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以剑破法
神字法一出,便是方贵的横扫九天无敌霸玄功也倾刻无功。
其实哪怕到了这时候,他也没有从白幽儿的言语中,了悟这神字一法的精髓究竟是什么,毕竟白幽儿也不傻,不可能真个将神字一法的关窍与玄妙之处全告诉他,这时候的方贵只是明白,白幽儿神法一出,自己居然像是成了完全没有防护的傻子,一切皆被人看在了眼里
自己的术法伤不着她,想逃逃不掉,甚至连心里的念头,都被她给看了去……
那么,自己还怎么跟她斗法?
这时候的白幽儿,甚至成为了方贵心里感觉最恐怖的人。
便仿佛一切都被此人料中,没有了任何秘密!
所以方贵又气又急,决定要杀人灭口。
这娘们知道的太多了……
……
……
术法不灵,还有剑!
方贵卯足了一口气,从那被无尽神光缠绕的状态里挣脱了出来,然后再也不敢有半分的迟疑,直接便将一身法力灌入了浮屠剑中,倾刻间剑重如山,向着白幽儿横扫了过去!
一出手,便是太白九剑第四式!
星垂日落天地沉,一剑在手剩三尺!
这一剑最初是幕九歌所传,但方贵没有领悟的太透彻,再加上自己的一身本领本来就挺够使,于是很快就荒废了,直到数月之前,安州尊府玄崖三尺神诞之上,太白宗主剑斩十二邪神,才再度将这太白九剑里面的诸般关窍讲给方贵听,也使得他重又开始了剑道领悟。
此剑,讲究的便是一剑既出,心不乱,意不倒,天塌下来,也要撑起三尺!
这时候的方贵,正被那朝仙宗圣女身上的神意压得动弹不得,宛若天塌地陷,心逢绝境,于此时用出了这一剑,倒恰是相得益彰,更好将那无处不在的压力给撑开了一条口子!
于是他这一剑,也是愈发顺畅,转瞬间斩到了白幽儿的面前。
“不对……”
白幽儿迎着这一剑,已甚至有些花容失色。
她这时候看着方贵,心神都慌乱了些,甚至感觉很难理解。
方贵见术法不灵,忽然施展剑道来对抗自己,自然是合理的,甚至他施展的这剑道也非常的合适,可关键在于,方贵刚才明明已经因为心生退意,被自己的神意给压住了啊……
那种压制,甚至是完全掌握的一类。
倘若不是彻底掌控了方贵的心神,她也无法顺利读到方贵的心念。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方贵居然强行挣脱,向自己出剑?
这不合理!
起码这位朝仙宗圣女白幽儿不理解,在她的理解之中,方贵不应该挣脱自己的掌控,他也不应该有向自己出剑的机会,这时候的他,就应该完全成了木偶才对,一定有什么问题……
而事实上,哪怕是此时的方贵,都有些不明所以。
他只是愤怒,然后出剑,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挣脱了出来的……
……
……
“那一道归元不灭识,没有白传他……”
场间所有人里,要么是对神字法不了解,要么是对战局看不真切,要么自己本就是糊里糊涂……就是方贵……所以倒惟有一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太白宗主看到方贵绝境之中,顺利挣脱,怒向朝仙宗圣女白幽儿拔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放了下来,面露笑意。
他的绝学归元不灭识早就传给了方贵,而且当时方贵就修炼的不错,在当时棋宫夺魂之时,方贵就是凭着这归元不灭识,才成功逐退了棋宫的那一道魔灵,保住了自己神念!
所以他早就知道,白幽儿的神字法,绝不至于将方贵彻底掌控。
毕竟神字法再强,他的归元不灭识也是不弱的。
……
……
“哇呀呀……”
“星垂日落天地沉,我要一剑剁了你!”
“我有一剑人间来,过来一剑剁了你!”
此时的方贵可不管那么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可以挣脱,是因为修炼了归元不灭识的缘故,潜意识里他还觉得所有人神识都应该这么强,所以他这时候只是愤怒的出剑,一边哇呀呀大叫着,一边念着威风凛凛的太白九剑口诀,唰唰唰剑出如雨,狠狠碾压了过去!
“何敢如此?”
朝仙宗圣女白幽儿在方贵这一剑快似一剑的攻势之下,已是愤怒无比,厉喝连声。
迎着方贵的剑势,她也不落下风,袖子里飞出了一道软剑,于刻不容发之际,与方贵的剑势一触,但也只是这么一触间,她便脸色大变,身形飘飘,急急闪身了开去。
只此一招之后,她便再不肯与方贵的剑势硬碰硬。
此前她施展术法,还能与方贵斗得旗鼓相当,撑了良久,才落入下风,可是如今斗起了剑势,她只是稍一接触,便确定自己着实与方贵差得极远,一剑相交,她的胳膊便已发麻了,气血都有些倒流,心底已是异常吃惊,这小鬼才筑基境界,剑势之中,怎会有这等霸气?
“朝仙宗的长老曾经说过,朝仙宗收藏北域各大仙门秘法,惟有一件憾事,那便是安州一方小仙门太白宗里的太白九剑,难道如今这个小鬼施展的,便是这一路剑法?”
报着这种念头,倒是彻底失了与方贵斗武法的念头,心底明白,自己若是想顺利拿下这个小鬼,便还是要施展神字法,可是刚刚因着方贵突施剑道,自己心念已是稍乱,如今方贵又是疯了一般,一剑一剑的向着自己乱砍,再想顺利施展神字法,竟没了足够的时间。
倒是方贵,挥剑反击,见到这白幽儿居然一下子又没有了刚刚那种深不可测,强大无边的感觉,反而被自己逼得狼狈后退,心间顿时兴奋了起来,急急赶上来痛打落水狗……
“仗剑江湖临风雨,今天我要砍死你!”
“剑下看尽皆为丑,不砍死你不罢手!”
“前路苍茫须出剑,剁碎了你当肉馅……”
“……”
“……”
越喊越猛,越猛越喊,太白九剑翻复使了出来,居然有了一种随心所欲的蕴意,似乎已不必在意什么剑招剑式,只是顺意出剑,自然而然,便已霸道无双,纵横天地之间。
而那圣女白幽儿,因着心神一乱,便被方贵的剑势缠了上来,居然无法摆脱,被他杀的步步后退,只剩了闪避之力,可如今这般后退,又能退去哪里,连退了数步之后,便已身形散乱,眼见得方贵一剑崩来,她已难以闪避,只能再次银牙一咬,丹光倾泄而出……
这种丹光,乃是金丹修炼结丹之后所独有的手段。
一个金丹与筑基斗法,自然是极不公平的。
而最不公平的,便是以金丹的丹光,来压制筑基境界的修士!
以白幽儿心高气傲的性格,平时绝不会做这等事,甚至恨不得自封了修为与筑基境界的人交手,然后轻松胜之,这才能对得起自己的一身傲气,可是如今,她顾不上了。
实际上在这一战里,她已不知有多少次,都是靠了丹光才堪堪避过了险境!
“唰!”
丹光一起,犹如云霞,倾刻间将方贵那一剑崩飞了出去。
面对这样相差悬殊的力量,方贵甚至连手里的剑被崩飞出去都有可能。
只是在这时候,方贵的太白九剑已使得酣畅淋漓,他气意到处,剑法本身便多了一种无形气魄,某种真髓已经在他剑道之内形容,在朝仙宗圣女白幽儿的丹光反弹而出时,他也恰好剑意高昂,直击了过来,同时口中厉声大喝:“三千大道孰为法,砍死了你就是法!”
“唰!”
太白九剑第六剑!
也是太白宗主赵真湖传他的中三剑里面的最后一剑!
伴随着他的喝声,这一剑的力量轰隆流转,自横扫四空,忽然归于一剑,使得这一剑力量达到了巅峰,迎着白幽儿的丹光,这一剑气势居然丝毫不弱,倾刻之间,斩在了一处。
哗啦一声!
白幽儿丹光破碎,脸色苍白,嘴角流红,身形倒飞而出。
而方贵同样也是虎口发麻,被震出了伤口,黑石剑都差点飞了出去,可如今他气势仍在,只是咬紧了牙关,便双手握剑,再度向着白幽儿冲来,一剑斩到了她虚弱的身前来。
剑上森然剑意,已狠狠的割入了白幽儿的胸腹之间。
再下一息,便是白幽儿被开膛破肚的下场……
……
……
“那位太白宗弟子居然真的……”
“他施展的是太白九剑吗?”
“筑基斩金丹,太白宗主赵真湖的私生子果然……”
而见着方贵一剑斩到了白幽儿胸腹之上的那一幕,已不知有多少正在酣战中的修士惊的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哪怕他们早就知道太白宗主派了方贵出去,是为了斩杀这位朝仙宗圣女,哪怕他们刚才就看到了方贵以术法压制朝仙宗圣女的一幕,待看到他这一剑斩了下去时,还是觉得异样惊愕,那毕竟是朝仙宗圣女,而且是神字法的传人,居然就这么……
“白幽儿丫头,还等什么……”
在这情况下,就连那半空里的朝仙宗萧木大长老,都已忍不住一声厉喝。
这一声大喝里,似乎显露了某些绝决。
这种绝决,比起刚才他下令屠尽太白宗周围数万修士灭口时都要厉害……
……
……
“罢了……”
感觉到了剑意入体,将自己五脏六腑,甚至是奇经八脉,都搅得一团混乱,感觉到力量在流逝,那正跌飞了出去,眼睁睁看着方贵取走自己性命的白幽儿,忽然低低一叹。
有一道泪痕,从她眼角滑落。
而不待那一道泪珠滴落,她手里已经持起了一物。
那是一面银色的铜镜!
这是朝仙宗三位大长老在与太白宗主交手之时,留给她的三件异宝之一。
第一件异宝魔山剑,已唤醒了无数恶尸,围剿太白宗,另外两件却还没有用过……
这时候她拿了起来,镜面向着方贵一照。
……
……
“那是什么?”
深知夜长梦多的方贵,本就是憋着一口气,要将这位朝仙宗圣女杀了,却没想到,她忽然拿一面镜子对准了自己,这时候的他,正想不顾一切,先把她杀结实了再说,却没想到,镜面之上,忽有一道白光倾落而出,正正的笼罩在了他的身上,直照得他双眼发白……
再下一刻,白光散去,他忽然感觉到浑身冰冷。
周围无穷鬼哭狼嚎响起,滚滚肆虐的魔气蒸腾,他宛若到了另外一方世界……
在他的面前,居然是一条大河,河中有着无穷无尽的魔物冤魂,翻翻腾腾,张牙舞爪似乎要从河水之中翻腾上来,只是每爬出一步,便又被河水扯落了下去,无尽凄惨……
而在河上,则有一道大桥,横贯南北,另一端不知通向了哪里。
他此时在桥下,而在桥上有一人森然看着他。
不是白幽儿……那是一个怪物!
……
……
“怎么回事?”
而在外界,所有人都正提着心吊着胆,看着方贵斩杀朝仙宗圣女的众修,忽然看到那银镜里面,白光一闪,方贵与白幽儿所在的那一方区域,忽然便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好似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道裂隙,方贵与那白幽儿所在,正在裂隙之中!
这一刻,他们似乎连呼吸都已凝住。
出了什么事?
“快看那朝仙宗圣女……”
一片惊愕里,忽然有人惊慌大叫。
所有人急急抬头一看,便见到那位朝仙宗圣女,这时候变得古怪至极,她本来生得极美,柔柔弱弱,可是在这时候,却已被方贵那一剑的剑气割得周围血淋淋的,皮翻肉绽,任谁都能感觉得出来,这时候的她,似乎已经法力溃败,血气枯竭,近乎濒死之境了……
可偏偏,这时候的她,身上居然有一种异样的魔意在涌动,她身体里面,像是金壳脱壳,正有一道血淋淋的血身,从原来的皮囊里钻出来,扭曲挣扎,看得人头皮发麻……
那爬出来的血身,茫然四望,便迎到了众修又惊恐又厌恶的目光。
它似乎也有些茫然,并未多作停留,一头扎进了裂隙之中。
直到地上只留了一堆残尸碎皮,众修兀自茫然,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
……
“二十一年前,有雾岛鬼神趁着帝尊闭关不出,来到海州作乱,生食人肉,奸~**子,所过之处,一片血海尸山,但在事后我朝仙宗过去查看时,却意外发现,有一个被鬼神奸~淫过的女子,居然出乎意料的活了下来,甚至像是有了身孕,面对这样的异象,我朝仙宗不敢大意,便悄然将她带回了山门,悉心照顾,于是三个月后,这女子产下了一个女婴……”
在众修惊愕的沉默里,朝仙宗萧木大长老,忽然低声开口。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寒气,幽幽荡荡:“这女婴,便是世间惟一鬼神与人族生出来的孩子,天生独一无二的存在,纵观数万年史藉,也从未见过如她这等记载……”
“她天生便有人鬼双身,天资高绝,世间无双……”
“所以你明白了么?”
说到了这里时,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太白宗主的身上,隐隐带了些讥诮:“你的神字法,是修炼出来的,而我朝仙宗圣女的神字法,却是天生的,她是世间独一无二,甚至连帝尊也不曾见过的神异存在,是天赐之儿,是上苍给我朝仙宗送来的不世仙缘……”
“什么一念生灵,什么太白九剑……”
“在她真身面前,终究只如土鸡瓦狗……”
第四百八十一章 独钓圣女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方贵听不到外界萧木大长老的讲述,他这时候已整个人都陷入了这古怪世界之中。
朝四下里看去,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遍目所及的,只有那一条古怪河流,以及横亘在那条河上的桥梁,他看不清桥梁的对面是什么,但能够感应得到,桥梁对面,便是一条大道,那河流里的各种妖魔鬼怪,冤魂厉鬼,都想爬上那座桥,通过那座桥,走到对面的路上去,可惜它们被河流困住,上不得桥!
连自己的对手,那位朝仙宗圣女白幽儿都不知去了何处,这让方贵很是茫然。
所以他看了一眼四周,只能望向了桥上那个怪物,因为不知对方深浅,在这时候倒觉得应该客气一些,倒提了浮屠剑,向对方行了一礼,道:“这位丑兄台,这里是哪啊?”
“我知道自己此时很丑!”
那桥上的怪物,忽然开口,声音居然是白幽儿的。
“我就知道是你……”
方贵吓了一大跳,猛然间将手里的浮屠剑举了起来,便要狠狠向着桥上冲去。
刚才的杀意还未落下,正是趁势将对手赶杀的时候,浮屠剑一举,便已杀气腾腾,可也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无法上桥,明明那座桥,就在眼前,一步可至,但偏偏又像是与他隔着千山万水,让他有种力有未及之意,根本不可能冲到那桥上去……
上不得桥,自然便斩不得桥上的怪物,方贵心间,一时大骇。
倒是那怪物,似乎早就方贵上不得桥,根本没有半点慌乱,仍然在以白幽儿的声音,柔柔弱弱的说着话:“朝仙宗里的长辈,一直说我是独一无二的,说我是天赐神子,将来定然超然于众仙之上的存在,所以他们奚心教导我,奉承我,夸赞我,从不教我受半点委曲……”
“但是我并不这样觉得……”
她的声音微微一沉,然后才再次响了起来,声音里竟似带了些哭腔:“这身份本来就是我最大的耻辱,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成为那等肮脏存在的后裔,为什么会成为怪物……”
方贵正拼了命冲上桥,却冲不上去,只能在桥下大叫:“来来来,你下来我告诉你!”
“只是我再不喜欢自己的身份,但总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而那白幽儿,则是丝毫也不理会他,仍只是慢慢说了下去:“我与你们确实不一样!”
“这一方幽冥镜打开的地方,只有我能进来……”
“别的人无论修为有多高,都无法踏上这座桥,更不可能望见桥后的路!”
“但是我,却生来便在桥上!”
“……”
“……”
白幽儿,或说此时那个面容丑陋的怪物,一边说着,一边慢慢下桥,抬起了原本纤细柔嫩,但此时却血腥扭曲的手掌,直直的向着方贵按了下来,因她从桥上来,所以这一掌按下,便是居高临下,直接拍向了方贵的头顶,竟如同挟带着桥上的某种幽冥之气,一并下来。
“所以,或许我自己,并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卑贱……”
“或许我确实是比你们普通人强一些的……”
“……”
“……”
在她说着话时,那一掌已经拍到了方贵的面前。
幽冥滚滚,无形巨力轰然而来,下方的方贵已是大惊失色,挥剑抵挡,但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竟然远远比不过对方,对方这一出手,便不只是她自己的力量,甚至像是连周围怪河里的那些妖魔鬼怪之力,一同借了过来,那种力量的增加,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望着这一幕,方贵忽然想到了自家的宗主。
太白宗主赵真湖,同样也是借了这样的力量,压得修为比他高的元婴毫无还手之机!
没想到,自己如今居然也碰到了这样的局面。
而且这个朝仙宗圣女虽然修为不如宗主,但借这等力量时,居然比宗主还方便。
宗主借了过来,利用那力量的同时,还要镇压那力量。
但这个女人却不用,因为她本身便是这种力量的一部分,所以借起来毫无压力。
太白宗主都可以借这力量,镇压比他修为还高的人,而方贵的修为却又比这个女人低了不少,再加上人家又生来便在桥上,很有优越感的样子,外人怎么跟她斗呀?
难怪朝仙宗会将决胜负的希望放在了这个女人身上,因为她哪怕只是金丹境界,但因着她天生便懂神字法,也因着她手里有了这一面可以破开阴阳裂隙的宝镜,那么她只消将对手拉进了这个古怪的地方,立身于桥上,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任是谁都不可能伤了她……
可若是如此,宗主又还让自己对付她干什么?
这老东西莫非对局势估计错误了?
难怪他不让自己亲生儿子来……
……
……
心里乱七八糟想着时,白幽儿那一掌,已然到了面前,方贵虽然有时候会胆小,但却不是一个甘心就死之人,迎着那似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他拼了性命,怒吼了起来……
周围修炼的灵息法力,对九字法门的领悟,尽皆不要命一般的催动了起来。
手里沉重万均的浮屠剑,也在拼命举起来。
可是没用,他修炼的术法,金木水火土日月风雷,皆需借天地之力,可如今他所在的古怪地方,却不像是在原来的天地之中,那些力量无论怎么催动,都始终慢了一些,而他自身的肉身之力,则更不可能在白幽儿那狂暴无边的力量下坚持住,便如蝼蚁挡不住巨象。
……
……
“方贵哥哥……”
不远处的众修,见到了这一幕时,尽已慌乱无比。
此前方贵与朝仙宗圣女的斗法,他们还能看得懂,可如今,随着那位朝仙宗圣女现出魔身,以银镜破开了虚空,那方贵与这位朝仙宗圣女的斗法场面,便立时使得所有人都不明白了,既不知他们在以何种形式斗法,也不知他们此时的胜负如何,一切只能是猜测!
所有人里,倒是惟有阿苦师兄感应到了什么,心生担忧,朝天上看了过去。
而小鲤儿则是低低叫了一声,手掌摸到了自己生满紫纹的脸上。
而半空里的太白宗主,迎着萧木大长老的话,则是脸色沉了下来,他似乎并没有因着这朝仙宗圣女的惊人身份而露出什么诧异之色,只是冷声低喝:“我早就猜到了……”
那萧木大长老微怔:“嗯?”
太白宗主扯起一片血海,向着对方迎去:“早就猜到你们根本推衍不出神字法!”
朝仙宗本是号称将九法推衍到了极致,如今带出了他们的圣女,便号称十法皆齐,而他们那位圣女,也确实展露了神字法的惊人神威,但太白宗主如今的话,却已说破了一个真相,朝仙宗没有靠自己的本事推衍出第十法,他们只是撞了大运,捡到了这位圣女而已……
这位圣女的神字法也不是他们教的,她是天生便懂得!
