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大道根基(二更)
“试你个大头鬼……”
看着小魔师那满面期待的样子,方贵手又忍不住的痒痒,想打他!
不过对于自己道宫里新近出现的这卷道书,他却也当真觉得有些迷迷糊糊,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玩意儿出现,居然可以把自己修炼过的功法,尽数集中在一起,一一显化?
也幸亏它只显化方贵修炼的功法,而不是所有的念头,否决方贵就该觉得它不正经了!
人的思绪千万变化,五花八门,都让它显化出来那还得了?
别的不说,花寡妇在自己脑海里的模样被人看了去,人家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以前小魔师在自己的识海道宫里面,也可以看到他在外面看过的典藉,但那需要方贵有意识的去做,深深烙印进自己的心里才行,可如今呢,依着小魔师所说,这道卷之上,已不仅仅是显化方贵刻意看过的东西了,甚至连他一些比较玄妙的理解,都尽数落在了卷上,而且整个过程,方贵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这却一下子显得有些玄乎了,很难用言语去分说。
而这一卷道书,乃是方贵结丹之时出现的,莫与它的出现与修为有关?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小魔师见方贵迷迷糊糊的,倒是不由得赞道:“这卷道书,不但显化了你的修行,甚至还显化了你的领悟,以前我帮你推衍功法,都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但你是否表达的清楚,甚至是你究竟参悟了几成,我是不知道的,如今有了这卷道书,却一切都清晰明了!”
一边说一边叹:“这等样的好东西,怎么偏偏跑你这来了?”
方贵听了,倒显得有些骄傲了起来,得意道:“方老爷我是仙人后代,没跟你说过吗?”
一时倒也懒得多想了,反正自己识里的这一座道宫,本来就奇奇怪怪的,说不清楚,那么道宫里再出现这么奇奇怪怪的道卷,似乎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只要对自己的修行有好处就行,便将话题转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上,看着小魔师道:“既然你已经看过这道卷上的东西了,那你肯定知道现在该怎么帮我推衍功法了,快来说说,我怎样才能金丹无敌?”
“金丹无敌?”
小魔师看了他一眼,道:“都金丹了,说话咋还这么幼稚呢?”
方贵顿时大怒:“金丹怎么了,金丹就不能有点梦想了吗?”
“你该成熟一点啦!”
小魔师摇了摇头,道:“既成了金丹,便该懂些真正的修行道理!”
“所谓的金丹无敌,这个概念本身便是错的,什么样才算金丹无敌?”
“打遍所有的金丹修士无敌手吗?”
“那找几个元婴过来轻而易举,再说了,世间金丹,丹品不同,修行之路也不同,若只追求强横,那么你在金丹境界无敌,别人打不过你,可是别人的丹品更容易成就元婴,你却不行,人家完全可以成了元婴再打你呀,偏偏高一个境界来欺负你,你说哪一个更好?”
方贵听得不明觉厉,口吻都软了些,傻傻道:“那你说该怎样?”
“已经到了金丹境界,根基已定,你追求的,便不该是无敌一说,而是适合!”
小魔师的神色,在这时候倒显得有些认真,道:“练气境界,你可以任意选择想要修炼的功法,五花八门,来者不拒,摆在了你面前的,等若是有千万条路,你可以随便挑选!”
“而筑基境界,你修炼了道基,面前的选择便已少了,但你仍然可以去参悟新的法门,也可以去领悟新的道理,简而言之,就是在这时候,你仍然有换个方向的机会!”
“可你如今,已经到了金丹境界,便是前路已定,后路苍茫,想再走下去,便只有沿续你练气与筑基境界打下的基础!”
“也就是说,走到了这一步,便无法羡慕别人的法了,练气与筑基时,你见别人修炼的法厉害,还能放弃自己去学他的,可到了金丹境界,便只能坚定信念,沿着自己的路走!”
“别的路再好,法再好,你也羡慕不得,更不可能改换门庭……”
说到了这里时,他倒严肃了些,认真道:“所以,如今怎样选择一道功法,将你一身丹道根基的优势,尽数发挥出来,而且可以继续巩固,让你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才是最主要的,在古人的修行典藉里,金丹是大道之始,这时候的功法,便是大道初始法……”
“你说大道出什么玩意儿?”
方贵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一次是真被小魔师给唬住了。
以前这小魔师天天自诩先天之灵,本领通天,没见他这么严肃过。
“你就理解为大道根基好了!”
小魔师也不屑多给方贵解释,只是随口一讲:“所以你这时候的功法,需要极度的完善与圆满,惟有这样,才能既发挥出你金丹境的潜力,又为你打好结婴的根基,否则的话,就算你将来可以勉强结婴,但路却断了,终究还是一场空,图不得大道,成不得仙……”
“完善与圆满的功法……”
方贵听着,也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看丑鱼儿家的,就挺完善的……”
“是挺完善,他们家的子弟,借此修炼,可成就最为圆满的大道根基,但你不行!”
小魔师点了点头,道:“你这段时间修炼的东土秦家金丹法,我在道卷上面都看到了,也知道你这次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推衍,这个倒不难,甚至这道卷显化出来的时,便已帮你理顺了一部分,我比以前做的还要更轻松一点,但问题是,推衍出来,也用处不大……”
方贵这时候已经坐直了,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的问:“为啥?”
“因为你筑基境界走的路,便已经与秦家人不一样了!”
小魔师越说越像个高人了,大袖向两边一甩:“再加上,如今你学得的,也不是真正完整的秦家九灵正典金丹卷,而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丑鱼儿自己帮你推衍出来的,若我猜的没错,她其实还未结丹吧?以筑基之身,帮你推衍金丹卷功法,本来就是勉强了,再加上她还要帮你避过许多禁制,所以最终推衍出来的功法,不说漏洞百出,但也是残缺不堪了……”
“凭这样的功法,你如何修炼成圆满的大道根基?”
“……”
“……”
方贵听着,已有些骇然,下意识道:“原来丑鱼儿这么没用……”
“不,恰恰相反!”
小魔师听了,倒是严肃的摇了摇头,道:“我虽然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人,但依我看来,她应该是悟性奇佳,根骨如仙一般的人物,你且想想,她仅是筑基之身,便可以帮你推衍金丹卷的功法,甚至还能帮你避开许多禁忌,在如此残缺的法门里,找出一条路来……”
说着神色认真:“这样的人,世间一共有几个?”
方贵听了,倒是没有太明显的感觉,道:“你不就可以做到?”
“我乃先天之灵!”
小魔师严肃的纠正他:“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而且仅从眼前她传你的功法来看,便是我在她的角度,怕是也不过如此,她只是一个人,而且是修为比你低了一境的人,却能够将金丹卷功法给你推衍到这种程度,依我看,她的悟性与根骨,已经是世间最为顶尖的了……”
“这么一说倒确实厉害了……”
方贵若有所思的点头,脑海中闪过了小鲤儿那老实巴交的样子。
忍不住暗想,小鲤儿是世间一流的,而我又骗过她,比她还聪明,那我岂不是超一流的?
如此想想,小魔师的话倒还是很有道理的!
……
……
“不过你说了这么多,我的功法怎么办?”
心情莫名好了些,方贵抓了抓耳朵,向小魔师问道。
“她传你的功法,我会帮你推衍参悟,你还是要好好去修炼的!”
小魔师认真想了一会,道:“不过这功法,就算你修炼到了极致,也只能成就你三成的大道根基,除此之外,你还需要继续修炼神字法,此法成了,又会成就你三成根基,而且你结丹之时,应该又融合了其他之物吧,那个怪眼当时忽然飞了出去,现在跑哪去了?”
“在我眉心里!”
方贵提到这一点,忍不住眉飞色舞:“我现在有三只眼了,好威风的!”
“唔,这属于地宝成丹法,只是你这地宝有点厉害……”
小魔师斟酌了一下,道:“既走了地宝成丹的路子,那么你还需要花大精力,完全参悟那地宝的玄妙,甚至以神识完全炼化,如臂使指,这样一来,你才大道基根圆满可期……”
“等等……”
方贵听着,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
掰着手指头一算,抬头道:“丑鱼儿的功法占三成,神字法三成,地宝三成……”
“你当我不识数?”
“这加起来也才九成,还有一成在哪呢?”
“……”
“……”
小魔师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神色严肃,久久不语。
方贵看着他,也不敢说话,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一直沉默了下去。
过了很久,方贵才小声问道:“说呀,最后一成在哪呢?”
“那个……”
小魔师严肃的表情渐渐变得有点尴尬,挠了挠头:“我现在说不知道,你能别翻脸不?”
第四百九十六章 惟一心愿(三更)
“现在说不知道你像话吗?”
方贵听到了小魔师的最后一句话,几乎要跳了起来。
我都已经这么给你面子了,老老实实听你说了半天,你却说不知道?
要不是最近与小魔师混的越来越熟了,不好意思下手,那这一巴掌可真呼过去了!
“这个真不怪我啊……”
小魔师这会当真是又尴尬又紧张,急忙解释着:“依着你如今的丹品来看,能让你大道根基圆满的功法,便定然是无敌霸玄功一部分,再加上神字法与地宝之能,可偏偏你若只是单纯的修炼了这三法,领悟叠加,也一定无法融汇贯通,成就真正圆满的大道根基……”
“所以,到了尽头,一定还差了一点,只是差在了哪里……”
他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我就真不知道了……”
方贵也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的想着:“嗯……”
小魔师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小声道:“我觉得吧,这可能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你修炼好了这三道法门,那最后所缺的一点也就自然而然明白了呢?”
方贵忽然瞪了小魔师一眼:“这可是有关大道根基的大事,骑驴找马像话吗?”
小魔师顿时不敢吱声了。
“算了算了,这次先饶你,继续帮我想着,那最后一点差在哪,还有这丑鱼儿教的功法也得尽快帮我推衍出来,方老爷我在金丹境界打出名声来的责任,可都在你身上了!”
末了方贵自己也是无奈,只能装模作样的训了小魔师一通,准备离开。
“那啥,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刚要出门,背后忽然传来了小魔师弱弱的声音。
方贵转身皱眉叉腰:“啥?”
小魔师培着笑脸道:“我在这里太闷了,平时你又来得少,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可能也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呆久了,所以脑子不清楚,这才帮你想不到那最后缺的一点在哪呢?所以啊,不行你回头再捉一只鬼神送进来,这次要女的,好看的,脾气没那么冲的……”
“什么鬼?”
方贵听着都愣了。
以前的小魔师是动不动就想逃走,如今居然要自己捉人过来给他做伴了?
这是打算长住了还是咋?
“我回头看看再说!”
先随口打发了小魔师,方贵便也沉思着离开了道宫,此前他还一点也不着急金丹境界的修行来着,反正自己年龄小,就算玩上几天再修行也还来得及,别的不说,赵太合这样的人想追上自己,那就得好几年吧?况且他还不一定能追得上自己呢,自己多聪明啊……
不到了现在,他倒觉得要认真考虑了一下了。
自己可以不急着修行,但该如何修行,好歹要心里有数才行!
“罢了罢了,确实也只能骑驴找马了……”
一番思量,方贵自己也凭空想不出差的那点在哪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
有了与小魔师的这番交谈,他好在心里有了底,第二天再修炼时,便认真了许多,对于小鲤儿传授的功法,领悟进境可谓突飞猛进,短短几天便尽数记在了心里,就连小鲤儿都慢慢觉得有些佩服方贵了,心想照这样下去,方贵哥哥虽然不见得会像他自己说的那般,一年之内便悟尽这些家传功法的金丹卷,但起码也不会比自己家里的那些哥哥姐姐们差吧?
当然了,秦家功法,也只是方贵要修炼的其中一道,还是最简单的一道。
另外两道的修炼,也不可落下。
“你现在就想学神字法了?”
幕九歌作为方贵的师傅,听见了方贵要学神字法的事情,倒也好歹过问了一句,只是神情懒洋洋的,不像是很能提起劲来:“你可想过没有,就算你将东土的功法、神字法,还有那地宝皆炼化了,也不见得可以达到圆满的大道根基,到了那时候,你可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方贵回答的理所应当:“没准这三道法门修炼成了,最后一点就明白了呢……”
“……”
幕九歌听着有些无奈,又不知说什么好:“神字法的修行,倒是简单,其实你已经会了!”
方贵听着有些瞠目:“我怎么不知道?”
幕九歌懒懒笑着道:“其实当初你师伯传你的归元不灭识,便是神字法的修行,世人对神字法所知不多,误会更大,皆以为神字法是一种法术,其实这是一种炼神之术,而你师伯传你的归元不灭识,便是我所知最好的炼神之法,你早在练气境界时,便有了归元不灭识的根基,只是不知道如何以神字法伤人而已,就像是有了一身力气,却不知如何使刀用剑!”
“不过对于此时的你来说,或许也不需要以神字法伤人,只需打好根基便可,所以对你来说,许是神字法的修行最为简单,继续将归元不灭识修炼下去,自然而然便成了……”
“可是我不会啊……”
方贵听着一个劲发懵。
当初宗主确实传给了他归元不灭识,还是为了让他驱逐小魔师用的,而且他也算是成功了,只不过,当时宗主传给他的,也就是养神炼识等等简单法门,更深层次的却没说。
“我可以教你!”
幕九歌的回答,让方贵愣了一愣:“你也懂?”
“我的太白宗九剑,师兄会,师兄的归元不灭识,我也懂!”
幕九歌回答的轻淡:“或许火候不像师兄那么深,但教你的话却是没有问题的!”
方贵听得顿时大喜,连声道:“好,好,好!”
不过答应了下来之后,倒忽然又觉得有些古怪,无奈笑了起来。
这事怎么搞的?
自己的太白九剑中三剑,是宗主教的。
而宗主的归元不灭识后续功法,又是跟师傅学的。
明明两个人都在自己面前,怎么教自己的时候,非得都反过来了呢?
……
……
前两道功法都有了着落,最后剩下的,便是魔山异宝一途了。
此法是方贵如今所需的三道功法里面,最古怪的一道。
地宝成丹,不需要修炼!
因为修行之人,在借地宝镇压道基,修炼成丹时,这地宝的威能,便已经摆在这里了,所以成丹之后,他甚至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功法,只需要将地宝的威能发挥出来就可以了。
当然,也正因如此,所以修行中人的实力基本上由地宝决定,难有大的成就。
而这,也是地宝成丹,不算世间一流的原因!
当然了,那是指别人家的地宝。
自家地宝肯定也是世间超一流的,方贵很有自信!
有了事做,路上自然也就不显得那么无聊,无论是跟着小鲤儿学东土秦家的金丹卷功法,还是跟着幕九歌学归元不灭识,又或是闲来没事琢磨自己眉心里的那一只竖眼,都占去了方贵不少的时间,不知不觉之中,他这一艘法舟,也已离得北域边缘的永州越来越近了。
方贵自己倒没什么,不过是来永州消除一下魔乱而已,如今已起码见到过五六只大鬼神死在自己面前的他,早就已经不将鬼神放在眼里,到了永州,也只是跟着凑凑热闹罢了。
况且,幕九歌就在法舟上呢,他可是能够一剑斩三位朝仙宗长老,还怕什么?
倒是幕九歌,离着永州愈近,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刚出山时,他虽然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剑袍,但这几日里天天窝在法舟里饮酒,早已沾了不少酒渍,眼看便要再次成为以前那种脏兮兮的袍子,可是他居然在接近永州地界的三天之前,便以剑气洗了一遍,重又变得整洁干净,一尘不染,脸上的胡渣,也又刮了一遍。
更让人诧异的是,他在以铜镜,照过了自己如今满面酒意,眼红如血的憔悴模样之后,居然连酒也不饮了,而且还破天荒的盘坐吐息了几次,好生恢复了一下自己的气色。
这一日,他将方贵唤了过去,把方贵看的都不由得一怔。
这时候的幕九歌,已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盘坐在法舟内室蒲团之上,膝盖上横着那柄浮屠剑,身上穿着白袍,一尘不杂,长发垂落,宛若嫡仙,甚至连那柄乌黑沉重的浮屠剑,都像是被特意的擦过一遍,不再是之前那锈迹斑斑的蠢笨模样,别有了一丝冷凝之意。
“这一次除魔,我有事吩咐你!”
幕九歌缓缓抬头,眼睛显得黑白分明,隐隐让人不敢直视。
“那你说呗……”
方贵都有些不太敢跟幕九歌胡闹了,比较老实的回答道。
“此去除魔,无论是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你都需自恃身份,莫要坠了我太白威名!”
