军士们都看到夏粮丰收在望,夏种落地生根,今年秋天定然是好收成。

    全军团更是信心百倍。白天耕耘种地,早晚操练武技。军团实力提升一日千里。

    岱国的农田水利建设也跃居诸侯列国之冠。

    这真是一个神奇美丽的夏天。

    岱京又传喜讯:

    岱王令三殿下田石送七公主田点点前往“岱严关”与公输孟启奉旨成婚缔结良缘。

    公输孟启闻迅倒是吃了一惊,脑子里居然跳出玛雅的影子来。

    虽然他隔三岔五都会让机关鸟向玛雅带去他的信息,而玛雅的回复总是很简单:

    “好”或是“很好”,然而这份情感却从未断绝。

    公输孟启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身体上有所契合,但内心始终是无法割舍。

    巫念其实比公输孟启更早得知七公主奉旨来“岱严关”成婚之事,而且爷爷还给了她某些暗示,巫念并非不懂,却又难以接受,唯有找许洪福斗酒消愁。

    许洪福看出蹊跷,借故躲开。

    罗二蛋就成了倒霉蛋。

    醉过三五次后,罗二蛋也醒悟啦,吃一堑长十智,就是这家伙飞速进步的本事。

    他开始忙着打理自家田地草场,忙着招呼十里八乡的媒人,忙着让师父为他合生辰八字,选择一位新娘。

    “罗家坡”出了个年轻将军

    罗二蛋。

    几天前他还是个放牛娃,几天后就跟随公输军团进攻“岱严关”。

    公输军团犹如天兵神将,打得如狼似虎的八十万纪军四散溃逃,连“无敌战神”季魁也殒命“七里坡”。

    放牛娃罗二蛋冲锋陷阵,勇擒敌军中郎将,“岱严关”上挥舞雷神鞭,大作风雷响。

    最年轻的游击将军成了和公输军团一样的神话。

    前来说亲的媒婆几乎就挤破了罗二蛋家的大门,幸亏公输孟启给他拾掇了几下。

    有海量的资源备选,巫念这个师父怎么也不会错点鸳鸯谱。

    当红烛高照,夫妻对拜之后,罗二蛋乐得看哪都有小蛋蛋,犄角旮旯也能蹦出个小鸡仔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做徒弟的兴高采烈进洞房,做师父的就想找人痛痛快快醉一场。

    山村的夏夜,十里蛙鸣,十里荷塘。

    巫念知道自己喝了很多酒,却不知道自己醉没醉。

    她在山野小路上踉跄而行,走过稻田,走过荷塘,走过野花的芬芳。

    她知道公输孟启一直在身旁,他还牵着逾辉神驹或者是机关逾辉,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再是那个曾经的公输小子,而是即将大婚的驸马爷。

    月如娥眉弯,露是嫦娥垂。

    风吹影缥缈,谁是谁的谁。

    她的泪珠儿终于滑落下来,和草尖上的露珠儿一样的晶莹。

    公输孟启轻轻拍了拍逾辉,让机关马儿温顺地曲起四肢趴在了山间的草地上。

    “姐坐下歇会儿吧。你已经走了很远呢。”

    巫念坐了下来,抬头望了望星疏月浅夜空:

    今天是吉日,罗二蛋成婚。

    后天也是吉日,公输孟启将大婚。

    今年夏天的好日子可真多啊,她也曾偷偷为自己卜过一卦:

    她的好日子也在四月天,可四月的吉日就只有今天,后天。

    是巫家的占卜术不灵,还是自己的命数有变,命里的王侯没有出现,反而是眼前的人儿越走越远。

    “姐,你心里难过我知道。可我心里的痛你想过吗?”

    公输孟启见她的酒已醒,眼里却全是愁怨。

    也不与他相对面,他只得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有没有算过自纪军入侵到现在,我公输家还有几名男丁。”

    “已有两名家主,五百余名工匠,门徒在战火中丧生。”

    “家父,二哥,更是尸骨无寻。”

    “老爷子被赵七灵带出南门后下落不明,大哥至今仍杳无音信。”

    “公输家为这场战争的付出还远没有结束,因为战争还在进行!”

    巫念闻言侧身凝望着他,以前她的确没想这么多。

    此刻听他一番话,才猛然惊觉他心中的痛楚竟是如此的深,整个公输家族已在战争中伤亡殆尽。

    “对不起,我……”

    巫念的柔荑搭上他的手背。

    “不。”

    公输孟启握紧她的手。

    “在情感上却是孟启愧对姐姐。可当下局势公输确实无法在情感上花费心思。”

    “姐理解。姐让你分心啦。”

    “姐,不是这样的。”

    公输孟启深深呼吸,郑重说道:

    “公输孟启现在不敢奢谈感情,只求权势和生育!”

    权势!

    生育!

    如同两道霹雳在巫念头顶炸裂。

    脸色瞬间煞白。

    赤衣果衣果的无耻,赤衣果衣果的卑鄙。

    公输孟启话既已出口,胸中的积郁也喷薄而出:

    “公输世家现在几乎名存实亡。”

    “纵然我公输孟启再怎么声名显赫也是独木难支,作为家族族长我不能让公输家在我手中衰落甚至败亡。”

    “我需要更多权力来保护公输家族,也需要生育更多子嗣来传承家族。”

    “我知道这样非常自私,甚至非常龌龊!”

    “当初提亲我选择了七公主而不是姐姐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选择的是你,七公主断不会和我有任何关联。”

    “而我选择七公主,姐姐你多半还会留在身边帮助我。”

    “我是不是很卑鄙,很无耻,不单辜负姐姐还利用姐姐。”

    “同时也是在利用七公主。”

    说完,公输孟启已是泪流满面。他知道这都是卑鄙无耻下贱无奈的泪水,不值得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其实这样的选择并不完全是他的本意,如果一定要追溯源头的话

    那便是朱有珠的主意。

    朱老板儿女数十个,妻妾成群是肯定的,对于感情一道早琢磨得通透。

    在见过四丫头的眼神和七公主的焦躁后,他彻底看出了二女对公输孟启的心思:

    巫念已经深陷,而田点点则是懵懂初始。

    然后他建议公输孟启:

    先吃定懵懂的,再慢慢消化深厚的。

    公输孟启起初对朱老板的建议大为震惊,但很快就悟出其中道理。

    要想获得更大的权利就必须更多的助力。

    所以当巫伯璩在“宣武殿”前提及婚事,立马又落入了他的大坑,只是这次把巫念也一起坑了进去。

    为了公输家能立足于乱世,他必须把自己变成可怕的机关,他的心已是冰冷无情的机器。

    巫念起身抽回双手,仿佛完全不认识眼前的少年。

    他还是十五少年郎?