“无论如何,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那位萧木大长老不以为意,冷声大喝声,运转元婴之力,击退了太白宗主推到身前来的血海,他自己被这力量撞得向后倒跌而出,但抬眼一看,太白宗主同样不好受,那一片血海,里面居然有无数魔神伸手探抓,抓到了他的身上,他兀自盘坐,却有半个身子沉入血海。
那位圣女说的不错,太白宗主运转这种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如今,他便已快到了极限了。
“但我们若走得一个,朝仙宗岂不是死到临头了?”
虽然快到极限,太白宗主却仍显得十分冷静,居然还笑着回了一句。
而他这一句话,却也立时使得那位萧木大长老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仿佛被说中了心事。
此前他们不愿公开这位朝仙宗圣女的身份,只说她的神字法乃是自己这些人推衍出来的,倒不全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更多的,是在防范着尊府,不想让尊府知道她的身份!
天下皆知,尊府一直在参研鬼神之力,想要化为己用,只是成效不大。
像朝仙宗圣女白幽儿这等,天生便有人鬼双相之人,本是尊府最为梦寐以求的,说不定可以从她身上,找到参悟鬼神之力的大突破口,但朝仙宗作为帝尊的走狗,在发现了这个女娃之后,却是第一时间将她藏了起来,不欲让尊府知道,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倘若尊府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会与朝仙宗生出极大隔阂,甚至反目成仇。
场间想到了这一点的不只是太白宗主。
就连一直在与朝仙宗大长老联手压制太白宗主的安州尊主玄崖三尺,也忽然心里一动,此前他一直都是在不遗余力的全力对抗太白宗主,可在这时,却忽然攻势收起了不少。
倘若一开始,他与朝仙宗有着共同的对手,击败了太白宗主,自己便有一线生机的话,如今的他,忽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朝仙宗既然早就生出了这等野心,那便是与尊府离心离德了,如今他们这个秘密,已经被自己看到,那么事后,便一定不会放自己活着离开!
所以到了这时,他反倒要未雨绸缪!
“反正你们都要死,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分别?”
察觉到了玄崖三尺心有异动,不肯再出力对付太白宗主,无形中使得太白宗主多了几分喘息之机,萧木大长老心里又怒又惊,明知他是在挑拔,却偏偏又无话可讲,无计可施!
只能拼尽了力气,无论如何,先取下这一战再说!
倒是玄崖三尺,这会心思已经活动开了,本是对太白宗主恨之入骨,但如今却想着让他活久一点,只有他活久一点,自己才有时间谋求一条生路,因此他这时候不仅不再全力拖住太白宗主,甚至望着那朝仙宗两位大长老拼命围攻太白宗主一幕,在想要不要出手相助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这一趟……”
而那几位朝仙宗大长老,这时候心里则是微生悔意。
朝仙宗本是坐中取利,大好的局面,怎么如今偏偏被逼到了这等尴尬之境?
不过这悔意也只一转而逝:“只要拖死了太白宗主,白幽儿丫头再斩了那太白宗小鬼,然后摧动木尸杀绝了此间修士,我朝仙宗还是大好局面,这玄崖三尺,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
……
说时迟,那时快,上面诸人的勾心斗角,与下方贵和白幽儿的一场斗法息息相关,眼看着方贵已经即将落败,朝仙宗占尽大势之时,忽然间下方骤然响起无尽的惊呼……
在那银镜撕开的虚空裂隙之中,方贵本已绝难抵挡。
从那桥上下来的朝仙宗圣女,无论长的怎么样,力量却无比强横,那种仿佛天生便从大道之上带来的压制,根本就不是如今的方贵所能抵挡的,眼看着就要被她碾压成碎片之时,方贵却忽然间感应到了一种极为古怪的气息,从自己识海里爆发了出来,无比古怪!
“吱呀……”
他的识海深处,那一方道宫之中,木门忽然向两边打开。
正在道宫之中,拿着琉璃镜观察那幅壁画的小魔师,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忽见殿内那一只怪眼,忽然间光芒绽放,似乎生出了无尽的灵性,然后自道宫大开的门中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
小魔师大惊,还正愣着,那道门大门,便已再次关上了。
与此同时,正被白幽儿的力量彻底镇压的方贵,忽然眉心绽放了一缕神光。
那缕神光,便如一道森然目光,直看到了白幽儿的脸上。
而那白幽儿,本想着一掌将方贵彻底镇压,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只怪眼,猝不及防之下,她已惊叫一声,被神光打在了身上,魔身之上滚滚荡荡的幽冥之力,竟瞬间便被这一道神光冲散了不少,又惊又恐之下,她已来不及继续压制方贵,而是急急的抽身后退。
“打死你!”
但也就在此时,方贵反而怒吼连连,直向着她冲了过来。
两人一退一赶,转瞬便已到了桥上,此前方贵一直登不上此桥,这时候也一跃而上。
噼噼啪啪,朝着白幽儿便是一阵痛打!
……
……
“那是什么东西?”
此时半空之中的朝仙宗大长老,以及安州尊府玄崖三尺,忽见到方贵身上绽放神光,居然打的白幽儿不住后退,已皆是大惊,失声大喝。
“你派人从魔山深处取出来的东西,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太白宗主面露笑容,看着玄崖三尺道。
“什么?”
玄崖三尺怔了一怔,忽然脸色大变,犹如见了鬼:“你怎么知道此物用处?”
“我本是不知道的!”
就连太白宗主这等沉稳性子,面上居然也止不住的露出了几分笑容,虽然他已尽力去掩饰了,但还是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但需要养在识海,又值得你们尊府不惜代价,也定然要抢以手里的魔山异宝,除了是与神字法有关之外,我实在不知它还能有什么用处……”
“你……”
安州尊主玄崖三尺闻言,已是脸色大怖,也不知倾刻间想到了多少事。
“玄崖三尺,那究竟是什么?”
倒是两边的朝仙宗大长老,心间惊恐,不顾一切喝问起来。
“是什么?”
玄崖三尺森然转身,厉声道:“还不明白吗,那便是钓你们朝仙宗圣女的鱼钩……”
第四百八十二章 百尺竿头进一步
“鱼钩是什么意思?”
朝仙宗三位大长老,除了正在专心致志火封三百里的黑袍长老之外,萧木大长老与白袍大长老,听到了玄崖三尺的话,都不由得怔了一下,甚至不知道这话代表着什么……
与他们相比,安州尊主玄崖三尺,倒是愈想愈惊。
对于那魔山异宝,这世间无人比他更清楚,因为那本来就是他与尊府三大元婴长老以及无数老儒幕僚,苦苦翻阅了无数典藉,又综合了北域所有地域关于魔山的传闻,还有他们自己参研而来的经验,这才有了些许的把握,最终又付出了十几条长老的性命,这才借了神玄城第一天骄白天道生的手,从魔山深处那最神秘的洞府里取了出来,准备献给帝尊的!
如今正在闭关的帝尊,需要这一类的魔山异宝,是只有他们这些一方尊主才知道的秘辛,而其他尊主如何,玄崖三尺不知,他自己都感觉是撞了大运,才成功取出了这么一件异宝,只消事后带着白天道生,赶赴雾岛,将此献给帝尊,自己便一定会获得极大的赏赐!
可惜,偏偏事与愿违,此物居然落在了那太白宗小弟子的手里。
之后他先驱四大鬼神,又驱三大仙门,甚至不惜拉上了镜州尊府,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回这件异宝而已,中间他也有无数的担忧,但最终确定一点,毕竟那件东西,不是谁都了解底细的,所以哪怕暂时性的落在了外人手里,只要覆灭了太白宗,也一样可以抢回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每每有把握的事情,牵扯到了太白宗,便会变得特别棘手。
尤其是这一次,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已经走头无路的太白宗主,最后的后手,居然便在他那位小弟子的身上,更想不到的是,这位小弟子的底牌,赫然便是自己那件异宝!
或者说,望幽神瞳!
他很确信对方对这件魔山知晓的不如自己详细,甚至有可能一无所知。
但却不得承认,这件异宝,本就是需要养在别人神识里的,自然便属于神字法异宝……
难怪他敢让自己那只有筑基境界的小弟子,去斩杀朝仙宗圣女!
他所倚仗的,并不是那小弟子修炼的术法有如何精妙,而是在于那件神字法异宝啊,须知当时的白天道生,才有区区几何修为,在他将异宝养在了识海之后,自己都无法去探查,或说是不敢探查,更何况如今的太白宗小弟子也已是筑基境巅峰,与白幽儿相差不远?
有那一件望幽神瞳在身,那便是克制白幽儿最大的底牌……
而且不仅仅是如此!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玄崖三尺甚至开始怀疑,这位太白宗主,是不是早就知道朝仙宗有这样一位精擅神字法的圣女,所以将她引了过来,借她的神字法来唤醒神瞳的……
对于神字法,他了解的不如太白宗主,所以委实不知里面还有多少凶险的算计!
这时候的他,只想越想越恐怖:“这他娘的,也太能算计了……”
……
……
玄崖三尺想到了这一切,又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太白宗主提前谋算好的,方贵则是根本就没有想过,他甚至都不知道那神瞳是如何忽然飞了出来的,他只是感觉在白幽儿魔身的压制下,自己本来已经毫无反击之力,濒临绝境时,识海之内,却忽然飞出了一道力量。
说也奇怪,这一道力量,给自己的感觉异常复杂。
本来不像是自己的,那只是一道寄存在了自己识海之内的别样力量,只有受到外界的刺激时才会显化,便如当初在镜州仙殿之时,这怪眼便曾复苏,帮自己化解了一次麻烦。
可是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它!
但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幽儿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倒使得那一股子力量,忽然间便升腾了起来,与自己的肉身有了些许的结合,而且隐隐变得像是自己可以控制了一般,这时候的他,正如溺水之人,好容易抓住了这根稻草,自然潜意识里便抓得更紧……
他拼命摧动了这一股子力量,去对抗白幽儿给自己的压力!
白幽儿这时候心里也是大惊,她想不通方贵是如何再一次挣脱了自己借着幽冥之力的镇压的,但见方贵居然疯魔一般冲了上来,便也只能拼命摧动了所有的力量再过去压制他。
之前方贵那一剑,给她的重创不浅,以致于她现在只能动用这幽冥之力来镇压他。
而她摧动过来的力量越强,方贵越遭罪,便也只能摧动那一股子怪力去反抗。
一来二去,方贵自己居然隐隐的感觉,那股子怪力与自己融合的更快了。
从最初只有一分融合,转瞬间成为了三分融合,然后四分,然后五分……
跨过了五分融合的门槛之后,便已是这怪眼主动与自己融合。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自己看不到的是,他额心里的那一道神光,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到得了最后,已经化作了额心的一颗竖目,仿佛是天生便长在了他额心的一般!
随着怪目化作真实,另外一种感觉也油然而起!
他体内多出了一股子力量,这股子力量,完全成为了他的!
……
……
如今的方贵,修炼横扫九天无敌霸玄功,金木水火土,日月风雷,九道力量,本来就已精纯至极,甚至化出了灵相,而他的修为,也在这时候达到了筑基巅峰境界,巅峰的意思便是指在筑基这一境,他已走到了极致,再无路可走,如酒满杯沿,盈盈欲溢……
可偏偏在这时候,他又凭空多了一道力量!
于是,他也只能仿佛被迫,或说身不由已,直接迈向了更高的境界!
更高的境界,便唤作金丹!
……
……
“噼哩啪啦……”
当然,这时候自己体内发生的一切,方贵都没顾得上,他在怪眼初生之时,便只忙着一件事,那便是痛打白幽儿,事已至此,他也实在是怕极了这个朝仙宗圣女,感觉对方身上尽是古怪,捉摸不透,每一次看似被自己压制了,偏又会忽然显露出极其可怕的手段来。
所以这一切,他是打定主意要制服她不可。
骑在对方身上一阵痛打,一阵你在上面,一阵我在上面,滚滚翻翻,把个朝仙宗圣女白幽儿打的鼻青脸肿,当然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可在最后,终于还是随着那怪眼完全在他额心里生根,而使得他的力量,愈发的强过了那位朝仙宗圣女,彻底的占据了大战的上风……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位朝仙宗圣女,完全无法理解此时方贵身上发生的变化,就像是别人也无法理解她一般,她只是又惊又恐又愤怒,厉声大喝,然后不顾一切的将神字法力量压制了过去。
殊不知,这却是在加速那怪眼与方贵肉身的融合。
……
……
“不好……”
那位萧木大长老,虽然不知鱼钩是怎么意思,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能感觉到下方那片战场,再一次出现了意外,这使得他又惊又怒,甚至隐隐的感觉到了恐慌,他更是了解,自家圣女这时候手段已尽,再有什么变化,那恐怕就已无力去应付了……
于是他只能厉声大喝:“还不速取囚神袋?”
这一句话忽然提醒了满心慌乱的白幽儿,拼命挣脱了方贵的纠缠,急急伸手向腰间抓去。
她已确定自己不是方贵的对手,但她还有最后一道手段。
三位长老,各留给了她一件异宝,如今只用了两件,她还有一件……
用了这件异宝,自己还可以反败为胜!
……
……
而在半空之中,听着萧木大长老的话,便是太白宗主,也脸色微变。
怪眼自是他在谋算之内,但那三件异宝却不是!
正值他计划的关键时候,他也不知那最后一件异宝,会带来什么变故……
三千里外,正懒得搭理自己那位侍妾的老龙主,都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这一场大战,他从头看到尾,末了也有些惊叹,可是到了这时候,他也能看得出来,那两个小辈,都已用尽了手段,到了最后分出胜负之时,若是一方再动用了异宝,另一方又该如何应对?
“别看我……”
旁边的秀才察觉到了老龙主的好奇,直接便打断了他的话,苦笑道:“其实就连我也不知道那太白宗的家伙,居然算到了这一步,后面还能怎么做,就更不是我所能猜到的了!”
也就在他们心里皆升起了些许好奇之时,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
……
好容易使出最后力气摆脱了方贵,立刻便要拿出第三件异宝来镇压对手的朝仙宗圣女白幽儿,只是伸手一摸腰间,便忽然间脸色大变,因为她这一摸之下,居然摸了个空……
那件异宝呢?
“嘿嘿,你在找这个吗?”
在她对面,方贵忽然冷笑,拎起了一个黑色的布袋。
这位朝仙宗圣白幽儿,见得这一幕,已几乎要被气昏过去。
那件异宝,何时落入了那小鬼的手里?
……
……
“这个……”
半空里的太白宗主也愣住了。
安州尊府玄崖三尺也愣住了。
朝仙宗的大长老也愣住了。
看着老龙主这时候看向了自己的的古怪目光,秀才更是脸都有些红。
他偌无其事的端起了一杯酒,凑在嘴边,借袖子遮着自己的尴尬,心里暗暗骂着:“他大爷的小泼皮,平日里我教你四书五经你不学,朱瞎子教你的顺手牵羊倒练的很溜……”
……
……
“妈的方老爷我最擅长这个,刚才好容易近了你的身,不摸过来怎么行?”
方贵狠狠大喝,将刚到手的黑色布袋熟熟练的塞进自己怀里,然后便大踏步冲了过来,刚才的缠斗之中,他将对方的黑色布袋偷了回来,但浮屠剑却不知道扔在了哪里,这时候也顾不上找了,满面凶狠的挥起了拳头,跳在半空,然后就要一拳抡下,打死这娘们!
但也就在这一刻,他额心那颗怪眼,完全定住,化作了他肉身的一部分。
也在这一刻,他已圆满的修为之上,凭空多了一股子怪力!
杯中酒溢了出来!
他的修为,忽然又开始突飞猛进……
……
……
“这个……”
方贵刚抡起的拳头,一下子凝住了。
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他也不是傻子,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宗主……”
他傻傻的抬起了头,望着天上惊恐的大叫:“我要结丹了……”
……
……
“那你就结呗……”
听着方贵惊恐的大叫,半空中的太白宗主似乎有些无奈,噎了一下才回答。
“可是我没有仙道资源啊……”
方贵高声叫着,样子很是委曲。
你看,自己就不该来杀这位朝仙宗圣女吧,居然一下子就被逼到了要结丹的程度了。
自己才多大,就要结丹?
最关键的是,自己好歹也是无厌之修,走在成仙路上的,每走一步,都是需要仙道资源的,想当初筑基之后,因为没有仙道资源,耽搁了这么久,如今到了金丹,又来一回?
况且,不是每一境都可以事后弥补的。
修为越高,弥补越难,甚至就算是补,也补不完圆。
自家宗主,倒是不借仙道资源,成就了元婴,但自己可还没想好呢……
“仙道资源……”
半空里的太白宗主,闻言倒是呵呵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让方贵学自己,不借仙道资源晋升的话,而是大袖一挥,居然在与朝仙宗大长老的缠斗里,分出了一道阵力出来,这一道阵力从天而降,倾刻间落在了太白宗主峰的一处,引动了数道地脉之力,游移变幻……
那个位置,正是此前方贵等人避祸时的地窟之上。
随着那一道阵力落下,岩石崩溅,地脉汇聚,居然有一股子泉水冒了出来。
方贵一眼便看了出来,那泉水,正是自己之前借此观看外界局势时的池水,此前在灵窟时,他便感觉这池水甚是不凡,而今它从地下涌了上来,更是忽然散发了无尽灵蕴……
太白宗主的声音于此时从天上落下:“太白宗从不缺仙道资源!”
第四百八十三章 算错了一步
听到了太白宗主从半空之中传下来的话,看着那一方从地底涌出,汩汩出山泉也似,灵气弥漫虚空,甚至水汽都化出了仙鹤、古松、道纹等诸般异样,所有人都呆在了当场……
众所周知,太白宗是最缺仙道资源的!
尤其是在北域来说,似乎找不出一个仙门会比太白宗更缺仙道资源!
因为其他仙门,本来便不欲走上无厌之路,甚至他们觉得走上无厌之路,是件自不量力,心比天高的事情,所以反而不去打仙道资源的主意,但太白宗不同,太白宗这两位师兄弟,原本就在东土,走上了无厌之路,成就了仙道筑基,只是回到了北域之后,这才因为无缘仙道资源,以致于修行路断,一个废了,另一个蹉跎金丹境界若许年,再也无望破元婴……
哪怕如今的太白宗主已不借仙道资源成就元婴,哪怕他成就元婴之后,立刻便借神字法连毙尊府九大元婴,注定要扬名天下,但所有人,同样也觉得他如今乃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不借仙道资源成就元婴,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他没有仙道资源。
如今,就在方贵一个不留神,忽然来到了要结丹之时,他却忽然亮出了这等底蕴……
太白宗居然有仙道资源?
那么你们之前一直不破元婴,一直哭穷是怎么回事?
……
……
“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
一片惊愕里,惟有来自东土的小鲤儿眼睛发亮,她早在地窟闭关之时,便已心生怀疑,只是不敢确定而已,如今听到了太白宗主的话,才终于确定了下来:“这池水,果然与姜家养出仙荷的那口井水是一样的,只是姜家如今看重那口仙井,里面的水几乎一滴也舍不得给外人,就连我家老祖宗过寿,想借他们几桶井水酿酒,他们都不肯,太白宗怎么会有……”
一念即此,又忍不住暗想:“在我们东土,还有许多人都在说北域安州,有个挺不错的人,本来在东土有大好前途,只可惜不懂得做人,这才被迫到了小地方等死,可如今,他们既然早就有仙道资源在手,便说明他们的路其实没有断啊,那为何那些人还说他们是废人?”
而在三千里外,就连那位正嫌弃的看着秀才又悄没声把自己的侍妾揽了过去的老龙主,见到了那一汪从太白宗地窟之中冒了出来的仙泉,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虽然嫌弃那秀才,但还是忍不住向他问道:“天下资源,各有定数,北域的仙道资源,也就这么零星几点,而且九成九的都被雾岛那位拿去了,太白宗这小小地方,又哪里得来的仙道资源?”