幕九歌的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异常清楚。
可就是这么清楚的话,却让方贵心里都有些糊涂了起来。
这话若是白石长老或柳真长老,甚至是宗主师伯说出来,都显得很正常。
可是幕九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古怪了。
你这样的人,何时在意过太白宗的威名了?
“你能说的更具体一点么?”
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方贵小声的追问了一句。
“行动举止,皆需有大宗风范,不可再露出你平日里没个正形的模样……”
幕九歌自己似乎也在想着,慢慢的嘱咐方贵。
方贵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乐意了:“谁没正形了,我衣服可比你干净多了……”
“一定要记着我的话!”
幕九歌没有与方贵嘻笑,只是又叮嘱了一句,慢慢闭上了眼睛。
正当方贵狐疑的要走之时,他忽然又轻轻补充了一句:“这是我惟一的心愿……”
“……你甚至可以当我是在求你!”
第四百九十七章 端起来了
“幕老九这话说的,究竟是个啥意思呢……”
从内仓出来时,方贵还一脸的若有所思,有些搞不大明白。
若不是幕九歌说最后那句话时的表情,太过罕见,也太古怪,方贵没准就不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了,心想什么大宗风仪不风仪,只要宗门大了,不管是啥样,都很有风范……
但是堂堂北域七小圣之一,太白宗的第二开山祖师爷,面对着自己的徒弟,居然说出了“当我是在求你”这样的话,却委实让方贵心里不敢太放纵了,从这一句话里他看出了好多意思,幕九歌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在这一块掉了链子,他甚至害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平时玩归玩,闹归闹,但正经事还是要正经做的。
方贵决定先听他的,好好讲究一下这所谓的“大宗风范”!
不过要说到讲究风范,方贵却又一下子有些糊涂了。
他其实自己很知道怎么讲究风范,很小的时候就懂了,无非便是排场要足,气势要盛!
当初初入太白宗时,他被人拦在了门前,便是靠了这排场入得门!
不过现在看看,幕九歌所指的大宗风范,应该不像是自己理解的这么简单吧……
看他自己如今有多在意便知道了!
心底下颇为没底,于方贵去找小鲤儿打听:“啥叫大宗风范?”
小鲤儿对方贵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很是意外:“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方贵摆了摆手,道:“你别管,只要告诉我就可以了,现在快到永州了,我们要讲究风范,不可坠了太白威名,所以你给我讲讲,你们东土那边,都是怎么讲这个规矩的?”
见他居然真的在问这个问题,小鲤儿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认真道:“东土世家,皆讲风仪,不过这风仪二字,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了,里面有太多的规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坐卧起居,皆有相应的礼数与尺度,我从三岁记事开始,便一边了解修行道理,一边学规矩,学了十多年,直到我离开家族之前,还在跟着胡秀婆婆学规矩呢……”
“这么多?”
方贵大感骇然:“那你得学了多少?”
小鲤儿想了想,道:“我自己也不知学了多少,但圣人训言上面说过,圣人作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也即是说,人生天地间,因守礼而与禽兽不同,所以礼仪一直在讲的。圣人训上言有三千礼,但我看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也都有自己的习惯,若加了起来,恐怕不只有三千了吧,在家里的时候,我……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
“那我还学个屁!”
方贵猛得一拍大腿,道:“三千礼不把人憋死?”
小鲤儿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学礼?”
方贵严肃的道:“我有正经事要做!”
小鲤儿仔细想了想,倒是有些开心,道:“学些礼挺好的,我爹爹他们喜欢有讲究风仪的人,不过你想全学,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便先学一下简单的好了……”
方贵听得眼前一亮:“还有简单的?”
小鲤儿点了点头,道:“礼仪有无数,但简单来讲,无非是言举衣三者!”
“其言,便是说话要文雅大方,博学风趣!”
“其举,便是举止要合乎礼数,不逾规矩!”
“其衣,便是衣袍要考究得体,华美高贵!”
“……”
“……”
“那不就是说的做的和穿的?”
方贵听着若有所思,道:“这个我还是挺懂的……”
“懂……懂吗?”
小鲤儿不由得呆了一呆,发出小声的疑问。
“对啊,说的做的且不说,你看我穿的……”
方贵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给她看自己的小圆帽和最爱的小牛皮靴,道:“我以前可是看过,其他村里的地主老爷们出门看戏,都是这么穿的,牛头村倒是没有,就我一个这么穿……”
说着得意洋洋:“所以我就是牛头村惟一的老爷……”
“这个……”
小鲤儿犹豫着道:“可能是各地的风俗不同吧,东土倒不这样……”
“幕老九想的应该也不是这样……”
方贵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向小鲤儿道:“那你来说说怎么穿?”
小鲤儿道:“衣冠佩饰,都要讲究的,咱们法舟上可没有,需要专门去买……”
“去买……”
方贵仔细想了想,道:“那就去!”
他心里始终忘不了幕九歌说那句求自己的话时的表情,决定要按着幕九歌的心意来,于是也不怕麻烦,当即与幕九歌打了声招呼,然后在法舟之上,运转了法力向下看去,又行了约三百左右,便见下方有一方凡人大城池,于是便荡停了法舟,与小鲤儿一起落将了下来。
于此城中,寻得了一家成衣馆,小鲤儿便亲自动手,给方贵挑选袍服,连外袍带内襦,上冠下履,锦带佩饰,无不精挑细选,连方贵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中间见她挑的仔细,一度有些烦闷,不过想到了幕九歌,也只能忍了下来,由得她给自己装扮。
末了从成衣馆内出来,方贵已经是身穿冰蓝色滚边长袍,头戴象牙朝天冠,足踏揉丝猊纹靴,腰系镂金玉带,悬着红玉鸾纹佩,小鲤儿甚至还给他挑了一把乌木扇子,持在手里。
踱着八字步走了出来时,小鲤儿上下看了看,掩口一笑,道:“在这凡人城里,也只能挑到这些啦,而且都只是普通布料,经不得穿,不过模样上看起来已经很好啦……”
“哈哈,你得看谁穿的!”
方贵得了称赞,这才高兴起来,反手将扇子插到了脖子后面,抱着双臂得意洋洋。
再看小鲤儿,却也趁着方贵换衣之时,自己打扮了一下,头发重新梳了一回,用珠?串起,脸上没有再戴斗笠,而是白巾蒙住,身上穿的,倒还是她那一身白袍,不过外面罩了一层紫纱,身上佩饰不多,但却皆是精致玲珑,分明变化不大,却也同样让方贵眼前一亮。
“走吧!”
方贵得意洋洋,与小鲤儿一起,踏起云气,便往天上法舟飞去。
下方的城中凡人忽见得这么一对壁人,说说笑笑,踏云而飞,顿时惊得一片人跪倒在地上,一个个的叩头不已,心想听多了仙人传说,今天居然真个见到了一对飞天的眷侣。
倒是那成衣馆的掌柜磕了半天的头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对啊……”
“那女娃儿挑了半天,男娃儿好像没付钱……”
“……”
“……”
“你看我现在咋样?”
回到了法舟之后,方贵得意的去幕九歌眼前转了一圈。
幕九歌看着,脸色也有些惊讶,半晌之后,点了点头,道:“不错!”
虽然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兴致不高,但能说出这两个字来,可见是十分满意了。
“哈哈,这可是东土的穿戴,自然不错!”
方贵也很得意,这一次的事,看样子做得很让幕九歌如意了。
“不只是穿戴,一言一行,皆要在意!”
幕九歌见他有些得意忘形,便还是提醒了一句。
“只管放心,我跟你讲,从现在开始我就端起来了!”
方贵给幕九歌做了保证,当场便将架子端了起来,背着手回到了外面的舟舱,小鲤儿这时候正好迎着他走了过来,似是正好有事要找他,忙叫道:“方贵哥哥……”
“从现在开始,叫我方公子!”
方贵纠正了她的叫法,然后道:“什么事?”
小鲤儿有点无奈,道:“你跟我来看!”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舟舷之上,便见这时候法舟斜前方,正有两艘法舟缓缓驶来,在这两艘法舟后面,还跟了一般极为华贵的巨大法舟,缓缓行驶在半空之中,他们从东方向来,也是往西南而去,却是恰好一个方向,如今那前面的两舟法舟,已祭起大旗,缓缓摇头。
从那旗子上,可以看到一个“息”字。
“那是啥?”
方贵一看,有些不解,转头问小鲤儿。
“那也是世家的规矩之一……”
小鲤儿道:“世家出行,身份尊贵,势不可阻,因此有护卫在前开路,他们那两艘法舟,便是看到了我们与他们路途相同,所以提前祭起了家族旗子传讯,看到了族旗的修行中人或是法舟,便要暂且停下,或是下沉百丈,让开路途,以免不小心与人冲撞了……”
“哦,还有这讲究……”
方贵听了心间了然,便要让婴啼赶紧停下。
但话未出口,忽然心思一转,心想不对啊,凭什么我给他们让?
现在我也是大宗子弟了……
于是便也找出了一杆破旧阵旗,写了一个“方”字,祭到了空中摇了起来……
斜前方的护卫法舟见状,又祭起了息字大旗,于空中飘展。
方贵不甘示弱,也使劲摇起了自己的阵旗。
你也摇,我也摇!
眼看着他们距离越来越近,但谁也没有停下来。
方贵顿时大怒了:“这劳件子息家的人太不知礼,旺财,你给我直接撞过去!”
第四百九十八章 小圣争名
“撞上去?”
小鲤儿一听方贵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心想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她觉得懵了,前面的婴啼可不会,它哪里管其他的,一听方贵的话,立时两只小爪子一转掌舵,同时尾巴尖在灵精阵盘里搅了一觉,已经将法舟阵势摧动到了最强,大量的灵精于此一霎融入法阵,然后化作滚滚灵气,补入了法舟左右再加后方的大型风阵之中,整艘法舟,倾刻间便缠绕了无数狂风,于空中稍稍一顿,然后轰隆作响着向前直冲了过去。
速度之猛,连舟舷上的方贵与小鲤儿都差点没站稳,险些跌在一块。
“怎么回事?”
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斜前方赶了过来的法舟也吓了一跳,前面那两艘法舟见方贵的法舟直直驶来,快要冲到他们前头去了,便已经有人准备法舟里出来,大声喝斥,但却不料,话还没出口,便见方贵的法舟轰隆隆驾御着狂风冲了过来,那架势跟要同归于尽似的……
“哗啦啦……”
那两艘法舟急忙分向两边闪避,舟上无数人怒喝,就连他们身后那一艘最为华贵高大的法舟,也吓了一跳,不敢直接被方贵的法舟撞上,硬生生转了一个大弯,急急沉了下去。
“呵呵,公牛对面冲,谁怕死谁怂……”
方贵等人直冲到了半空之中,占据了绝对霸主地位,望着对方四散的法舟冷笑。
心想最终让路的不是自己,果然还是自己最有大宗风范!
“何人如此大胆,惊了息大公子的法驾!”
“莫不是行刺之人?”
“速速拿下!”
“……”
“……”
也就在此时,那被他冲散了的法舟之上,已响起了无数人大喝,然后便见那三艘法舟里,皆有不少修士冲了出来,一个个飞在半空,祭起了飞剑与法宝,向着方贵逼来,就连那几艘法舟,都在这时候调转了方向,舟上诸般防御大阵齐开,数道大型法弩都推了出来。
“嘿呀,这是想打架?”
方贵顿时大怒:“这伙人太不讲理!”
小鲤儿已有些紧张了起来:“快跟他们说说,莫要真打了起来……”
方贵不解:“凭啥我去说?”
小鲤儿有些尴尬,小声道:“毕竟是我们抢了人家的路……”
“我打过旗了呀……”
方贵道:“他们一开始不也是打着旗要抢我们的路?”
小鲤儿:“……”
虽然明明觉得心里很诧异,偏又不知哪里古怪。
“大家都在抢路,我们抢了他们的路,他们就想动手,他们抢了我的路,我也想动手,如果打不过他们,那就是我错了,嗯……看样子大家风范,就是要看谁的拳头更大……”
方贵忽然觉得自己想通了一个很了不起的道理,面对着对方杀气腾腾逼了过来的护卫等人,毫无惧色,大袖一挥,便站直了身子,厉声大喝:“安州第一大宗门太白宗第一大弟子横扫同辈无敌手玉面小郎君方贵方老爷在此,来者何人,也敢惊扰我太白宗的法驾?”
“什么?”
“他说是哪里的人?”
对方从空中兜转了回来,本想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对方拿下再说,却没想到,对方丝毫不惧,反而立身于舟舷大喝,一时心里倒是微生忌惮,止住势头,不敢真冲上来。
“这位阁下……”
非但没有敢真冲上来,反而对方人群里,一个看起来年岁大些,一头灰发的中年男子还站了出来,称呼都变了,飞剑虽然仍祭在了身边,说话时却还略一拱手,道:“不知是哪一门中人,难道没有看到我息家道旗?如此横冲直撞,就不怕惊扰了我息家公子吗?”
“息家?什么息家?”
方贵端着架子,冷笑了一声:“你们刚才就没看到我的旗子吗?”
对方闻言顿时呆了一呆,心想还真没看到,你那一共尺巴长的小玩意儿,也叫旗?
可是他看到方贵如今面对着自己这么多人的围困,仍面无惧色,甚至咄咄逼人,而身上袍服,看起来也十分讲究,就连那法舟,虽然比自家的小了许多,也仍十分精致,倒是一时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飞剑旋转在身边,但他却已经支起了耳朵听着后面人的动静。
“来的是太白宗?”
而在后面那艘法舟里,刚刚差点被急急下沉的法舟甩了一个跟头的某位公子哥,本来也怒气冲冲,但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话,却也是微微一怔,自语道:“难怪这么大的架子!”
在他身边,精致舟舱里已经赶来了几位老者,本是生怕有人行刺,前来护卫的,这时候也听到了方贵的声音,却微微一怔,低声开口,道:“前不久太白宗挫尊府,斩朝仙宗长老,而今声名日胜,已公认为安州仙门之首,来者也不知是何身份,倒不可怠慢……”
“我晓得!”
那位尊贵的公子哥慢慢起身,由身边的侍女整顿衣袍,并示意她们将剑挂在自己腰上。
那几位长老见状,顿时微微一怔,似想劝阻。
“不必担心!”
那位公子哥笑了笑,道:“既是太白宗的人,想必目的与我们一样,我不会为难他们,只不过路上遇到了,总该去打声招呼,我堂堂息家人,可不能在他们面前露了怯……”
那几位长老闻言,倒一时有些不解了。
那位精致公子哥见了他们的模样,轻声笑道:“如今的太白宗,正是名头最大之时,现而今北域大乱,群雄崛起,待逐退了尊府,总该有位新的北域之主出来,如今有资格跟我爹争的,只有北方那头苍龙了,倘若再忽然出来一个太白宗,那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听他一句话说到了此处,几位长老脸色都是一凝。
关于天下之争,他们说不上话。
不过公子说的不错,如今整个北域,有资格与息家人争名的,此前惟有北方苍龙,甚至说,那北方苍龙的名头,还要比息家大的多,但如今息家已经崛起,亮明了态度,与北方苍龙,也只是各擅胜场,可如今忽然冒出来的太白宗,却隐隐将息家也给比了下去……
这倒让人警惕,太白宗野心怕是不小!
犹一犹豫,年龄最大的长老疑问道:“那公子此去……”
“掂掂太白宗的斤两!”
那公子笑吟吟的道:“再说了,不说什么天下之争,如今可也是我们北域小辈扬名之时,如今北域大乱,群雄崛起,老一辈的北域七小圣,名头里面的那个小字已经可以拿掉了,想必新的小圣之名,也会随之出现,如今这一场永州魔乱,也正是吾等借机扬名之时!”
“老一辈里,上有古通老怪,北方苍龙,中间还有那位太白宗主、幕九歌,我爹居然只排在了第四,可谓丢脸至极,世人愚昧,并不会深究里面水深水浅,只是觉得排名高的本事便大些,自会多信了他们几分,无形之中,就让人夺去了不少气运,到了我,可不能如此了!”
说着话时,他已呵呵一笑,大步出舱:“这一次,我息家定要将太白宗的势头压下去!”
……
……
“太白宗的道友勿慌,息家大公子息九昭前来拜会……”
而在此时的外面,方贵正捏起了拳头,心想一不对劲,便要打一架,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有动手,反而最中间的舟舱之内,传来了一声朗笑,整个人倒是怔了一下:“息家是谁?”
小鲤儿也显得有些迷茫:“我好像听说过……”
她是东土修士,对北域各仙门道统,本就不熟,能听过也说明这息家名头不小了。
“息家,便是以前的息州皇族,如今的息州,便是以其姓为名!”
