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章 我们可是站在一边的好兄弟
特殊的发色，以及熟悉的油腔滑舌，让伊莉萨娜，如遭雷击。
“你是谁？！”
没等古德曼开口，一旁的法罗迪斯连忙侧身挡住她望眼欲穿的注视：“这是我的贴身护卫古德曼，女士。”
王子是以为古德曼鸦堡特工的身份差点被揭穿，想着要避免事端才误打误撞给出助攻。回头要是知道这家伙实际上是黑鸦堡垒的逃犯，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
“古德曼？”勉强将这个奇怪的名字念通顺，伊莉萨娜看到法罗迪斯在，也尽力控制住了情绪，“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艾萨拉在上，这般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在我生命里留下的痕迹肯定不止一瞬，而是一生。”
……
在场所有人都仿佛感觉到一股恶寒从尾椎爬上脑门。明明气氛这么凝重，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如此油腻，厚颜无耻这个词用在他身上，那可都是称赞了。
伊莉萨娜虽然是在场唯一的女性，但听到这话，除了一脸厌恶与反胃地后退半步，再没觉得半点趣味。
真没礼貌。
看到这姑娘毫不掩饰地吐出一口唾沫，古德曼却无所谓地耸耸肩，丝毫不觉尴尬。
与此同时，库塔洛斯也早已转过身来。兔死狗烹，法罗迪斯宫廷的辉煌，相比拉文凯斯家族有过之而无不及。显然，要库塔洛斯亲手将这位王子逼上绝路，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借着这短暂的闹剧，他将注意力投向了这个年轻的守夜人。
这就对了，只要你愿意听，我兰某……我古某人就能说的你脑袋生疮，不，是满面春光。
“法罗迪斯，这就是你带去辛艾萨莉诡辩的仆从吗？”
正当古德曼张开嘴，想说的话呼之欲出，可库塔洛斯像是算好时间似的突然发问。
“看起来可不怎么样。”
这突然的缓和令法罗迪斯有些意外，但毕竟是好现象，他连忙回应：“不，古德曼是我的顾问，他对恶魔颇有研究，在反击恶魔的战斗中，为我和纳萨拉斯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帮助。”
倒不是假话，他确实救了一队守夜人。
“哦，也就是说你跟那些怪物，关系匪浅？”库塔洛斯对法罗迪斯留情是考虑到他上层精灵的身份，而这个古德曼看上去平平无奇，显然是背锅的最佳人选。
“哈哈，这么说也没错。”古德曼丝毫不觉紧迫地笑出声，“毕竟我手上，沾满了它们的鲜血。”
虽是自夸，但在场多为军旅之辈，那爽朗开怀的畅快，并没有令人感觉到不适。库塔洛斯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份赞许：“是吗？那就说说看，你对这些恶魔有什么想法。”
“也算不上什么想法，只是有些问题，以及一些担忧。”古德曼的神色急转直下，突然凝重起来的气氛令人下意识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那些恶魔的战斗力十分强大，纳萨拉斯的战士们甚至要三五成群才能堪堪抵御单个目标的进攻。”
“零星的敌人就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难以想象，那些恶魔背后是一支何其恐怖的军团。”
“想要跟这样一支异界军团建立什么合作关系，绝对不是个人或某些小团体能做到的。纵观整个卡多雷帝国，乃至整个艾泽拉斯，有如此底蕴的存在，屈指可数。”
眼看对方的逻辑逐步将凶手两个字扔向上层阶级，库塔洛斯冷冷一笑：“所以，你也认为是我们的女王陛下操纵了这一切？”
“不，我跟法罗迪斯王子的意见有所不同。”古德曼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我也绝不相信艾萨拉女王……啊，她的仁慈，她的温柔，啊，光中之光……”
看到这家伙提及女王就像发病似的狂热痴态，法罗迪斯两眼明显瞪大，就连见惯上层精灵献媚女王的库塔洛斯都有点儿受不了，连忙轻咳一声打断。
古德曼似乎这才从滔滔不绝的仰慕中走出，脑袋像拨浪鼓似的飞快摇晃：“总之，我绝不相信女王会忍心伤害她所珍爱的人民。”
你看，你爱你的女王，我也爱你的女王，难道我们不是站在一边的好兄弟吗？
逻辑是这么个逻辑，库塔洛斯的神色也确实缓和了很多，但看似平静的表情下，隐藏着的是强烈戒备与防范。