“天下资源?”
秀才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得意的笑了一声,然后摇头,道:“你们这些大族之人啊,动不动便说什么天下,但实际上,就算你们传承悠久,见多识广,又岂敢说了尽了天下事?”
老龙主皱起了眉头,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秀才生怕他又把侍妾抢走了,急忙陪笑道:“起码有那么几个地方,你们也不了解吧?”
老龙主忽然心有所动,疑道:“不知地?”
秀才笑着点头,道:“既被你们称为不知地,当然有许多你们不知之物!”
“我也听说,北域有人闯过不知之地,且活着出来,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老龙主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盘算着不知地里出现仙道资源的可能性,过了一会,他才又沉声道:“太白宗这两位师兄弟,当年在在东土,也不过是筑基境界,却惹出了不小的乱子,只可惜,他们终究不是世家之人,又不愿低头,这才从两位人人看好的天骄,搞成了两个人人耻笑的笑话,被迫结丹,逐回了北域,世人皆以为他们缺了仙道资源,修行路已断,却没想到他们又从不知地里找到了仙道资源,既然如此,他们的路,便又接上了……”
“路已接上,那他们只要重回无厌路,甚至只要放出自己得到了仙道资源的风声,便可以一雪当年在东土所受之耻,狠狠出口恶气,可他们为何将仙道资源藏了百年,直到如今?”
对于老龙主的话,秀才便只笑了笑,道:“那或许是因为他们这口恶气没那么好出吧……”
……
……
“难道这就是宗主给我准备的礼物?”
不管其他人的满面惊愕,琢磨不透,方贵心里倒是一阵兴奋。
他倒不觉得太白宗有仙道资源有啥奇怪的,宗主本事那么大,有啥都正常!
大笑声中,他忽然扬手一抄,大风滚滚,牵扯天地之力,远处那汩汩冒出了水面的灵池之水,便被他远远的引到了身边来,化作层层水汽,将他身形包裹了起来,丝丝缕缕极具灵蕴的水汽,倾刻间便渗入了方贵的肉身之中,与他澎湃的法力结合在了一起,构建一体。
这时远远的看了过去,方贵倒像是成了一颗巨大的蛋!
或说茧!
茧破之时,便是他成就金丹之时!
……
……
常人结丹,无不需要长时间的准备,又是调整自身灵息,又是准备各种辅佐丹药,还要寻找一些清静安全的洞天福地等等,甚至还要请几位长辈护法,无非便是担心力有不济,结丹失败,可如今的方贵,却是在这战场之上,直接便引来仙道资源,加持己身,开始结丹。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结丹,只是顺着体内灵机反应,一切水到渠成!
盖因别人结丹,都是主动攀升,而方贵却是已经到了火候,收不住势,被迫结丹。
简单来说,就是逼丹!
只不过,虽然是猝不及防,被逼结丹,但方贵本来便以点破混沌分阴阳之横扫九天无敌造化厉害灯带来的阴阳道蕴成就了自己筑基巅峰境界,可谓根基扎实,精妙非常,所以再迈出了这一步时,他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引导,一切的一切,便自然而然的延伸了出来。
便如大树根基已固,自然便会成为参天巨木,不需刻意调整。
……
……
“结丹?”
见着下方战场之上,那一颗被包裹在了蒸腾水汽之中的巨蛋,朝仙宗萧木大长老声音都在颤抖了:“我朝仙宗花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圣女,就是为了给你太白宗弟子结丹的吗?”
意识到了一切都与他们想的不一样的两位朝仙宗大长老,终于什么也不顾了。
此前他们只是在尽可能的拖着太白宗主,因为按照他们的预估,只要拖到了一定时间,看似神威无敌的太白宗主,便自然而然的会遭受幽冥之力反噬而死,再加上他们也笃信下方那片战场,有圣女白幽儿在,她还有三件异宝,那无论如何,也是可以轻松踏平的。
可结果,一切与他们想得皆不一样。
那个太白宗小弟子,分明只是筑基境界,便败了白幽儿,甚至要借其神字法结丹!
这使得朝仙宗大长老,感觉到了一种大势已去的绝望!
一来舍不得那位苦心培养出来的圣女,二来也再不敢任由局势变化。
他们遥遥对视了一眼,便忽然间怒喝着出手。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事至如今,他们再没有半分留手,两个人皆是不约而同,便运转了最强神通,轰隆作响,搅搅半边虚空,直向着太白宗主镇压了过来,只见得虚空之中,一株巨木,扎根四野八荒,引动天地之力,半边霜寒,冻结万物,许多人的神通手段,在这时都被他冰封住了。
既然圣女已经指望不上,那也只能他们亲自出手,来改变这局面。
“说的不错,确实该结束了!”
而面对着两位朝仙宗大长老的雄浑出手,太白宗主低叹了一声。
“毕竟能拖你们这么久,也该满足了……”
低叹声中,他忽然双手一分,一直被他镇压着的血海,忽在此时泛起了无尽波澜,犹如两只巨大的手掌,直向着那两位朝仙宗大长老抓去,而与此同时,他背后凝聚了太白宗四大长老,以及安州仙门近百名金丹之力的五行大真义,也陡乎成势,疯狂向前涌出。
其目标,正是那一直盘坐在虚空,火封三百里,无暇他顾的黑袍大长老。
恶战到了此时,他们一直都是有来有往,压着大势,但没想到,太白宗主于这关键时候,居然会不顾一切,便将所有的力量都引动了出来,像极了豪赌之人,在孤注一掷!
……
……
“我们以为是在拖着他,其实一直都是他在拖着我们……”
太白宗主的话,使得朝仙宗大长老,脸上甚至有些火辣辣的羞愤之意,但他们迎着那片血海,迎着澎湃的五行大真义之力,他们的元婴境界,感知的最是真切,能够发现其中汹涌可怖的力量,也能够感受到太白宗主那孤注一掷的决心,那恨不能两败俱伤的狠意!
但他们还是丝毫不惧,反而直迎着太白宗主冲了上来……
“别人惧你神字法,吾等却不惧……”
“与神字法对阵,心生怯意,便满盘皆输……”
“但而今,吾等拼着身受重伤,也要灭了你这小小太白宗……”
森然可怖的声音,激荡整片虚空,无法形容的力量,狠狠撞击到了一处。
……
……
轰隆!
流云四卷,激荡八荒。
天空像是被人揉碎了,又铺展开,出现了一层一层的褶皱裂痕。
那可怖的力量之下,一直簇拥在了太白宗主身后,为太白宗主的五行大真义加持力量的金丹大修,皆被震飞了出去,一片一片,如黑蝶乱飞,而太白宗主,以及他身后的白石长老、柳真长老、火候君长老、铁娘子等人的身形也皆显露了出来,一身是血,虚弱至极。
朝仙宗的两位大长老,同样极不好看,他们这时候皆是身形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甚至在他们的法相之上,可以看到还有无数冤魂攀爬,不停的撕咬着他们的法相神体……
而另一厢里,那位一直在火封三百里的黑袍长老,也骤然醒转。
他布在了太白宗三百里周围的火法,已经收了回来,否则他刚才便无法抵挡五行大真义之力,只不过这也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那无尽火意猛然收回自身,使得自己肉身里的经脉,都断碎了无数,一丝一缕的火意,从内部将他凌迟,肉身露出了一个个的大洞……
但他们终究没有倒下,反而面露狰狞之色。
“能逼得我们拼命到这一步,你这小小仙门之主,足以自傲了……”
萧木大长老每走一步,身上的神光便黯淡一分,甚至连他的肉身,都在不停的掉下碎肉来,有些地方,已经露出森然白骨,就连那白骨之上,都在燃着诡异的火,可以想见,他这时候也已乎到了强弩之末,毕竟硬接神法之力,哪怕是他这等修为,也实在是超了极限。
但他还是撑着,大踏步走了过来。
脸上皆是冷然傲意,杀机毕露,犹如利剑一般落在了太白宗主脸上。
“可你还是失算了一步……”
他的声音里,也带了些冷酷的得意:“你没想到,我们根本不曾有过畏战之意!”
“我确实没想到朝仙宗的人,会战到这一步!”
太白宗主在这时候,也一身血淋淋的,脸色苍白,气机萎蘼到了极点,而他说出来的话,也让许多人心间明悟,与神字法的人斗法,便不可心生怯意,心生怯意,道心便不稳,道心不稳,便会被人趁隙而入,对手会变得无比强大,而自己的力量,则微弱到了极点。
刚才,倘若朝仙宗的大长老,见到大势已去,又见到太白宗主不顾一切,引动血海与五行大真义之力反扑,心生怯意,那么这时候,他们三人有可能死了连渣也不剩了。
可偏偏,他们居然不顾一切,也运转所有力量与太白宗主硬拼。
如此一来,此消彼涨,便成了如今这两败俱伤的局势。
这实在是不应该的,朝仙宗本就是北域骨头最软的一批人,他们怎敢拼到这等程度?
……
……
“那位太白宗主,确实失算了一着!”
三千里外的云上,老龙主自己饮了一口酒,悠悠低叹:“朝仙宗确实是骨头最软的一批人,按理说他们不是神字法的对手,所以这位太白宗主留了这最后一手来对付他们,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他没算到的是,如今的朝仙宗,已经不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朝仙宗了!”
“一千五百年前的朝仙宗,胆子小,没骨头,甘作一条狗!”
他说着,轻轻笑了一声,望向了秀才,道:“可如今,他们已经有了暗中取势,培养圣女,夺北域权柄的野心,而野心这玩意儿,是有可能让人的胆子变大了起来的……”
“你说对不对?”
第四百八十四章 后山那把剑
一场大战,竟已斗到了如朝仙宗与太白宗这等程度,几经反复,命若累卵,也着实少见了,不过众修都明白,相比起自己的对手,太白宗着实太弱小了,能够撑到这种程度,败尊府,伤朝仙宗长老,已经是堪称传奇之事,最后一步,力有未怠,也是不难理解之事……
而面对着处于下风的太白宗,众修寂寂然然,然后轰然逃窜……
“快快快,那火禁已没了,快些逃走啊……”
“朝仙宗大长老再顾不得火封太白宗,正是吾等逃走的良机……”
“我们已经帮太白宗抵抗大敌这么久,够意思啦,该为自己考虑逃命去了……”
“……”
“……”
随着第一个人高声叫喊,其他人便也皆震惊的看向了四周,然后纷纷做出了决定。
战至此时,他们已经陪着太白宗不知斩杀了多少朝仙宗木尸与尊府金甲,看似众志成城,实则是被迫无奈,毕竟那位朝仙宗黑袍长老火封三百里,他们想逃也没处去逃,只能拼命,可如今,随着太白宗主最后一击,逼得那位黑袍长老收回火禁,终于是有生路可逃了!
所以这些人便一个一个,惊喜的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此前还在太白宗内,与太白宗弟子齐心协力对抗朝仙宗的人,转眼间便散了一半。
而这,则无疑使得仙门一方力量,再次大为削弱。
有不少太白宗弟子,本就因为上方那方战场,忽然处于了劣势,正自心间担忧,忽然又看到,刚才还在帮自己一起抵御王庭仙军的同伴,纷纷雀跃着逃去,顿时心间茫然。
他们左右四顾,一时心情复杂至极!
……
……
“这是那位太白宗主算错了的第二步!”
而在三千里外的云上,老龙主幽幽开口:“北域被夺了气运一千五百年,早已没了豪杰之士,这看似热火朝天,众仙门齐心协力对抗尊府的局面,是被赵真湖自己勉强营造了出来的,而不是他们真的这么想,所以,无法逃走时,人皆英雄,如今生路已现,便丑态毕露!”
秀才这时候都忘了去揽过身边的侍妾,只是远远的看着太白宗内发生的一幕幕,抿紧了嘴角,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但神字法毕竟传出去了,朝仙宗不算是赢了……”
火禁已消,便不知会有多少安州仙门弟子,带了神字法贴逃离,太白宗主要传的神字法,注定会传遍北域,甚至天下,而朝仙宗的野心昭昭,也会传进尊府的耳中,朝仙宗此前奢想的大好局面,如今已注定不会形成,简单来说,朝仙宗在这一场大战里,已经败了。
“朝仙宗是败了,可太白宗却要灭绝了!”
老龙主听出了秀才话里的意思,毫不客气的打消了他的幻想,冷淡道:“一来一去,最终获利的,便像是尊府,你请老夫看这场戏,若是这个结果,那老夫就有些失望了!”
秀才皱了皱眉头,有些尴尬的道:“要不再看看吧,我始终觉得他……应该不止于此!”
……
……
“神字法贴已泄秘,朝仙宗大好局面不在!”
“但只要我们灭了太白宗,事后按图索翼,甚至灭了整个安州,一样可以再夺得优势,大不了再与尊府虚与伪蛇,隐忍些时候,总还不至于失了逐鹿北域的一切先机……”
而望着下方各仙门遁逃,太白宗独木难支的局面,朝仙宗三大长老也对视了一眼,眼神也显得有些黯然,无论如何,朝仙宗在这一战里损失的太大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无暇他顾,而今之计,一切都是后话,先灭了太白宗,救下自己的圣女才是最要紧的事!
所以他们几乎都没有留什么思索的时间,便纷纷大喝,萧木大长老与白袍长老,再次联手,拖着重伤之躯,向着对面伤势似乎比他们还重的太白宗主攻了过去,而那位收回了三百里火禁的黑袍长老,则是一言不发,身形下坠,直向着方贵与白幽儿那片战场掠去。
以他的修为,一旦靠近了那片战场,翻掌间便能改变战局。
“你们到了这时候,还觉得我太白宗,是如此容易便被你们灭绝的么?”
而迎着朝仙宗三位大长老的狂暴出手,看起来已然身受重伤的太白宗主,还是大袖一展,迎了上来,他身周的阵光,已经微弱至极,毕竟没有了上百金丹的加持,而且帮着他运转五行大真义的白石、柳真、火候君、铁娘子几人,也皆受伤,这时候只是勉强撑着而已!
但他还是将这五行大真义的阵势运转了出来,卷卷如云,同时截住了三大长老。
“事已至此,还不死心?”
朝仙宗三大长老也皆受了重创,无法强行突破阵势,但他们心间惊怒,却毫不客气的出手向着太白宗主轰了过来,居然选择了最为粗暴的方法,想强行破去这五行大真义!
轰!
一击之下,太白宗主等人皆身形俱震,嘴角滴血。
轰轰!
二击之下,白石长老等人已周身伤口都喷出了血箭,似乎即将崩溃……
……
……
到了这时候,谁都看得出来,太白宗主已无胜理,再拖下去也只是一起丧命的下场,但也不知为什么,那位太白宗主,居然还是在强行拖着,似乎不惜被三位朝仙宗长老生生打死。
“哈哈,你以为到了这时候,凭着你这五行大阵,还能阻拦我等?”
就连朝仙宗三大长老,在这时候都觉得有些诧异了,倘若太白宗主这时候还有与他们一战之力,那么他过来强行阻拦,他们还能理解,但明显这时候的太白宗主已身受重伤,五行大真义也只剩了一个空壳子,赶过来只是送死而已,那再这么拖着,又还有什么用呢?
“既然如此,便索性先彻底绝灭了他们,再灭太白宗!”
萧木大长老厉声大喝,哪怕也是重伤之躯,却仍然拼尽了全力,一掌一掌向着太白宗主镇落了过去,势若疯虎:“你们这五行大真义,本就是一强四弱,算不得平衡,勉强成阵而已,短板太多,起初还能借着阵势混水摸鱼,如今却已绝不可能再抵挡吾等……”
“他难道是在等那柄剑出手?”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另外一位白袍长老,他心间明白,五行大真义,不仅是要五行之力皆极为精纯,还最好是五人修为相若,这样才能发挥出极大的威力,可太白宗主这五行大真义,却是太白宗主一人独强,另外四人只能帮着加持阵势,却无法助他硬碰硬。
如此一来,阵势便有极大的不工之处。
而顺势想来,倘若在这五人之中,还有一人与太白宗主实力相若的话,那么这阵势的威力,倒有可能再提升一倍,这样的人,太白宗自然是有的,后山那柄剑,便是一位。
但那柄剑若早出手,还有希望成就那等阵势,到了如今……
……没用了!
……
……
“他若在等那柄剑出手,确实没用了!”
三千里外,老龙主也低声开口:“太白宗最大的倚仗,其实不是赵真湖的神字法,而是这苦心经营了数百年的五行大真义,全凭了此阵,他才可以击毙尊府九大元婴,才可以拖住朝仙宗三大长老,只不过,如今阵势已微,大势已去,那柄剑就算出手,也无力回天了!”
秀才闷闷的,只是不语。
过了一会,才低声骂道:“妈的,我如今居然看不透一个小辈心里在想什么了……”
……
……
“哗……”
又随着朝仙宗三大长老的一击,于五行大真义之中苦苦支撑的火候君长老,终于无暇借阵势遮掩此身,被萧木大长老的一道法力擦过,即便那只是萧木大长老法力之中的些微边沿,却也不是此时的萧木大长老所能抵挡,顿时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身形飘摇落地。
五行大真义少了一人,倾刻间但已崩溃。
朝仙宗三大长老顿时大喜,同时抬掌,向着太白宗主打落了下来。
“大阵已破,你太白宗还有何胜算?”
厉喝声中,他们居然皆露出了些许喜悦之色,实在是这局面来得不易。
大阵已破,太白宗无论请得谁来,都无力回天!
便是后山那柄剑出手了,他也只是擅长剑道,却代替不了火候君的精湛火法!
换而言之,五行大真义再不可能重现。
太白宗,自然也再无幸理!
而迎着三位朝仙宗大长老合力而来的掌力,太白宗主脸色却异常的平静。
……
……
此时的后山,茅屋之前,那个身形潦倒,满面胡须的男子,一直都在那里站着,连手里的酒葫芦,都扔在了一边,但他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无数次想要出谷,可最终却还是动弹不得,他脸上,有着无法形容的痛苦之色,声音都在发颤:“师兄,为何一定要逼我?”
“北域要大乱了!”
太白宗主的话响在谷间,显得很平静,丝毫不像是从那混乱战场之中传过来的。
潦倒男子苦笑:“我自知道北域要大乱了,但我又能做到什么?”
“师弟,但凡有任何一个方法请你出剑,我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太白宗主的声音里,也似多了些无奈,甚至是绝望,声音悠悠,良久才再次响起:“北域大乱,那便无人可以躲过这场乱势,无论是我太白宗,还是远州的那一片……”
“桃花林!”
“嗯?”
听得这最后三个字,潦倒男子,忽然脸色大变,居然显得异常惊恐!
第四百八十五章 真正的奇才
法力滔滔,从天而降!
一株巨木,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千疮百孔,神力缺乏,仍然足以搅动天地法则之力,半边霜寒,漫漫浸过之处,更是冰封一切,两者交织而来,便将太白宗主左右全都锁住。
而在另一厢里,朝仙宗黑袍长老,直接化出一只火手,径向着太白宗主身后虚空拿去。
在他身后,乃是柳真长老、白石长老、铁娘子三人,他们虽然没有像火候君一样直接被元婴大修的掌扫中,但在之前的恶战之中,也受到了无尽余波激荡,如今正是身乏力缺,近于崩溃之时,眼见得那一道元婴大修的火手抓来,便如迎着天崩,躲都没有心力去躲!
以他们金丹境界的修为,面对元婴大修,几乎便如蝼蚁一般!