倒是后面舟舱里,忽然传来了幕九歌淡淡的声音:“息家在尊府入主北域后,虽然已经除掉了皇族之名,但架子还是很大的,暗中隐藏了不少力量,这一次北域大乱,各州皆有人起势与尊府对抗,可是敢扯起大军,真刀真枪与尊府大军交战的,也只有息州一地!”
“这一说我倒明白了……”
方贵恍然,他也听说过如今的北域大事的。
北域各方大乱,但最为人所知的,也就那么几个地方,北域苍动南下,占了镜州,但那是趁了镜州中空,打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太白宗对抗安州尊府,也只是被迫接战,况且最后虽然大胜,但直到如今,都还没有真个把神玄城攻下来,起码名义上,如今的安州还是尊府制下,甚至都没有人喊出要将他们逐出去的话来,所以这份名声,还不算最大。
而其他几州,有刺杀的,有搅乱鬼神祭坛的,皆各有各的招。
惟有息州,那干脆就是拉起了大军,真刀真枪的打,论起头铁,可谓北域第一。
这么一说,也就有些理解对方架子为何这么大了……
“他跟我们太白宗关系很熟吗?”
方贵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居然一听我们在这里,便来拜访?”
“现在的息家家主息烛,曾跟我们争过小圣之名……”
幕九歌的声音淡淡传来:“不过他那时候也不敢太显露自己,争了个不上不下,比师兄低了一位,却又比我高了一位,当时我本来想去砍了他的,师兄不让,也就这么着了!”
“那我该怎么办?”
方贵听着倒是一怔,心想这算是有仇还是有交情?
幕九歌回答的极为简单:“你是我的徒弟,若再争一次,当然不能让他!”
方贵闻言立时掳起了袖子:“那趁着宗主不在,我现在就去砍他!”
第四百九十九章 息大公子
动不动就砍人,这像话吗?
看着方贵杀气腾腾的迎出了法舟,连幕九歌都不由怔了一下。
自己在反思,刚才话是不是说的不够明白?
就连小鲤儿,忽听了这么一句,也真以为方贵要去砍人,急忙跟着他走出了法舟,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大家风范不是动不动便砍人时,便见得对面最华贵的法舟舱门已经打开,有人踏着祥云来到了半空之中,远远的便笑道:“太白宗之名我仰幕已久,不知那位道友何处?”
“咦?这么客气的?”
方贵闻言,也微微一怔,定睛看去,便见出来的是一个年约三十许的男子,身材挺拔,身穿裁剪极是得体的紫袍,头上戴了青木冠,腰间系一条冰蓝玉宝眼带,左手拇指上则戴着一个极为亮眼的墨绿班指,长发乌黑,束在了脑后,直显得长身玉立,气度逼人。
而在他身后,居然还跟了一位女子,瞧着既不像女伴,也不像侍女,生得极为娇美,身材窈窕,衣饰华美,神色疏懒的跟在他身后,怀里居然还抱了一只眼珠乌黑的小狗子。
这两人一现身于舱门之外,周围所有侍卫等人,顿时皆躬身行礼,不敢吱声。
“呵呵,你们皆退下吧,不可对太白宗道友无礼!”
那男子笑着,轻轻挥了挥大袖,便命身边人退下,自己则踏云向前走了过来。
“就这么两步路,抬脚就到,你还踏什么云呐?”
方贵心里腹诽着,自己也踏着腾云迎了上来,笑道:“这位道友是?”
那男子来到了近前,向着方贵揖手行礼:“在下息九昭,见过太白宗道友……”
“哈哈,客气客气,还请里面坐!”
方贵哈哈笑着,请对方入法舟来谈。
这位息家大公子也不客气,两手往身后一背,便笑着走了进来,由得方贵引进法舟最中央的小厅之内,一路打量着,笑道:“此舟小巧玲珑,布置倒是精致,可见主人品味不俗!”
“这是在说我的法舟没有他的大……”
方贵心里冷哼了一声,脸上却是笑眯眯的,笑道:“客气客气了,其实这小破法舟有什么好的,平时那都是别人坐的,我也就是临出门了随手借了过来,总比飞在半空里让风吹着的好是不是?刚才我还跟丑鱼儿说这装饰忒俗来着,没想到入了你的法眼,哈哈……”
这息大公子脸色又顿时显得有些不自然了,随口笑了笑,便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了下来,倒不需方贵来让,似乎天生便有一种气度,到了哪里,哪里便是他的地方,毫无拘谨。
倒是跟在了他身边的那位美人儿,皱皱眉头,拿手帕拂了一下蒲团,这才轻盈的坐下。
这么一个小动作,倒使得舟舱里气氛有点尴尬。
那位息大公子只作不见,轻声一笑,道:“冒昧来访,甚是唐突,不过这段时间太白宗名声甚大,听得我心痒难捺,一听遇着了太白宗的道友,便忍不住想来结识一番了,只是来得苍促,倒没有时间准备,身上只有几颗平日里服用的养神丹药,权且献上,不成敬意!”
说着,抬眼看向了舱门,恰好这时他法舟里的仆人已经捧着一个匣子来到了舱口,躬身入内,一言不发的小步来到了方贵的身前,将匣子捧过了头顶,静静等着方贵拿去。
“这是要赏赐我东西?”
方贵知道,自己收了这东西,无形中便又矮了一截。
但对方的仆人已经来到了跟前,要是不收的话,却又显得自己无礼。
不由得暗骂这姓息的鬼门道真多,面上却若无其事的将匣子拿了过来,随手打开瞧了一眼,笑道:“好东西好东西,息道友有心了,我虽然用不着,回去赏赐小辈也不错!”
“此丹也不值什么,只是古通老前辈亲手炼制,倒也不好买!”
那息家大公子笑了笑,以为方贵强装面子,不以为意,道:“不敢请教方道友名诲?”
方贵笑道:“没什么诲不诲的,我姓方名贵,太白宗同门皆唤我玉面小郎君方师兄!”
“果真是此人……”
息家大公子听了,心间倒是微微一动,暗想道:“刚才他自报家门的时候,便隐约听到了,只是他名头太长,没听得真切,不过如今这太白宗道子方贵之名,倒也真是响亮,如今的太白宗一朝为天下人所知,其功便在两个人,第一个,便是那与我父亲齐名的太白宗主!”
“此人名封北域小圣之后,便韬光养晦三百年,既未破婴,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几乎便要被快忘了,但也就在这时,却是忽然间连做了几件大事,先是尊主神诞剑斩十二邪神,又悄无声息参悟神字法化婴,最终挫尊府、败朝仙宗,以神字法传天下,声名大胜!”
“如今别说我爹,就连北方苍龙,都有被他压过去的迹象!”
“不过老一辈的如何,那不关我的事,我也管不着,如今这小一辈里,名声最响的便应该是眼前这个小子了吧,他在尊府,也曾大败尊府血脉,更有人传说,他曾经在镜州斩了西海龙子,不过这件事应该是假的,否则龙宫早就发兵太白宗,焉会让他好好活着?”
“造势也好,搏名也罢,如今小辈人里,能与我争名的,大概也就是他了,此前便想打听打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小毛孩子,我若被他压了下去,就是个笑话了!”
“……”
“……”
心里想着,也是早有了计较,轻轻拊掌一笑,道:“方道友之名,我早就听过,没想到是这等年青俊杰,今日我与你,也可谓一见如顾,我虚长几岁,便唤你一声师弟吧……”
“叫我师弟?”
方贵看着他坦然的笑脸,心里就有点古怪。
这一声称呼,可是有门道了。
虽然从年岁上来看,对方确实比自己大得多,称自己这一声师弟也没什么,平日里仙门修行者见了,若非旧识,或是长辈便有交情,那也是会依着年岁或身份地位来叫的,只不过,如今叫了一声师弟,那这长幼便论下来了,总不能这次叫师弟,下次见了叫大爷吧?
幕九歌当年与赵真湖联手闯荡江湖,本领不比赵真湖低,为何排名不能在前头?
说白了,还是因为自己是师弟嘛!
称呼这玩意儿有时候说起来没用,但有时候也是有用的。
若是北域再有人出来为这一代的北域修士论名,方贵这做师弟的,怎么可能排在前头?
于是方贵矜持的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道:“息贤侄此言差矣……”
息大公子差点一跤跌倒,看着方贵的眼神都有点古怪了:“你叫我什么?”
心里着实有些纳闷,心想我凭着自己年龄大,叫你一声师弟也就罢了,你却要做我师叔?
这种辈份是可以随便乱的么?
若是换个气量低的,没准这就要动手了!
“呵呵,你别着急,听我来给你捋一捋!”
方贵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丹药匣子,道:“丹火宗的古通老怪你可认识?”
息大公子微微一怔,道:“古通老前辈与我父亲齐名,同列北域七小圣,想必方道友也是知道的,虽然我们两家往来不多,但也见过他老人家一面,方道友的意思是……”
方贵笑道:“那你唤他做什么?”
息大公子道:“自然是师伯了,这有什么不妥么?”
“这就对了!”
方贵拍了一把大腿,道:“丹火宗的古通老怪,那是我拜把子兄弟,你叫他作师伯,他叫我老弟,那你自己算算,应该怎么叫我?”
“拜把子兄弟?”
息大公子闻言已经有些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千真万确!”
方贵已经有些兴奋了起来,笑道:“当初可是他上赶着找我结拜的,整个丹火宗上下那都是知道的,我明月师侄女与清风师侄两个,见了我那可都是恭敬的狠,唉,当初我被请去丹火宗作客,那小山一般的丹药啊,别说是我,就连我家旺财都已经吃够了……”
“所以了……”
他说着摇了摇头,放下了那丹药匣子,神色和蔼:“你该叫我什么呀?”
“难道是真的不成?”
息九昭心里已经在轻轻的发颤了。
他倒没有太过怀疑方贵的话,一是方贵说的头头是道,煞有其事,二来修行中人,也没见谁真有这胆子敢随口编排辈份啊,尤其他还是太白宗弟子,哪敢在这事上胡闹?
只是……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啊?
还没怎么着呢辈份先矮了一截?
尤其是这件事一听,忽然也就意识到,若是这小鬼与丹火宗关系这么亲厚的话,那自己拿了古通老怪的丹药来送礼,先声夺人这一招还真就没用了啊,没准他还在心里笑自己呢,此事可是万万不能忍,自己息大少爷在息州也是横着走的,还治不了你个小毛孩子?
“呵呵,我方贵方老爷在尊府都是横着走的,还治不了你个刚出江湖的雏儿?”
与此同时,方贵心里也暗想着。
两个人都是面色和善,但目光交织,却已杀机弥漫!
第五百章 争风斗狠
“呵呵,这个……修行中人,寿元悠长,辈份本来就容易乱,再加上每个地方都有那么几个老不羞,几百岁了还不停的生儿子,就更不好论了,我看咱们还是各论各的……”
息大公子受到了挫败,心间不忿,只好打了个哈哈,将这一个自己吃了大亏的话题转移,心间思量着,便有了主意,顾左右而言他:“如今永州魔祸,闹的沸沸洋洋,北域同道皆看不过过眼,皆仗剑而往,我看方道友也是往西南而去,想必应该也是去斩魔的吧?”
“那是当然!”
方贵见他提到了这一点,便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们太白宗,那就不用多说了,向来是最讲义气的,北域的事,就是我太白宗的事,我们不去斩魔,还要等谁去?”
“居然把我想说的话提前说了……”
息大公子心里暗骂了一句,笑道:“不过我看太白宗只来了这么一艘小法舟,似乎物资不多啊?我息家倒是不然,想到如今息州正是鬼神肆虐,诸方大乱,因此特命我随行带了三千紫符,一万金符,准备运往永州以助各大仙门,这还只是前驱,后面另有安排……”
“还有这个?”
方贵听着心里微怔,心想太白宗主只是安排他们来斩杀作乱的鬼神,没提别的啊,就他们两个人一只神兽便来了,连同行的小鲤儿都是东土的,更别说什么物资了……
但关键时候怎能认输,他微一沉吟,笑道:“丹火宗出了多少?”
“丹火宗?”
息大公子微微一怔,没想到他又提这茬。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你是古通老怪的拜把兄弟,人家丹火宗的物资也不算你的呀……
便笑道:“丹火宗倒有大批丹药,早通过各个商号,或明或暗,运往了永州,不过丹火宗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咱们可比不了,只是尽些心意罢了,不知方道友的太白宗……”
“呵呵,息贤侄或许还不知道吧,这个丹火宗的生意……”
方贵低低一叹,道:“其实是我的!”
“啥?”
息大公子差点没绷动,见鬼一般看着方贵,满面不信。
“此事说来话长,唉,丹火宗着实欠我不少钱呢!”
方贵无奈的摆了摆手,道:“不过我家宗主师伯说啦,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若想要,整个丹火宗那都是我的,可是我要过来有什么用呢,反正丹火宗也一直在为北域大业尽心力,目的都是一样的,他们做的事,便等于我做的,他们积攒的功德,那也算我的……”
“越说越离谱了……”
息大公子不知究里,只是一片瞠然。
但无论如何,这个话题是不敢继续与方贵深入的说了,顺口一转,故意叹道:“不过尊府鬼神,向来凶名在外,更何况如今咱们要面对的是已经魔化的鬼神,人人闻之色变,不过方道友不必担心,我息家早就暗作准备,对付鬼神,历千年时间,花无数心血,已参透符道至理,作出了许多精妙神符,可克鬼神之力,待到面对鬼神时,定可派上大用场!”
说着面露微笑,道:“太白宗若是有需要,我可赠三道符篆于你!”
“还有这好东西?”
方贵一阵心动,想要。
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如今可不是找好东西的时候,大家都是大宗门,大道统,要面子的,这时候自己要了他的神符,那岂不是说明了太白宗不如息家,对付鬼神需要息家帮忙?
已经答应幕九歌了,这时候面子事大。
这神符,只能回头再想办法搞过来,现在先撑面子……
轻轻冷哂一声,摇头笑道:“鬼神也没有什么稀奇,仅是得一州之地供奉的鬼神,我太白宗便起码杀过五只了,死在我手上的就有三个,其他的小鬼神无数,还借什么神符之力呀,倒是息道友如果害怕鬼神,担心斗不过的话,可以来问我嘛,我有好多经验教你……”
“呵,吹什么牛皮,死在你太白宗的大鬼神……我操,那是什么?”
息大公子正不信时,忽见方贵也不知从哪里,居然摸出了一道青色怪袍,似有若无,透着一股子凶厉之意,十分厉害,却是方贵已经将自己剩的那件青牙鬼神的本源之气取了出来,两只手捏着,浑不在意的道:“呶,这就是那安州尊府四大鬼神之一的青牙恶鬼的本源之气,当时我杀了它之后,就把这玩意儿留着玩了,也没啥实质性的用处,若是你想……”
“这个……”
息大公子一阵心动,万没想到方贵手上还有这好东西。
他们息家参研符篆一道,确实针对尊府鬼神,做出了不少好东西,不过毕竟以前谁也不敢去招惹鬼神,所以少有印证之物,只是翻古典再加上凭空推衍而已,那神符的威力,都还不怎么敢确定,这一次往永州而去,也未尝不是有借此印证神符真实效用之意……
如今居然见到了一道大鬼神的本源之物,若是可以拿了回去,教由族中长老借此印证,想必息家定然符道大涨,而那些针对鬼神的神符之效能,想必也可以成倍的增加!
“不行,这时候我若是张口答应了,岂不是比这小子矮了一头?”
但息大公子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心里暗想:“这时候我息家的面子事大,更关系到我息大公子将来在北域的名头,所以当务之极,非得先压了他风头不可,至于鬼神袍……”
“回头再想办法搞过来……”
“……”
“……”
“呵呵,鬼神也不算什么……”
息大公子心里琢磨着,忽然冷笑一声,摸了摸旁边那娇美女子怀里的小黑狗,笑道:“这小家伙,是我族叔走万里路途,不惜深入南疆寻来的异兽,看似乖巧,实则凶猛,年岁不大,便已具神兽之身,可生撕魔怪,亦擅听天地玄声,带在了身边,既能示警,又能御敌,更可变化,日行千里,这一次我带了它出来玩儿,也是想着要捉几只鬼神喂它的……”
方贵见状呵呵冷笑,一拍大腿:“旺财!”
前头舱里一阵响亮,婴啼露出了一只大脑袋向这边看了过来。
方贵喝道:“没见着有客人嘛,还不快去倒茶!”