“那为什么你还会支持法罗迪斯？”
“我相信女王，所以我必须前往辛艾萨莉。”这什么解释？库塔洛斯眉头一紧，正要说什么，却看到对方的表情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愤慨与紧迫。
“因为，这意味着有违背她意愿的命令从那里流出，意味着她的意志遭到了否定，更意味着她，可能遭遇了危险。”
“身为艾萨拉女王的臣民，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见过那些恶魔有多么残暴多么危险，我绝不能让它们伤害到我的女王。”
不算激奋的发言，但正是那日常似的不加深思的脱口而出，如惊雷般轰炸在库塔洛斯的脑海中。
是啊，虽然不相信法罗迪斯对艾萨拉的控告，但恶魔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这种不知来历的异界生物如果真如他俩所说那么强大，整个卡多雷帝国，除了艾萨拉，怕是只有那些上层精灵才干得出来了。
这不就说明，艾萨拉正处于阴谋和危险之中吗？
余光捕捉到对方的拳头不自觉捏紧，古德曼朝已经瞠目结舌的法罗迪斯扔过去一个安心的眼色，压低嗓音，继续说道：“我们的人民绝不能失去女王，正如女王绝不会迫害她的子民。”
啧，这谎扯得真烧心。
“但是，我无法肯定她是否身处危险，更无法确保自己一个人能从中为女王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可你不同，拉文凯斯大人，黑鸦堡垒的实力足以为女王陛下清扫一切阴谋诡计……”
点到为止，眼看对方陷入沉默，古德曼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他并不像法罗迪斯那样，奢望拉文凯斯领主会傻愣愣地帮他俩搞事，只要拉文凯斯心里放不下，对他俩的行为不加干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足够了。
“你有发现什么相关的证据吗？”
这话让古德曼心里乐开了花，库塔洛斯会这么问，便意味着他心里有了动摇。
“没有。但我很清楚，以女王陛下的身份和能力，如果有人要对她不利，一定会想方设法在露出马脚前，尽全力达成他们的计划。而等到那个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古德曼的话，对将身心和忠诚献给女王的库塔洛斯来说，十分有煽动性。虽然他只要跟辛艾萨莉一联络就知道真假，但他不敢，万一这小子没说错，那自己发出去的求证一定会打草惊蛇。
事关女王的安危，库塔洛斯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更何况，他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收到来自辛艾萨莉的消息了。
“伊莉萨娜，我累了，带他们去休息吧。”库塔洛斯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似乎没下文了。法罗迪斯看了古德曼一眼，后者却只是无所谓地摊手，他无奈轻叹，失落地跟着走出房门。可就在他半个身子进入走廊时，身后传来的对话，令他瞬间神情振奋。
“对了，星眼出去这段时间，黑鸦堡垒的守卫不足，今晚就把关卡和岗哨的部队抽调回来吧。”
“遵命，领主大人。”
119章 收了神通吧
拉文凯斯已经当着自己的女儿和亲卫的面说了要揭发法罗迪斯，自然不会出尔反尔，放任他俩走常规的通关流程离开黑鸦堡垒。
但他显然也被古德曼的话所煽动，对艾萨拉此刻的处境产生了疑问和担忧。
因此，虽然将他俩以软禁的形势扔在客房，但最后却看似无意地，提到关卡调动。意欲为何，再明显不过。
走进客房，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古德曼也不讲究，扔下战刃就直接躺在了沙发上。毕竟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又得摸黑爬起来。你说你法罗迪斯，好歹是个王子，怎么跟你走哪儿都像过街老鼠呢？
一边感慨，古德曼闭上双眼正准备沉浸思绪好好休息。
“抱歉，我差点又搞砸了。”
看了一眼满身尘土还直挺挺躺倒的古德曼，法罗迪斯默默站远了一些，顺手给整个房间扔了个清洁法术。
古德曼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回应才不会伤到王子殿下的自尊心，结果睁眼一看，清洁魔法的微光正在自己身上来回横扫，全然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皮都扒下来的样子。