这里的蝼蚁,甚至都不是一个带有轻鄙之意的形容,而是真的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在火候君长老受伤,五行大真义被破的那一霎那,他们便失去了在这片战场之上的所有作用,哪怕是迎着那要命的一掌,也只能脸色苍白的对视,然后看向了太白宗主……
便如朝仙宗大长老所言,五行大真义被破,便是后山那人出手了也没用了。
他不可能再补上五行大阵所缺的火道一力。
所以,太白宗真就完了?
不仅是他们,哪怕是此时的下方,太白宗上上下下,所有弟子,都在呆呆的抬头向天上看了过来,若是太白宗主抵挡不住那三位朝仙宗大长老,那么他们无论再怎么拼命,都无济于事,所以他们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只是看着天上那一幕,心头仿佛被山压了一般沉重。
不停的往下跌,直欲跌进地狱里去……
……
……
在这时候,只有太白宗主的脸色还保持着平静。
他感受着上上下下无数门人弟子的目光,也迎着那朝仙宗大长老的狂暴攻势。
平静道:“我确实是在等我师弟出手!”
这时候他的声音不大,只是恰好足以被朝仙宗三大长老听到而已。
“不过我不是在等他补全五行大真义!”
无穷法力加身的一刻,他居然还笑了起来:“他若是出了手,便不需要五行大真义了!”
……
……
“喂儿喂儿喂儿……”
死寂一般的太白宗上下,忽然传出了一阵猪叫声。
在这万簌俱静,无人敢发出丝毫动静的情况下,这叫声听起来委实有些古怪,不过没人笑得出声来,因为那叫声听着好笑,但偏偏蕴含了极强的杀气,且随着叫声,后山忽然掀起了一片黑云,弥漫一方,一头如同小山也似的野猪出现,口吐一片黑焰,直向前滚滚卷去。
迎着那一片铺天盖地的黑焰,就连朝仙宗三大长老,也不禁一惊,法力微收。
不是他们修为不够,而是如今重伤之躯,不愿硬撼这等大妖神通!
再下一刻,一群小野猪冲了出来,各自身上腾腾跳动着黑色火焰,犹如一只一只的火球,一个个的都不大,圆滚滚的,但却凶猛得猛,直接从后山冲了出来,扑向了太白宗山门的战场,那一片正自上下寂静,看着上空局势的战场,瞬间便被它们的闯入搞得乱七八糟。
而在这一片混乱里,有个潦倒的男人慢慢从后山走了出来。
他虽然走了出来,却仍是垂着头,脸色似乎有些羞惭,满是无尽的愧意。
“师兄啊师兄,我本是无用之人,你又何必给我若大名声?”
他低叹着,终还是无奈,有气无力的抬起了手来。
铮!
天地之间,忽有剑音大作。
就在方贵与白幽儿大战的那片战场,响起了一阵龙吟,那里的废墟之下,正半埋着一柄剑,正是方贵此前所使的黑石剑,只是后来他冲到了白幽儿身前去肉搏,一不留神便不知道扔到哪去了,也一直没有人关注这把黑不溜丢的剑,直到这时候那潦倒男子走了出来!
在方贵手里,这剑便是一件兵器。
因为剑中无灵,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件法器,就是一柄普通的剑。
对方贵来说,这柄剑惟一好的,就是灌入了法力之力,便沉重无比,可以拿来拍人。
一拍一个准!
可如今,潦倒男子抬起了手,此剑便像是忽然有了灵性。
相隔数百丈,居然便已龙吟大作。
随后,诸人只见得一道黑芒闪过,这柄剑便已遥遥飞去,落在了潦倒男子的手里。
“连你也如此心动……”
潦倒男子提了剑在手中,下意识的屈指一弹,感慨道:“只是我不配啊……”
铮!
他轻轻弹剑,剑身之上便荡出了层层剑气。
一层一层,唰唰作响,引动了天地虚空,犹如琴音,响彻天地。
……
……
“什么人?”
正要出手,摧枯拉朽般绝灭了太白宗诸人的朝仙宗几位大长老,都忽然感觉到了那迫至眉睫来的强横剑气,一个个皆吃了一惊,目光陡乎间向着后山方向看了过来,萧木大长老已冷喝出声:“难道这就是太白宗那把剑?分明已是废人,又在这里装神弄鬼……”
说着话时,他们甚至没有半点耽搁,再次向着太白宗主拍落。
那后山冲出来的野猪大妖,哪怕施展了大妖神通,也只能阻得他们一阻,而不可能真个将他逼退,毕竟他们是朝仙宗大长老,哪怕已身受重伤,也绝非金丹境界可欺……
“我确实是废人……”
半空里的太白宗主,以及白石长老、柳真长老、铁娘子等人,都已危在旦夕,但那潦倒男子,却仍只是低叹了一声,他侧耳听着剑吟之声,悠悠扬扬,似乎在体会着什么……
待到剑音缓缓落下,他便已抬起了头来。
“唰!”
他仗剑腾空,遥遥一剑斩来。
没有什么技巧,也没有什么偌大声势,只是这么一剑斩了过来。
……
……
“幕先生……”
下方正于人群之中恶战的阿苦师兄,忽然间便抬起了头,满面都是惊喜。
望着那一道熟悉的剑光,他竟激动得不能自已。
“那就是太白九剑?”
三千里面的老龙主,看着那一剑,也忽然坐直了身体。
就连秀才,送到了嘴边的酒也没饮下去,而是微微一怔:“那姓赵的此前一直跟我讲,说他的资质不过尔尔,他的师弟才是真正的奇才,我只当他自谦,难道说竟然是……”
……
……
“嗯?”
在这时候,朝仙宗三位长老忽然都是一怔。
在他们的感觉中,下方那位从后山走了出来的人,委实不值得太过在意,对方无论是修为,还是一身的杀意,都不值得他们放在眼里,甚至对方给他们的危机感,还不如那一只从后山冲了出来的野猪大妖,那就是一柄锈剑,即便一把抓了上去,也不会给人造成危胁!
但莫名其妙的,在他们心底,却忽然有些担心。
也就在这担心的感觉升起的一刻,忽然一道剑光冲到了半空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萧木大长老,他被那突如其来的剑意,惊的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想也不想,便直接运转了自己的通天神木,犹如搅动了天地虚空的撑天柱也似,直直的向着那一道剑光挡了过去。
然后便听“嚓”的一声,撑天柱已断了。
那剑光扫过了通天神木,也顺势扫过了他的脖子!
再下一刻,那剑光竟似没有半分的滞潌,甚至剑势更猛,直掠向了白袍长老。
白袍长老怒吼连连,半天霜寒直迎了过来,似乎可以封住一切,而他也确实封住了,那一道剑光越来越慢,凝滞在了半空之中,但剑上却有无尽剑气,直向前涌了过来。
于是,白袍长老胸腹被剑意洞穿,霜寒倾刻化解。
于是那一剑又恢复了灵动,甚至剑势更为高昂,顺势斩向了下一个人。
朝仙宗的黑袍长老瞳孔已紧紧的缩了起来,此前面对着太白宗主掀起五行大真义与血海之力,浩荡如潮水一般向他们卷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半分惧意,而是悍然拼到底,可是如今面对着那一道剑光,他却忽然心里发颤,想也不想,便裹起一道火云向后逃去。
只是那一剑太快了,快到竟像是直接穿透了空间。
快到他已然逃出了数百丈,才发现自己的神魂正在消散。
他这才骇然明白,原来在自己起了逃走的打算时,那一剑已经斩中了自己!
于是他只能借着最后的些许力气,转过了身来,睁大了眼睛向前看去,似乎想要看清那个最后斩了自己一剑的人,那个人如今便在他的身后,看起来仍是十分潦倒,身上也没有半点锋芒之意,他迎着黑袍长老看向了自己的目光,眼睛低垂着,似乎没有力气抬起来。
黑袍长老临死前的念头,便是极为不解。
太白宗有一柄剑,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但这柄剑不是废掉了吗?
更重要的是,就算这柄剑没有被废掉,不也只是金丹而已吗?
太白宗主走出了那一步,便瞬间扬名天下。
可为何,自己却从这个人的剑意上,感觉到了比太白宗主更早更强烈的神意?
……
……
“我确实是个废人!”
那个男子缓缓收剑,转身向太白宗内走去。
在他脸上甚至没有半分喜色,只有沉沉的暮意,与西方血红的夕阳,一起沉入山巅。
“但有没有废掉,跟能不能杀人,其实是两回事!”
……
……
而在另一厢里,半空中的太白宗主,终于缓缓盘坐了下来,面露笑意。
“师弟的资质,远胜于我!”
“一直都是!”
第四百八十六章 战后事
“一剑斩三婴,好本领……”
眼见得空中那一片凶险至极的混乱战场,因着那一道剑光的出现,忽然间便安安静静,太白宗上周围上下虚空,也顿时变得一片死寂,人人瞠目结舌,似乎连吸息都不敢大声。
这时候的他们,心里只有无尽疑惑,以及隐含的敬畏……
这就是太白宗那把剑?
是哪个浑账王八蛋说这柄剑已经废掉了来着?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太白宗主赵真湖,用了数百年时间,暗中打造了五行大真义,暗中推衍出了神字法,甚至暗藏了仙道资源,这一切的一切,无疑都是他暗中筹备的底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直接与尊府对抗,那么说不定,他这师弟废了的消息,也是其中之一!
呵,果然是个阴险的老山魈!
十个人里有八个都这么想,倒是太白宗主,在这时候望着自己那位潦倒师弟,缓缓从半空之中走下,与夕阳光辉一起寂灭的落寞身形,神色忽有些哀意,不知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
……
……
“人皆言北域被尊府夺了气运,以致一千五百年来,始终没有什么像样的人物出现,可到了如今,老夫倒是觉得,北域人才寥寥,不是因为被尊府夺了气运,而是一千五百年的气运,都集中到了这寥寥几个人身上吧,否则的话,这等剑道奇才,又怎会生在北域?”
三千里外的老龙主,在看到了那一剑之后,也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才摇头低叹,竟似有些感慨,转头看向了秀才,道:“这位太白宗姓赵的小辈,以神字法惊艳世人,力敌尊府十大元婴,便已是让人惊愕了,但却没想到,他这位师弟,居然也早就领悟了神字法的精髓,这倒让老夫有些不解了,世间凡事,没有无中生有一说,他们两个又生在北域,见识与修行造化,当不如东土天骄,却是如何将此法推衍出来的?”
“老龙君说的不错,世间没有无中生有一说!”
秀才笑了起来,回答道:“不过你龙宫消息灵通,足不出宫而知天下事,难道不知这位太白宗主,年青时曾经偶得了一卷天道贵书么,说不定他们便是从那上面领悟了玄机!”
“不见得!”
老龙主缓缓摇头,淡淡一笑,道:“世人皆知这位太白宗主曾经得过一卷天道遗书,在他只有筑基境界的时候便知道了,这等秘卷,凭他当时的修为,又怎么可能藏得住?实际上,他当时做了个聪明的选择,那一卷天道遗书,早就被他公开了,不知有多少人看到过,就连我龙宫之中,都藏有一卷拓本,我也曾经翻阅过,里面绝无这等高深精妙的法门……”
秀才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起来,道:“那依着常人去想,定然会以为这位太白宗主公开了的,只是一份假的,又或是不完整的,说不定真正有价值的,仍然被他藏着呢……”
“常人确实会这样想,但老夫不会!”
老龙主淡淡一笑,道:“因为老夫知道,当初他留在了东土的那一卷天道遗书,才是原藉,如今他手上的这一卷,本来就是拓本,若说有秘密,也该藏在东土秦家那一卷里!”
听得了这话,秀才眼神微亮,似乎更觉得有意思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笑着道:“若如此说,那便没有其他的解释了,非要不讲理来说的话,那便是人家这对师兄弟聪明,所以才敢于将那天道遗书示之于众,反正别人看到了,也就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神通道理,以及一些残缺的炼心之法,但他们,却从中悟出了大道吧……”
老龙主转头看了秀才一眼,良久良久,低叹一声,道:“或许真是如此!”
说了此言,他便不再多说,宽袍缓袖,轻轻一拂,在他与秀才之间坐着,殷勤劝酒的两位侍妾,便化出了两颗蚌精,收进了他的袖子里,然后他看着秀才,笑了一笑,道:“你请老夫看这场戏,老夫看懂了,不过既然你说要给我龙族指路,那总要留个话儿才是!”
秀才看着两位娇美侍妾变成了蚌精,目瞪口呆,狠狠擦了擦嘴,然后瞪了老龙主一眼,没好气的道:“戏都看完了,还指个屁的路,若说建议,倒有一句给你,别看龙族家大业大,也不可能什么好处都占了去,你们若想上路,但当知重点不在准备,而在于选择……”
老龙主神情微惊,踏上一步,低压声音道:“必须选择吗?”
秀才笑了笑,忽然起身,扬长而去,只有清朗的声音,远远传了回来。
“我发现,你们这一世人里,不缺聪明者、老辣者、阴险者,惟独只缺了一点勇气!”
见得秀才身影很快便已消失,老龙主久久不语。
直到旁边的海族神将前来询问,他才恍然惊醒,长长一叹,道:“回西海去吧,另外,传书给我那六位同族,看样子我们七个老家伙,到了该坐在一起,好生商量一下的时候了!”
……
……
“结束了吗?”
眼见得虚空之中乌云消散,月朗星稀,下方的王庭仙军,见到朝仙宗长老服诛,早已溃败而去,便是三千里外的杀气,也已悄然散去,如今尚没有逃走,仍聚集在了太白宗周围的仙门弟子与长老等人,皆一个个余悸未消,面面相觑良久,才总算确定了一个问题。
太白宗这一劫,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尊府浩荡大军,已被击溃,不成气候!
老谋深算的朝仙宗,也近乎全军覆没,损失惨重!
此前人人都不看好的太白宗,居然真个挫败了尊府与朝仙宗,依然傲立于世!
更关键的是,经得这一战,太白宗之名,怕是马上要扬名整个北域。
不仅是北域,便是东土,也必会知晓他们的名头!
“不对,还有一人……”
一片寂然里,有人忽然惊醒,道:“那位安州尊主玄崖三尺,他……他去了哪里?”
面对着这些人的惊愕,却有人不屑一顾,低声解释道:“这位尊主若不逃,又着谁将此间消息直接通报给雾岛?他不通报,尊府又怎么与朝仙宗斗将起来?”
“……”
“……”
“熊平长老,速率人清剿尊府余孽!”
“虎啸长老,着人修缮阵脉!”
“鹤离、紫鸠二位长老,着人救治伤者……”
“元猊长老,着人清扫战场……”
“……”
“……”
也就在天地之间一片寂寂,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时,空中已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太白宗主言语简洁,很快便交待了诸人该做之事,而他自己则从空中缓缓踏空而落,看得出来,这时候他伤势不浅,衣袍染血,但他却还是一身气度,举止雅然,没丢了半点风仪。
在他做完了一系列的交待之时,他便已来到了下方战场处。
在这里,同样也是一片狼藉,那银色铜镜打开的虚空裂隙,已经消失,银镜与那一株碧色古剑,像是不要钱的破烂一般,随随便便丢在了地上,而在地面之上,则有一颗水汽形成的圆球,散发着无尽灵蕴,悬浮在地上三尺,所有人都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半点……
出人意料的是,那位朝仙宗圣女白幽儿,居然还没有死,而是畏缩在了一边。
此前方贵已彻底将她击垮,要杀了她也只是一拳之事,但偏偏在那时候,方贵体内灵机已动,开始被迫走上了结丹之路,反而一下子便顾不上她了,倒让她活了下来……
算起来,方贵也等于是没有完成宗主交待的任务。
不过太白宗主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反正方贵回回都不听话,他也已经习惯了……
此时的白幽儿,已经恢复了人身,只是之前蜕去人身时,身上的衣衫,都已崩烂了,这时候竟是不着丝缕的缩在了废墟瓦砾之间,众人都靠近过来,她也没有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颗水球,瑟瑟发抖,满面惊恐,似乎,她已经被水球里的存在,给彻底吓傻了。
太白宗主来到了此间,看了一眼被水汽包裹的方贵,又看了看这圣女,便低声一叹,先不理方贵,而是向圣女走了过来,解下了身上本也显得有些破烂的外袍,披上了她的身上。
所有人都呆了一下。
那位圣女也忽然反应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太白宗主。
“你以后先留在太白宗吧!”
太白宗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待一句,便将目光看向了水汽包裹之中的方贵。
“赵道兄……”
“老太白……老前辈……”
周围倒有不少仙门长老,闻言着实大吃了一惊,急急开口。
这位朝仙宗圣女,可是一个标准的魔胎,如今朝仙宗长老都死了,怎能留她性命?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可怜人而已,只是被朝仙宗教坏了!”
太白宗主轻轻交待了一声,没有多言。
但周围人听了,却也一个个哑然,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倒是缩在了地上的白幽儿,听得这话,脸色大变,良久之后,她悄悄拉紧了身上的衣袍。
而这时候的太白宗主,则是不再理会其他的人,只是感受着水汽之中,方贵正丝丝显化的灵机,他脸上倒是有了些无奈笑意,像是对此时方贵身上的变化,感觉尤其的满意。
“很好,你没有辜负我的厚望!”
……
……
“你说的是真的?”
太白宗主没有意识到的是,就在他身边不远处,铁娘子将他满面欣慰看着方贵的神态皆收在了眼底,正一把揪过了一位不知哪里来的散修,厉声喝问:“刚才我全都听到了,那小子是赵真湖的私生子?何时生的,跟谁生的,快快说出来,不然我一刀剁了你……”
那散修已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讨饶:“千真万确啊,别人都这么说……”
铁娘子闻言,牙齿已是咬的嘎嘣作响,满眼杀机!
“姓赵的,我跟你没完!”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世间丹品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衣服呐?”
“……”
“……”
对于后来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方贵一概不知。
他在被迫走上了结丹之路后,便已心无旁物,整颗身心,便皆浸入了结丹之妙中。
从外界看起来,他是被水汽包裹,不见真身,而在识海之中,他同样也浑浑噩噩,自己只是一点灵光沉寂无形,体内的诸般法力,却自由自在于经脉之间游走,也不需他引导什么,这些法力与根基,有着自己的特性与阴阳之属,自然而然,相生相变,将他一身的修为,自筑基巅峰推高了一境,然后又在这高出来的一境之中,循环不息,渐渐养出了一颗金丹来……
这一切,甚至方贵自己都不知道,也没有刻意引导什么。
一切全依了他体内诸般力量的天性结丹,因无引导,反而更浑然天成,不着一物!
简单来说,方贵睡着睡着,就结丹了。
……
……
然后当方贵自己也不知睡了多久,恍然惊喜时,一切已大不同了。
他只觉睡着睡着,自己周围法力,忽然异常澎湃,梦境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奇怪历面!
一片无垠大海,尽头忽有一轮旭日跳出了海面。
光照普天,波光粼粼!
修悠万里,一片金灿灿的画面!
也是在这一刻,方贵气机交感,忽然醒了过来。
而这一醒来,他便愣了愣神,望着周围的一切,一时反应不过来。
迷迷糊糊的脑袋里,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做这一场大梦之前,他还记得自己正在战场之中与人拼命,但如今往左右一看,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来到了一片清幽的山间,周围一片鸟语花香,十分清幽,似稀是后山山谷模样,身周则是道道氤氲阵光。
这使得他恍然一惊,急忙起身,居然一下子窜出了数丈之后,力量大的吓人。
微一感应,便觉体内有着澎湃惊人的力量,浩浩荡荡,悠悠不绝。
这使得他产生了一种诧异的感觉,这具肉身,与之前相差太大了,都不像是自己的。
而这一跳了起来,便感觉周围凉艘艘的,低头一看,急忙夹住了双腿!
该死的!
自己的衣服呢?