婴啼“汪汪”叫了两声,游了过来,一阵麻利的取茶烧水,热气腾腾的四杯茶放到了案几上,低头一看地面脏了,便随手拿起旁边的扫帚扫了扫,然后垃圾呼一下倒舟舱外面去了。
“好了好了,回去掌舵吧!”
方贵摆了摆手,婴啼便摇摇晃晃的游到前面舟舱里去了。
“喝茶,喝茶!”
看了一眼婴啼,方贵得意的端起了茶盏,盖碗拔一拔茶叶,轻轻啜了一口。
“神兽还能做这个?”
息大公子眼睛都直了,旁边抱着小黑狗的美人儿也瞠目结舌。
好像比起能倒茶能扫地还能掌舵的神兽,自家这个能示警能御的确实差了点……
这一下的打击实在有点沉重,息大公子半天没缓过神来,不过被方贵连续打击了几下狠的,他心里的气却也提起来了,已经有些绷不住自己那翩翩贵公子的范儿,上下打量了方贵一眼,见他身上衣袍普通,顿时有了主意,故意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的碧玉班指,无奈叹道:“唉,我身上从不带俗物,这班指也是用魔山松脂所炼,只是戴着还不太习惯……”
方贵伸出摸出了俩核桃,笑道:“我这俩魔山核桃倒是盘出来了,还不错……”
息大公子冷哼了一声,道:“我请方道友饮酒如何,我有雪山灵泉酿的仙浆……”
方贵晃晃葫芦:“我这是帝流道浆伴生泉兑的五加皮,也可以了……”
息大公子:“我舟上还有些腌渍的雪莲,想是味道不错……”
方贵直接拿出了一根棒槌:“这么大的老山参你说腌成咸菜好不好吃?”
“……”
“……”
眼见得两人越说越动气,旁边的小鲤儿已经看的有点呆了。
这是方贵哥哥所说的争大家风范么?
怎么越看越像是两个土包子在这里互相攀比、争风斗狠呢?
……
……
心里正无奈着,方贵与息大公子两个都已经上头了,眼对着眼,战意昂然。
息大公子冷笑:“吾三岁下棋,罕逢对手,人称神童……”
方贵:“我打小玩媳妇跳井,打遍牛头村无敌手……”
息大公子:“我精研阵道!”
方贵:“我法宝无数……”
“我酒量无双……”
“我逢赌必赢……”
“我十岁就收了通房丫鬟……”
“我五岁就看寡妇洗澡……”
“方师弟,你小小年纪,口气挺大呀,要不指点几招?”
“息贤侄,我也想领教你息家的神通呢……”
“……”
“……”
斗到了极处,两人已经脑袋都顶在了一处,马上要准备动手了。
旁边的小鲤儿与息大公子身边的娇美美人儿两个都愣住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过也就在他们马上要动手之时,忽然间法舟微微震动,旋及外面响起了声声惊乱大喝,还不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便已听得外面有息家的护卫急急大喝:“不好了,天象剧变!”
两个人一惊,同时抢出了舱外,远远向前一看,便见得前方黑压压一片,浓重无比的乌云卷卷而来,仿佛滔天的巨浪,要将他们这些小小的法舟一并吞没,从那乌云之中,仔细听去,竟能听到无尽厉鬼嚎哭之声,一时间让人心生恐惧,还以为自己深入了地狱……
“是鬼神……”
两人忽然同时低喝出声,神色古怪。
刚刚还是万里无云,如今却忽然乌云密布,荡荡卷来,更从那乌云里面,感受到了如此惊人的凶戾之气,惟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这乌云绝非偶然出现,里面定有大妖魔。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如今离着永州,起码还有一两天路程,怎么就遇着了鬼神了?
“呵呵,方道友,咱们都是来除魔的,要见本事,自然得从除魔上下手!”
那息大公子忽然笑了一声,指着前方道:“既然遇着了鬼神,你可敢去斩它?”
方贵本来不敢,闻言却顿时冷笑,叫道:“谁怕谁是孙子!”
“那好,咱们便事上见真章吧!”
息大公子冷笑一声,伸出了手去:“剑来!”
旁边有仆人急急纵来,捧着一方剑匣,递到了他的手上。
方贵不堪示弱,也伸出手:“枪来!”
半晌没有动静,小鲤儿怯怯的提醒道:“那杆龙枪不是你自己收起来的吗?”
“哦!”
方贵这才恍然,从乾坤袋里取出了天邪龙枪,大喝着向前冲去:“杀!”
第五百零一章 仙人下凡屠鬼神
乌云滚滚,遮天蔽日,厉鬼嚎哭,惊心动魄。
望着那漫漫乌云,就连息家几位长老,都已经有些神色凝重了,却没想到,自家的公子与那太白宗弟子,两人居然一言不合,便双双擎枪持剑冲了进去,心底皆是大吃了一惊。
瞧那无尽魔气,来的有可能是大鬼神啊,你们当是去比胆么?
不过已经斗气上了头的两个人,却不管这三七二十一,身形一动,便已冲进了魔气之中,身形缥缈不见,方贵是要么不进来,要么便要做的漂亮,有意要争一争胜,大踏步入了魔气之中,这一靠近了,便顿时觉得魔气如潮,凶猛吹来,仿佛遇到了气墙,让人寸步难行。
“好在我修炼成了幽冥鬼气……”
方贵倒是不怕,握紧了天邪龙枪,同时抬手施展了鬼神大披风,身边同样也是魔气森森,一件巨大的红袍显化在了身后,倒与周围的魔气类似,这本就是他借鬼神红袍修炼出来的,与鬼神之力相近,一施展了出来,身前阻挡他们前行的魔气,倒一下子可以被他借用了。
身形如鱼得水,穿过层层魔气,急急向着魔云更深处冲了过去,速度反而快了不少!
“这还是我修炼成了鬼神大披风后,第一次与尊府鬼神对上,没想到这么有用……”
方贵自己心里也有些惊喜,觉得得心应手。
忍不住心里想,这总该可以甩开那息家大公子了吧?
但这一回头,便见那息家大公子头顶之上,居然也祭起了一道神符,金光大作,很快便将身前的魔气驱逐了开来,然后踏着虚空向前赶来,倒有种一帆独行,乘风破浪之意。
“这息家人有点本事啊……”
方贵心里也有些意外,同时更打定了主意,回头这神符要搞几道过来。
不过那得是压倒了他的风头之后,现在讨要,就没面子了。
两人各凭了本事,谁也不甘示弱,一左一右,急急冲进了魔气之中,寻找着里面的鬼神踪影,很快便行了十几里路,隐隐看到,前方有一座城池出现,在这无尽魔风里面,倒有种黑云摧城,摧枯拉朽之意,身边狂风里来,还隐隐能传来断断续续的惨叫惊哭之声。
两人皆是心里一沉,大踏步赶去。
魔风里面,难以视物,离得近了,方才看到,在那城里,赫然正是一片地狱景象,不知有多少凡人百姓,正在惊慌失色的来回奔走,争相逃命,而在城池左右,却有两只身形巨大,面目狰狞的鬼神狂笑,两个一在左,一在右,大力吞吐,便有无尽怪风入了城中。
那怪风袭卷,城里的百姓如何能抵挡,一片一片的被怪风卷了起来,然后进入了鬼神的嘴巴,想跑,没地方跑,想躲,周围皆是怪风,无孔不入,又根本不知道躲去哪里……
不知有多少人,只能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等着入那鬼神之腹。
四处残尸,八方哭怮,此一番景象,堪比地狱!
……
……
“大胆妖魔,息家大公子息九昭在此,还敢作乱?”
一见得此幕,那位息家大公子已是勃然大怒,厉声开口,震荡四方。
与此同时,他头顶之上金符大绽神光,犹如一颗幽冥里升起的小太阳,威风凛凛向着城东首的那一只巨首鬼神冲了过去,人还未到,便已凌空挥剑,倾刻间剑气激荡,横扫数十丈,剑气所到之处,头顶的神符光芒便也被引动,浩荡不绝,直向着那鬼神头顶轰落了下去。
“王八蛋野鬼,太白宗大弟子玉面小郎君方贵在此,吃我一枪!”
一见息九昭动手了,方贵也不能落下啊,便也干脆的一声大吼,急急冲了出去。
他冲向的是西方那一只鬼神,只见它身穿白色长袍,但却生了一颗狐首,看起来怪模怪样,这时候正抬头向他看了过来,两只眼睛隔着鬼气,幽幽发亮,让人心里一阵发毛。
不过方贵为了与息九昭争胜,哪里管它是什么玩意儿,天邪龙枪于空中一荡,便已散发出了层层血气,虽然这时候的天邪龙枪还未饮血,但本身便有无尽神威,再加上如今方贵已经成就了金丹,哪怕功法尚未修成,也自然而然便有伟力,借了龙枪,层层荡下。
……
……
“那是……”
听着他们的两声大喝,这城中有不少残存百姓抬头,便看到神光天降,斩向了鬼神。
顿时一个个激动不已,哭喊起来:“仙人下凡降魔来了,我们有救了……”
……
……
“呜哇……”
迎着方贵的枪龙,那一只白狐首鬼神忽然面露疯狂笑意,双目血红,大袖一荡,便见得周围无尽魔风,呼啦啦怪想着,连绵不绝向方贵刮了过来,风劲如刀,如遭凌迟。
“咦,这鬼神的力量好奇怪……”
一见对方催动了鬼术,方贵顿时心下生疑。
他也是与鬼神交手次数不少的,曾经见过好几回尊府大鬼神的实力。
若是遇到了尊府大鬼神,便如当初的红袍、青牙,再加上镜州百目大鬼神之类的,那方贵便知道自己定然不是敌手,想也不想,就得转头逃走,权当自己是过来探路的好了。
毕竟那一类的大鬼神,皆有着堪比金丹巅峰,甚至是元婴初期的实力,而且若是它们享受够了血祭,力量更是可以提升不少,绝非刚刚结丹的自己所能对付,但是如今遇到的这鬼神,却分明不是大鬼神,可鬼法施动之间,魔气浩荡,居然也远比小鬼神强了不少……
“不管怎样,先砍了再说!”
方贵倒不怕他,毕竟咱现在也是金丹了。
迎着那无尽魔风,他身形一转,背后红色大披风飘飘荡荡,便不知化开了多少魔气,整个人迎风而上,速度快得出奇,倾刻间便已冲到了那白狐首鬼神面前,一枪击出。
“唰!”
那白狐首鬼神也吓了一跳,想也不想,身形虚无缥缈,遁入了周围魔气之中。
遍目扫去,竟不知真身在哪。
这自又是鬼神所天生具备的神通本领了。
到了尊府大鬼神那等境界,便已有了无尽魔身,几乎杀不死,杀不完。
这些小鬼神虽然没有这等本领,却也修炼成了魔身,可遁入怪风之中,让人捉摸不到。
可以说,鬼神怪风袭卷之处,便天生是它们的主场。
普通修士遇到了他们,根本无法与它们交手。
因为你找不着它们,它们却可以随时出现,偷袭自己。
“看我第三只眼……”
而方贵倒是不怕,一见那鬼神遁踪,立时便摧动了自身神通。
如今他面对这鬼神消失的局面,有两种应对方式,一种便是摧动归元不灭识,寻出它的踪迹,另外一种,便是借自己眉心的怪眼,直接将周围的鬼神怪风看穿,他用了第二种。
没有别的原因,第二种比较威风!
这可是第三只眼!
……
……
“唰!”
随着方贵神通施展,额心里忽然神光大作,神眼翻开,看向了四方。
这一只魔山怪眼的绝妙用途,方贵还没有完全参悟得透,而且这怪眼本身,便拥有着无尽的力量,也不是这时候的方贵,可以完全将其发挥出来的,但是其中一部分威能,却是自然而然,便可以被方贵调动,一经摧动,天地间的一切,便仿佛都变成了透明的。
在这目光之下,周围虚虚缥缥的鬼雾,顿时变得越来越薄。
满城景象尽收眼底,更是看到了就在自己左前方,那白狐首鬼神正满面凶光的向自己冲了过来,它那已经遁去了踪影的身形,在自己眼底,清晰的如在烈日之下,顿时大喝一身,转过身去,怪眼里的神光,顿时凝聚,完全注视在了它的身上,同时一枪狠狠刺落。
那白狐首鬼神察觉怪眼神光落在身上,也是大吃了一惊,想要逃走。
但却没想到,那怪眼的目光,竟似有着无尽神威,让它心神一时失守,待到反应过来时,方贵的龙枪已经临身,想逃也没法逃了,眼睁睁看着这一枪直接洞穿了自己的心口。
“呼……”
伴随着一阵惊呼,这鬼神身形消散,寸寸化灰,散于风中。
“居然这么简单?”
方贵自己都有些意外,本以为会浪费一点手脚的。
不过旋及便已想到,这肯定是因为自己修为高了,本事也大了呀……
一时心里得意洋洋,转头看去,却意外的发现,这时候那息九昭,也正以神符光芒破开了巨首鬼神周围的怪风,一剑将其巨首削成了两半,然后转头向他这里看了过来……
“这家伙有点本事啊……”
方贵有些意外,心里暗想:“不过他是借了神符之力,不算真本事!”
“那太白宗弟子居然也这么快便斩了鬼神?”
与此同时,息九昭的目光,也落到了方贵的额心竖目之上,心里恍然:“原来如此,他是地宝成丹,借了地宝之力,这才轻松压制了那小鬼神,呵呵,地宝成丹,不算真本事!”
两人皆是一般心思,目光很快便由惊疑变成了不屑。
“呵!”
他们只是对视一眼,便又将目光转了开去,搜寻起其他鬼神的踪影。
第五百零二章 神仙下凡(二更)
地宝成丹乃是仅仅比丹药成丹高了一阶的丹品,威力有上限,而且有取巧之嫌,所以向来不怎么被人看重,但地宝成丹,却也有自己的好处,那便是前期优势提升明显。
因为以地宝为核心成丹,所以只需发挥出地宝的威力,便可以取得极大优势。
因此地宝成丹与其他丹品比较的话,前期的实力提升极为明显,此时的方贵也是如此,他结丹不久,甚至功法都没有定下来,若想借东土秦家的功法来发挥自己一身丹基的话,那少说也得要几年之功,可如今的他,只消摧动了魔山怪眼,便已可以轻松御敌了。
魔山怪眼,本身也是极为玄妙,方贵自己也没有参透它所有的威能,如今便是施展了全力,也只能施展出其三成威能,其他的威能不是不能用,而是用不起,太耗法力!
如今魔山怪眼与方贵神识相系,融入肉身,发挥其神威消耗的便是方贵的法力。
每催动一次,便不知要消耗多少法力,以方贵如今金丹初期的修为根基,若真是不顾一切,全力摧动了它的威能,恐怕还不等伤到对手,自己便先法力耗尽而死了……
当然了,仅是三成,也够用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一摧动了这怪眼,周围一切,甚至都像是变成了虚无,什么天地,什么怪雾,什么城墙建筑,都像是变成了透明的,在他眼中,看到的皆是一些闪烁跳动的灵光,这灵光存在于一切有灵之物体内,飘飘袅袅,犹如一只只的烛火,看起来甚为玄妙。
方贵心里明白,自己借怪眼看到的,便应该是诸般神魂之物!
他可以直接看到神魂,甚至他有种感觉,自己若全力摧动怪眼,可以直接抹灭一些弱小的神魂,就像是吹熄一只蜡烛一般,不过一些强大的,便没办法这么容易对付了,但当自己集中了怪眼向其看过去时,也多多少少,可以对其形成一些影响,稍稍做一下压制……
有了这怪眼相助,要对付这些作乱的鬼神,便简单的多了。
斩杀了这城中的两只鬼神之后,他很快便已四下游走,又发现了一只,正在另外一方村落里吞噬百姓,在怪眼看来,这鬼神的灵光,便像是在熊熊燃烧的火炬,而且每吞食一位百姓,那火炬燃烧的便更猛烈一些,任是周围幽幽荡荡,他也可以轻易的发现其踪影!
“杀……”
既见了鬼神,那还客气什么,尤其是发现这些鬼神看似凶猛,实际上力量不过如此之后,方贵更是越战越勇,于半空之中游走,很快便走遍百里之地,前后斩杀了三只鬼神。
待到最后一只鬼神被他斩杀之后,周围肆虐的狂风,便已悄然止息。
天地之间,只剩了那迷蒙的鬼气,正如晨雾一般,缓缓散去。
“搞定了么?”