“……不愧是王子殿下，道歉的方式真有新意。”
法罗迪斯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而是在完成一切后才坐到他对面：“我是想好好问问，关于你刚才在库塔洛斯面前说的，是真心话吗？”
古德曼微微睁大眼睛：“不会吧，不会连你都被我说动了吧？我口才这么厉害？”
“不，我只是需要确定你的决心。”王子殿下毫不留情地摇头，任对方如何油腔滑调，神色间的阴郁和严肃始终如一，“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却还是做出如此选择……我很尊敬你，但同时，也很害怕。”
迎着王子郑重其事的眼神，猎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我说过了，我也是为了活命。”
“你我都知道，对于艾萨拉来说，不管是卡多雷还是恶魔的性命，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如果你只是为了活命，刚才就应该向库塔洛斯揭发潮汐之石和我的计划。再加上归还斯卡拉克斯宝珠，你非但不会被定罪，反而还有可能因此获得升迁。你完全没有必要跟我一起去冒这个险。”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古德曼肯定是没法继续糊弄，神色也变得凝重，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我没骗你，是为了活命，不过，不是我自己的命了罢了。”
法罗迪斯没有回应，但他能看到，看到古德曼脸上的无奈，以及一闪而过的，愤恨与决然。
“那我就放心了。”
古德曼愣住了：“不继续问了？”
法罗迪斯缓缓摇头，看向了紧闭的窗户，花窗玻璃上，正模模糊糊映着他自己面容。
当他得知艾萨拉居然荼毒自己人民时，他也一样充满无奈和无力，当他看到人民在跟恶魔的厮杀中饱受折磨时，他也一样对曾经敬仰万分的光中之光，充满愤恨。他决定必须要阻止艾萨拉，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自己的一切。
“为他人性命踏入地狱，明明是高尚之举，为什么要被质疑诋毁？”
生活环境的差异，让古德曼一时难以接受这种直白却又由衷的称赞，尴尬别扭之余，连忙用玩笑似的语气缓解：“这话确定不是在说你自己吗？”
法罗迪斯原本还一脸惆怅，听到这番话，顿时止不住地大笑起来。看似爽朗的笑声在夜幕和封闭房间的衬托下，却显得格外寂寥。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渐渐平复，一边擦拭眼角一边说道：“哈，抱歉，有些失态了。”
“无所谓，不过我建议你早点休息，毕竟明天我们还得早起。”古德曼收回视线望向天花板，仿佛对刚才那一幕完全没有兴趣地平淡回应着。
此言一出，房间陷入良久的沉默，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古德曼听着旁边那从平静到激烈再到平静，如此往复的诡异呼吸，以及那令人发毛的注视。他终于忍无可忍，两眼一瞪挺身而起：“大哥，你要是想趁我睡着了做些什么，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一声不吭死盯着我作甚？”
法罗迪斯虽然是个老实人，但身为上层精灵，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一扭头就明白了他这话里是个什么意思：“咳咳，你放心，我没有那个癖好。我只是在想，以你的口才，既然都让库塔洛斯松口留了后路，那还能不能让他再帮点忙，最好能带队随行，转移艾萨拉和永恒卫队的注意力。”
“洗洗睡吧。”古德曼毫不客气地打击道，“黑鸦堡垒可是军事要塞，任何行为的性质都会被无限放大。除非有一群恶魔从辛艾萨莉的方向杀过来，那库塔洛斯想不出兵都不行。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法罗迪斯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一次次在脑海中构建可能，又一次次推翻。不过这会儿听了这小子的话，他这才无可奈何地彻底放弃，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呢？