……
……
“他醒了,应是丹成了……”
听着方贵这边发出的动静,外面忽然有惊喜的声音响起,然后便见周围阵光泛动,有人引开了阵势,然后好几个人冲了进来,有男有女,皆是满面惊喜,张口便要说话……
不过话还没说出来,便都已红了脸,好几个人都捂住了眼睛。
“唉呀,你怎么没穿衣服?”
说这个话的人满面通红,捂着眼睛,手指却张开了一条缝,正是许月儿。
“我还要问你们呢,我衣服呐?”
方贵捂着胸,夹着脸,又羞又怒,急忙大叫了起来。
“唉,你们慢点,先别急着进去……”
一群人身后,阿苦师兄与婴啼跑过来了,婴啼两只小爪子抱着一叠衣服游到了方贵身前,阿苦师兄则急忙撵着众人出去,口中还不停的说着:“方贵师弟结丹之时,神力缠身,法力游走,他身上的衣袍肯定被焚尽啦,你们先等他穿着衣服……月儿师妹,别偷看啦!”
“对对对,你们先出去,再偷看我可要看回来的我跟你讲!”
方贵也满面臊的慌,一边手忙脚乱穿起衣袍,一边大叫着。
好容易将衣袍穿上,收拾利索了,方贵这才三步并两步的跑了出来,一看左右,便见自己正是在后山,而此前的那些同门,赵太合、萧龙雀、颜之清、张无常等人,皆在阵外等着自己,见他出来了,便一起笑了起来,向着他拱手:“喜欢方贵师弟,你已结丹成功了!”
“都是什么回事?”
方贵兀自一脸懵:“尊府的人呢?朝仙宗的圣女呢?”
“大敌已经败退,太白宗躲过了一劫,你也在这一战中成就了金丹了!”
赵太合上下打量了方贵一眼,有些不屑,道:“我家的好东西,都便宜了你了!”
“去去去!”
方贵懒得搭理赵太合,只是用力想了一下,才将一切串了起来。
自己开始结丹之时,那一场大战还没结束,如今却是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难道自己这一场结丹,便已好几天过去了?
“哈哈,你是亏大了,没有看到幕先生一剑斩三婴的威几凛凛,也没看到那些安州各大仙门对我们太白宗毕恭毕敬的模样,现如今,我们太白宗的名头,可不是一般仙门能比啦!”
诸太白宗同门,皆笑了起来,言语间一片笑意。
不过看得出来,他们虽然气色都不错,但也有不少人有些虚弱,显然伤势未复。
“我睡了多久啦?”
方贵听着有些骇然,急忙问道。
颜之清师姐道:“三天时间了,宗主之前说过,你结丹会比别人快些!”
“原来才三天,还好还好!”
方贵这才放下了心来,心想没有错过太多好戏。
然后他才反应了过来:“我真的已经结丹成功了?”
微一感应体内的气机变化,便觉得与之前大不一样,甚至让他有些陌生了。
那种骇然之意更甚,忍不住看了眼前诸同门一眼。
赵太合也好,萧龙雀也好,颜之清师姐也好,一个个的年龄都比自己大,就连许月儿也比自己大几岁呢,结果他们都还只是筑基,甚至还有许月儿这么个练气的在里面充数,自己小小年纪,怎么就结丹了呢,一时方贵都觉得有些人生无常,整颗心似乎都沧桑了……
……
……
“算了,先找人试试手……”
方贵目光扫了一圈,立刻落在了赵太合身上。
“你想干什么?”
赵太合也不知怎么的,一见方贵不怀好意的看向了自己,便立刻猜到了他要干什么。
他脸色一变,急忙后退。
旁边的萧龙雀见状,也急忙帮腔道:“可别胡闹,宗主说让你醒了,立刻去见他!”
旁边的颜之清师姐也道:“对对对,不可胡闹,你刚结丹,容易打死人的!”
“好吧……”
听他们这一说,方贵才明白,原来宗主连自己结丹之后,有可能找人试手都猜到了,甚至都猜到了自己如今力量火候掌握不好,容易打死人,只能摇摇头,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让人在前面带路,然后直往谷前而来,他自己如今也正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宗主。
绕着小路离了后谷,方贵才发现,刚才他结丹之地,乃是太白宗主峰的后山,一片灵气充裕之地,太白宗临时在这里建下了一方大阵,专门护着他结丹,并派了众人帮着护法。
“老夫见过结丹之人无数,却没未见过这等于战场之上,被迫结丹的……”
还没走到茅屋之前,方贵便忽然觉得额心清凉,眼前倒是清晰的出现了那茅屋前的众人,只见藤椅之上,照例躺着幕九歌那个潦倒之人,而在他身边,坐的是太白宗主,另外还有柳真长老、白石长老在旁边饮茶,而坐在了他们身边,身份明显不同的,居然是小鲤儿。
这一幕使得方贵一愣,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便又被另外一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宗主脸上怎么青了一块?”
这时说话的正是白石长老,他一边给诸人倒茶,一边道:“他若丹成了,将是什么丹品?”
“你觉得呢?”
太白宗主笑了笑,这时他脸上青了一块,眼睛也有些红肿,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他自己倒不在意,温和慈善,便像一位和蔼的长辈,笑着看向了身边的小鲤儿,开口询问道。
小鲤儿正起身,从白石长老手里接过了茶壶,依着晚辈的礼数,依次给太白宗主、幕九歌、白石、柳真长老等人斟茶,听见太白宗主发问,小脸先已红了,小声道:“我还没有结丹,我只知道世间丹品,本分为三类,分别是丹药成丹,地宝成丹,以及天道成丹……”
太白宗主满意的看着小鲤儿,点头道:“你继续讲!”
小鲤儿连躺在藤椅上不搭理人的幕九歌身边,都放了一杯茶,这才坐了回来,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小声道:“丹药成丹,便是根基不足,借丹药之力勉强结成金丹的……”
太白宗主笑了笑,道:“丹火宗的古通老怪,便是此中极品!”
小鲤儿脸红了红,眼神得到了太白宗主的许可,才继续往下讲道:“而地宝成丹,便多是借了一些异宝,镇压道基,因而成丹的,这一类的金丹,在北域最多,东土也有不少,不过东土多是自己炼制异宝,而北域修士,则多是借用魔山里面形成的异宝结成!”
“而除了这两种丹品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天道成丹了……”
小鲤儿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方贵走来的方向,声音似乎更低了些,但见太白宗主还在看着自己,也只好继续说了下去:“老祖宗经常说,世间没见识的人,都以为天道成丹,专指我东土天骄,凭着功法与仙道资源成就了仙道金丹,走在逐仙路上的绝顶天骄……”
白石长老接过了小鲤儿亲手倒的茶,正自感慨,闻言忽一怔:“难道不是么?”
周围忽然无数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脸上,他老脸顿时一红,讪笑道:“你继续说!”
“不是的!”
小鲤儿轻轻摇了摇头,道:“老祖宗讲过,我东土修行之路,只是传得最广,最为人知,所以名声最大,但实际上,世间还有几种丹品,不输于我东土之法,便如尊府,有鬼神圣品丹,南疆有养血成丹法,甚至连西荒,都一直有养魔种之法,丹品之上,皆不输于仙道金丹,所以,若特指天道成丹,那么这几类丹品,也一样要归于天道成丹一类,不输东土的!”
“只不过……”
她说到了这里,声音又微微一弱,没有再说下去。
而白石长老等人,正听着起劲,急忙问道:“不过怎么了,快讲!”
小鲤儿脸已红的不敢抬起来,过了一会,才小声道:“老祖宗也说了,这些丹品,没有后续的功法,所以金丹境界再强,但也走不到元婴之上,所以确实不如我东土……”
这一个小姑娘说出来的修行道理,居然让自己这些老修都觉得新鲜,白石长老等人,心里倒不由得生出了一些诧异之色,虽不好意思明说,却也觉得,自己这些老前辈,在人家东土小姑娘面前,似乎有些井底观天之嫌了,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话,都老老实实的坐着。
“那依你看来,我那方师侄若是成丹,在你们东土又当如何?”
倒是太白宗主,轻轻啜了一口茶,口吻似不经意,神色却有些认真的向小鲤儿看了过去。
“我……”
听太白宗主提到了方贵,小鲤儿变得犹豫了一些,过了一会,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白石长老与柳真长老面面相觑,也不知她这句“不知道”从何而来。
小鲤儿在这么多目光注视之下,显得有些羞涩,眼神轻轻瞟了一眼方贵走来的方向,鼓起了勇气道:“方贵哥哥修炼了我家的……很厉害的横扫九天无敌霸玄功法,达到了巅峰,又借了赵师伯给他的帝流道浆结丹,应该就是我们东土世家评价的中品仙道丹了……”
听闻此言,白石长老与柳真长老对视一眼,皆是满面喜色。
东土世家的中品仙道丹,那岂是等闲?
太白宗有了这么一个后辈,那岂不是堪与东土世家相比了?
惟有太白宗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然后呢?”
小鲤儿羞怯着,大着胆子道:“但是,方贵哥哥结丹,除了功法与仙道资源之外,又借了神字法之力,还借了一件奇怪的魔山地宝,所以他的丹品,已再次生出了变化……”
“至于变成了什么样,我是真不懂了……”
她说着,忽然又补了一句,道:“但一定很厉害的!”
第四百八十八章 无敌厉害丹
“有眼光,有眼光……”
方贵一边走近茅屋,一边听着小鲤儿的话,心里也是好奇的很。
他虽然已经结丹,但其实对自己的金丹一无所知,若论修行史上结丹最糊涂的,大概便是他了,非但没有提前做什么准备,甚至在结丹过程中,都没有加以引导,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结丹了,便如其他的修士,结丹成功之后,第一时间是内视丹府,查看丹品,而方贵结丹之后第一件事是伸了个懒腰,然后思索自己的衣服去了哪……
不知自己丹品,也不知其他人丹品,本来在他潜意识里,还以为天下金丹都一样,反正都是自己打不过的,当然了,如今是有点不一样了,起码自己已经干掉了一个金丹了……
当时自己还没结丹呢,那是不是现在所有金丹自己都能摁在地上揍了?
呵呵,想当初,秦家人来到了楚国黑风山上,那是何等霸道,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看到了胡秀嬷嬷与青衣婢女,都觉得是神仙,甚至小鲤家的那个王八公子,还想拉了自己去做小厮儿,可如今怎么着,自己的丹品,已经是小鲤儿都看不懂的了,岂不是比他们厉害?
一边想着,方贵掰手指算了算,就算再对金丹懵懂无知,但自己为何可以结丹还是懂得。
他本是筑基中阶境界,但借了镜州遗地神冥宗的那盏点破混沌分阴阳之横扫九天无敌造化厉害灯……简称无敌厉害灯吧……突破诸般关窍,达到了筑基巅峰,然后又在那位朝仙宗圣女白幽儿的神字法压制之下,融合了那从尊府白天道生手里夺来的魔山怪眼,体内多出了一道力量,开始结丹,但除此之外,其他他还有一道力量,是他成就金丹的关键……
当时的方贵来不及细想,还不明白,如今成就了金丹,感应敏锐,倒是自然而然想到了。
自己当时可以对战朝仙宗圣女而且胜之,有一道法门是关键。
那便是自己的神识!
或说是宗主传给自己的归元不灭识!
若不是修炼了归元不灭识,他便不可能在白幽儿的神字法压制之下,守住一线道心,并持剑反击,而在后来,白幽儿的气机压制之下,惊动了魔山怪眼时,自己也无法融合这一件魔山异宝,所以说,归元不灭识,才是自己这一战而胜,而且能结丹的核心所在……
宗主最擅长的便是神字法,那么这归元不灭识,其实就是神字法的根基!
也即是说,自己能够结丹,三大核心便是功法加仙道资源,这是东土的路子,而此外又有了魔山异宝,这是地宝成丹的路子,此外又加上了神字法,这是朝仙宗圣女白幽儿的路子!
依着小鲤儿之前的话来讲,只有横扫九天无敌霸玄功和那什么劳件子地道浆的话,自己就算是东土的中品仙道金丹,那再加上了融合进自己眉心里的魔山异宝,岂不就等于她们的上品仙道金丹了?再加上宗主教给出自己的归元不灭识,那岂不就是超过上品了?
这应该叫什么?
……
……
“哈哈,本小座方贵方老爷能够成就如今这一颗天下无敌惟我独尊世间无二东土超品横扫八荒仙道厉害丹,还是得多谢宗主师伯啊,其实我自己的努力也只占了九成九……”
一边大笑着,方贵一边背着双手,踱着八字步来到了宗主等人面前。
宗主等人早就知道他正往这边来,看到他现身,面上也自现出了笑意,只是还没来得及问他些什么,便先听到了他那洋洋得意的话,脸色顿时都有些古怪:“你那是什么丹?”
“天下无敌惟我独尊世间无二东土超品横扫八荒仙道厉害丹……”
方贵认真重复了一遍,得意道:“简称无敌厉害丹!”
白石长老与柳真长老两个听了,面面相觑,已经有些不明觉厉了。
小鲤儿则是看了方贵一眼,便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躺在藤椅上草帽盖着脸的幕九歌,忽然浑身不自在,换了个姿势躺着,还低叹了一声。
只有太白宗主是着实忍不住,斥道:“这什么鬼名字?”
这时候的他是当真有点憋不住了,这一场大战里,太白宗挫尊府,败朝仙宗,又广发神字贴,当真是声名无二,哪怕是在这一战结束之后,都有许多仙门未走,或说是本来逃走了又回来的,找自己请教神字法贴的关窍,也探查自己的虚实,对这一切,太白宗主都不介意,满面微笑的给他们解释,为他们释惑,惟独当他们问起了这位小弟子时,他满面黑线……
“超大飞蛋术,是什么法?”
“王八冰箭术,莫非是太白宗参悟出来的新法?”
“鬼神大披风,是否与尊府有关?”
“最关键是那大五行阴阳元磁宇宙星光灭绝大雷鞭……是否为太白宗不传之秘?”
“……”
“……”
当时方贵大战朝仙宗圣女时,未免表现的太过出众。
所以他喊出来的功法名字,也被无数人记在了心里,大家都想着,太白宗主连神字法贴都传了,那这些一听就很了不起的功法,是不是也可以稍微的给大家透露一点啊?
反正太白宗主当时的笑容就僵在脸上了,黑着脸不搭理人。
后来大家都说,太白宗主一听众人关心那方姓小弟子的事,就沉默不语。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的关系确实不简单,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老赵脸上的某块於青,就是因为铁娘子不满意他将这么厉害的法门传给方贵而不传给自己的正宗亲儿子而打出来的,可以说,这一块正是如今太白宗主的痛点,一听便不满意。
……
……
“你们刚才都说了,不知道我这丹品是什么,我只能自己取名了!”
而面对着太白宗主的训斥,方贵倒是理直气壮。
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茅屋身前,一看这边宗主、幕老九、白石、柳真、小鲤儿等人都坐着,按理说他们是长辈,自己是应该站着的,但如今不一样了,自己可是金丹了啊!
于是方贵就背着双手,在场间扫了一圈,目光看到了白石长老与柳真时,他们还真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再拿张椅子让方贵坐下来,不过方贵明显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扫了一圈便来到了小鲤儿身边,小鲤儿便起来将座位让给他,方贵坐了一半,又招呼小鲤儿坐另一半。
白石长老与柳真长老看的眼神都有点直了,心想这样不会太不敬吧?
太白宗主却没有在意这么多细节,皱着眉头微微一想,便道:“你如今的丹品,确实世间无二,倒该取个名字,既有仙道资源,又有魔山异宝,再兼了神字法根基……”
他一边想着,缓缓开口道:“既具三相,便唤三相神丹如何?”
方贵没想到太白宗主会给自己的丹品取名字,微微一怔,便答应道:“哦!”
太白宗主不放心,又道:“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
方贵道:“三相天下无敌惟我独尊世间无二东土超品横扫八荒仙道厉害神丹!”
微一沉吟,补充道:“简称无敌厉害丹!”
太白宗主顿时噎了一下,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白石长老与柳真长老面面相觑,还是觉得莫名的厉害!
再看着这时候与东土来的小圣女挤坐在一起的方贵,俩人倒有些唏嘘了起来,当初方贵入太白宗,最早接触的,便是他们两位长老,那时候的他们,还觉得方贵根源已失,难成大道,所以看在了胡秀婆婆的面子上,打算将他扔在了乌山谷里养老的,可如今……
这小子居然也成了金丹,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这倒不是他们自谦,太白宗金丹不少,便如熊平长老等人,也皆是金丹,不过与他们相比,还差了一筹,可这方贵却不同,他的丹品,已远远不是自己这几个老家伙能比得了。
从一开始应太白宗主之邀,入了太白宗做大长老,并暗中参衍五行大真义开始,他们便已知道,自家这位宗主,甚至还包括了后山那个废人,都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也惟有火候君大长老这等性子火爆,为人又单纯之人,才会真拿他们当普通金丹对待!
可也是直到如今,这一战挫了尊府,败了朝仙宗,他们才意识到,自家这位宗主还有后山这位,两位开山祖师,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不只不简单,甚至是高深莫测!
便如他们平日里在主峰地窟之中修行,也都会感觉神思灵敏,心念通透,所以将自己的神通修炼到了极致,但修行再如今顺利,他们也绝想不到,那地窟之中藏着的,居然乃是帝流道浆这等神物,他们正是借了这等神物的灵蕴,才能将自己的神通推衍到极致的……
这还只是老一辈的……
再看小辈们呢?
赵太合、萧龙雀、张无常,甚至还得包括颜之清这等资质只算一般的,在这一场大战里,皆表现出了出类拔萃的天资,那术法玄功之间隐约透露出来的道蕴,让他们也看不透!
而那个出了名的没用的阿苦,一解开封印,也可以挡下七位金丹了!
最过份便是这个印象里入门没多久的方姓小弟子,短短数年,便成就了这等不输于东土顶尖天骄的超凡丹品,还可以与东土来的神秘贵客挤在一把椅子上坐着,这算什么?
白石长老与柳真长老心里在犹豫,要不要赶紧起来去给他们搬张椅子?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大道心劫(四千字)
也就在太白宗的白石长老,面对着忽然露出了真正面目的宗主,以及强势崛起的一帮子小辈感慨不已之时,整个北域,或说是东土,也不知有多少人的心境,与他们相似。
安州尊府玄崖三尺率众覆灭太白宗,结果却是自己惨遭身败,被他驱为先锋的三大仙门无一存者,早已溃败,而他率领的安州尊府高手也几乎尽数葬送于此,虽然名面上,一直没有这位安州尊主的生死下落传出,但众人皆知,如今的安州尊府,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
整个安州,成了无主之地,但凡有一方人马率众高呼,便可以入主神玄城,成一方霸主。
落得如此命运的,不仅是安州尊府,还有相邻的镜州尊府。
镜州尊府之主及百目大鬼神,在神冥宗遗地大战之中丧命,此后三位大长老以及麾下一众仙兵,也折戟在太白宗山门之前,可谓损兵折将,而更重要的则是,北域第一大逆匪苍龙子,趁着镜州空虚,大兵压境,占下了镜州尊府,使得北域乱三州,成为了乱四州。
再加上了安州,那便是五州皆乱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仿佛是有一把火,从北域烧了起来,火势一起,便不可收拾。
息州第一大仙门云霄宗联合十二仙门,公然造反,已经与息州尊府战在一处。
息州大乱!
海州尊主被人刺杀,群雄并起!
海州大乱!
永州有鬼神祭坛被人捣毁,鬼神入魔,不受控制,正四下作乱。
永州大乱,化作魔境!
……
……
一个一个的消息,自四面八方传来,原来还像是一片安宁的北域十九州,仿佛一瞬之间,到处战火,那些被尊府压制了一千五百的怒火,仿佛在一瞬之间,便火山般爆发了出来!