    简直就是一具机械魔鬼披着人的皮囊。

    抬手就是一巴掌,五根指印在他脸上。

    “你!畜生!你……”

    转身欲逃,泪水却滑落成两行。

    月牙儿收起了娥眉弯,不愿再勾起更多忧伤。

    巫念的脚步凝重,踌躇。

    举步就可离开,离开山野小径,离开十里蛙鸣,十里荷塘。

    留步就将深陷夜色,深陷迷惘。

    她终于还是转回身来,面色如水,双眸如星,问道:

    “你就没有喜欢的姑娘?”

    机关逾辉也调转马头,侧耳聆听他的回答。

    星茫茫,野茫茫,灯火点点思故乡。

    云汉何时渡,星际路迢迢,与郎共一骑,陌上花正香……

    公输孟启想起玛雅,那蓝色的姑娘。”

    “也许有吧。”

    “那个异域星空的女子或许算得上闯进我心里姑娘。”

    “但我依然分不清那是感情还是**。”

    “只知道我们不能生儿育女,不可能白首偕老。”

    “我们连罗二蛋也比不上,他的生活简单幸福:可以纵马驰骋,可以随意奔放。有蛋是儿无蛋是女,一壶酒醉一场,一把豆满屋香。”

    “这样的日子你我都得不到,因为我们有很多放不下。”

    他用玛雅来掩盖起巫念的影子,那是他心里最深的烙印。

    他不想彼此都伤得更深。

    “走吧,回去。”

    “姐就是放不下你这冤孽。”

    巫念伸手来拉拽这个可怜的机械郎,同时抬脚轻踢马鞍子,想让逾辉站起来。

    “嗯唔”

    脚尖触发机关:

    逾辉是匹机关马。

    公输孟启跌落马腹中,拉着巫念或者是巫念拉着他,两人一起跌入马腹中。

    “哧哧哧”

    机关逾辉在笑,它感受到两颗心激烈的碰撞、狂跳,慌乱而充实,澎湃而粗野……

    这样的两颗心在腹中的感觉真好。

    我得把他们捂得紧紧的。

    机关马也通灵性,它“哧哧哧”的笑。

    带着奇特的金属声,流露出机械生命的特质。

    夜色如水,夜听如笙,如我所念,与我随行……

    4月26日,大吉。

    宜嫁娶。

    从此,你不只是我身后的女人,更是我生命中的女人。

第一一二章大 婚 (下)

    4月28日,大吉。

    宜嫁娶。

    公输孟启大婚。

    婚礼的隆重热烈自不必说,单是各种贺礼也意义非凡:

    最贵重的贺礼当然是来自元夏帝国。

    元夏帝国虽已没落,干预不了诸侯各国的实事,但名分还在,是诸侯各国都戴在脸上的精致假面具。

    没落的元夏帝国却有个不甘没落的太子。

    太子元昊不但怀有雄心壮志,更兼具心机、手段,如果能早生百年积聚帝国余烬或许真的可以燃起中兴之火。

    可惜即便元昊十七岁就参与朝政,三年来已然是手握帝国实权,但真正还能起到作用的就只有帝国的情报机构。

    作为曾经的统治者元夏帝国的情报基础原本是相当完备的,却被权力高层用作相互倾轧,私斗的工具,制造出无数的血腥恐怖。

    被称作帝国的“黑血”。

    在元昊入主“黑血”之后这一情况得到了全面改观和加强。

    元昊清楚的知道,元夏帝国现在既无良将也无强兵,官吏**民怨沸腾,只有网罗更多情报分析把握关键要点,从人性的最阴暗处出击,才是他唯一的优势所在。

    他给“黑血”重新起了一个神秘的名字“傩门”。

    “傩”是戴着面具的舞者。

    据说带上傩面具就能看见许多不为人知的神秘。

    公输孟启十日之内,一战岱京城覆灭季胜三万纪军;再战“岱严关”击败拥兵八十万的“无敌战神”。

    早已震动整个元夏大陆,自然引起了元昊的关注。

    通过“傩门”的情报,元昊大致看到了他的两大喜好:

    女人,机关。

    或者说:

    权利,机关。

    所以在他大婚之际,元昊送来了两件贺礼。

    两幅幅丹青素笔:

    一幅画是宫装美女图。

    乃是帝国三公主元春所作的自画像。

    元昊太子介绍说小妹年方二八,不单有倾国容颜更善书画,其祖上还是公输血脉分支,愿与公输贤弟再续血缘。

    为兄愿为此良媒。

    贤弟亦可为元夏帝国国师,地位显赫诸侯莫不以为尊。

    虽然这些话是元昊太子在私底下说的,但毕竟是公输孟启的大婚之日,如果传出去岂不是令人大跌眼镜,对帝国的做派感到不齿。

    但元昊不怕,因为如果这些话经公输孟启的口泄漏出去,恰恰说明其愿意依附帝国。

    若是元夏帝国能够得到这样的人才即使背负再大的骂名也不怕。

    第二幅画的则是拆分开的几部分物件:

    有线轴,支架,容器,玉钩等。

    太子元昊介绍说此画乃是根据帝国臧品所作,据说是公输家散落的神器“慈玉墨斗”。为兄确实不懂,贤弟应当看得明白。

    公输孟启的确看得明白,看得怦然心动。

    与太子元昊约定一年之期:

    明年五月之前必往帝都觐见。

    元昊很满意,公输孟启再厉害也还是个少年,而且也有弱点。

    元昊太子能抓住公输孟启的弱点,岳国也做到了。

    至少做到了一点

    山阳公秦振乃岳国国君秦固的二弟,位列三公之首。

    亲手相赠岳国贺礼:

    五尺朱漆木盒,盒中竟然是公输家另一神器“问天鬼斧”。

    秦振笑言,此问天鬼斧乃是岳国工匠的仿制品,徒具其形而无其神,但确实是脱胎于岳国太岳之巅的宣花神斧,与“问天鬼斧”颇有渊源。

    太岳与岱山齐名,各有千秋:

    太岳奇峻,岱山巍峨。

    公输孟启也知道上古之神手持宣花神斧力劈太岳救出生母的传说。

    这仿制的问天鬼斧入手,却也有些门道,并非只是秦振所说的花架子。

    盒中留言:

    愿与公输君共同逐鹿,平分大陆东西。

    掂着沉甸甸的斧子,公输孟启心中暗叹,只怕这岳国才是潜藏的真正对手。

    大婚之日,送上一柄沉甸甸的斧子,杀伐之意相当明显。

    平分大陆东西,是在告诫他不要越界吗?