方贵扛起了天邪龙枪,四下里张了一圈,见再无鬼神踪迹,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心里却不由得有些诧异。
如今在这里发现的鬼神,都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鬼神,但这气机,却甚为可怖。
此前他们初一见了,还以为在这里作乱的是大鬼神呢!
“古怪,古怪……”
远远的,息大公子也倒持了长剑,缓缓踏空走了过来,这时候他的神色看起来倒与方贵一样,虽然两人出手凌厉,倾刻间便将这一方作乱的鬼神斩杀,但脸上倒无多少喜色,一来斩杀了这等小鬼神,对两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战绩,二来便是这些鬼神太过古怪。
“你倒说说,哪里古怪啦?”
方贵转过身来,皱了皱眉头,向息大公子问道。
心里倒有些不爽,本来想借着这一战压一压那息大公子的风头,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有些本事,自己斩杀了三只鬼神,他也差不多,而且瞧这势头,解决的似乎比自己还快一些。
“这些鬼神,每一只都与正常的不同!”
息大公子瞥了一眼方贵,也有些不屑,但还是故意卖弄似的说道:“尊府鬼神,游荡在北域的,也不过这么寥寥几种,一种是游魂鬼怪,乃是雾岛鬼灵的最底层,平时最多也只与尊府血脉单独签下血契,得些滋养,更厉害些的,则是小鬼神,一般都是尊府血脉里的小家族与其签下血契,供其血食,最厉害的,便是大鬼神了,皆是由一州尊府直接供养的!”
方贵听了,点了点头,他在尊府里厮混过,自然也知道这些划分。
如今的北域,可见的鬼神,最多也只是大鬼神,每一州尊府都奉养了不少,还建了神殿。
这样的大鬼神,无论实力如何,却都十分的难缠。
想要杀死它,要么便需要修为境界,高过它许多,直接将其本源斩破,要么便只能在它被困住时,斩杀它一道一道的魔身,最终让它遁无可遁,便如当时安州尊主玄崖三尺派谴了三大鬼神来追杀太白宗主,就是因为它们得了死命令,不敢逃走,所以才一只只的丧命。
倘若当时它们有心要逃的话,别说萧剑渊与黑山大尊,便是元婴大修,怕也留不住。
“如今我们在这里遇到的,其实都只是小鬼神,甚至还有一两只游魂鬼怪,不成什么气候,但它们却引动了如此恐怖的怨气,甚至看起来,都几乎快要破阶了,实在可怖!”
息大公子继续说着,脸色已显得有些阴沉。
“杀起来不难,有什么可怖的?”
方贵听了他的话,倒觉得有些不解,诧异的问道。
“呵呵呵……”
息大公子立时鄙夷的看了方贵一眼,道:“看样子方贵师弟你见识还短呐,我说的可怖,不是指这些鬼神可怖,而是如今的局势可怖,这几只鬼神,从方向来看,就是从永州那边游荡过来的,这便说明,永州那边的魔乱,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已经肆虐一州,向外面蔓延了,更恐怖的是,这些鬼神,是真的都已疯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吞噬百姓!”
“因为它们毫无忌惮的吞噬血肉,所以才提升的这么快,区区四五只小鬼神,便荡起了堪比大鬼神的魔云,如果我们遇到它们的时间晚上几天,那它们甚至有可能晋升大鬼神!”
“息贤侄你别闹!”
方贵抓了抓耳朵,道:“我就是在考考你!”
方贵人穷架不倒,顺嘴刺挠了息大公子一句,自己心里却也在暗自揣测。
刚才这姓息的倒说到了点子上,平时尊府虽然都供奉鬼神,但也不敢肆无忌惮的让它们享受血食,而这些鬼神,就算偷偷出来的猎食,那也只是找些偏远村落,一口吞了,有些时候为了不让人发现,还得毁去罪证,可如今,这些鬼神却毫无遮掩的四处吞食百姓。
这一来,它们实力自然上涨的厉害。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若所有鬼神都在这么闹,那永州的魔乱,一定比想象中可怕。
此前方贵还觉得来永州除魔,只不过是来杀几只鬼神而已,现在看,却不见得这么简单!
“反正鬼神已斩,还是快些往永州去的好!”
方贵没想太多,只是背起了手,便准备先回法舟里面去。
不过也就在这时,远远的便见几艘法舟都已走了过来,停泊在了半空之中,然后便见舟上数人出来,直向着这一片鬼气弥漫的区域中心,那一座凡人城池之中飘了过去。
“不好……”
望着那些人的举动,息九昭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叫了一声,急急踏云而去。
方贵心里好奇,便也跟着来到了下方城池,这时候,池城已是一片凄惨,到处都是碎尸残骸,房倒屋榻,污血滚滚,蝇虫乱飞,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城中百姓,刚才便被那些鬼神吃了近半,如今活了下来的,也凄惨惊悸,魂不守舍,正呼儿唤女,相互扶携。
“多谢仙人除魔救人……”
远远的看着方贵等人过来,城中幸存之人,便有不知多少跪在地上,争相叩谢。
“哈哈,客气客气,平身平身!”
方贵也没见过这等场面,倒一时心情复杂,急忙笑着让他们起来。
心里倒有些恍然,很小长在牛头村时,他心目中的神仙也是这样的,还一直想着有神仙会在某一天腾着云来到牛头村接他回去,没成想,如今数年过去,神仙倒是没有来接自己,不过自己在别人心里,倒下子成为了腾云天降,挥剑斩妖魔的神仙,颇为让人感慨。
“公子,这些百姓……”
另一厢里,息大公子来到此城的族人,也皆已脸色大变,低喝了起来。
他们却没有像方贵一样去接受城中百姓的跪拜,甚至都没有搭理他们,只是随便抓了一个人,运指如飞,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逼出了一道生气,查看过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又连续看了几人之后,便已阴沉如水,快步向着息大公子走了过来,欲言又止。
“很严重么?”
息大公子双手背在身后,冷冷问了一句。
“很严重,怕是止不住了!”
那几个族人点头,静静的看着息大公子,似乎在等他示下。
“又怎么啦?”
方贵好奇,凑了过来询问。
“方贵师弟,你没有看出这些百姓身上的异状么?”
息大公子出奇的没有鄙视方贵,只是声音沉沉的问了他一句。
第五百零三章 魔瘟降临(三更)
“异状?”
方贵向周围扫了一眼,心间顿时一动。
如今这城中的百姓,皆是从鬼神嘴下幸存的,更有许多人受伤,神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但方贵这一眼看去,却还是发现了端倪,他们一个个脸色都异常难看,带了些病态,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被刚才的鬼神吓的,但运转魔眼看过之后,脸色却顿时渐渐的变了。
如今漫天魔云已然消散,天地重又变得阳光明媚,风清日朗。
可是打开魔眼之后,方贵眼中的城池,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仍是有着丝丝缕缕的魔气,蒸腾在了城池上空,正渐汇如云,每一缕魔气,居然都是城中百姓头上散发出来。
在他眼中,这些百姓,身上居然都沾了鬼神一样的气机,甚至在逐渐加重。
这一方城池,居然比刚才还像地狱!
“这是咋回事?”
方贵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难道还有鬼神没被除掉?
……
……
“这才是最让人担忧的事情!”
息大公子叹了一声,道:“鬼神不是那么简单的,便如这等小鬼神,杀了它们容易,但它们引出来的麻烦,却不止于此,这些鬼神,本是不洁之灵,集病、哀、怨、毒于一身,极易引发魔瘟,如今它们虽然被斩杀,但魔瘟却已沾染了这些幸存的百姓,待到瘟气加重,他们同样也活不了,甚至在他们身上的瘟气凝聚成云之后,里面还有可能会诞生新的鬼神!”
说着,他自己似乎都有些难以理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着实不应该的,就算是永州因着祭坛被毁,尊府失去了对鬼神的掌控,那这些鬼神,也只是魔化肆虐,四方作恶而已,为何它们身上的魔气这般重,为何区区几只小鬼神,便能够引起这场魔瘟来……”
“那怎么办?”
方贵虽在尊府呆过,但对鬼神的了解,还真不如息大公子。
毕竟在尊府时,鬼神乃是供奉的神明,不许多妄议,更不用说研究它们来历。
倒是息家,一直在想办法对付鬼神,了解的反而比他多些。
“怎么办……”
息大公子沉默了一会,缓缓扫过了这一片残破的城池,扫过了那无尽百姓。
过了半晌,他才淡淡道:“只能杀光他们!”
……
……
“杀光他们?”
一听息九昭的话,方贵便已怒了:“你扯什么淡呢?”
他甚至觉得息九昭说这话是不是在逗自己玩,自己这些人赶过来是干嘛的?
不就是除魔救人?
如今好容易把鬼神斩了,剩下的一半百姓斩了,结果又要亲手杀掉?
“方道友,你根本不知此事的严重性!”
息九昭听了方贵的话,已转过身来,冷声道:“魔瘟已沾染了此城百姓,若任由下去,他们又会染到其他凡人身上,势头大的吓人,若不阻止,甚至整个北域的百姓有可能会沾染!”
“而他们身上魔瘟严重了,一样会死,死后又成为魔瘟的一部分,到了那时候,便又会有无数的魔云出现,魔云里面,便又会诞生新的鬼神,循环往复,一发不可收拾!”
“这根本就是死棋!”
“……”
“……”
他说着话时,已神色冰冷:“想要解决,惟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这些人全部斩杀,以免他们四下乱走,再染了其他人,不仅是要斩杀,甚至还要将这整座城池,一把火烧掉!”
“杀你个大头鬼!”
方贵大怒,叫道:“都是修行的,身上就没点灵丹?鬼神都杀了,还治不好这点瘟病?”
“鬼神易斩,魔瘟难除!”
息九昭缓缓摇头,道:“斩杀鬼神,也只一刀斩了,但要治这场瘟病,却需要有人参研此瘟,参研透了,还要想出针对的丹方,更要有大量的灵药宝药,炼出来分给众百姓……”
“前前后后,不知要多少人力物力,多少时间,凡人体弱,这些百姓根本撑不到那时候!”
“……”
“……”
“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的!”
方贵皱眉挥了挥手,道:“你刚才不是还在吹牛,说带了许多物资来?”
“我们带来的物资,也只是为了对付鬼神,却对付不了魔瘟……”
息九昭摇了摇头,缓缓道:“更重要的是,如今我们还只在永州边缘,只是见到了魔地一隅,便已见得这等惨象,若是整个永州,亿万百姓,都已变成了这般模样呢?”
“若是我们将精力都花在了治瘟之上,永州肆虐的鬼神,又由谁来对付?
他缓缓说着,沉重摇头,认真的看了方贵一眼,道:“更可怕的是,虽然统称为鬼神,可是每一只鬼神都不同,引发的魔瘟也不同,倘若它们皆引发了魔瘟,那便会是数十种,甚至数百种魔瘟交织在一起,便是集我北域各大仙门之力,又如何能够参研得过来?”
方贵听他说的凝重,也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所你说……”
“所以只能将他们全部斩杀!”
息九昭缓缓摇头,道:“止住了此地魔瘟蔓延的势头,再尽快赶去永州除魔!”
“斩尽了所有鬼神,再困尽所有染瘟之人,才有可能彻底解决问题!”
“不过,这样一来,恐怕整永州与周围所有县郡,也都会变得一片荒芜了……”
“……”
“……”
“这这这……这都啥玩意儿啊?”
方贵看得出来,息九昭不是在夸大言辞,一时也不由得怔住了。
只是一时心里还转不过弯来:“我们堂堂修行之人,居然连凡人的命也救不了?”
“若只救一个两个,自然简单!”
息家一位年老的修士,看起来像是丹师模样,轻轻摇了摇头,道:“事实上,无论是这城里的哪一个人,我们都救得了,方法也很简单,只消为他渡入一道法力,助其抗衡瘟病,便可以救得了他,可是如今这城中,仅是幸存的百姓,便有数万之人,我们有多少法力?”
“倘若如今整个永州,以及周围县郡,皆成了这等惨状的话,那又该有多少人?”
“凡人数量,本就是修行者的数万倍不止,救不过来的……”
“我们能救任何一个人,却救不得所有人……”
“……”
“……”
“所以说……”
息九昭转过了头来,看着方贵:“方道友,你想救哪一个?”
第五百零四章 我想试试
方贵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第一次被息家人说的哑口无言。
虽然平时他很擅长强辞夺理,但如今这局面,却明显不是可以强辞夺理的时候。
如今转头看看四面八方,只见皆是一片凄然,惨不忍睹,里面既有多病老弱,又有满脸土灰的稚子,有花容失色的美人,也有老实巴交的农家,这么多人里,自己要救哪个?
……
……
“永州形势严峻,不能再拖了……”
息九昭见方贵沉默了下来,缓缓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而他身边的护卫,则唰的一声,祭起了飞剑。
“仙人……仙人要杀了我们吗?”
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这些百姓,有些离得近的,已将他们的话尽数听在了耳中,虽然听着迷迷糊糊,不一定懂,但最关键的事情还是听到了,尤其是见到息家护卫,甚至连飞剑都已经祭了起来时,更是大惊失色,有人满面惊恐,大叫着向远处逃了开去。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有不知多少人听到了这些话,顿时惊恐哭嚎。
他们甚至不明白,为何刚刚才从天而降,斩杀鬼神救了他们的仙人转眼就翻脸,要杀了他们,只是感受到了无尽恐慌,甚至是绝望,鬼神吃人,有仙人来救,可仙人杀人呢?
他们又该求谁?
一时间,有人奔逃,有人哭喊,更有无数人跪拜了下来,用力叩首救饶。
整片城池之中,惟有方贵等人站着,显得高高在上。
方贵心里,已经在不停的发慌,他望着那四散的百姓,直觉得不该如此,可是听着息九昭的话,偏偏又不知该如何阻止,一时心乱如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居然不好用了……
……
……
“就算要杀,又能怎么杀呢?”
息家的护卫已经祭起了飞剑,却一直没有动作。
所有人都在等着息九昭下令,只要一声令下,他们的飞剑,便会斩向地上跪拜了一片的百姓斩去,可是望着那一张张惊恐骇怕的脸,听着那不停涌入耳中的求饶之声,连这些护卫的手掌都在微微的颤抖,他们心里倒起了一点儿奢念,希望息九昭不要下这个令……
方贵这时候,也正呆呆看着周围的百姓。
这些人刚才还有很多朝自己跪下了谢自己斩杀鬼神救了他们的。
如今他们又跪下了,在求自己不要杀他们!
息九昭说的有道理,好像若不想这场大灾降临北域,降临在北域所有百姓头上,便只有杀了他们,而若是方贵想杀,他是有办法的,他的法子可比息家护子的刀剑要快得多……
他摧动了魔山怪眼,便可以看到一片一片的灵光,那是这些百姓的神魂。
他们太弱小,若是自己愿意,可以直接以魔眼扫灭他们的神魂。
但在这时候,谁能下得了这个手?
……
……
就连息九昭,虽然话都是他说的,决定也是他做的。
但是他背过了身去之后,也是良久没有下令。
那些护卫的身子,都已僵住了,飞剑就在祭在身边,却迟迟无人落下。
“施施仙子……”
他过了一会之后,忽然转过了身去,看向了那位抱着小狗儿的娇美女子。
“这件染因果的事,你终究还是想让我来做!”
那位名唤施施的娇美女子,见息九昭看向了自己,便已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将怀里的小黑狗放在了地上,然后自乾坤袋里取出了一架瑶琴,踏云而起,盘坐在了半空之中,然后悠悠扫了一眼城中百姓,轻轻拔弦,一道悠扬琴声,缓缓落向了城中……
城里正有无数百姓哭喊着,可是在听到这琴声之后,却都不由得一怔,哭声少了许多。
“她这是在干啥?”
方贵吃了一惊,急忙扯过了息九昭来问。
“施施仙子是妙音门的人!”
息九昭摇了摇头,淡淡道:“妙音门人,琴技无双,更可将术法藏于琴音之间,听得她得一曲,这城中百姓,便会尽数睡去,数日才醒,而在这时,我们就可以在城周布下大阵……”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如此,总不必我们亲自去做了!”
方贵顿时明白了息九昭的话,一时毛骨悚然。
一曲琴音,使让这城中百姓睡去,他们再于周围,布下大阵,这些百姓便不可能再离开,待到他们走后,这些百姓,有的,便直接在睡梦中去世了,就算有人能够撑到几日之后醒来,那时候城池被封,他们也不可能出得去,至于最终会是什么后果,那也不用多言了……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不必亲自动手了,只不过……
看着周围百姓,听着那琴音,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痴醉之色。
在这琴音里,他们甚至已经忘了周围的恐慌,倒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之中。
有人已经撑不住琴音里的神通,开始感觉到了浓浓的困意。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睡了过去,便再醒不过来。
方贵手掌都在轻轻的哆嗦,倒不是什么义愤填膺,或是愤怒之类的。
他是在害怕!