而他们这一件一件的事,尤其是安州一小小太白宗,联合安州各大仙门,直接将尊府大军甚至是朝仙宗大长老、圣女,都一起拿下的事情,则又激起了更多北域更多仙门的胆气,不知有多少在这乱象之中本在观望的仙门,被这豪情激奋,也怒而拔剑,向尊府冲去!
在这件事情上,安州给北域各大仙门,打了一个很不错的样儿!
“谁敢言我北域无豪杰?”
有人听闻了安州仙门之事后,激荡不已,大声宣扬:“安州各大仙门,既然敢联合起来,对抗尊府,甚至战而胜之,那我等又有何不敢?尊府也不过是个空壳子,能有什么可惧之处,只消吾等仙门联手,便可以将其逐出北域,此后各州灵脉,由我仙门分而治之……”
安州小仙门太白宗的大胜,给人一种原来北域修士,也不乏豪杰,只消联起手来,便可以正面挫败尊府的印象,而各地忽然一起出现的乱象,则让人感觉时机到了,不得不反!
……
……
“这一切,都是那两个年青人搞出来的?”
遥远的东土,有一处清幽之地,便在东土上清山的后山,此地远不如上清山主峰那般天下知名,但却遍地仙茶灵果,道蕴自生,时常有些老者来此休憩,弈棋论茶,吹一吹自家儿孙多么争气,笑一笑世间又起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犊,好不悠闲自在。
如今的山上古松之下,便有人在拎着自己的小火炉煮茶,有人在拿了银针,给一只刚刚抓到的蝴蝶打通经脉,有人在扯着一位年方二八的小姑娘,嘻皮笑脸的给她讲着自己年青时手持一杆生锈铁枪,从东土这一头一路逃到另一头,始终没有被人杀死的英勇事迹……
各玩各的,很是自在的一幅画面,直到有人忽然向着北域方向看了一眼。
后山之上的气氛,稍稍显得有些压抑,尤其是那位正在试着给蝴蝶打通经脉的银发老者,眼瞅着那只蝴蝶就要被他强行渡化成大妖了,却忽然间手一哆嗦,不小心给扎死了……
“北域已经注定要大乱了……”
自诩逃命本领天下第一的锦袍老者,捏了一把二八少女的粉嫩脸蛋,笑着转过了身来,向另外几人道:“我本以为,北域那些仙门,好歹也得等雾岛那个野小子超过三百年闭关不出时,才有胆量跳出来跟尊府正面斗起来,却没想到他们提前了一半的时间……”
“如今的北域,已是遍地开花,那尊府中人,向来粗蛮凶狠,不会治家,一千五百年都没有在北域扎根,所以他们平时看起来凶狠,但各大仙门一反,他们便没有根基了,再加上朝仙宗那批老狗窝里反,他们怕是斗不过的,除非雾岛那位提前出关,否则大势去矣……”
“北域没有英雄气!”
煮茶的老者呵呵一笑,道:“能出现这样的局面,是有人故意营造出来的,以假乱真,假的久了,多了,便又出现了许多真的,呵呵,那个姓赵的年青人,我早就看他不错!”
听着他们二人的话,刚刚才为那只蝴蝶招回了魂来的银发老者,手一哆嗦,又给扎死了。
“可不是不错?”
逃命第一人的锦袍老者,故意看着扎蝴蝶的老者,笑呵呵的道:“当年那两位年青人大闹你姜家渡仙台时,被迫结丹而走时,我便知道他们不会甘心,不过,我本以为依着他们当时的修为与心境,最多只是想着不借你姜家的势,也一样可以踏上无厌之路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确实凭借自己找到了仙道资源,你姜家那口可蕴帝流道浆的仙井,不算是独一份了……”
话已说到了此时,扎蝴蝶的老者终于无法再沉默下去,冷哼了一声,道:“也不过是撞了大运,闯不知地而回罢了,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还真需要将这些看在眼里吗?”
“闯不知地得了帝流道浆,倒不算什么……”
煮茶的老者笑了笑,道:“但他们不借帝流道浆而成神字法,倒让人高看了一眼!”
“尤其是这一次,那姓赵的年青人不图名,也未图利,只是借了自己三百年谋算,将北域掀起了一场大乱,引得群雄出世,对抗尊府,这份豪情,倒真让老夫高看了一眼……”
扎蝴蝶的老者不说话,只是又将那蝴蝶的魂魄招了回来,狠狠一针扎了下去。
他神色有些不屑:“不图名,不图利,只能说明他图得更大……”
听着他的话,另外两者老者沉默了一会。
半晌之后,逃命第一的锦袍老者笑道:“在他面前,不要老是提这一个……”
煮茶的老者微微一怔,笑道:“另一个不是也出剑了么?”
“呵呵,那个人逆天而行,遭了天道心劫,哪里这么容易过去?”
扎蝴蝶的老者一边狠狠的往蝴蝶身上落针,一边口吻淡然的开口:“我姜家与那两位年青人的事,还不值得我们这些人专程来说,毕竟类似的事情,你们家也有不少,此乃吾等立世之基,纵是我们惜才爱才,也是改变不了的,现如今,他们要闹,便由得他们是了……”
说到了这里时,最后一针落下,那蝴蝶身上,忽然生出了道道灵蕴,居然身形变化,化作了一个尺许长短,背后生着两只蝴蝶翅膀,满面泪痕,哆哆嗦嗦看着他的小美人儿……
扎蝴蝶的老者厌恶的挥挥手,让她赶紧飞走,然后才慢慢的收起了银针,淡淡道:“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倘若这一次做出了这等事来的是那个使剑的年青人,老夫这时候便要让人专程去请他们师兄弟两个回来,甚至摘一朵井中仙莲送给他们,用以抚慰了……”
“但若是姓赵那人,他才刚刚落了一子,尚不值得老夫放在眼中!”
“……”
“……”
仔细查探过了方贵的丹品之后,太白宗主便将方贵等人都撵了出去,如今太白宗刚刚渡过一场大劫,北域又战火四起,正是各种大事都压了过来的时候,所以他们身为太白宗弟子,应尽一份责任,这时候谁都不能闲着,就连方贵,都被撵了出去好好招待小鲤儿。
虽然她的身份一直没有被说破,但毕竟是东土来的人,你怎么能让人打地铺?
太白宗主可是直接吩咐了:“再睡觉时,一定要睡在榻上!”
方贵笑呵呵的解释自己早就让她睡床自己打地铺了,太白宗主就很烦的把他撵了出来。
而后这清幽的后山,便只剩了他与幕九歌这一对师兄弟,就连带着一串小野猪到处拱草吃的黑山大尊,都下意识的越走越远,似乎有意留给他们师兄弟一个说话的空间……
山间风寒,清幽冷寂。
两人一个坐在椅上,一个躺在藤椅上,久久无人开口。
“无敌厉害丹,亏他想得出来……”
过了一会,还是太白宗主打破了场间沉寂,笑着道:“不过无论如何,你这弟子总算是有了些成就,起码不比东土的普通孩子差了,你这做师傅的,难道就不该有点反应?”
“我该有什么反应?”
藤椅上的幕九歌,过了一会才开口,声音显得十分疏懒:“修行之路,不是这么算的,丹品有多强,也不在于你底蕴有多深,可以打几个境界,而在于修行功法是否完整,便如东土那位小姑娘说的,东土的修行之路,强在他们有着完整的功法,从练气到问天地,皆有相应的修炼法门与道路,甚至有相应的资源,所以,他们东土的逐仙路,才被奉为世间第一!”
“而那些东土世家的顶阶功法,有资格被称为‘正典’二字,也正因此!”
“这样的道路,尊府没有,西荒没有,南疆更没有!”
一边说着,幕九歌一边将遮在了脸上的草帽掀了下来,眼睛里居然全是血丝,看起来似乎无比的疲惫,声音里也似浸透了无奈的疲倦:“这个小家伙就更不用说了,你虽然将一切好东西都一鼓脑塞给了他,但怕是连他金丹境界应该修行什么样的功法都没个条理吧?”
“他身上有东土的功法,那就先修炼呗,那个东土的小姑娘看起来很老实!”
太白宗主笑了笑,道:“应该好骗!”
“东土的东西没那么好拿,便如你我!”
幕九歌淡淡的笑了一声,道:“况且那条路不见得适合他!”
“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太白宗主道:“路总要自己走出来才好,便如我们!”
“是你走出来了!”
幕九歌沉默了一会,才道:“师兄,你的路走通了,而我的路走死了!”
听着他这话,太白宗主脸色微变,但很快便又压了下去,良久才道:“师弟,你比我更早的走上了这条路,一百年前,你甚至都不明白这条路是什么,便已踏出了那一步,而我却是足足蹉跎百年,又在一位前辈的指点之下,才走出了这一步,你资质远胜于我……”
“可是师兄你避过了大道心劫,我却成为了废人……”
幕九歌笑了起来,显得无尽深沉与苦涩:“师兄,我自己知道自己的问题,所以你真的不必一直帮我,这一次你甚至不惜拿自己冒险,将那三个朝仙宗受了重伤的老家伙留给我,是想让我找回什么吗?没用的,你将这偌大名声给我,能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我自己,我知道自己已经废了,否则的话,那一剑该是直接将他们三个斩掉,而不是一个一个来……”
“世人只知我重新提剑,斩了朝仙宗三大长老,但实际上,那都是你让给我的啊……”
“……”
“……”
“我就不信什么所谓的大道心劫!”
太白宗主听着幕九歌的话,居然少有的出现了些许怒意,恨铁不成钢一般看着那仿佛成了烂泥也似的师弟,想要训斥,却又于心不忍,最终只能强忍着怒气,低声劝道:“这一切你出剑,便证明了你还有出剑的能力与天赋,证明了你的大道心劫,并非无解……”
幕九歌打断了他:“怎么解?”
太白宗主沉默了好一会,才厉声道:“便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找到它,斩了它!”
幕九歌脸上忽然露出了苦笑,声音里似有些绝望:“可是我不敢啊……”
“师弟,你必须敢,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去……”
太白宗主慢慢站了起来,低头看了幕九歌一眼,缓缓道:“从我说出北域大乱,会波及一切的时候,你就一定会去了,如今北域这局棋,本是我们师兄弟二人一起下的,但我等了你百年,只能先落了子,但你也知道,后面的事情,凭我一人是撑不住的,我需要你提剑!”
“所以你早去早回吧,我会在太白宗等你!”
他转身离开,声音慢慢传了回来:“去的时候带上你那徒弟,他是你的弟子,我帮你教了这么久,后面的事该由你来接手了,我相信你是可以帮他找到更好的一条路的……”
“莫要忘了,我们当初离开东土时的誓言……”
第四百九十章 方小长老
如今的太白宗,成为了北域的红人,方贵,则成为了太白宗的红人。
成为了北域红人的太白宗,一举一动,都不知引来了多少仙门的关注,如今的安州经得这么一场大战,可谓是百废待兴,以浑天宗、玄天道及越家为首的各大仙门,在围剿太白宗的这一战里,可谓损失惨重,道统里面可以挑大梁的高手,几乎一个不剩,而这些仙门,平日里在尊府的扶持之下,不知占下了多少灵脉与资源,如今自然不可能再守得住了。
甚至是安州尊府,随着这一战失利,安州尊主玄崖三尺逃命,下落不知,神玄城内的尊府世家也逃得逃,溜得溜,整个神玄城成为了一个空壳子,这也就代表着,只要仙门挥兵而进,便可以彻底将神玄城占下来,到了那时候,尊府的所有资源,便皆落在仙门手里了。
而且那第一个占下神玄城的仙门,甚至能在名声上,成为安州仙门之首!
但虽然有这无尽的好处,诸仙门却皆不敢动。
因为这时候的太白宗还没有动!
所以各大仙门,都只是派谴来了使者,有些甚至是自家的宗主便来了,日日守在了太白宗旁边,只是想着讨个话儿,那些甘为尊府走狗的仙门产业,如何分配,何时各大仙门联手攻向神玄城,以及最重要的,都有哪些仙门有资格攻入神玄城,太白宗什么时候成为盟主……
对于太白宗成为安州各大仙门盟主之事,没有任何一个仙门有异议!
别说是盟主,甚至被奉为共主,也不是没得商量!
而这么一来,太白宗上下当然就是一片忙乱了,山门大阵需要修缮、伤者需要救治、亡者需要抚恤,各仙门来的使者一天求见八回,也需要接待,各大长老,自然忙的脚不沾地。
于是在这时候,方贵觉得自己身为太白宗红人,也要尽一把力!
他是个热心肠的人!
虽然宗主如今给他的任务,就是带了东土来的小鲤儿,开开心心的游玩一下,把人家招待好了就行,但关键是如今的太白宗破破烂烂,各方景致都没了,再加上小鲤儿也是个好伺候的,都不用带着她玩,只需要干什么事都让她跟着,方贵觉得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泥鳅,我带你去仙门炼丹的那里玩吧?”
“好~”
于是方贵就带小鲤儿去了小碧峰。
如今的小碧峰,已上下弟子皆忙碌了起来,在紫鸠长老的带领下,丹炉日夜不停,炼制诸般伤药,不但给自己门下弟子治伤,还会拿出一部分给一些无力炼丹的小仙门,还要炼制各种镇压幽邪,防止疫病的丹药,毕竟在这一战里,朝仙宗动用了邪尸,遗毒厉害。
小鲤儿来到了小碧峰,便挽起袖子,帮着那些女弟子分发丹药,虽然她之前也没来过太白宗,不了解小碧峰丹品及擅长种类,但她见多识广,远胜于人,却是很快但上了手。
而方贵则是背起了两只手,在小碧峰溜哒,倒是见到了不少以前的熟人。
说起来怪亲切,上次方贵见她们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没穿衣服的……
“阿苦师兄,我的丹炉坏了,你来帮我瞧瞧……”
“阿苦师兄,我缺一昧药了,你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阿苦师兄,人家肩膀酸了……”
没溜哒几圈,方贵便看到了让人诧异的一幕,只见小碧峰弟子在一片平缓山坡上,升起了数十座丹炉,炉火熊熊,正一批批的炼丹,在这些丹炉里面,却古怪的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忙前忙后,左呼右唤,很是开心,那两条平日里低垂的眉毛,这时都飘起来了。
“阿苦师兄这么受欢迎啦?”
方贵看得一脸活泼在人群里跑来跑去的阿苦,眼都直了。
在这一战里,阿苦师兄于众同门之前展开神威,大战王庭数位金丹,可谓出尽了风头,以前的阿苦,还担心自己的真正力量被人发现之后,会害得小碧峰弟子再不理他,所以宁愿老老实实装作练气境界,但却没想到,这一次大展神威之后,小碧峰弟子倒更热情了……
……以前他可只有帮人跑腿的份,没有揉肩的福利!
“哈哈,哈哈,我也来帮个忙……”
方贵看得眼神发亮,自己也挺胸凸肚的过来了。
“见过方贵小师兄!”
一见方贵过来,众小碧峰女弟子便皆是一惊,齐齐起身行礼,丹炉都不顾了。
这一战里,方贵出的风头比阿苦师兄更大,不过他也正是因为风头太大,太白宗道子的名声都传出来了,诸同门,尤其是之前不认识他的同门,却皆已把他当成了长老一般。
“哈哈,平身平身,不用客气……”
方贵笑的和蔼亲切,热心的过来帮人生炉子。
倒是一众女弟子听得心里古怪,心想谁也没跪你啊,你平个鬼的身?
原本热烈快活的气氛,随着方贵的到来一下子变得拘谨了起来,也没人敢使唤方贵去拿灵药,去引泉水,或是去清炉子灰,倒是他往这一座,便让人紧张不已,他一咳嗽,便有人去帮他倒茶,他向谁看一眼,便有人大为紧张,急忙拿出了自己刚炼的丹来让他品鉴。
炼丹的速度,都被他拖慢了不少。
如此坐了没一会,阿苦师兄已经过来劝了:“方贵师弟,你还是走吧……”
确实自己也感觉浑身不自在的方贵,怏怏的起身,在众人紧张的眼神里点了点头,回头便唤了小鲤儿和自己一起去别的地方了,刚走没多远,便听见后面的气氛又热切了起来。
“阿苦师兄,人家渴了,要喝茶……”
“阿苦师兄,我腿酸了……”
“阿苦师兄,人家身上脏了……”
“……”
“……”
“切,当我稀罕吗?”
向来自诩人见人爱的玉面小郎君方贵,没想到自己的魅力居然被阿苦师兄比下去了,心里很是不忿,心想自己确实跟小碧湖的弟子犯冲,大概是以前没守护她们到底的原因吧……
心间不忿,便去了符篆院,这时候的符篆院院主鹤离长老,正率一院弟子铭刻玉符,用作修复护山大阵的基材,一见到方贵过来,这位长衫飘飘,不染世俗一般的长老,倒是很热情,忙忙的迎了出来,然后请方贵入院,看这些符篆院弟子的符道水平如何。
在这一战里,戒律院长老熊平、灵宝阁长老虎啸、符篆院长老鹤离、小碧峰长老紫鸠、伺兽院长老元猊等五人,也大出风头,皆已为安州仙门所知,被称为太白宗五奇。
不过相比起来,自是方贵名声更大,所以他们也不拿架子,很是亲切。
不过入了符篆院之后,小鲤儿在鹤离长老的请求下,倒是随口指出了符篆院弟子的几个小问题,使得鹤离长老眼睛一亮,赞叹不已,大有把小鲤儿留在符篆院里当个供奉的架势,而到了方贵时,他搓着还没长出胡子的下巴,认真的看起了一个弟子的符篆铭文。
这一看就是大半天,把那个弟子吓的后背冷汗都出了一层。
“有什么问题吗?”
鹤离长老万万不敢小觑方贵,见他如此凝重,也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急忙请教。
“嗯……”
方贵沉吟了一会,道:“有点小问题!”
“请方……方小先生指教……”
鹤离长老如临大敌,神色认真的向方贵揖了一礼。
周围无数符篆院弟子,也都紧张的转过了头来,皆想听这位太白宗道子的高见。
“你这个王八画的不好……”
方贵认真的看着那弟子铭刻的符纹,认真的说道。
鹤离长老一下子愣住了:“啥?”
“你看这个王八,盖也不圆,腿也不短,尾巴都翘的不是那么好看……”
方贵严肃的指出了其中的问题,并要自己拿笔:“来来来你看,王八应该这么画才行……”
“你……”
鹤离长老一听那周围的离尘气度都没了,吹胡子瞪眼:“那是龟形文,什么王八……”
说着忽然一改之前的客气,把方贵给哄了出来。
“明明就是自己画的不像,还要冲我发脾气!”
方贵愤愤不平,拉着小鲤儿道:“走,咱们去别处玩去……”
一转身,驾云来了伺兽院元猊长老这里,这倒一下子得到了无比热情的接待,只见婴啼早就被一群伺兽院弟子围住了,一个个啧啧称奇,面露赞叹,伺候它跟伺候大爷似的,见到了方贵之后,更是热情无比,泡茶捏腿,不听的向他打听着婴啼是如何蜕化为神兽的。
需知方贵去尊府之前,这婴啼才刚刚被他们这些人伺候成了凶兽啊……
血脉又不如何出奇,如何短短不到两年,便化作了神兽?
方贵初时很开心,满面笑容,问啥答啥,但随着他们的问题越来越细致,越来越古怪,比如它的粪便如何啦,平时胃口怎么样啦,如何引导它气血变化啦等等问题时,方贵顿时坐不住了,几次三番,敷衍不开,最后只能硬起头皮,强拉着小鲤儿从伺兽院逃了出来。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我特么哪里知道啊?