    凉国作为岳国最亲密的盟国,贺礼可算是最为威风:

    凉国太子马迅带来八骏神驹,尽皆毛色纯正,腾云驾雾似欲飞升。

    赠与公输君,承载公输大人驰骋八方纵横四海。

    这似乎和盟友的意见不太一致。

    虞国的贺礼最为绚丽。

    虞国国君的弟弟虞礼侯吴槎带来五彩霞衣装扮的十全十美十位娇美侍女。

    赠与公输大人,侍奉公输大人日日乐享,天天美满。

    这似乎又击中了公输孟启的另一个弱点。

    就连高公公也有贺礼相送:

    高公公与朱有珠达成协议,送还其子朱灼。

    让朱有珠在公输孟启大婚之日代他送上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倒是早被公输孟启获悉,让朱灼协助南迁的降卒家属,等它来得更缓慢些,到时已不值一哂。

    想要我公输孟启的手指,高公公也是太客气啦。

    元夏帝国,帝国五雄,他们无一不想要公输孟启的人,或是他的命。

    在这些光鲜亮丽的贺礼背后潜藏的东西恐怕就算是公输孟启也要好好琢磨才能瞧出其中潜藏的心机。

    其余诸侯各国也是贺礼无数,汗牛充栋。

    无不想与这位公输新贵攀扯关系,亲近相识。

    贺礼中一幅绢绣的“樱花鸳鸯戏水图”引起了公输孟启的注意,竟不知是何人所送。

    然而材质却是洗血映云绢。

    喜宴正式开始,从华灯初上到夜色阑珊。

    喜宴汇集了各诸侯政要,外臣使节乃是百年来罕有的一次交际盛会。

    也让公输孟启好好地见识了一番天下诸公尽展笑颜各怀鬼胎:人前相互吹捧,人后冷齿讥讽。

    纵然是浅尝即止,这逐一对饮下来公输孟启也有了七八分醉意。

    进入洞房剪亮花烛挑开红盖头,但见七公主嗔怒三分娇羞七分,细瞧之下眉目间隐约竟有着些许巫念的影子。

    公输孟启不由得心荡神驰,喃喃道:

    “好,好像……”

    “像,像谁?只怕你是莺莺燕燕的丹青图画瞧得多了都分不清本公主是谁了吧!”

    七公主嗔道。

    “好像时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美娇娘。夫人啊,这是梦还是真呢……”

    “啐。”

    七公主笑骂:

    “油腔滑调的没个正经儿。真不知道平日里表姐是怎么看你的。”

    语气忽转

    “说真的,当初见你为防御岱京城,运筹策划军棋推演‘困斗计划’时那专心致志的样子,却最是让人心动。”

    “而今这场面虽是盛大红火,反觉着有些,有些隔膜……”

    田点点说得很直白,专注是男人吸引女人最直接的方式。

    公输孟启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

    “夫人多虑了。你我今日已成夫妻,哪来隔膜,待为夫破了它便是。”

    说得他好像很熟络似的。

第一一三章 铁 浮 屠

    当公输孟启沉浸在新婚燕尔的欢乐之中时,强大的纪国又开始延续他的战争机器。

    铁浮屠。

    墨家机关大师墨月的杰作。

    据说深受公输孟启“七里坡”阴阳五行阵移动“山丘”的启发。

    选用纪国强壮且承重力最好的马为载体,将骑兵与战马皆包裹在层层铁甲之中,远远望去有如高塔浮屠。

    一匹战马加一名骑士合成重装骑兵,一万重装骑兵就是一道钢铁洪流。

    足以碾压一切障碍。

    重装骑兵铁浮屠是以牺牲机动性为代价增强防御力,专门针对公输军团机关灵巧,攻击多变的战术,一力降十会,后发制人层层推进步步为营。

    为击败公输军团,高公公甚至自降身份拜访纪**方高层,全力配合支持重组纪军。

    拜上将军拓跋光为统帅。

    制定出以铁浮屠为战术核心;以“齐门关”为战略支撑;采取稳守缓进的策略,联络虞国向岱国出兵,向公输军团施压。

    为表明决心,高公公驱逐了所有与珍珠相关的行业,包括送走小珠子朱灼。派遣心腹太监为军中监军,职责明确:

    只监管人事,不干涉军事。

    上将军拓跋光出身游牧部落,年三十有七,身高八尺,使百斤狼牙棒。作战勇猛无匹,性格执拗不讲情面。

    常自称“光杆将军”,还有个称谓叫作“棒打连营”。

    曾在夏历1102年岳国、凉国、宋国,三国联合伐纪的“山阳关”战场上连续冲杀三个时辰,累死五匹战马,连破三国二十一座营寨,三十七名将领命丧他的棒下,士卒死亡更是不计其数。

    纪国任命拓跋光为帅目的很明确:

    就是最大程度的发挥铁浮屠的威力

    一力降十会,以野蛮对精巧。

    ……

    军情急报:

    “齐门关”出现纪军重装骑兵铁浮屠!

    虞国大将军伍起帅兵五万攻打‘石虎关’!

    面对军情急报公输孟启对纪军的铁浮屠倒不畏惧,他只是不清楚“光杆将军”拓跋光的根底,还有虞国的反复。

    之前纪军突袭岱京城时岱国就向虞国求援,据说都快发兵啦。

    而且他大婚之日虞礼侯吴槎还相赠美女祝贺,可转瞬间就无缘无故地加入纪国联盟,发兵岱国西南“石虎关”。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可无论怎么说岱国和虞国唇齿相依,而且战斗力均不如纪国,应该联合起来共对纪国才更符合双方的利益啊。

    如今虞国出兵“石虎关”,而北边的“齐门关”与西南的“石虎关”相距千里,如何策应才是关键。

    公输军团现在虽有近两万兵力,可九成九都是纪军降卒构成,这要拉上战场两线作战绝对会有巨大的隐患。

    毕竟“黑装置”也不能将他公输孟启一个复制成两个人来。

    兵马未动情报先明。

    这大婚难道真是大昏,连“影子”都昏睡了吗。

    敌军都已布置好了战场才传来急报。

    传公输军团将军议事!