从踏上了修行之路那天开始,直到现在,他都没想过自己会面对这样的情况……
“你先等等……”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周围众人的目光,都向他看了过来。
连半空里的琴音都停下了,施施仙子静静的看着他。
“你先等我救一个……”
方贵急急的说着,目光一扫,看到了不远处有个小女孩,生得胖嘟嘟的,跟小时候的红宝儿一个样,急忙过去将她拉了几个,随手一道法力打入了她体内,这女孩儿脸色顿时变得好了许多,身上的瘟气几乎倾刻间便已化去,的确像息家人说的,非常的简单……
救完了这一个,方贵又顺手把她伤重的爹爹也救了,然后又看以一个小男孩……
他很快的,便已连续救了七八个,可是抬起头来时,却茫然了。
在他面前,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呆呆的看着他,目露祈求之色。
他们不知道方贵在做什么,但能看得出来,这时候的方贵是在救人。
“求仙人救命啊……”
有人跪了下来,重重的磕起头来。
“求仙人救我的孩子……”
一片一片的人都跪下了,不停的向着方贵叩首。
方贵心里已经有些茫然了,他抬头看去,似乎整个城的人都向自己跪下了。
自己怎么救啊?
……
……
“方道友,回来吧!”
息九昭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脸色也显得有些黯然,过了一会,才低声道:“我并非你想象中的恶人,也不想伤人,我息家向来有族训,不可仗修为摆布凡人命运,更不可轻伤凡人性命,可如今形势如此,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你是修行中人,当明白此事!”
“明白……”
方贵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就是有点使不上劲儿。
放任不管不行,救又救不过来,那能怎么办,全杀了吗?
一时心里倒有些恍惚,自己以前还以为修行了,就可以做到一切事呢……
如今面临了这种局面,才知道自己竟是也会无力的。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止住这场魔瘟,不仅这一场,永州之地,以及与永州相邻的远州,很有可能也是如此,类似的决定,恐怕我们不只会做这一次,而是很多次……”
息九昭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这样的决定很难做,但我们却必须要做,毕竟我们是修行中人,不能看着这场大瘟蔓延开来,若要怪,便只能怪那尊府的鬼神,怪豢养鬼神的尊府,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解决了这里的事情,然后赶去永州,将所有的鬼神皆杀了……”
“是,所有的鬼神都该杀!”
方贵咬起了牙关,眼里都在喷火。
他这是第二次对尊府生出这样的恨意。
第一次是在尊府,玄崖三尺神诞之上,他看到白天道生镇压郭清师姐,才怒火一起,大战白天道生,但那一次,心间的杀气,却远远不如这一次更强烈,那次他是为了自己的熟人,但这一次,却是为了自己不认识的人,那次他只想着发泄怒火,这次却想斩尽鬼神!
只是……
就算打定了主意,要杀尽鬼神,可是现在呢?
息九昭将他拉了回来,身边跟着的还有那几个被他救了的小孩。
连方贵到了这时候,都无法再说些什么了。
整座城池都寂静无声,压抑至极。
半空里的施施仙子,低叹了一声,准备再次拔动琴弦。
“方贵哥哥,我……我想救他们……”
也在这时,一个软懦懦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我也想救啊,可是……现在哪有什么办法?”
方贵这时候甚至都不敢回头,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也许,我可以试试……”
小鲤儿温软的小手,握住了方贵的手掌,似乎没什么底气似的。
“你?”
方贵吃了一惊,转过了头来,看着小鲤儿。
小鲤儿脸已红了,低下了头,声音低低的道:“我应该可以炼出治此魔瘟的丹药!”
第五百零五章 炼丹治瘟(二更)
“你想炼出治瘟的丹药?”
不仅是方贵,息九昭等人听了小鲤儿的话之后,皆是大吃了一惊。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小鲤儿,露出了并不太敢相信的模样。
若是古通老怪在这里,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那么他们或许会相信,可是如今看着小鲤,这么一个虽然蒙了半边的面,但仍然看得出十分稚嫩的小女孩,却是谁也生不出那样的自信来,毕竟丹道不是其他术法,不仅仅讲究天赋,还需要无尽的积累与经验,她太年轻了。
不过纵是心里怀疑,但这时候却也无人说些什么。
他们倒有些像是生怕戮穿了这个小丫头的谎言,担心她真炼不出治瘟丹来似的。
“我需要几昧灵药,还需要……一个丹炉!”
小鲤儿头也不敢抬,犹豫了一下,便直接小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我去给你找,你说都需要什么!”
方贵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转头望着小鲤儿,已是满面惊喜。
别人不相信小鲤儿,他可是相信的。
“丹炉我法舟上便有一尊,现在就可以搬来,你说需要什么灵药好了!”
便是息九昭,在这时也忽然向前踏出了一步,沉声说道。
不仅是他,就连他身边的那些族人护卫,也都已摒住了呼吸听着小鲤儿的话,瞧那紧张模样,只等着小鲤儿一声令下,便要迫不及待的去将法舟上有的东西都给搬运过来了。
“我需要牙皂、木香、北细、苏荷、苦桔、白芷……”
小鲤儿一口气说出了九种灵药,顿了一顿,又道:“不拘数量,越多越好!”
“这……”
听了这些话,息家族人顿时皆微微一怔。
他们面面相觑,有些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似觉不可思议。
“怎么啦?很贵吗?”
方贵一见他们的神色,顿时有些吃惊,急忙问道。
“一点也不贵……”
息九昭皱了皱眉头,忽然开口道:“恰恰相反,这些灵药都是世间最常见的,也是最常用到的,许多母丹便是用这些药材来炼制,我那法舟上便存了不少,只不过……”
他看向了小鲤儿,诧异道:“你确定用这些东西便能炼出治瘟丹?”
小鲤儿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应该可以的!”
息九昭皱了皱眉头,似乎并不很相信这句话,但微一沉默,还是道:“去拿出来!”
息家护卫道:“拿多少?”
息九昭瞪了他一眼,道:“全部!”
息家护卫急急领命而去,很快便冲进了半空,不一会,便见得阴影笼罩,却见他们不仅是取药材,干脆将法舟都开了下来,悬停在了城池上空,然后一箱一箱的药材搬了出来!
一一摆在了地上,息九昭等着小鲤儿检查,然后道:“若还需要其他的……”
小鲤儿看过了那些药材,忽然道:“不用了,这些就好!”
然后她微一犹豫,小声向方贵道:“方贵哥哥,我炼丹的时候……不想被人看到!”
“好,那就把人都撵走,再给你搭个帐篷出来!”
方贵一口答应了下来,便要撵人离开。
不过这一点,却是不用他来忙活了,息家的护卫闻言,早就已经取出架子,飞快的搭了一个巨大的帐篷,还在帐篷周围又布下了数道法阵围护,对于小鲤儿的这个要求,他们倒是无人说些什么,毕竟丹师炼丹,本来就不会轻易给人看去,这点要求,委实不算什么。
“走吧,你炼丹,我给你烧炉子!”
方贵不拿自己当外人,抬脚便扛起了丹炉往里面走。
倒是小鲤儿闻言,脸已红了,小声的道:“方贵哥哥,你也不能看的!”
“连我也不让进啊?”
方贵闻言讪讪的,眼神古怪的看着小鲤儿。
小鲤儿被他看红了脸,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默默的不说话。
“好了好了,我也不看!”
搁在平时,方贵就要闹事了,你连家传功法都给了,却还怕我看去了你的丹方?
不过眼下是要紧的时候,他也知道不能添乱,随口打了个哈哈,便将丹炉放进了帐篷里安置好,然后又帮小鲤儿把药材一堆一堆的送进了账篷,然后便踱着八字步走出来了……
拿两根手指指指眼睛,又指了一下息九昭,意思是说,我是出来盯着你们的。
别想偷看我家丑鲤儿的丹方!
……
……
息九昭也知道方贵横惯了,懒得理他,只是皱着眉头看了那账篷一眼,见到火光已起,便知道小鲤儿已经开了丹炉,他心下愈发的狐疑,忽然向着身边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道:“刘先生,在你看来,那女孩只取了那么九种普通药材,究竟是想炼什么丹呢?”
那中年文士,正是一路随行,专为息九昭一个人炼丹的,丹道造诣不低,但这时候听了息九昭的话,却不由得苦笑道:“我心间所知的治瘟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我实在不知道这么几种普通的灵药,能治得什么瘟来,在我看来,这些丹药其实只能炼一种丹……”
“啥?”
听着他的话,方贵都忍不住凑了过来打听。
“母丹!”
那中年文士苦笑着开口,道:“这样的丹药,只能用来炼未成形的母丹!”
听了他的话,不仅是息九昭,就连方贵也愣了一下。
所谓母丹,便是一些不具特殊药性的丹,只有壮体,活血,养神之效,修行中人,外出历炼时,因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便也不知该如何准备特定的丹药,于是便有人炼出了母丹,这样的丹药,并非成品,但好处在于,稍作加工,便可立时起到大作用。
便如有人受伤,那便在母丹之上加入一昧增血壮肌药材,便成了疗伤丹。
有人中毒,那便在临时取一昧解毒之药,混在一起,就成了解毒丹。
但也正是因为此乃母丹,所以炼制的时候,讲究的是药性平和,君臣相济,所有药性都已被中和,所以显得没什么用,其他的丹药吃了,或许还有毒性,这丹却可以当糖豆吃的!
“瞎猜什么呢?”
方贵对他们两的猜测不屑一顾,很有信心的道:“丑鱼儿炼的一定不会是母丹!”
“可我实在想不出她可以用这些药材炼什么丹了……”
息九昭闻言,都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方贵不屑道:“那是因为你们息家见识短……”
息九昭大怒,真想跟他吵起来,只是太不合时宜,只得作罢。
不过心里倒也一时有些好奇,心想那蒙面的丑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因为见了方贵之后,一直不见他介绍,他便也不好问,只是瞧那女孩年龄不大,虽然害羞,但自有气度,不像侍女,而且一身气机甚为凝炼,感觉不像是普通人的模样。
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难道是太白宗的郭清?”
“只是那郭清年龄应该要大许多,哪怕驻言有术,也不该如此稚嫩……”
心间胡思乱想,却也不好发问,只能耐心等着便是了。
如今等着的,倒也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在等着,而且分明有些焦灼,息家的族人与护卫,已分立四方,有人悄悄的去这城池周围,布下了阵旗,以免被染了瘟病之人,趁着他们炼丹的功夫,偷偷跑了出去,这城里的百姓,则不知究里,正携儿揽女,寂静的等待着。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其实时间很快,只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对于正常的丹师炼丹来说,这个时间有时候甚至都不够他们处理灵药的,小鲤儿那帐篷里,丹炉便已熄了……
然后帘子忽然被轻轻掀开,小鲤儿捧着一个托盘,缓步走了出来。
“居然真的成了?”
所有人都急忙上前去迎,满心诧异,更有些按捺不住的期待。
“去将这些丹药,分给他们吧!”
小鲤儿被这么多人围着,微低了头,只将托盘递给了方贵,不过又有些不放心似的,叮嘱道:“可以先不必分给所有人,且取一颗,融入水里,然后取一盏喂给他们看看,倘若确定可以治瘟,那再分给其他人好了,若有效果,便再度分之,我会继续炼丹……”
“姑娘暂且休息,药性剂量我晓得……”
旁边的息家刘姓丹师,早有些迫不及待,凑了过来,取一颗丹药观察。
方贵着急的提醒:“你给我小心,别捏坏了……”
那刘士丹师,也顾不上搭理方贵,只是取了丹药,在眼前观察了半晌,脸色却顿时更古怪了,与息九昭对视了眼,皆看出了彼此心底的诧异,只见此丹大如龙眼,色泽微红,嗅之有淡淡香气,质地光滑,无论怎么看,都完全像是一颗母丹的样子,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难道这位小姑娘炼了半天,真就只炼了一颗母丹出来,便想用它来治瘟?
“颜色与普通丹药还是有些差距的,至于是否能治瘟,试一试便知!”
息九昭微一沉吟,便直接依言融丹于水,然后取了一盏。
在人群里一扫,便挑出了一位身材较为壮实的凡人男子,那男子刚才还听见了这些仙人要杀他们,这时候忽见他们将自己拉了出来喂东西,顿时大惊,哭喊道:“仙人饶命……”
息九昭哪里跟他啰嗦,捏开下巴壳便灌了进去,然后随手丢在了一边观察。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那男子的反应,这么多修行者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倒把他吓的差点喘不过气来,猛烈咳了一阵,便伏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时间仿佛已经凝止,周围死寂一片,也不知过去了盏茶功夫,又或是半个时辰,他终于偷偷抬头瞧了一眼。
“没有了……”
周围忽然响起了一声低呼,是息家的丹师,他惊喜的冲上前,一把将那壮实男子拎了起来,捏嘴看眉头,放血看生气,末了已是忍不住激动的向众人道:“瘟气退了……”
“哗……”
所有人在这时候都激动了起来,纷纷抢上查看。
在这一刻,惟有方贵转过了头去看小鲤儿,只见她也正看了过来。
她脸上还蒙着白巾,但露在了外面的眼睛甚是好看。
第五百零六章 傻鱼儿(三更)
无论是何人,哪怕是古通老怪亲自来了,想对症下药,炼出针对这瘟气的丹药,怕也要花不少时间,而且中间不知要前后试量几回,更不知需要消耗多少灵药宝材才行……
可是太白宗这个看起来颇不起眼,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介绍过自己身份的小女孩,居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将这治瘟丹药炼了出来,尤其是她所有使用的药材,还都只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普通灵药,此事看在了息家族人眼里,委实已经与神话传说都差不多了!
再向那个脸上蒙了白巾,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模样有些恐怖的女孩,他们已觉得她头顶之上,似乎隐隐有着一种神秘的光环,所有人都可以确定,这个女孩的来历绝不简单!
当然,如今不是思量这些事的时候。
既然丹药有效,那自然便要立时去分给城池里的百姓。
很快,一锅一锅的水烧了开来,丹药投入锅里,然后取水喂给城中百姓,每一颗丹药,便可以煮得十锅水,而每一锅水,又起码可以分给二十个人服用,喂下之后,水到瘟除。
女孩这第一炉丹,只炼了三颗丹药,相比起整个城池的人来说,自然是远远不够。
而她,似乎也只是想着先试试有没有用,如今见到所有服下了丹水的百姓,身上瘟气退去,生气渐缓,面露红光,她也终于放下了心来,没有去看周围那些满面惊奇的息家族人,也没有去看所有翘首以待的城池百姓,只是转头看了方贵一眼,便又入账篷里去了。
很快,一炉一炉的丹,被她炼了出来,然后借由息家族人分发给池里的百姓。
第一炉丹,她炼了三颗,第二炉丹,便炼了九颗,第三炉丹,炼了三十六颗……
越来越多的百姓得到了救治,一个个满怀得生之喜。
“拜谢仙人赏赐玉露,拯救世人……”
不知有多少得到了救治的百姓,这时候再生感恩之心,一片一片的围绕了过来,携儿抱女,跪倒了一片一片,向着那帐篷的方向道谢。
虽然他们不懂修行之事,也不知道这些仙人先来斩妖魔,又忽传出要杀人,再又开始分发甘露救人,期间数次反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也知道,救他们的命,治好了身上那让人痛绝疫病的丹药,便是那账篷里出来的。
感恩之余,初时那点子恐惧也没有了,不但没有人再逃,甚至还有人回到了家中,取出了家里的鲜果,窝头、土酿的酒,一担一担挑了过来,甚至还有人杀猪宰羊的,便那血淋淋的,往这帐篷旁边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坚持认为神仙最喜欢吃生的……
“嘿嘿嘿嘿……”
方贵看着那一片片跪倒在地的凡人百姓,乐得嘴都歪了。
这才应该是凡人见到仙人的样子嘛!
有啥好吃的,立马敬上来,有啥好喝的,赶紧贡上来!
像之前那种吓的满地乱窜,哭嚎不已的,一看就不知是什么正经神仙!
得意洋洋的他,连吃了城里百姓送上来的好几把荔枝,还啃了一个窝头,并且认真的告诉了一个为首的老头子,神仙不喜欢吃生的,你应该把猪头煮熟了卤一下再送过来。
至于你说的那个处子……
……还是算了,神仙不喜欢这个调调,有寡妇的话你把她家门给我说一下就成!