我家旺财都是放养的……
然后又去了戒律院,这里一片森严,戒律院长老熊平跟方贵以前有过嫌隙,见了他也不阴不阳的,方贵可不想看人的脸色,坐都没坐便出来了,又去了灵宝阁,只见这里堆了一座座山也似的残破灵宝,所有人都赤着脊梁,热火朝天的打铁,也只好带了小鲤儿跑出来了。
那群家伙恨不得全身脱光了,可不能让小鲤儿看到。
“我这么热心,居然想帮个忙都忙不上了?”
一会五院转遍了,都没找着个自己能帮的手,方贵心里很是不服气。
好在就在此时,倒是许月儿跑来了找他,说如今不知多少仙门长老都在青溪谷里等着,想要拜会他呢,方贵顿时大喜,别人的事自己帮不上,自己的事总可以打发打发时间了吧?
然后他一回青溪谷,便见自己的洞府之前,簇拥的倒都是一群自己不认识的老头子,一见到他便满面喜色,连道恭喜,还没来得及让他们进洞府呢,便已经一迭声的询问了起来。
“方小先生何方几年呀?”
“方小先生家居何处,房中还有何人呐?”
“实不相瞒,吾有一孙女,年方过百,妙龄如花,方小先生若不嫌弃……”
“……”
“……”
“这都是过来提亲的?”
方贵听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之后,眼睛都溜圆了。
自己居然这么抢手了?
不过望着那群热情洋溢,甚至为了争着介绍自家的儿孙几乎要打起来的人,方贵看了一眼身边的小鲤儿,倒不好意思问太多,脸先红了,扭捏着道:“我还小,找道侣不急……”
说着一顿,心想人家也是好心,不能太不给人面子。
于是又客气的补了一句:“不过嫁妆你们可以先留下……”
第四百九十一章 诡异紫纹
“呸,真没有眼光……”
热情洋溢的请他们喝了半天的茶,结果一家留嫁妆的都没有,方贵很生气。
现在的修士,为什么变得这么实际了?
难道我堂堂太白宗最有出息的无敌玉面小郎君还不值得你们留份嫁妆?
怏怏的将泡好的茶倒了,有点心疼,再看看如今到处都忙的热火朝天的太白宗,方贵更是觉得百无聊赖,居然都找不着点事情做,这时候就连自己的修炼,也不怎么有兴致了……
想想自己这么小的年纪,都已经金丹了,再修炼可怎么得了?
难道自己要在不满二十岁的小小年龄,就成为长大胡子的元婴老头子吗?
所以现在别人修炼就修炼去吧,自己反而要压制一下修行才行!
如是几天过去,方贵已真个闲得浑身骨头发痒了。
实在无所处处,想出去找赵太合等人玩耍,却发现他们几人,都已经闭关了,早在这一场大战过去,方贵又结丹成功之后,赵太合、萧龙雀、颜之清、张无常、许月儿、张惊、孟留魂等人便都已经在太白宗主的安排下闭关,倒都是曾经跟着自己在点破阴阳厉害灯的阴阳光图之下修行过的,一身道蕴,世间罕见,倘若不紧着闭关参悟,便是暴殄天物了……
这使得方贵有些不理解,这么急着修行做什么?
难道是自己进步的太快,给他们压力了?
如此想想,倒还是挺不错的。
想他们这一批曾经在阴阳道蕴之下修行过的,也只有方贵、阿苦、婴啼、小鲤儿几人而已,方贵自不必提,他得的好处最大,表现的也最明显,如今成就了金丹,便与那道蕴分不开关系,而阿苦师兄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当然了,方贵现在有一点是特别确定的,就算阿苦师兄真的需要闭关,在如今这么多小碧峰弟子需要他的情况下,他也一定不会闭关的。
而婴啼是因为当时在睡觉,有没有得到好处,这时候还看不出来。
至于小鲤儿,却是最让方贵觉得古怪了。
陪她窝在洞府里,懒洋洋的玩着媳妇跳井,方贵就由得一个劲儿去看小鲤儿的脸。
小鲤儿被他看得脸红了,还以为自己下的太好了,惹他生气,便故意走错了几步,有意让着他,但没想到方贵还是一个劲儿的看着她,小鲤儿都不好意思了,小声道:“你看什么?”
方贵笑道:“看你好看!”
小鲤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走了一步狠的,老老实实道:“我现在不好看的!”
方贵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脸凑过来仔细瞧着,过了一会,肯定的说道:“真变好看了!”
小鲤儿微微一怔,小心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发现他居然不是在说谎。
“丑鱼儿,你脸上的胎记变少了,变得好看啦……”
方贵确定了自己的观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惊喜的道。
最近一直与小鲤儿呆在一起,也看惯了她那张满布紫纹的丑脸,况且小鲤儿平时外出,也多习惯戴上斗笠,不让人瞧,只有在与方贵一起的时候,才会摘下来,这倒使得方贵一直没有发现,如今小鲤脸上的紫纹,居然比在镜州遗地时少了许多,露出了光洁的皮肤。
她本就生得极好,小时候遇着了方贵时,便可见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如今长开了,更是楚楚动人,俏美可爱,只是满面的紫纹,遮在脸上,才使得她掩去了丽色,甚至可怖。
而今,方贵却诧异的发现,小鲤脸上的紫纹,居然变得了许多。
起码褪去了三分之一!
也只是因为少了这三分之一,倒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娇美动人了许多。
很难想象,若是全部的紫纹褪去,她该是何等动人模样。
“什么?”
而小鲤儿听了方贵的话,却顿时吃了一惊。
她急忙的背过了身去,像是狠了狠心,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面铜镜,微微一照。
这一点方贵倒是早就习惯了,他认识了小鲤儿后,便没见她照过镜子。
而照过之后,小脸儿也发现自己脸上的紫纹,确实变少了,脸色竟然显得有些苍白,也不与方贵说话,便匆匆起身,入了方贵的丹室,方贵好奇的起身跟了过去,小鲤儿却不让他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约摸一柱香时间过去,小鲤儿再出来时,方贵不由得一呆。
只见这时候的小鲤儿,脸上又是紫纹密布,犹如可怕,竟似比刚见她时更多了一些。
“你这是怎么回事?”
方贵有些骇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道。
“我……”
小鲤儿有些为难的张口,声音更显得嘶哑,十分难听:“方贵哥哥,我不想说的!”
“是不想说,而不是不敢说……”
方贵天性会听话外音儿,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
望着神情似乎有些为难的小鲤儿,他神情严肃的看着她,眼睛瞬也不瞬。
小鲤儿已经感觉非常为难了,默默的低下了头。
方贵忽然开口:“我确定了!”
小鲤儿微微一惊,抬头看了她一眼。
方贵忽然笑道:“你还是丑一点看着顺眼!”
小鲤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倒一时不知该宽心还是该生气了。
“来来来,继续玩!”
方贵又坐了回去,一边摆着小石子一边道:“你刚才可是让着我来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本来你就不如我聪明,还故意放水,那你可要被我逼着连跳好几回井了……”
小鲤儿坐了回去,见他绝口不提这事,倒隐隐有些感激。
不过继续下了起来时,倒明显是方贵有些心不在焉了,一双眼睛总是往小鲤儿脸上看,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从镜州遗地重新遇到了小鲤儿开始,她便已经长成了这模样,但方贵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倘若她真是没有办法,变成了这模样,那便是命,没办法。
可如今才发现,这脸上的紫纹居然是她可以控制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她发现自己脸上的紫纹减少了,为什么会害怕?
如今这已经勾起了方贵的好奇心,不过他看得出来,小鲤儿是真不愿提这一茬,而且方贵也很清楚这个小姑娘的性格,她若不想说的事情,那无论威逼利诱,都问不出来的。
从小就是这样!
面对这样的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谁有办法?
方贵有!
小时候便将九灵正典都骗了过来,如今还掏不出这么个小秘密了不成?
一边若无其事的落着子,方贵一边心里暗暗琢磨了起来。
如何才能将这个秘密问出来,还得是她自愿说的……
“青溪谷弟子方贵何在?”
正在方贵心里盘算着无数个主意时,忽听得洞府外面响起了一声轻唤,却是白石长老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方贵与小鲤儿正在玩的游戏,又客气的与小鲤儿见了一礼,然后笑着向方贵道:“宗主有命,让你外出公干一趟,你今日做些准备,明日一早便要……”
“不去!”
正想着怎么掏小鲤儿心里秘密的方贵想也不想,一口便拒绝了。
“你这……”
白石长老被他干脆利落的态度给噎了一下,若不是方贵成金丹了,这一巴掌就拍出去了。
“不去不行!”
缓了一缓,白石长老立马换了一个口吻,严肃道:“宗主说了,如今永州大乱,鬼神肆虐无度,已作乱数州之地,与之相邻的远州更是饱受其苦,如今北域各大仙门,皆抽调门中精锐,前往永州除魔,太白宗抽调出来的便是你,明日一早,便与幕先生一起出发……”
“他咋不让他亲儿子……”
方贵下意识便要反驳,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诧异道:“你说幕老九?”
“噤声……”
白石长老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道:“那是你师尊……确实是幕先生同去!”
“我家这个师傅居然肯出门了?”
方贵这一惊非小,心想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自家那师尊懒成什么样,大家都有数,他连太白宗差点被灭,都不在意啊!
百余年来,连出趟谷都极难,如今居然要出去屠魔?
心里倒是微微一动,但转念便想到了小鲤儿,顿时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一边的小鲤儿忽然抬起头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认真的看着白石长老问道:“白老前辈,您说的永州,可是与西荒大黑天山脉接壤的那片永州之地吗?”
“哎哟哟,可别叫我白老前辈,如不嫌弃,叫我一声白石伯伯好了……”
白石长老受宠若惊,急忙道:“你虽是东土来的,倒是对北域地理知之甚深,那大黑天山脉,横贯西荒,一路切开了北海之角,确实有一部分沿到了北域来,而处于北域西南之角的永州与远州二地,又恰被这山脉一角分开,所以这两州之地,都算是与西荒接壤的……”
“谢谢白石伯伯……”
小鲤儿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低下了头去,看着棋盘,手指却在无意的搅着衣角。
方贵心间微动,笑咪咪的向白石长老道:“我要是去,有啥好处没有?”
白石长老看了方贵一眼,笑了笑,道:“宗主早就知道你会这样问,他恰好拿了一道卷宗给我,是这两天刚刚报到了熊平长老案上的,那卷宗里面说,前几年在我们太白宗,曾经有一个戴了面具的家伙偷窥女弟子洗澡,甚至还抢过那些弟子们的衣服,实在胆大包天,只是一直没有抓到他,后来此人消声匿迹,这便也成了一桩悬案,渐渐的被人忘了……”
“不过近日里,却有小碧峰的弟子,无意间从阿苦口中得到了些线索……”
方贵听了,顿时脸色大变,看了小鲤儿一眼,然后镇定自若的转过了头来。
“什么时候出发来着?”
他坦然的询问白石长老。
第四百九十二章 白衣九歌
临出发之前,方贵去把阿苦师兄堵在小碧峰山道上打了一顿!
太过份了!
自己年青时办得一点点小湖涂事,你怎么就敢给我翻出来呢?
不仅是气,主要是不理解,阿苦师兄这可是个标准的老实人啊,心肠热嘴又严,这样的闷葫芦瓢平时还是挺让人放心的,他连自己的秘密都可以一直憋着不说,哪怕平时有人笑他,瞧不起他,也乐呵呵的不在意,但这么一个人,怎么就一到小碧峰弟子面前便管不住嘴了呢?
阿苦师兄挨打的时候没敢还嘴,抱着脑袋挨了几拳,末了又委曲又尴尬的向方贵解释道:“方贵师弟,你是不知道啊,我也是没辙,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那是你不争气!”
方贵愤愤的回答:“见色忘义,出卖兄弟!”
阿苦师兄满面无奈:“这怎么说呢,到时候你就理解我了……”
“我还理解你,我……”
方贵气着,便想再打一顿,把以前那个阿苦师兄打回来,但一抬头,便见小碧峰上剑影闪烁,也不知有多少一身劲装的小碧峰弟子集结在一起,杀气腾腾的赶下山来了。
吓的方贵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阿苦师兄你记着,抱女人大腿是不会有下场的……”
……
……
太白宗呆不得了。
虽然这个秘密只是被阿苦师兄不小心透露给了小碧峰弟子,然后又小碧峰弟子又报到了熊平长老案上,然后被太白宗主以照顾某个仙门重要人物颜面的理由给压了下来,但是小碧峰女弟子们可是不会受这个气的,平时看她们一个个的乖巧可人,但一百个乖巧可人的女弟子凑到了一起,里面便必然会进化出那么几个孔武有力霸气无双的女中豪杰出来……
而这几个女中豪杰,又必然会将其他乖巧可人的女弟子带的孔武有力霸气无双。
方贵丝毫不怀疑她们会来砍自己……
跑!
一溜烟跑到了山门前的法舟之上,他紧张的催促:“快走快走!”
“人还没齐呢!”
正在法舟上收拾东西的小鲤儿提醒方贵。
“还差谁?”
方贵紧张的问道。
小鲤儿道:“还差幕先生!”
方贵顿时怒了:“这老货……”
打眼一扫,便见这一艘法舟之上,只有小鲤儿与婴啼两个,如今婴啼正盘在了舟舱里睡觉,小鲤儿则是挽起了袖子,似模似样的在那里收拾东西,法舟精致,一看便不是便宜货色,方贵瞧着,这倒像是宗主自己平时出行,偶尔会乘坐的那一艘,也是太白宗最华贵的一艘。
心里倒觉得诧异:“现在我身份果然不一样了,宗主都把他最贵的法舟给我用了!”
正想着呢,便听见山间一阵哼哼声传来,忙凑到了舟舷处往外一瞧,便见黑山大尊带了一群小野猪,从后山里走了出来,排成一溜站在了山崖上,而在其他地方,也正有无数人观看,半空里的道德殿内,太白宗主双手背负,正安静的看了过来,而白石长老、柳真长老,以及门中各大院主、真传弟子等,则皆于各峰各谷出现,皆鸦雀无声,沉默的看着……
“就是出去斩几只妖魔,仙门居然这么多人送我的吗?”
方贵心里微微有些激动了。
只是念头还未落下,便忽见得山门之中,诸人一阵低低的喧哗。
他抬起头来,便不由得一怔,似乎有些眼花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后山方向,不知何时,有一位白袍男子走了出来,他长身玉立身,白袍一尘不染,缓缓踏着虚空,自半空之中向着法舟走来,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给面子,本来天气甚是阴沉,乌云遮了日头,天地间一片阴晦,但随着他现身,乌云忽然便散了去,明媚阳光洒落天地。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一时呼吸声也不可闻。
每个人都摒息静气,看着那一袭白袍踏着虚空,向山外走来,宛若夺去了旭日的光芒。
“那个人是……”
方贵都呆了半晌,直到那人来到了法舟近处,才反应了过来:“幕老九换衣服了?”
来者正是幕九歌!
就连方贵也没想到,此时的幕九歌,居然换下了他那长年破烂腌臜的粗布灰袍,换上了这一袭考究比挺的白绸剑装,甚至连一头的乱发都洗净束起,脸上的胡渣也刮的干干净净,这时候的他,简直完全换了一个人,现身的一霎,便如一位出尘的翩翩世家公子……
只有当他来到了近前时,才能看出他原来的模样。
那双眼睛,依然是血丝密布,半睡半醒。
而且就算他已经仔细沐浴过了,也依然可以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当然,也有可能是沐浴之后,又喝了一壶。
“走吧!”
幕九歌踏入了法舟之中,转身向着道德殿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刻,他与道德殿广场之上正往下看来的太白宗主目光相交,似乎交待了什么。
但也只交待了这一眼,便转身走入了舟舱之内,低声吩咐。
法舟符纹闪亮,升到了半空,而后引得周围狂风大作,缓缓破开晨间雾气,缓缓向前驶去,周围的山石草木,开始后退,太白宗内的景色,也在这时候变得越来越遥远……
“我祝师弟此去,魔血洗剑尘,道劫历道心,永得自在逍遥!”
一片寂然里,太白宗主忽然提了口气,朗声大喝。
这一声大喝里,音浪滚滚,在太白宗山间回荡,上至九霄,远及四野。
所有太白宗门人,皆被这一声大喝提醒,上至白石长老,下至小碧峰弟子,所有人在这时候皆不约而同的开口:“祝幕先生此去永州,剑荡九天,再现我太白九剑之威……”
那声音一发而起,倒将法舟上的方贵都吓了一跳。
忍不住伸了脑袋出去看,心想这么多人,原来都是来送幕老九的呀……
“酒……”
心里正想着,舟舱里传来了幕九歌懒洋洋的声音。
方贵头也不回:“床底下呢,自己拿……”
小鲤儿在一边,悄悄拉了他一眼,道:“你不要对幕先生这么无礼啦,那毕竟是你师傅!”
“就是自家师傅,才不用这么客气!”
方贵随口回答,又诧异的看了小鲤儿一眼:“你脸怎么这么白?”
小鲤儿抚了抚心跳,道:“幕先生他……剑意太强了!”
说着话时,还忍不住向舟舱里面看了一眼,似乎兀自心有余悸。
“至于吗?”
方贵自己倒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小鲤儿有点夸张了,道:“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他,怎么会吓成这样子,再说了,你们东土那么多厉害人物,你都不知道见了多少,何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之前你和我一起跟着宗主,他的本事更厉害,我也没见你害怕过……”
“不一样的……”
小鲤儿自己都像是觉得有些为难,过了一会,才低声解释道:“以前见幕先生时,他没有给我这种感觉,这次他出山,似乎和之前在谷里时不一样了……还有,东土修士不少,赵师伯也很厉害,但是,他们和幕先生,是不一样的……我从没有见过幕先生这样的人……”
“有啥不一样?”
方贵好奇的向舟舱里看了一眼,道:“因为他好几年才换一次衣裳?”
“啪啦……”
舟舱里一阵响动,像是某人手里的酒壶被气的掉在了地上。
小鲤儿也是吓了一跳,急忙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来捂方贵的嘴,可不敢再让他乱说。
东土也有一些关于这位幕先生的传说,听说他这个人,很横的!
……
……
“太白宗后山那个人出世了……”
不仅此时的太白宗,楚国其他地方,四大仙门之主也聚在了一起,关注着太白宗的一举一动,他们隔了极远的距离,根本看不到太白宗山前的景象,但却像是可以看到那一方虚空里,正有一道剑气,冲天而起,搅碎了半空里的云霄,也像是有无尽阴影压在了心头。
“一剑封天门,屠仙如屠狗……”
火云老祖老脸之上,皆是沉忧之色,低低开口:“太白宗,唉,太白宗实在是气运所钟,有了赵真湖这样的不世奇才且不说,就连那个杀胚,居然也有了破鞘而出的迹象……”
“一直以为,我们都觉得这位太白宗主比不上他那位师弟……”
玲珑宗主在这时,忽然有些古怪的笑了起来,道:“可就在这时,那位一直甘心被他师弟名头压着的太白宗老阴货,却忽然显露出了惊人的实力与底蕴,一朝成名,震惊天下,而还不等我们彻底消化他才是有大本领之人的真相,他又迫不及待将他师弟推了出来……”
说着摇了摇头,苦笑道:“倒让我好奇,他这师弟,究竟有多强,才让他甘心如此推崇?”
“我更好奇的是……”
缺月宗主忽然接过了话口,低声道:“若他真有这么强,他又是如何废掉的?”
“百年前,他们师兄弟二人便是自远州回来之后,传出幕九歌被废掉的消息……”
“可关键是,远州乃是北域最为孱弱之地,谁能废得掉幕九歌,谁有这本事废了幕九歌?”