    众将刚刚到齐尚未落座,公输孟启劈头盖脸就责问道:

    “近日本帅大婚,想必诸位也是钟鸣鼎食醉生梦死了吧。”

    没等众将反应过来,他继续连珠发炮:

    “纪国虞国结盟攻岱之前可有音信?现在虞国大将军伍起都已兵临‘石虎关’城下了!”

    “纪军新任主帅拓跋光的底细如何?诸位谁来告诉本帅?”

    “纪国现在军政齐心,军方居然接受宦臣为监军。那么‘齐门关’纪军的监军又是何人?”

    “如此总总,为何本帅未得到清晰、准确的情报?”

    一通训斥搞得众将惶然无措。

    罗二蛋也是新婚离家又近,最近确实常往家跑,已被吓出满头的汗来。

    最紧张的其实是许洪福。

    他本来就负责“影子”的工作,现在又喝得酒酣耳热,满脸越发涨得通红,想要回答却不知如何说起。

    巫念并不清楚“影子”的运作,她甚至不知道“影子”的存在,当下很是为许洪福抱不平。

    “元帅近日大婚,大家共同为你庆贺吃些酒肉也是正常。”

    “怎么就误事啦?”

    “这纪虞联盟要对付岱国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告诉我们。”

    “这伍起的兵马说不定就是之前准备救援岱京城的。幸好他们没有继续打着援军旗号,否则‘石虎关’岂不是要被虞军诓骗了去。”

    “至于纪国本就和我们敌对,消息封锁自然严密,又岂是轻易能够得到的。”

    她这番辩解无异于火上浇油。

    公输孟启怒斥巫念:

    “上将军休得无理取闹!此等皆是军机要情,自然是各负其责,你既不知就无要妄言。”

    巫念何曾受过如此责骂

    好你个公输孟启!当真是因熟而失礼,得到了就不再珍惜。

    不但在感情上利用我,连做事上也欺瞒于我。

    军机要情,各负其责……敢情这些我都蒙在鼓里。

    哼,你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怒火中烧,女人伶牙俐齿的本事就显现了出来,字字带火,句句带刺:

    “厉害了嘛,公输元帅,如今更是堂堂正正的驸马爷,这目中哪里还有旁人。”

    “我等纵然做得再多再好也是枉然,稍有不顺心就大发雷霆。”

    “当这公输军团的人是你公输家的工匠门徒吗?”

    “若真是你公输家的工匠门徒我看你倒是器重得很,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惦记着报仇雪恨。”

    “全然是胜过我们这些呼来唤去的奴才。我等……”

    “上将军请勿再言。”

    “此事错在许洪福贪杯误事,这搜集整理情报本是末将职责所在。”

    “贻误军情自当受军规处罚。”

    “请元帅处罚末将懈怠之罪。”

    许洪福已跪地请罪。

    公输孟启既然没告知巫念“影子”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泄露半分。

    “噫!许大哥你这是?”

    “你们公输军团议事我是否不方便参加。”

    三殿下田石本和许洪福在一起饮酒,突然军中传令太守府议事,许洪福急急赶去。

    田石更衣后赶到太守府却见到许洪福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

第一一四章拓 跋 光

    公输孟启的怒火被巫念一通奚落打压下去不少,而且许洪福的下跪请罪和三殿下的到来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意识到他真的是有点暴戾恣睢,急火攻心乱了神智。

    至少现在公输军团还不是他的私人武装,如果是他的私人武装更不能这样肆意辱骂。

    看来巫念数落得对,此生怕是离不开她这警钟吧。

    当下也顾不得三殿下和许洪福,直接先向巫念拱手赔罪,诚恳道歉:

    “上将军的教训如醍醐灌顶,公输孟启确实得意忘形,处事暴躁让诸位将军寒心了。”

    “公输孟启在此向上将军赔罪,向诸位将军致歉。”

    “大哥,你请起来说话。”

    “三殿下也请坐吧,公输军团议事你随时皆可参与。”

    巫念他说得如此诚恳,抛给他个白眼让他自己去体会。

    许洪福起身拱手示意要继续发言。

    倒是三殿下有点搞不明白,只得坐下旁听。

    公输孟启抬手让许洪福继续。

    “最近情报关注最多的是投诚纪军家属迁移和朱有珠的珠珠商行回撤的‘南归行动’。

    投诚家属有七八千人,朱有珠属下也有两千多,两拨人暗中已有联络相互照应。现在已行进到原宋国都城东京附近,估计至少还得四五天才能过‘齐门关’到达临湖镇。

    朱有珠今晨就出发前往临湖接应去了。”

    许洪福的脸色逐渐凝重,继续说道:

    “此次南归人员混杂,其中有纪国细作也很正常。只是高公公有意放归朱有珠的人,所以未加阻挡。

    不过纪军新帅拓跋光行动迅速。据可靠情报,拓跋光三日后即可到达‘齐门关’。

    尚不确定他是否会阻碍‘南归行动’。”

    公输孟启沉思片刻,说道:

    “高公公和朱有珠尚有协议,等着本帅的一根手指呢,未撕破脸皮估计不会为难。

    然拓跋光是否会阻拦并借此杀人立威却是个问题。

    传信过去,让南撤众人加倍小心,且尽快收集拓跋光此人的所有信息。

    务必保证‘南归行动’顺利完成。

    不求时间,但求完整!务求一个不落。”

    “其他方面的情况又如何?虞国?‘石虎关’?”

    公输孟启继续问道。

    “虞国与纪国的联盟其实是‘纪岱虞’三国联盟的缩小版。”

    “额?”