城里的百姓如今有了生气,他也开心不已,这时候再睁开魔眼向周围看去,便见到这城中百姓的神念,一个个重又变得光洁干净,身上瘟气全消,这城池上空,那已经汇聚如云的瘟气,也正在缓缓的消散,这一座城,已经由瘟气肆虐,变得干净明媚,风清日郎。
……
……
“太神异了,简直难以想象……”
息家族人,尤其是那位丹师与息九昭,这时候甚至都已惊喜的难以置信,他们一边分发丹水救人,一边参研着小鲤儿炼出来的丹药,越是参研,便愈是糊涂,愈是惊讶……
“怪哉!怪哉!此丹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母丹,为何会这么神异?”
那丹师恨不得扔一颗丹药进嘴里尝尝,只是方贵在一边监督着,怕他们私吞,所以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心里的好奇劲儿却难以止遏,连声赞道:“如今一颗丹救二百人,效果仍然好得出奇,我看就算再减些份量,一颗丹救三百人都绰绰有余,这便说明,此丹的神异之处,还在我们想象之上,只是我当真不明白,那小女孩……小仙子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看过了此丹,着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息九昭亦一脸的惊奇,道:“按理说来,母丹不会如此神异,这便说明,她表面上是在炼制母丹,实际上,却又加了一味药引,可奇怪的是,我居然看不出这药引是什么……”
“呵呵,这便是老夫惊叹之处了……”
“无论如何,能治瘟救人的,便是好的!”
“……”
“……”
“丑鱼儿可真是太厉害了……”
小鲤儿在炼丹,息家族人则帮着分丹治瘟,倒是方贵自己没什么事干,便一直守在了账篷外面,往里面,是依着小鲤儿说的,替她看着,不让人看到她炼丹的丹方,往外呢,则是顺便看着她炼出来的丹药,可别被息家族人给私吞了,方贵方老爷可有些信不过他们。
不过在账篷外守了一会,眼见得照这个速度,全城人都不需太长时间,便可以得到救治,他也渐渐放心了,心里也实在有些好奇,小鲤儿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快便治好了全城人?
要知道按息九昭的说法,想治好这一场大瘟,那可需要一个大工程的!
面对息家族人的好奇,方贵是嗤之以鼻的,小鲤儿丹方,定然是不传之秘,别说息家人了,就算是自己的古通老弟来了,那也不能随便泄露,不过对自己来说,就没啥了……
连小鲤儿家的功法,自己都学来了,更何况一个小小丹方?
当然了,这时候他也不敢冒然闯进去看小鲤儿炼丹,毕竟她是为了治瘟救人,自己可不能跑进去添乱,不过自己只是保证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偷偷往里面看上一眼,那不就……
如此想着,趁左右人不注意,方贵便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转过了身去。
暗暗催动了魔山怪眼,额心之中,顿时有一丝神光微亮。
再下一刻,他的视野,已渐往帐篷里面飞去。
帐篷外面的法阵,本来就是息家人布下的,防得了别人的神识,却防不了他的魔眼,至于那个帐篷,在他的魔山怪眼之下,更是如同无物,很快的,他视线之中,便看到了如今正盘坐在了帐篷里面的小鲤儿,清晰毕现,甚至可以看到小鲤儿白巾之下,脸上的紫纹。
说也奇怪,小鲤儿脸上的紫纹,似乎又变少了。
白嫩的小脸在炉火映照下,显得红扑扑的,倒多了些让人心颤的好看。
这时候她正在炼一大炉丹,足有百颗,有了这些丹药,但可以保证将此城里的百姓尽数救治过来,甚至还有剩余,可以拿到别的地方救人,所以对这最后一炉丹,她也极为慎重。
不过炼丹的过程,却显得枯燥繁琐。
无非便是催生丹火,投入灵药,调整药性,炼化成丹,等等等等。
方贵看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特异之处,心里暗觉无聊,已准备要收回魔眼了,但也就在此时,小鲤儿这一炉丹,似乎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之时,她伸手取下了丹炉顶盖,像是被烫了一下,急忙吹了吹手指,然后捏了捏耳朵,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那炉里的丹药。
在这时候,她的脸色,就显得有些凝重了。
鼓了些勇气,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刀。
一滴晶莹的鲜血,轻轻滴入了那一炉丹中。
……
……
方贵忽然愣住了。
他看到了小鲤儿将自己的鲜血滴入丹中的一幕,甚至看到了这时候的小鲤儿,十根手指上,都已横布了许多伤口,难怪刚才提个炉盖都会被烫,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倾刻间,青烟四起,丹香四溢,那一炉丹,由洁白,转化作了暗红。
小鲤儿用来治瘟的丹,便是这种暗红色的丹药。
这一炉丹,已经成了。
前面的炼丹手法,与息九昭和他的族中丹师猜测的没有错,只是在用最普通的灵药,用那最普通的手法,来炼那种最为普通的母丹,惟一他们猜不到的,是最后这一步。
他们猜到了小鲤儿或许用了一种神异的药引,只是猜不到这药引是什么。
“这一炉丹炼好啦……”
小鲤儿捧着最后一个托盘,足有百颗丹药,出来递给了息家护卫。
“好好好……”
息家护卫大喜,连声道:“有了这些丹药,全城百姓都可治得好了,仙子且歇歇!”
“多谢仙子降下甘露,拯救世人……”
有不远处的百姓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已喜不自胜,欣喜的向小鲤儿拜谢。
“呵呵,这位小友丹道如神,刘某敬佩之至……”
不远处的息家丹师,也远远朝着小鲤儿一揖到底,由衷赞叹。
被这么多人夸着,谢着,小鲤儿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向方贵看了过来,她这时候脸上的紫纹,比在太白宗领悟过阴阳道蕴之后还少,脸上虽然还蒙着白巾,但能明显看出她已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模样,这时候面带羞怯,更是显得前所未有的好看与动人。
方贵心里忽然有点堵得慌,慢慢走到了小鲤儿身边,与她一起站着。
哪有什么洒落甘露救世人的仙子……
也没有什么丹道如神的小天才……
……有的,只是一个偷偷用自己的血救人的傻鱼儿而已!
第五百零七章 大家风范
“仙子妙手除瘟,功德无量!”
“今日小仙子治瘟之事传出,世间怕是又要多一个小古通了……”
“仙子非但炼丹治瘟,救了百姓,更免了我息家一番杀孽!”
丹药分发之后,很快满城数万百姓,便皆已驱除瘟气,不仅如此,便是其中一些伤重者,体弱者,或是原本便有顽疾者,如今服下了丹水之后,居然也再复生机,只觉身体康健,满是力气,心下惊奇,自不待言,心悦诚服,顶礼膜拜,真将小鲤儿当成了下凡仙子。
至于息家,更是将小鲤儿当成了不世奇才,言语之间,惊奇赞叹,说她是一个小古通,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她炼丹救人,倒不必息家动手杀人了,心里确实是真真的感激。
倒是小鲤儿,见城中百姓都已得救,脸上也见喜色,可是她却经不住这么多人夸,很是不好意思,声若蚊蚋的谢过了几句之后,便躲在了方贵身边,羞红着脸,不敢抬头了。
而这时候的方贵,脸色却也很是复杂。
像他这样的性子,居然没有趁机跳出来自吹自擂,大揽风头,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小鲤儿身边,对众人夸奖小鲤儿的话,甚至是那满城百姓感激的话,都充耳不闻,便连息九昭都觉得有些好奇了,心想他居然没有借这个风头压过我,难道是忽然之间转了性子?
“公子,我们已探查过了!”
也就在此时,远空里有人急急踏云而来,正是息家的两位族人,来到此间,便向前行礼,同时向小鲤儿与方贵也行了一礼,这才回禀道:“我们奉公子之命,往前探查,果如公子所言,闹起了瘟情之地,不仅这一座城池,左右数个村落,或是前方三里外的另一座城池,或是满村之人,皆已被鬼神屠戮,吞食一空,凡有幸存之人聚集的,皆是疫病四起……”
息九昭闻言,脸色便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他们停留在此城炼丹救人,前后已近一天时间过去,自然不可能闲着,他便早就派出了手下人,四处探查周边形势,如今看来,倒与他之前猜的一样,如今这座城,只是他们碰到了,可在其他地方,仍然有许多遭鬼神肆虐,引发了瘟情的,越往西南去,便越多。
“息公子,你不必担心!”
也在此时,方贵身边的小鲤儿听着息家护子的话,便已明白了息九昭的担忧,轻轻向他开口道:“我炼的丹药,若是可以治这一种瘟气的话,那其他的瘟气,应该也能治!”
“能治所有的瘟气?”
息九昭听闻此言,顿时满面惊喜,激动的有些难以自持。
其他诸位息家族人,也皆难以置信的向着小鲤儿看了过来,惊奇难言。
治鬼神之瘟,最难得便是繁锁复杂,难以厘清。
鬼神生于秽物,每一只皆不同,有可能引发的瘟气,自也不同。
若只治一只鬼神引发的瘟气,那便针对其瘟病特点,炼一种丹即可,可是若想治另外一只鬼神引发的瘟气,便要重新参研,重新炼丹,如此翻复叠加,那便成了一个大麻烦。
尤其是如今的永州,不知有多少鬼神魔乱,又不知这场场大乱里,滋生了多少新的鬼神,它们有可能引发的疫情,简直就无法想象,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谁能一刻不停的,参研各种疫情,又一刻不停的炼出新的丹药来针对?
这得需要多么庞大的人力与物力?
面对鬼神瘟气,让人绝望之处也在这里。
一旦形成了这等局面,怕是整个北域的丹道仙门全来了,都无济于事!
可是如今,小鲤儿却轻轻一句话,便解决了这最大的难题!
这使得他们堂堂修行中人,看着小鲤儿,都像是凡人看着仙子一般了,既是难以置信,又是惊奇不已,一时间还真为这是哪里的仙子下凡,普渡世人来了……
……
……
“快快快,事不宜迟,解了此城瘟气之后,小仙子炼出来的丹药,还剩了三十多枚,你们且赶去四方,用这些丹药给他们治瘟,分发完毕,看着他们饮下,再赶回来……”
一边的息家丹师,立时吩咐了息家一众护卫。
在治瘟之事上,他乃丹师,更为擅长,甚至都不必通过息九昭来下令。
那些侍卫也知道轻重缓急,立时答应了下来,带了丹药,腾云而去。
“小仙子,且来休息!”
如今池中,倒只剩了息九昭与刘姓丹师、息家两位长老,还有方贵与小鲤儿等人,他们暂时无事,便请了小鲤儿与方贵,入法舟之中坐着,息家一位长老,亲自去煮了丹茶过来,第一盏便给了小鲤儿,第二盏给了方贵,第三盏才给了自家的公子,一起稍作休息。
“小仙子,或许你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饮过了茶后,息九昭忽然望着小鲤儿,轻声开口道:“你炼的丹,神异非常,我们治了此城瘟气,剩余丹药,还可以治这周围城镇的瘟气,不过,如今永州鬼神肆虐,已蔓向周边,我们须做好准备,或许不仅是此地,如今整个永州,甚是远州,也都有瘟气流传了……”
旁边的丹师,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将需要更多的丹药……很多很多!”
“我晓得的!”
小鲤儿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道:“只要有足够的母丹药材,我应该可以炼出更多的解瘟丹来,然后还要请息公子带了这些丹药,赶往四方,分给……”
“不治了!”
也就在此时,一直沉默寡言的方贵,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有些诧异,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就连小鲤儿,也是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解的看着方贵。
“炼了这么多丹,已经很好啦!”
方贵头也不抬,闷闷的道:“之前你们说要杀了这个城的人,我们不理,所以丑鱼儿就炼了这么多丹药,给他们治好啦,结果你们又说整个永州都有瘟气,全要我们来炼,我们便是有……哪能炼了这么多,所以啦,不治了,治了这一个城就够了,其他的让别人想办法!”
“你这……”
息九昭等人听了,皆大为不解。
初时他们见治瘟无望,提出了要杀尽这城中百姓时,是方贵表现的极为不愿,可如今,既然有了神异丹方,可以治去这所有的瘟气,怎么又忽然是他跳了出来,表示反对?
反复无常,没得让人气闷。
息九昭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一边的丹师忙笑道:“方道友,炼丹用物,我们……”
“我们炼丹用的东西,你赔得起吗?”
方贵忽然瞪了眼,冷冷向那丹师说了一句。
那丹师顿时语塞,虽然不解何意,但见他真发了火,却不好多说了。
却是旁边的小鲤儿,见了方贵这个样子,小声的向他劝道:“方贵哥哥,我们要救人的!”
“救个鬼的人?”
方贵忽然抬起头来,怒气冲冲的道:“你以为你是怎么炼丹的,我不知道?”
小鲤儿顿时吃了一惊,微微沉默了下来。
而息九昭与那丹师、长老,不知何意,更是一时未曾开口。
场间气氛,莫名开始显得有些压抑,诸人大眼瞪小眼,皆不敢出声,正当息九昭已经忍不住想打破沉寂问一问时,小鲤儿忽然轻声道:“方贵哥哥,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一边坐着的方贵,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
两人一起离开了法舟,到下方城池去了,息九昭等人目送他们离开,都十分的不解。
方贵与小鲤儿两个按落了云头,走在这城里,只见这城中百姓,已皆有了许多生气,如今夜色虽已降临,却也都没有去休息,有人在推车运土,帮着收敛那些亡者的尸骸,有人在修缮倒塌的房屋,安置妇孺,有人召集人手,炖菜煮粥,分给满城无法归家的人。
方贵与小鲤儿两个人从城中走过,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便如临凡的仙童玉女,这城中百姓见了,皆敬畏而欣喜的看着他们,虽然没有再跪,但却一个个都向他们笑着……
走在了城中时,还有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给了小鲤儿一串糖葫芦。
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子,给了方贵一锅卤猪头肉。
“方贵哥哥,我要救人的!”
小鲤儿手里拿着糖葫芦,慢慢走了许久,才抬头向方贵笑着,道:“爹爹他从小就给我讲了好多道理与规矩,我都记不住,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给我讲,修行中人,便是要庇护凡俗,救治百姓的,这样的道理,我很喜欢,可是年龄大了,他就不给我讲啦……”
“但我记住了,一直都没有忘!”
“你之前问我什么是大家风范,我也说不好……”
“但我觉得,扶危助弱,护一方百姓,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
“……”
“……”
“我村里出来的,哪懂你们这些大家风范?”
方贵一直闷闷的不作声,两只手抱了那锅猪头肉散步,直到这时才抬起了头来,神色在这时候,倒有些莫名的委曲,甚至是害怕,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小鲤儿:“你会死吗?”
小鲤儿听着,低下了头,脸色倒似有些欢喜,过一会,才摇头道:“不会的!”
“可是……”
方贵有些为难,抓着小鲤儿的手,看她指尖上的伤口:“会疼吗?”
“这倒是有一点的……”
小鲤儿被方贵抓着手,脸已红透了,老老实实的回答。
但她立刻又补了一句:“可是能救了这些人,我心里欢喜!”
第五百零八章 听你的(二更)
小鲤儿平时是很听话的,可是当她不听话的时候,能怎么办?
直到如今,方贵也不明白,为何小鲤儿的血可以做药引?
鬼神瘟气,本就是最难缠的东西,否则当时的息家,也不会一看瘟气起了,便立时做下了要斩尽这一城人的决定,因为这对城中百姓来说,瘟气一出,本就是死棋,但连一方大世家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为何小鲤儿却只用一滴血做药引,便成功的将瘟气退去?
甚至不只退一种瘟气,而是所有瘟气!
无怪乎息家人会将小鲤儿奉若神明,因为这某种程度上,本就是神迹!
好在,小鲤儿说了,她不会死。
虽然方贵始终难以理解,一个人身上的血是有限的,若是她每炼一炉丹,都需要以自己的血做药引的话,那么她一共才这么几十斤的重量,全部的血都挤出来了能有多少?
血流光了,又怎会不死?
但这事牵扯到了小鲤儿的秘密,她又不肯说,于是方贵也只能眼瞅着小鲤儿有些雀跃的跑了回来,开始与息家族人商量起了炼丹救人之事,息家人倒是很奇怪,也不知方贵与小鲤儿这一趟出去,又说了些什么,不过见他虽然闷闷的,却不阻止了,便也以大事为重。
“现在我们必须做好整个永州,甚至是相邻的远州,都已出现了瘟气的准备,所以这时候要炼制的解瘟之丹,自是越多越好,如今我已向族人传讯,命他们运大量灵药过来……”
听着息九昭的话,小鲤儿轻声询问:“能有多少?”