第四百九十三章 古怪小鲤儿
且不说永州魔乱,各仙门皆谴出精锐前往永州除魔,是何等的激荡人心,引人注目,也不说太白宗幕九歌重出山门,在一些人心间引起了何等样的轩然大波,起码对这时候与幕九歌一起出了山门的方贵而言,这一路上最初给他的感觉,实在就只有无聊二字……
永州地位北域西南,已是极为偏远之处,与地处北域中部偏东的安州相比,恰恰横跨了偌大北域,距离极远,若想赶过去,哪怕法舟之上火炉符篆一刻不停,时时消耗着最大量的灵精,再加一个最擅长掌舵的老手,也起码也要大半个月的路程,更不用说方贵他们了。
方贵自己都是已经离开了太白宗地界之后才发现:“谁来掌舵啊?”
平时他坐着太白宗的法舟出行,都是有老执事负责驾驶法舟的,而与太白宗主在一起时,他老人家神识惊人,也只需一缕神念放了出去,便可以让这艘法舟听话的指哪去哪。
可如今他们三个人在法舟上,却顿时大眼瞪小眼了。
眼看着已经远离了山门,也该有人掌舵,腾于云上而行了,却没人动弹。
方贵瞪着俩眼看了幕九歌半晌,见他入了法舟之后,便只是抱了酒壶,歪倒在了舟舱里,除了身上穿了一身明显价值不菲的白色剑袍之外,与在后山时没啥两样,便知道不可能指望他驾驶法舟了,于是就只能将俩眼向着小鲤儿看了过去,道:“你会不会驾驶法舟?”
小鲤儿摇头道:“不会!”
方贵有点不信:“你堂堂东土大小姐,却不会驾驶法舟?”
小鲤儿低了头,小声道:“我们家的人出行,都不用自己驾驶法舟……”
“行了行了,知道你家有钱……”
方贵无奈的摆了摆手,心想难道自己去?
一个是身份尊贵的东土世家大小姐,一个是太白宗出了名的懒货……
指望这俩人掌舵自不实际,算起来还真就自己合适!
仔细想了想,方贵倒觉得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想学掌舵应该不难……
可关键是,他可是很清楚,只要一坐在了掌舵位置,那就得一直坐在那,而这一路赶往永州,可是起码大半个月呢,让自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可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了?
于是一番深思熟虑,他忽然踢醒了正呼呼大睡的婴啼,拿手一指:“去!”
婴啼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也不管方贵指的是什么,就摇摇晃晃游了过去了,盘在了前首掌舵的位置,倒是开始有些兴奋了起来,两只小爪子试探着往转舵上一抓,左右摇了摇,法舟也就跟着左右晃了晃,婴啼顿时兴奋的“嘤嘤”了两只,使劲把转舵给抓结实了。
就连尾巴尖,也顺势插进了另一个方向的灵盘里,得意的搅活了起来。
往前一拔,法舟就飞得快,往后一拔,法舟就飞得慢,这倒让婴啼想起了当初自己刚刚化妖,长出了两只小翅膀,开始学着驾风的时候,喜的不能自己,开心的向前飞了起来。
方贵一看,齐活!
“一直朝着那个方向飞,别搞错了,不然回头你就得下锅!”
朝着西南方向一指,方贵叮嘱了一句,背着后回来了。
舟舱里的幕九歌与小鲤儿都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得意洋洋的回来,婴啼却留在了前头,也就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对此俩人也都没说什么,幕九歌是懒洋洋的不想理会,反正无论法舟是飞在天上,还是掉在了地上,他都不怎么关心,总不能真个摔死了他。
而小鲤儿则是跟方贵在一起,已经见到了太多不合理的事情了,眼下这也不算什么。
如今的她,每日里想的倒是另外一件事,方贵唤她一起玩媳妇跳井的时候,她就一起玩,但方贵不叫她的时候,就自己拿了一道卷轴,在上面写写画画,时不时若有所思的样子。
方贵拿来看过一眼,见都是些修炼法门,便早就不感兴趣了。
倒是小鲤儿,在写写画画了几天之后,认真的过来找他:“方贵哥哥,我准备好啦!”
正与幕九歌一样歪在舟舱里喝酒的方贵转头看她一眼:“准备好啥了?”
“传授给你九灵……横九天无敌霸玄功金丹一卷的功法!”
小鲤儿微微一顿才说了出来,模样倒是十分认真。
方贵一听却是忍不住笑了:“我自己的功法自己都没还没推衍呢,你倒学会了?”
小鲤儿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贵笑嘻嘻的坐了起来,道:“小时候是骗了你的功法,当时你还怕你爹揍你,如今长大了,也该知道功法的重要性了,这么轻易就又将家传功法给我,回去了不怕挨训么?”
“我……我已经注定要挨训了!”
小鲤儿微微一顿,才道:“此前我传你功法的事情,爹爹他不知道的,但是后来你在镜州遗地,与龙宫太子交手,早就被陆家姐姐和姜家哥哥他们看到了,想必他们也能猜到一些真相,而再后来,你在仙门大战时施展出了一念生灵的玄法,这个秘密就一定保不住了,想必现在我家里的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一次我若是回去了,爹爹就一定会罚我了……”
“难道你是怕挨罚才不敢回去的?”
方贵倒是微微一怔,感动的保证道:“你爹要罚你,我就帮你揍他!”
小鲤儿:“……”
摇了摇头,才道:“我爹罚我也是应该的,家传功法,本来就不该传给外人!”
这话一说,倒让方贵更呆了一呆,道:“你都知道了,现在还要传给我?”
小鲤儿沉默了一下,良久没有开口。
方贵心下顿时有些不解,道:“好好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又不吱声了?”
小鲤儿脸更红了,更不知该如何说起。
“蠢货啊蠢货……”
一边的幕九歌看不下去了,懒洋洋的开口道:“东土的世家功法,岂是这么好学的,一但被人发现你身上有了别人的功法,怕是追杀到天崖海角都会取回去,人家小丫头是知道你身上有功法的事情瞒不住了,担心她家里人来取你身上的功法时,你这点本事抵挡不住,所以才又将金丹境的功法整理了出来给你,对她来说,都是一样外传功法的罪名……”
“但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有可能保你一条命的!”
“……”
“……”
方贵听着这个解释,整个人都懵了一下,追问道:“是真的?”
小鲤儿沉默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这……”
方贵挠了挠脑袋,嘻嘻笑道:“在戏文里,这不就是等于背叛家族吗?”
小鲤儿沉默了下去,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还有你这样说话的?”
倒是一边的幕九歌实在看不过眼,训了方贵一句,然后他也少有的清醒了些,睁开醉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鲤儿,忽然开口道:“丫头,你是东土秦家哪一脉的儿孙?”
小鲤儿微微一怔,低声回答:“我爷名唤秦昭!”
“好像有点熟悉……”
幕九歌摇了摇头,又道:“你爷爷叫什么?”
小鲤儿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爷爷名唤秦乾,字琅嬛!”
“秦琅嬛?”
就连幕九歌,听见这名字也微微一怔,重又打量了小鲤儿一眼,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道:“那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当年你的亲生母亲,应该是从我们安州嫁去东土的吧?”
小鲤儿重又垂下了头去,良久才点了点头。
“小家伙,你胆子挺大的……”
幕九歌沉默了一会,才忽然说了一句。
然后他也不管脸已经红透了的小鲤儿,只是向方贵道:“你可以学!”
说着补充了一句,道:“她传你功法,不算背叛家族!”
“你先等等,我今天有点犯懒,明天再学……”
两个人的对话把方贵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狐疑更重,当下打发了小鲤儿去后舱帮自己再搬两坛子酒拿一只肥鸡回来,等她走了,才急忙向幕九歌道:“快来告诉我,这丑鱼儿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你可别骗我,刚才一听我就知道你肯定已经想到了什么了……”
“呵呵,堂堂东土秦家家主的嫡孙,倒像个没人管的野丫头一般,在我们太白宗一呆便这么久,如今更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永州除魔,东土都没人找她回去,你说这正不正常?”
幕九歌听着方贵的话,只是淡淡淡反问了一句。
“不正常啊……”
方贵焦急道:“所以我才要问你!”
事实上,幕九歌所讲的话,也正是他如今想知道的,这条丑鱼儿是他从小就认识的,如今长大了重逢,自是好事一件,可事实上,虽然他口中一直没有说,但心里却隐隐觉得,这时候的东土小泥鳅,似乎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虽然老实依旧,但身上却透着古怪……
当初她随姜清一起来到了北域,入镜州遗地,连自己名字也不敢说。
说是怕因为自己,替家族沾染了因果……
那若是怕替家族沾染了因果,她自己就不怕沾染因果?
再更后来,自己与东土一行人被追杀,回到了牛头村,姜清一行人,便是在那时候与小鲤儿失散,想来他们应该已经回了东土,可是他们在回东土之时,为何没想带着她?
就算这些人当时事急从权,只能暂且将她留下,可事后为何连封信也没有?
便如幕九歌所言,她是堂堂东土大小姐。
如今听来,竟然还是主脉嫡系的大小姐,可怎么像个没人管的野丫头了?
至于她脸上的诡异紫纹,便更不用说了。
正是爱臭美的年纪,哪个女孩会生怕自己长的不够丑了?
……
……
这一系列的问题,方贵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他是个懒得多想之人,试探过了小鲤儿,见她不肯说,便也不再明着逼问,直到如今幕九歌点破了这个话题,才不容得他再忽略了,小鲤儿身上的古怪之处,已经多到想装看不见都难,哪还能再这么糊涂下去?
舟舱里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压抑。
“拿来了……”
舱门口忽然响起了小鲤儿怯生生的声音,她将酒坛子和油纸包着的肥鸡放在了方贵的身前,似乎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只略略一坐,便又起来了,笨手笨脚的拿了簸箕去扫地。
明明是大小姐出身,哪里会扫,倒还不如婴啼扫的干净。
方贵转头看了幕九歌一眼,却见幕九歌摇了摇头,又自顾自饮酒去了。
心下顿时一阵气闷,有些尴尬的看着小鲤儿。
不过也就在此时,识海里忽然响起了幕九歌的一道传音:“这小丫头是个命苦之人,她现在一定很害怕,她身上的秘密与其说是瞒着你,倒不如说是你还没资格知道,我能告诉你的是,现在的你,要么便绝口不提,只是听了她的,给你什么便接着什么,要么……”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淡淡道:“直接撵她出去好了!”
最后一句话,他居然不再传音,而是直接说了出来,声音在舟舱里回荡,十分清楚。
正笨手笨脚扫着地的小鲤儿忽然身子一颤,转过了身来,眼中已尽是盈盈泪光。
那张紫纹密布的小脸上,居然皆是害怕祈求之色。
颤声道:“别……别赶我离开好么?”
第四百九十四章 识海生道卷(一更)
小鲤儿的眼神使得本来还没太当回事的方贵心里一抽,浑身汗毛都像是竖了一下,异常不是滋味,实在是这个小丫头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了……
堂堂东土秦家大小姐,印象里雍容华贵的可人儿,如今居然像是怕被丢弃的小猫儿?
愣了一下方贵才反应了过来,忽然哈哈大笑。
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顿时使得小鲤儿也怔了一下,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撵谁出去,也不会撵你啊!”
方贵大笑着的看向了小鲤儿,得意洋洋的道:“小丫头,咱们可是亲兄弟明算账,虽然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但一码归一码,当初在镜州遗地里,大家都饿的底朝天,你可没少吃我的萝卜吧?你看看丹火宗的明月,为了吃我那几根萝卜,把整个丹火宗都输给我了,你吃的也不少,还有许多灵芝啦、太岁啦、山楂啦之类的,就算没写欠条,这也不能不作数吧?”
小鲤儿听着都懵了,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想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这些东西你可都得还的我跟你讲!”
方贵双手抱在了胸前,大爷似的看着小鲤儿,道:“不仅要还,还得加上驴打滚的利,这一天天的可不知攒了多少了,在你一点一点还清了我之前,你可哪都别想去……”
说着神色认真:“债主永远不会把欠钱的撵出去,我也永远不会撵你!”
小鲤儿听到这里,都已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过看着方贵认真的模样,她倒总算是确定了一件事,方贵确实不会撵自己出去。
谁家债主会把欠债的撵出去?
不会不会撵出去,跑了还得追回来呢……
“好了好了,现在先收你点利息……”
见小鲤儿神色缓和,虽然被自己绕的有点晕,但刚才惊恐的模样却没有了,方贵这才微微放心,先瞪了幕九歌一眼,然后大咧咧的看着小鲤儿:“来,把你家功法传给我!”
幕九歌厚脸皮,对方贵的眼神视而不见,懒洋洋的转过了头,自顾自饮酒。
而小鲤儿则忙应了一声,拿着手里的卷轴走了过来。
方贵倒在了榻上,懒洋洋的扫了一眼,便又丢到了一边,道:“丑鱼儿,咱可也得把丑话说在头里,现在的方老爷我跟之前可不一样了,以前咱没得选,见啥都觉得像好东西,可是现在呢,我可是三相天下无敌惟我独尊世间无二东土超品横扫八荒仙道厉害神丹,一般的功法就配不上咱了,修炼了你家的功法,那是帮着你家扬名了,我可不想被你们占了便宜,所以你千万不要出去说我的功法是你教的,就算有人问,也打死不承认,知道了不?”
小鲤儿听懵懵的点了点头,又小声道:“可是你之前出手,已经被他们看到啦……”
“抓人抓赃,没抓到就是没偷!”
方贵一拍桌子,理直气壮道:“有本事就让他们来找我方大爷问!”
“哦……”
小鲤儿看了方贵一眼,小声道:“我知道了!”
“不光要知道,得记住才行!”
方贵又叮嘱了一句,摆了摆手,道:“教吧!”
小鲤儿乖乖的,拿起了那一卷卷轴,也不避诲一边的幕九歌,便直接讲道:“我们……我们秦家的横扫九天……无敌霸玄功,每一境都有圆满的修行功法,便如世间最精巧的鲁班锁,丝丝入扣,所以只有先一境的根基,达到了圆满,才会与下一境的功法完美契合,但方贵哥哥你在筑基境的功法,便已经有所变化,结丹之时更是与我们家的仙道金丹不同了……”
“所以,我只能自己试着将功法推衍了一下,只留了适合你修行的……”
方贵一开始还像是在认真的听着,忽然问道:“变丑了怎么办?”
小鲤儿一怔,道:“不会变丑!”
方贵嗤笑了一声,道:“那你怎么变丑了?”
“我是因为……”
小鲤儿顺口回答,忽然反应了过来,有些无奈的看了方贵一眼。
方贵嘿嘿一笑,叹了口气,心里有点遗憾,这丫头没有小时候那么好骗了……
小鲤儿不再理会方贵打忿,只是将自己写在了卷轴上的功法讲给方贵。
初时方贵还不如何在意,但一点点的听着,却愈发觉得精深玄妙了起来,到了最后,自己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才能听明白小鲤儿在讲什么,再到了后来,他已经不得不时时打断小鲤儿,让她将一道道法门拆分了开来,细细讲述明白,否则就像是听天书一样了。
数日功夫,便这么在两人一个学,一个教里悄悄过去。
听到了后来,就连方贵也收起了自己身为无敌厉害丹的骄傲,对秦家功法心生敬仰了。
九灵正典,博大精深,每一境功法,都是无数先辈苦心推衍,千锤百炼。
方贵学了几日,都可以感受到的到,小鲤儿传给自己的功法,居然与自己的根基异常契合,简直像是给自己贴身打造的一般,仿佛有人在他脚下铺了路,他只需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便自然而然可以走到平时做梦都想不到的极高之地,犹如顺路登天一般!
只不过,虽然感觉异常贴切,但这功法的庞大,却远远超出了方贵的想象。
他初时甚至以为这秦家功法,就像是幕九歌的太白九剑一般,只有一些口诀,剩下的便是苦练加领悟而已,结果这秦家金丹一卷的功法,却繁复无尽,浩如烟海,让人生畏!
不说尽数参悟,照班修炼,仅是记下,理顺,便已无比艰难。
给方贵的感觉,简直像是看遍整个藏经殿里的典藉都难。
“方贵哥哥,你不必着急的,依着我秦家的家规,每一位走到了仙道金丹之境的族人,都需要在这金丹一卷,下足了百年功夫,才可以尝试结婴,所以你现在只需慢慢记下!”
小鲤儿看出了方贵的吃力,还在安慰着他:“你现在才刚刚开始呢,慢点也正常!”
“切,那是你们家的人笨……”
方贵虽然自己学的苦不堪言,但人穷架不倒,不屑的鄙视着:“信不信我一年就学会?”
小鲤儿摇了摇头,道:“不信!”
“嘿你这……”
方贵差点生气要打,又愤愤的收回了手,心想我还真得让你瞧瞧……
早在他感觉这秦家金丹境功法如此艰涩难懂时,便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若是换了别人,参悟功法,定然需要无尽的悟性与心血,但自己可不用啊,可以很骄傲的说,方贵方老爷从练气境界开始,就不需要领悟功法,识海里就关着一个最擅长推衍这些东西的家伙呢!
于是当夜,借着吐呐之机,方贵便深入了识海。
拔开幽幽迷雾,他出现在了道宫之前,然后悄悄的推开了门。
有段时间没进来了,正好看看小魔师又在做什么。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渡日如年……”
刚推开了道宫的门,便看到小魔师如今正躺在了道宫西侧一个书架子的下面,跷着二郎腿,脑袋下面垫了几本书,一边拿着一卷道书一边懒洋洋的哼着小调,无比的自在。
“呔,你在干什么?”
方贵忽然一声大喝,把小魔师吓的一个激棱翻了起来。
“你怎么又不敲门?”
一见来的是方贵,小魔师立时叉起了腰,不满的大叫了起来。
“我自己的地方我还用敲门?”
方贵不屑的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小魔师,诧异道:“你居然没有在看那不穿衣服的仙女?”
悄悄进来,本是想抓个现形的,之前几次进来的时候,这小魔师可是一直都趴在了墙上,拿着琉璃镜往里面看,一副恨不得自己也钻进去的模样,结果这次倒没有再看……
“还看个鬼哟……”
小魔师一听方贵提这茬,便满脸的腻歪:“我看烦了,连她身上几根毛都知道了!”
一句话说了出来,那道宫墙壁上画里的仙子,脸已红透了。
“你这是看了多长时间?”
方贵听了这话,都不由得有些骇然了。
“更过分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小魔师一脸的苦恼:“那几个男的身上有几根毛我也都知道了……”
道宫墙壁上那几个男的瞬间脸变得更红。
“啥玩意儿?”
方贵也直吓的打了个哆嗦,惊恐的看着小魔师。
“谁让你平时来都不来一回,我快闷死了你知不知道?”
小魔师自己倒是恍然未闻,无奈的挥了挥手里的道卷,道:“不过还好,现在道宫里忽然出现了这个玩意儿,我总算是可以没事看着解解闷了,要不然我还得把自己吊上去……”
“这是什么东西?”
方贵诧异的将他手里的道卷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不由微微一怔。
在他看来,这道卷上居然空无一物,只有迷蒙的雾气。
“这都是修炼的功法呀,最近刚出现的,是秦家的金丹卷法门……”
小魔师看向了方贵的眼神更诧异,道:“难道不是你自己故意显化在这上面的?你看,从你练气境界修炼的九字法类,再到你筑基境界的横扫九天无敌霸玄功,再到神字法归元不灭识,再到你最近刚开始修炼的秦家金丹法门,皆化作了文字,可以在这上面看到……”
“什么时候出现的?”
方贵自己也吃了一惊,愈发觉得古怪。
小魔师道:“差不多半个月之前吧,忽然就在道宫里显化了出来……”
“半个月前,正是我结丹之时……”
方贵细细一想,已有些明白了,心下愈发觉得古怪。
这道宫里为何会出现这个,居然将自己脑海里的功法都呈现了出来……
忽然心里一惊,急忙揪住了小魔师的领子:“那我晚上想女人的事,你也都看到了?”
小魔师呆了一呆,道:“这倒没有……”
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不过我觉得可以试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