    公输孟启不明白。

    三殿下插话道:

    “这个事情我倒是清楚:当年岳国、凉国、宋国三国联盟攻打纪国,纪国便力邀岱国虞国结盟共同对抗‘岳凉宋’的联盟。

    并且约定三国内互不侵犯,如有违反,其他两国应合力对敌。”

    “额,那就更不对了!现在明明是纪国入侵岱国,虞国应该和岱国合力抗击纪国才是啊。”

    罗二蛋这次是捋清了关系。

    许洪福接过去道;

    “可纪国不是这么说的。

    高公公派人前往虞国游说:现在岱国公输军团实力强大,数日之间就灭了纪国八十万大军。

    若虞国不与纪国结盟坐等公输军团壮大,则唇亡齿寒,虞国很快就会步纪国后尘。故虞国同意结盟,命大将军伍起为帅,发兵五万攻打‘石虎关’。

    ‘石虎关’岱军守军仅两万。

    然伍起似乎无意攻击,只是叫阵未予强攻。”

    “虞国若是伍起领兵,我倒是可以去见见。此人乃是我娘家舅爷。”

    三殿下接下话茬儿。

    “原来如此。”

    公输孟启松了口气。打趣道:

    “殿下,我府中还有十位虞国美女,要不你带她们同行,让她们回家省亲去。”

    三殿下尚未回话。巫念却先开了口:

    “哟,公输元帅着实能耐。十位美女皆作入幕之宾,今日又要回娘家省亲。

    殿下,这个锅你可不能背啊。”

    三殿下起身离坐。

    “对对对。这锅我不能背。我先去也。”

    公输孟启原本是想借此话题扫去之前发火给众将造成的压抑,没想到却被巫念给呛了回来。

    惹得大家一起偷笑。

    公输孟启顿时哭笑不得,觉得今天真失败。

    看来生命中的女人千万惹不得,连兄弟都不肯为过客来背锅。

    不过暂时没有了虞国之忧,公输孟启的心思就全转到了纪国上来。

    接应南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纪军降卒的家属几乎都是老弱妇孺拖家带口,行动迟缓且路途遥远。即使是正常迁徙也是相当麻烦,更甭说再有兵马阻拦。

    之前的方案必须做出调整,当即下令:

    令:立刻通知朱有珠。让其珠珠商行的人不用再联系投诚家属,火速南撤越快越好。

    令:“长身剑”,“旭日弓”,罗二蛋,各领五百精兵,分三路前往临湖镇与朱有珠汇合,随时准备接应,如遇纪军尽可能潜伏回避,暂不交战。

    令:许洪福领一千盾兵,一千工兵,不用公输旗号,只打岱军旗号赶赴蒙山镇。在蒙山镇安营扎寨构筑防御工事,若“石虎关”有变,可固守待援争取时间。

    蒙山镇虽小确是地理要冲,过蒙山镇不到三百里就是岱京。万望许将军谨慎!

    令:卢克服督促屯田的军士及乡民抓紧完成夏收入库,夏种入地。积极备战。

    令:公输夫人七公主田点点参与“影子”工作,加强情报搜集整理。

    命令下达,公输军团迅速行动起来。

    唯有巫念没有任务,她揪着公输孟启不放。问道:

    “为何别人都有安排调度而我却无所事事,连你新婚夫人也入主‘影子’,我却一无所知。”

    “你是不是打击报复我对你的数落,心比针尖还小的家伙!”

    “每个人接受到情报多少都会产生主观分析,而我需要你做最后的判断,别过早的先入为主。”

    “你就是我的影子,必须和我共同进退。”

    “这个影子你可愿意!”

    面对公输孟启的如此说法,巫念不再反驳

    她就是他背后的影子。

    替他作战筹谋,助他争权夺势,为他生儿育女。

    “影子”最新情报传来:

    拓跋光接到任命后,未回纪京谢恩复命,直接单人匹马从“山阳关”马不停蹄地赶向“齐门关”,预计明日晚间即可抵达。

    关于拓跋光的身世情报也搜集整理出来:

    拓跋光出身极北之地的游牧部落,现年三十七岁。

    十五岁之前无任何资料信息。

    十五岁后开始随部落可汗侵扰纪军北疆,后被季魁率军击败,十八岁的拓跋光被俘。季魁因其勇武,多方调教,二十岁即升任游击将军。

    从此开始负责守护纪国北疆,令北方各部落十年不敢越雷池半步。

    三十岁这年即升任壮武将军。

    同年,闵行为正先锋,拓跋光为副,随季魁征讨凉国。

    拓跋光求胜心切,与闵行分兵突进,孤军深入“子午谷”,遭遇凉国,岳国,两国联军伏击。其所率一万精兵全数战死,拓跋光身中十三箭,刀伤、枪伤三十二处,翻山越岭徒步两百余里孤身杀出重围落得个“光杆将军”。

    论军法当斩。

    经季魁力保,割去一切官职,作普通游击骑兵。

    后“山阳关”战役,拓跋光于战场上连续冲杀斩杀敌将三十七名,棒打“凉国岳国宋国”三国二十一座营寨。以一己之力破三国联军。

    此役后拓跋光封上将军,镇守“山阳关”令岳国,凉国,多年不敢妄动。

    拓跋光治军简单分明,从不讲情面。

    在镇守北疆之时,其兄长侄子与敌对部落私自贩卖牛羊,被其发现后亲手斩兄长与侄子二人首级悬于城头示众七日。

    自此麾下知有拓跋光,不知有军法。

    季魁曾品论:

    拓跋光性子刚烈,四十后不宜军中。

    看完情报。公输孟启对巫念言道:

    “这拓跋光与你那高徒倒有八分相像。须好好引导可成大器。”

    巫念嘴角一撇。

    “那小子圆滑得很,十年之后怕是要成个老兵油子。”

    “姐姐可有应对此种人的法子?”

    “太刚则易折。而纪军总的策略是稳守。如果利用好二者间的矛盾当可破之。”

    “借姐姐吉言。明日我俩就前往临湖镇,希望有机会看这‘光杆将军’衣果奔。”

第一一五章 接 应

    去往临湖镇之前,公输孟启找出岳国山阳公秦振赠送的问天鬼斧,略加改造后威力大增。

    附书信曰:

    今“山阳关”拓跋将军已调动至“齐门关”。

    如公所言,共同逐鹿,平分东西。

    或可以为也。

    公输技艺恐只能于门中弄斧,尚待公雷霆之威开辟天地。

    问天鬼斧与书信装入漆盒,命人即刻送往岳国交与山阳公秦振。

    据报:

    山阳公收了漆盒,取出问天鬼斧脱手飞向庭中假山,重愈万斤的太岳山石应声劈开。

    声若霹雳。

    秦振当即令人回复公输孟启:

    三日内,岳凉两国联军必发“山阳关”。

    珠珠商行两千余人皆是精明的生意人,接到公输孟启的命令后立即策马狂奔,极速南下。

    与拓跋光展开竞速比赛。

    在这场比赛中朱家“财富珠网”的暗桩开始发挥巨大作用。

    珠珠商行撤了,他们可还保留着,沿途饮食补给,马匹更换,无一不准备妥当。

    以致拓跋光于暮色中遥望“齐门关”城墙时,恰好望见一阵烟尘冲天而起,有如上千骑兵冲锋之势。

    他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却见守卒东一堆喝酒赌钱,西一伙闲聊嬉闹。

    怒喝道:

    “值日官何在!”