“十万灵材,能炼大约万颗母丹!”
息九昭略一沉吟之后,给出了一个数字。
小鲤儿听了,倒是脸色微变,摇头道:“这是远远不够的!”
“这已经是我息家的极限了!”
息九昭叹了一声,道:“小仙子想必也知道,如今在息州,我家也与与各大仙门一起,正面对抗尊府大军,每日惨战连连,同样需要大量的辟毒丹、疗伤丹,里面有大量的灵药,与我们所需的是重叠的,所以我们此时能抽调来的灵药,等若是从战场之上省下来的!”
息家丹师刘振谋忽然道:“有这万颗丹药,其实便已经可以治住这场瘟气,我们根本就不必所有人都救治,只须入了永州之后,便将丹药散布在各地边缘,救治外围百姓,由外而内,便可以斩断瘟气蔓延,再集中力量,将永州作乱的鬼神斩杀,这番魔祸,便过去了!”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会有很多人……”
小鲤儿听了这丹师的话,顿时脸色微变,猜到了他的想法。
息家丹师低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场间人其实都明白他在说什么,包括方贵,如今永州魔祸,蔓延四方,里面实在不知有多少百姓幸存,又有多少人沾染了瘟气,若想全部救治,那将是一个众人无法想象的数量,绝非息家与太白宗合力可以解决,所以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便不是救治所有人……
如今息家估算的数量,只是要以足够的丹药,将外围百姓救治,截断瘟气蔓延。
至于魔地里面的,听天由命便是了。
……
……
“或许不一定非要炼丹……”
小鲤儿倒像是早就有了主意,低头想了一会,小声道:“我们可以炼制辟邪药浆,然后再以巅倒乾坤大阵,倒灌入灵脉,介时灵脉转化,有了药气,蒸腾出来,便自可除瘟,而且灵脉流转不定,息息不止,只要药浆足够,自然而然,便会满布永州,救治所有人……”
“什么?”
息家族人一下子都站起来了。
尤其是息九昭,更是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一开口便是如此霸气!
改换一州之灵脉,这是何等大手笔?
像小鲤儿说的巅倒乾坤阵,以及倒灌药浆入灵脉,借地脉蒸腾以除瘟之法,原理上其实十分简单,他们也懂得,可是在小鲤儿说出来之前,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往这里想……
原因无他,这工程太大了!
几乎有改天换地,强转乾坤的霸气……
息九昭心里都不由得骇然,认真的看了小鲤儿一眼,心里暗忖:“不得了,太白宗家底还不如我息家,其弟子怎会有这等气魄?她说的方法,北域人纵是知道,也不会提出来,因为下意识便觉得不可能,但她却说出来了,哪像北域修士,倒像是东土大世家出来的……”
……
……
“小仙子,你可知道这需要多少灵药?”
息家丹师心里微一盘算,也苦笑了起来,摇头道:“倒灌药浆入永州灵脉,倒是不难,以我息家之能,还设得下这等巅倒阵,可那药浆之数,却委实可怖,大概需要……”
小鲤儿柔柔的道:“若有十万药浆,应该够了!”
“十万……”
息家丹师苦笑了一声,道:“那便需要百万灵材,才有可能炼得出来了……”
小鲤儿点了点头,道:“或许能省一点,但也差不多……”
息家族人顿时面面相觑,皆露苦笑。
“这么庞大的灵药,我息家是拿不出来的……”
息九昭沉吟了半晌,忽然道:“或许可以传信给周围各大仙门,让他们凑一些来!”
“也只能如此了!”
息家丹师点了点头,道:“鬼神作乱,他们首当其冲,本该尽一些力!”
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而是尽可能满足小鲤儿的要求,当下便有息家族人,取各传信之符来,以息家大公子的名义,传信各方仙门,申明如今瘟气厉害,着他们将门中灵药送来,小鲤儿见他们都如此配合,心间也十分开心,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
不过,事态的进展,很快便让人沉闷了起来。
息家大公子的信传出去之后,约一天功夫,便开始有仙门赶来,皆运送了自家的灵药过来,有千斤的,有数百斤的,零零散散,在城池之外,堆起了一座小山,倒颇壮观……
可关键是,与治瘟气所需要的整体数量相比,却太少了。
少得令人发指……
“就算西南荒地,资源缺失,他们也少得太厉害了些……”
息家大公子息九昭,都已忍不住发了一通怒火:“难道是我息家的名头,在这西南之地不好使了吗?还是说他们不明白这瘟气的厉害?本公子需要百万灵材,自己都运来了十万,如今这永州及周边仙门,自家人的事,他们居然只送个三五百斤,还要不要脸?”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刘姓丹师苦笑道:“如今永州鬼神魔乱,愈发厉害,周边仙门,皆如临大敌,本来便想多留些灵材给自己,以渡大难,再加上……这瘟气影响到的是普通人,他们却是修行中人!”
“便是普通人,也是他们永州的普通人,倒要本公子来操心?”
息大公子满面杀意:“难不成本公子除魔之前,先要斩一批仙?”
“若我们鬼神还未斩得几个,便先将这里的仙门力量除了一空,恐怕这魔祸也不必除了,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小仙门,家底不厚,就算我们真的全部都抢了来,怕也不够……”
刘姓丹师苦笑不已,也知道自家公子发火归发火,这等事是不会做的。
只是他们在这里发愁,另一厢的小鲤儿,却也更是渐渐消沉了下来。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认真参研炼制药浆之法,推敲着自己心里那个救治所有百姓的法门,已颇有期待之色,可是在得知灵材一直不够,且缺口十分之大时,却渐渐笑不出来了。
方贵这两天的话极少,一直在旁边瞧着她。
他本就擅长察言观色,这两天自然也能看出小鲤儿的心境变化。
别人不知道这小丫头,为了治瘟救人,付出了什么代价,他却是能隐隐猜到的,但也就在她已经决定付出这些代价时,却忽然发现她想救所有人的方法,根本就行不通……
就算她想救人,也只能如息家人所言,救一部分的人。
另一部分,只能放弃!
……
……
“好歹能救差不多一半人呢……”
方贵憋了两天,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时候实在忍不住,只好来劝。
“可另一半人呢?”
小鲤儿抬头看着方贵,小脸似乎都有些憔悴:“真让他们等死吗?”
“等死又怎么样?”
小鲤儿犹豫了好一会,才道:“若我可以救人,但却没有救他们,那会不会……”
“会不会那些死了的人,都等于是我杀的?”
“……”
“……”
“这是什么鬼道理?”
方贵已几乎火冒三丈,指着小鲤儿的脑门就开始骂:“你是脑子有问题吗?本来就是自己在拿血炼丹,你有多少血可以用?要炼这十万道浆,又得搭上多少的血?能省一半,这是大好事,可你却非要想不开,非得把自己这一身的血都搭上去?你血流不完是不是?”
小鲤儿被他骂的低着头,不还嘴,但也不吱声。
“你这犟起来的样子太讨厌了,比驴还讨厌……”
方贵愤愤的骂了半天,急的抓耳挠腮,但骂着骂着,声音却低了下来。
他固然可以一直骂,却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小鲤儿是真的想救人,自己再怎么去骂,她不听有什么办法?
……
……
于是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方贵忽然一声长叹:“我帮你吧!”
小鲤儿微微一怔,惊喜的抬起了头来。
“我说你时你不听,那我能怎么办?”
方贵满面的无奈:“那就只好换我来听你的了!”
第五百零九章 人仙大药(三更)
如今要治这场大瘟,灵材是关键。
可也正因为这灵材需求太多,谁也想不出办法来!
息家一州之大世家,也只能准备不到十分之一的灵药材,而这周围小仙门运送了过来的灵材,却甚至还不如息家,与小鲤儿想炼十万药浆所需的数额,还有着巨大的差距……
在这种情况下,谁有办法解决?
也就在众人皆一筹莫展之际,方贵心里终于动了火,他决定靠自己来,做了决定之后,他便也不再有半分的耽误,直接来到了息大公子的法舟之上,望着也正因为缺少灵材,而满面忧愁的他,问了他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能不能联系到与丹火宗相关的商号?”
“丹火宗?”
息大公子听了,顿时苦笑:“没用的,如今这局势,便是想买,也买不来……”
“不用你买!”
方贵的说的简单:“你便只帮我联系到丹火宗商号即可!”
息大公子,并不明白方贵要做什么,但见他如此笃定,也只好答应了下来,很快便以神符传讯,联系到了千里之外,一处丹火宗弟子负责的商号,然后方贵对着那一道正在燃烧的神符,又用最简单的话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需要多长时间帮我联系到古通老哥?”
对方十分诧异,哪知是何方神圣,居然直接唤古通为老哥?
不过毕竟是息家传来的消息,却也不敢怠慢,只能耐心的解释:“宗主如今正在镜州,路途太过遥远,即便是神符相传,也要数日时间,额下若有急事,可寻明月小姐,如今西南之地魔乱,她也赶了过来,坐镇大局,亲自调动整片西南之地的灵材物资……”
“她在附近?”
方贵听着微微一怔,心里有些不情愿。
若是面对古通老怪,他有十成把握说动,但若是那个讨人嫌的明月的话……
心间却也无奈,毕竟北域广大,若是古通老怪在镜州的话,那离着永州起码十万八千里,横跨数州,即将是神符道道相传,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将话递到他那边,没奈何之下,便只能让这丹火宗的弟子,将神符投入法阵,然后递到了正在邻州公干的明月小姐那里。
“你有何事找我?”
明月小姐的神念化作声音,从神符里面传了出来,仍是冰冷冷的,跟之前一个样。
“我要灵材,起码能炼十万药浆的灵材!”
方贵单刀直入,毫不客气的说道。
明月小姐顿时大怒:“你可知如今南地形势如何,灵材有多紧缺?”
“少跟我扯蛋,我是为了治瘟气!”
方贵也憋着一股子火,立时就骂了起来:“你也别跟我说灵材有多稀罕多贵,反正你还欠着我钱呢我跟你说,真要把以前的帐算起来,你们丹火宗都是我的,何况这点灵材?”
听着他骂了半天,明月小姐竟是出奇的平静,直等他骂完了,才道:“你能治瘟?”
“我不能,我家丑鱼儿能……”
方贵有些诧异,立马回了一句。
明月小姐沉默了一会:“有把握?”
方贵有点不耐烦了:“没把握我会跟你说这些?”
一边的息大公子听着方贵与明月小姐说话,便已惊奇不已了,这位丹火宗小掌柜的架子有多大,他可也是知道的,便是连息大公子这等身份的人,修为还高了她一境,在她面前,也没讨来过好脸子,尤其是,这时候两人正在讨论的可是数十万灵材,当是小数?
而明月小姐接下来的话,却忽然让他大惊失色。
“我会调给你!”
明月小姐回答的干脆利落。
息九昭瞬间瞠目结舌,就连方贵也愣了一下。
“那个……”
方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准备再说两句。
但明月小姐已很冷冷道:“其他的话给商号里的伙计说便可以!”
就在方贵还没反应过来时,神符里已神念消失,再无动静。
方贵有些愣神的看了息九昭一眼,傻傻道:“她这是答应了?”
“她是答应了……”
息九昭自己都吞了口口水:“甚至都没提灵精的事……”
自己越说都觉得越离谱了,看着鬼一样看着方贵,满面的难以置信,早在之前,方贵就拿着丹火宗的名头吹牛了,不过因为他吹的太离谱,息九昭将信将疑,而且这将信将疑里,还是不信的成份居多,可是到了如今,听到了明月小姐的吩咐,他却着实愣神了……
妈的这小子吹的居然是真的?
“这个……明月师侄女长大了,懂事了……”
就连方贵自己,都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好一会才尴尬的解释了一句。
得了这样一句允诺,息家命自家族人,开始与丹火宗各地商号联系,虽然对方都答应了下来,一应吩咐答应的爽快,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方贵自己也同样忐忑,两个人就这么傻愣愣的坐着,直等到又一天时间过去,开始有无数法舟从四面八方而来。
轰隆作响,法舟如云。
每一艘法舟之上,都载着满满的灵材。
更有许多法舟,运来的是药浆元液,现成的,加入药引便已可用!
随行而来的,还有近百位老丹师。
他们皆是奉了明月小姐的调令,来帮着炼制药浆的。
这数十艘法舟同一时间,自各个方向驶来,交织如云的场面,就连方贵都吃惊不已。
一时间,心里居然升起了一种隐隐敬畏的感觉……
他以前还真有点瞧不太上丹火宗来着,毕竟丹火宗的那位宗主能炼丹却不能打,而且丹火宗的掌柜又讨人嫌还自作聪明,但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发觉,或许丹火宗的力量,当真要比自己想象的,还大的多……
更为敬畏的是息九昭,他比方贵更了解,丹火宗调动这么大手笔,需要付出多少。
而这一切,居然只是因为这太白宗小弟子的一句话?
……
……
“方贵哥哥,你……”
最为惊喜的是小鲤儿,她没想到方贵居然真帮她做到了这一点。
站在了帐篷处,抬头看着空中那一片一片的法舟,整个人都已要雀跃了起来。
“呐,你自己非要救人,那我就帮你啦……”
方贵望着她兴奋雀跃的模样,却是有些讪讪的,高兴不起来,嘴里忍不住嘟嚷着:“可就算十万药浆能炼制出来,却得需要多少药引啊,你确定自己身上这点血……能够?”
这时候的他,已通过丹火宗,调集来了足够的灵材,但心里却着实高兴不起来。
内心里有种隐隐的想法,让他觉得有些坐卧难安,是自己找来了这么多灵材,倘若小鲤儿又要因此而消耗更多鲜血,甚至因此而丧命的话,那么小鲤儿,算不算是自己害的?
“方贵哥哥……”
望着方贵忧心忡忡的模样,小鲤儿笑靥如花:“这一次炼丹,你帮我烧火吧?”
……
……
“我不需要一直用自己的血来作所有药引……”
此前小鲤儿的帐篷,不肯让任何人窥探,方贵也不得进入,但如今,方贵却终于可以进入此间,小鲤儿也终于肯向他解释一些东西:“此前炼丹,我需要以血为引,可是我自己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我的血也不够,所以我便想以药浆灌入灵脉的方法来治瘟……”
“炼制药浆的话,十万药浆,我便将一身的血都灌进去也不够!”
小鲤儿轻声解释着:“所以我需要炼一颗血神丹,以此为引,再炼药浆……”
“有啥区别?”
方贵还是没懂,仍是有些忧心忡忡。
“炼普通的治瘟丹,每一炉皆需要我一滴鲜血!”
小鲤儿也继续解释:“但炼血神丹的话,只需要我三成本命精血!”
“三成……”
方贵听着已快要跳了起来。
身为修行中人,他又如何不知道三成本命精血的重要性?
便如他自己,若是不停的吃血气丹,然后不停的给自己放血,那么三五天内,放个几百斤也没问题,虽然当时会虚弱不少,可慢慢补起来,总是可以很快便恢复过来的……
但若是本命精血的话,那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甚至还有没有希望恢复?
须知道,当初入太白宗时,他便是因为本命精血枯竭,遭了多少罪?
“三成本命精血,便可以救这么多的人,已经很好啦……”
小鲤儿转头笑着,道:“而且你看,我没有骗你吧,三成本命精血,不会死的……”
“你先别嘻皮笑脸的……”
方贵只觉一肚子疑问,问出了最要紧的一个话题:“为什么你的血可以做药引?”
小鲤儿不说话了,低头默默的准备起了炼丹的灵材。
过了一会,她才小声道:“我得快一点,虽然这段时间,我用的只有普通的血,但是一旦动用了本命精血的话,家族便会生出感应来的,我担心有可能会……炼不成了!”
……
……
方贵不知道小鲤儿的血,为何可以作为药引,来治瘟气!
息家大公子一行人,甚至不知道小鲤儿在用自己的血作为药引。
丹火宗新近赶来的丹师,根本就不知道是小鲤儿在炼药治瘟。
只有在如今静静泊在了城西的太白宗法舟上,一直都没有露过面的幕九歌,他横剑于膝,耐心的等待着,这几天里,他像是化作了一块顽石,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但在小鲤儿开了丹炉,准备炼制那一颗作为十万药浆药引的血神丹时,他却忽然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东土世家,果然还是如此狠心……”
“只不过……”
“就连你们也没想到,苦苦炼制的人仙大药,却起码有三成用在了凡人身上吧?”
如此想着时,他忽然悄悄出剑。
一道剑光,不着痕迹的飞上了半空,将某些远自东土而来的感应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