    一名百夫长从地上慢慢站起,右手拎着酒葫芦,左手揉揉朦胧醉眼,见拓跋光相貌威严又是纪军将领装束,挺了挺胸膛回话道:

    “末将刘,刘半福,今日,当,当值。你,是何人?”

    “本将军乃新任元帅拓跋光!”

    那刘半福听得“拓跋光”三个字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身子抖得笔直。

    可惜晚矣,拓跋光的狼牙棒已高高举起,刘半福整条裤子都已尿湿,岂止半幅。

    两旁的军士全都已立撑撑站得笔直。

    “刚才是哪位将军调动骑兵入城,如此阵仗?”

    “回,回,元帅。不是骑兵。是珠珠商行的人南撤。”

    刚才口吃打结是醉的,现在口吃打结是吓的。

    “珠珠商行?”

    “嗯,就是高公公驱逐的珠珠商行。”

    哦。

    拓跋光懂了。

    既然高公公已下令驱逐,为何这些人还要急急如逃命似的狂奔。

    “尔等速速禀报城中主事之人。本帅追去看看。”

    说完,狼牙棒落下,刘半福原以为能捡回一条命来,如今却丢了整个脑袋。

    拓跋光马快,追至南门外就瞧见前边队尾的烟尘。

    胯下望云骓昂首长嘶,两千余珠珠商行人的坐骑同时颤抖。

    拓跋光亦仰天长啸:

    “本帅拓跋光,各位莫要惊慌。”

    天啊!

    拓跋光追来了!

    几乎马上就要马首衔马尾。

    众人恨不能再生两条腿,马鞭猛抽绝不落后。

    罗二蛋于三十里外也听闻望云骓的嘶鸣,大叫道:

    “嘿!望云骓!纪军果然有望云骓。”

    “是纪军主帅拓跋光!”

    罗二蛋从来都是先打听马,再打听人。老早便知道望云骓乃是拓跋光的坐骑。

    “旭日弓”跃上树梢,举起“千里镜”搜寻张望,然而暮色越来越深五里之外便是暮霭朦胧望不清楚。

    望云骓正欲发力,拓跋光却勒住缰绳。

    “子午谷”的教训此生难忘,这匹马单枪杀入暮色之中绝非三军统帅的行为。

    高声道:

    “今日便放尔等离去。有胆量再来‘齐门关’,拓跋光随时恭候!”

    说完,调转马头往回走。

    身后忽然传来阵阵风雷声。

    咦这声响是何人所为,不是真风雷胜似风雷响。

    确实莫要轻敌的好,赶紧回城。

    罗二蛋为了一睹望云骓,挥舞雷神鞭挑衅,引发风雷声。

    声响刚起,“长身剑”就喝止道:

    “元帅有令,若遇纪军当潜伏回避。你这是为何?”

    罗二蛋猛然记起。

    呀!坏呢。

    幸好拓跋光并未追来,珠珠商行的一干人等也得以逃脱。只是最后几十里却摔伤了二三十人,都是让拓跋光给吓的。

    珠珠商行的人被拓跋光吓得够呛。

    “齐门关”的纪军也被吓得不轻。

    拓跋光回城就直奔帅府,击鼓升帐点兵点将,整顿军务。

    窥一斑而见全豹,眼见城门口的值日官居然敢当值饮酒,那整个纪军的军纪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果然,不少将领到了帅府仍带着酒气,衣冠不整,甲胄不齐。

    骁骑将军郭狩对拓跋光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趁着醉意大闹道:

    “切!你说你是拓跋光便是拓跋光,你说你是元帅就是元帅。”

    “帅印何在?令符何在?”

    “如此就想号令三军,呸!”

    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少将军发出哄笑。

    拓跋光提起狼牙棒往下一立,棒底戳穿帅案入地半尺。他从怀中掏出圣旨高高举起。

    “有圣旨在此!何人不信尽可来看。”

    “拓跋光自打接旨后,即刻安顿好‘山阳关’防务,赶赴这‘齐门关’而来。故未曾进京复命领取帅印、令符。”

    “本帅马不停蹄地赶来,为的就是尽快整顿收拢齐门溃散之兵。没想到尔等尚有三十余万战士,竟颓废至此。”

    “遭受一次失败就酗酒无度,妄自堕落,可还记得季帅平日教训?胜不骄败不馁。”

    “本帅也曾是‘光杆将军’一枚,被夺了一切军职。可本帅从未放弃,从未颓废,而今也坐上这三军帅位。”

    “今日本帅虽有圣旨,然帅印、令符均不齐备。确属违规,本帅愿自领军法,杖责五十军棍!”

    “来呀,行刑!”

    杖责元帅!闻所未闻。

    行刑手不敢上前。

    拓跋光再令:

    “行刑!若行刑手不肯行刑或手下留情便是不尊军令。不尊军令者,斩!”

    军令之下,行刑手不敢再有迟疑,撸起袖子操起棍子噼噼啪啪就开打。

    这五十军棍打得拓跋光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可众将士尽皆早已面如土色,喘气无声。

    枉那郭狩也是身经百战的骁骑将军,只觉得脚肚子开始抽筋。

    五十军棍打完,拓跋光战袍上已是斑斑血迹。

    他指着郭狩道:

    “本帅拓跋光,三日内帅印、令符都会送到。到时再治你军中醉酒,军纪涣散之罪。”

    郭狩扑通跪倒,哀求道:

    “元帅开恩!元帅恕罪!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元帅……”

    “错!你并未冒犯本帅。”

    “你质疑得对,本帅不会治你犯上之罪。”

    “一码归一码,本帅定要惩治你军纪涣散,醉酒胡闹之罪。”

    “休要再胡搅蛮缠,速速回营整治军务。”

    拓跋光声色俱厉叱责完郭狩,又转向众将领。

    “尔等亦回营各自检查,凡有违纪者自行对照军规处罚。”

    “本帅可酌情减半。若日后被本帅查出来则处罚加倍。”

    此话一出,八成将领都垂头丧气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啦。

    拓跋光又问道:

    “铁浮屠装备到了多少,你们可曾演练?”

    众将面面相觑,皆不做声。

    拓跋光满脸漆黑。

    “好,很好!从明日四更起,三日内不操练纯熟,无论将军士兵皆杖责二十!去吧!”

    当晚,纪军各营哀嚎痛呼此起彼伏。

第一一六章 一战拓跋光

    公输孟启和巫念于翌日辰时到达临湖客栈,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公输军团的前敌指挥部。

    胡庆爷仔细打量公输孟启之后啧啧称赞:

    “公输将军,公输少帅!果然是如此年少。风度翩翩,完全颠覆了老朽的想像。”

    “老朽当初也是十五岁行走江湖,四处闯荡。哪里会有这般风采,差的可不只十万八千里呀。”

    “胡老爷子过谦了。”

    公输孟启叫公输图老爷子叫顺口了,见到胡庆爷感觉仿佛见着老爷子一般亲切,也就已“老爷子”称呼了。

    “正如老爷子所说:十五岁行走江湖,却闯荡出无限天地,让无数凶悍的绿林豪杰都拜服,成为道上的总瓢把子。”

    “这份本事,晚生可做不到。”

    “而且老爷子您已古稀之年仍这般矍铄硬朗,晚生怕也是做不到呢。”

    “这世上只有时间才是最无敌的,可时间都打不败您老,叫晚生如何不钦佩之极。”

    “哈哈!你这话就已经把老朽打败了。”

    “老朽七十年所做也比不让你七天所为。”

    “单是那机关小鸟的无穷奥妙就足以让世人拜服。”

    “说到机关鸟那更要感谢您老,没有您老的助力它可飞不到纪京。”

    “老爷子龙盘虎据在这临湖要道数十载,最近可又有新消息说来给晚生听。”

    公输孟启不再和他闲扯,把话茬儿拉回正题。

    胡庆爷笑眯眯的样子像只狡猾的老狐狸。

    他捻着胡须说到:

    “最新的消息嘛,是昨晚拓跋光一到‘齐门关’就开始整顿纪军军纪,从元帅到士兵都挨了军棍。打得是整夜哀嚎不断。”

    “四更天,又开始操练铁浮屠,将士们全都叫苦不迭。”

    “哦。纪军元帅都挨了军棍,我们的将军是不是也该受到处罚呢?”

    听到巫念这么说,罗二蛋再不敢沉默,直接跪地请罪:

    “元帅,俺忘了你的嘱咐,听见望云骓叫声就心里痒痒,发出了挑衅雷声。”

    “罗二蛋违反军令该当受罚。”

    “请元帅责罚。”

    对于罗二蛋,就像一块尚未锻造成钢的毛铁,公输孟启从来不放弃敲打。

    “的确是该责罚!就罚你单挑拓跋光吧。”

    啊!

    罗二蛋吃了一惊。

    “怎么,你也怕了那‘光杆将军’?不敢应战。”

    “不是。”

    “望云骓的嘶鸣独具声威,能令万马拜服,我的狮子骢怕也是扛不住。”

    “要是许将军的忽雷驳在才可与之匹敌。”

    “忽雷驳也是异种,领上有肉瘤,旁边生痒毛,拔其痒毛即可吐出黑烟,纵使不能让望云骓趴下也不会惧其声威。”

    说起马来,绝对是罗二蛋的专长,顿时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那如你所说,忽雷驳不在就没有马匹能与之对战吗?”

    罗二蛋低头思索,忽然心中闪亮。

    “元帅的机关逾辉应该可以!它不会受望云骓的叫声影响。”

    公输孟启微微一笑。

    “孺子可教也。

    我公输军团徽章的含义分明就是将机关与生灵并重。

    对付望云骓这等神驹机关马恰好可以扬长避短。

    此行前来本帅特地针对拓跋光为你造了匹‘机关狮子骢’。去吧,让你师父先教你如何运用。

    午后出战拓跋光。”

    罗二蛋欣喜地一个后空翻跃出客栈。

    巫念跟了过来,在公输孟启耳边低语道:

    “好个‘生灵与机关并重’。恐怕你心里只有冰冷的机关,没有生灵的情感吧。”

    公输孟启一哂,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即便把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也终是没心没肺的铁。

    唉,可这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还好罗二蛋不是凡铁,算得上极具潜质的美玉,稍加琢磨便灵光闪现。

    午后阳光正好,公输军团衣甲闪耀向“齐门关”进发。

    公输孟启不会给拓跋光更多的时间来操练铁浮屠,让罗二蛋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先去捣捣蛋。

    胡庆爷也不服老,搭乘凉棚小轿随同前往。

    “齐门关”南门外三十里,公输军团就号角齐鸣大张旗鼓向前进。

    罗二蛋还时不时的挥舞出风雷阵阵。

    纪军斥侯急报元帅拓跋光:

    公输军团两百余人在南门外挑战。

    “素闻公输军团兵微将寡,不善攻击。今日两百余人就敢来捋本帅虎须。”

    “众将士随我出城一战,看本帅如何砸敌脑袋,碎其首级!”

    拓跋光当即整顿衣甲,胯了望云骓,领着众将士点齐两千精兵出城迎战。

    出城十里就是“十里坪”,树木稀少地势开阔,在午后阳光映照下更是一览无余。连马蹄下的草叶子也是清清楚楚的。

    拓跋光就喜欢在这样的地方作战,不怕对手弄出玄机。

    而对面公输军团虽然是旗帜鲜明甲胄闪耀排列整齐,可总共才不过两百多人。

    连七老八十的老头都抬到阵前凑数。

    尚不及纪军的马上战将的人数,更遑论身后的两千精兵。

    若依照拓跋光的性子早率众冲锋,只需片刻光景就能将这两百来人砸成齑粉。

    拓跋光尚未开口,罗二蛋已纵马出列,雷神鞭甩出风鸣雷动。

    大喝道:

    “嘿!谁是脱得光,出来让小爷我瞧瞧。先打他两鞭光屁股,再绑去交给我公输元帅发落。”

    拓跋光气得七窍生烟,催动望云骓冲到阵前。

    “本帅拓跋光!小儿何人?报名受死,今日便要先砸碎你的脑瓜子!”

    “哟!你就是脱得光。还没光嘛。”

    “小爷罗二蛋,公输军团第一游击将军。就怕你见不到小爷的蛋蛋就被小爷扒得精光。看鞭!”

    罗二蛋雷神鞭鞭长两丈有余,抢先出击。

    风雷阵阵,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映出隐隐蓝幽幽的电光。

    他挺会自封的,第一游击将军。

    嘴里还不时夹杂着山野俚语,奚落着拓跋光。

    拓跋光一介武夫自然比不上他牙尖嘴利,直接用武器说话:

    挥舞起长达八尺的百斤狼牙棒,虽比起雷神鞭可是短了一大半,势头却更威猛。

    棒头钢钉如嗜血狼牙颗颗森然,带着凄厉尖啸而至。乌黑的棒子似出击的巨蟒,迎风怒射。

    轰!

    雷神鞭与狼牙棒在空中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天上的红日慑其声威躲入云中,脚下的大地受其冲击龟裂四分。望云骓昂首长啸嘶鸣,两军战马无不瑟瑟后退。

    唯有机关狮子骢傲然挺立。

    “原来昨日引发风雷声的就是你这小子,本帅定要砸破你的鸟蛋!”

    “呃昨日落荒而逃的确是你这肥猪,小爷可不怕你。”

    拓跋光身形粗壮魁梧,但从未有谁敢以肥猪做比,忿恨愈盛。催马前冲,挺棒直捅。

    “来得好!”

    罗二蛋拍马迎上,竟不顾狼牙棒,手里雷神鞭抽向望云骓。

    你捅小爷的狮子骢,小爷就搞你的望云骓。

    “咔嚓!”

    狼牙棒直捣入机关狮子骢的大嘴,狮子骢大嘴闭合将棒头死死咬住。

    拓跋光一惊,作战数十年,识马过万匹,何曾见过如此凶猛的战马!

    就算真是一头狮子也早被他爆了头。

    惊诧间,雷神鞭也落到望云骓的马脸上

    “啪!”

    狠狠地抽了一鞭。

    还算罗二蛋爱马成性,没尽全力,否则望云骓的脑袋真就碎裂掉。

    饶是如此,望云骓也受不了,发出凄厉惨叫,身体剧烈摆动险些将拓跋光甩下马来。

    两军战马被望云骓的惨叫惊得一退再退,连巫念的赤龙驹神驹也退了两步,有些个体质单薄点的战马直接趴下。

    公输孟启的机关逾辉自是岿然不动,也不禁暗叹这望云骓果然是神奇威猛的异种,单凭声音就能震慑同类。

    若罗二蛋胯下是匹生灵战马岂不早已拉稀摆带啦。

    浑小子倒是很有先见之明,以机关马出战让望云骓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非但没有优势反而是挨了罗二蛋一鞭子,疼得上蹦下跳乱窜。

    拓跋光的确威猛异常,双腿发力使出千斤坠稳稳地夹住望云骓,不让它乱窜。

    双手握住狼牙棒猛搓,让棒子极速转动起来;双臂奋力一挑,欲将罗二蛋连人带马一起挑起。

    纵然拓跋光有万斤神力,也挑不动机关狮子骢。

    反倒是罗二蛋拧动机关:

    咯嘣。

    狼牙棒棒头被机关狮子骢一口咬断。

    拓跋光正使出浑身力气往上挑,棒头一断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仰翻,连胯下的望云骓也被带着仰倒。

    好个拓跋光,反应奇快长棍迅速撤向身后杵在地上,支撑住就要翻倒的人马。

    仰落之间,甲胄松散,昨日所受军棍的伤口也崩裂开,浸出不少鲜血。

    罗二蛋此时也不乘人之危继续追击,反而是勒住战马表现得很有大将风度。

    因为公输元帅早有吩咐,要慢慢挫掉拓跋光的锐气,让他在纪军面前颜面尽失再收拾他。

    罗二蛋雷神鞭卷在手中,鞭梢指着拓跋光道:

    “今日虽未把你脱得光,我看也差不多呢。”

    “要是再挨上两鞭子你这纪军元帅还成何体统,不如换了衣甲,棒子再来吧。”

    拓跋光并不感激罗二蛋的手下留情,反而觉得倍受奚落。

    虽伤情无所谓,衣甲也不重要,但狼牙棒被咬掉棒头却是极不趁手。

    继续打下去也难取胜。

    只是心中怒气难以压下,大吼道:

    “尔乃奸诈小人!你这畜生它就是妖物,不是战马!”

    罗二蛋知他说的乃是机关狮子骢,不禁哈哈大笑。

    又策马上前两步,指着拓跋光的鼻子道:

    “亏你还自称元帅,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

    “我罗二蛋是公输军团的将军,自然是擅长机关之术。”

    “难道你居然不知道公输军团乃是以机关术名扬天下:你们的季胜将军可是葬送在机关遍布的瓮城里;还有堂堂‘无敌战神’也没能破得我家公输元帅的机关五行阵。”

    “区区一匹机关马就让你惊为妖物,真不懂你将如何统领三军匹敌我公输军团。”

    “啧啧啧……”

    这番咂舌的羞辱令拓跋光身后的纪军将士都愤愤不已,却没有勇气上前出战。

    公输军团的机关术无比的邪恶,比巫术、魔法还可怕,罗二蛋说的丝毫不假:季胜,季帅都没办法。

    季家的“战雷破”、“战地破”、“战势破”皆是勇猛无匹的阳刚之气,能破一切邪恶法术,但奈何不了公输机关,战胜不了公输神器。

    何况主帅拓跋光已撂下狠话勒马回走:

    “小兔崽子你等着,本帅立马换了兵器与你再战!至死方休!”

    纪军众将士也只得跟着灰溜溜地回城。

    罗二蛋把雷神鞭抖得风雷作响。

    “就怕你不敢来。”

    “来了也是脱得光。”

    “哈哈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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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神器介绍:
天下为公,全心输出
公输姓氏由此而来。
公输机关曾创造出无数神奇、神器,却遭后世统治者黑化,《盘书》经典也被污蔑和诅咒。
在机关研发,科学实验中负伤乃至献出生命原本是引领科技进步伟大的壮举,而不是被诅咒的缺一门。
公输孟启要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驳斥诅咒的荒谬。
公输神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输神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输神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