————————————
第二天凌晨，两位施法者同时从冥想状态中脱离，可让他们如此默契醒来的，并不是约定好的时间，而是，窗外嘹亮的号声。
发生了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却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茫然。而随着号角声的持续，愈发密集繁杂的脚步声不断在走廊和窗外穿梭，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部队集结，现在？
库塔洛斯，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古德曼看向窗外，隐约意识到什么，眉头紧锁。
“不，这是全军动员。”法罗迪斯也看出他在想什么，但王子殿下显然对卡多雷的行动更为了解，“招待我们还犯不上这个。”
与此同时，他推开房门，正巧看见库塔洛斯的女儿带着一队护卫从远处跑来。
“嘿，伊莉萨娜，出什么事了？”
法罗迪斯毕竟是一方领主，又是父亲的旧识，伊莉萨娜自然及时停下脚步：“抱歉打扰了您的休息，王子殿下。不过，那些去往边关岗哨传达调令的卫兵回来了。”
伊莉萨娜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地压制住心头的慌乱与恐惧：“只有，一人……有一些极其恐怖的生物，正从西面的丛林里，逼近黑鸦堡垒。”
“什么？”法罗迪斯的瞳孔剧烈收缩，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脸上浮现出浓烈至极的震惊与骇然。
“总之，为了您的安全，还请您务必留在房间里，哪儿都不要去。”黑鸦堡垒已经很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了，伊莉萨娜显然也有些仓惶急迫，叮嘱一番后便匆匆离去。
等到对方远去，法罗迪斯用力咽了口唾沫，重重关上房门。好一会儿的沉默后，他抬起头，目光死死钉在古德曼的身上。
后者同样两眼瞪得老大，见王子如此，他连忙摇头：“诶诶，咱俩一直在一起的，这可跟我无关啊。”
法罗迪斯稍稍冷静下来，想来也是，黑鸦堡垒这么大的反应，必然不是小规模骚乱，古德曼又没有长时间离开过自己的身边，仅靠那番话就把他扯进去，实在是有些儿戏。
但这种巧合，太过诡异。
“以后，你还是尽量少说点话吧。”
“得嘞。”
120章 血腥黎明
瓦尔莎拉的西面，看似郁郁葱葱的林地，没有风，没有声音，一片死寂，恍若与世隔绝。然而，繁茂树叶的下方，一股炽热汹涌的气流，簇拥着火光，朝着天空不断发出无声的嘶吼。
太阳自东方升起，随着晨曦的光芒照亮大地，树影下的梦魇，也终于露出了它们的獠牙。
这是一支大军，为首的是一名与百年大树齐肩的深渊领主，不过不是威名远扬的毁灭者玛诺洛斯，而是名叫罗诺科恩的军团将领。
在他的身后，有展翅腾飞的末日守卫，有狡诈毒辣的艾瑞达恶魔和愤怒卫士，也有强壮无畏的莫尔葛和恶魔卫士，甚至是邪能领主、魔能火炮，以及少数但能执行各种特种任务的破坏魔与萨亚德。
这是一支为征伐而生的集团军。虽然数量没有那么夸张，但在密集丛林里行军，成千上万的部队，外加那形态狰狞骇人的长相和体型，有着一种如惊涛狂浪般袭来的可怕威慑。
罗诺科恩亲临过无数场军团的战争，可他依旧会为每一次的杀戮与毁灭，感到热血沸腾。
眼看凡人视若希望的阳光自地平线上升起，他饥渴难耐地催促道：“娜玛拉，我要的礼物准备好没有？”
邪能之火在他头顶翻腾，似乎难耐他的兴奋与渴望。他的嗓音好似凶兽的低吼，连空气都因此颤栗，滚滚退去，撞得周遭大片林木不住摇曳。
啪！
鞭笞的抽打声出现在他身边，一个身材火辣搔首弄姿的萨亚德走到他面前，深渊领主布满可怖獠牙的大嘴，缓缓朝两边翘起。这，是何其恐怖的笑容。
当然，罗诺科恩的注意力并不在魅魔身上，而是在她身后那一个个如破烂傀儡般，跌跌撞撞的身影。
心情大好的深渊领主仰天大笑，熊熊燃烧的双眼直指东方，也不知道是在凝视骄阳，还是在觊觎那黑色城堡。
“愚蠢的凡人，窃喜这希望升起。”
“但燃烧军团，会熄灭他们的光芒。”
————————
呼——
风中，满是硫化物的恶臭。那是阿古斯的灰烬，是恶魔的气息。
刚走上城墙，迎面而来的炽热风浪，便令古德曼不由停下脚步。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恶魔，他甚至数次亲手将其斩落，但今天，将是他第一次面对以恶魔为主力的燃烧军团大军。
城墙上早已经是人满为患，但鸦堡卫队的将士纪律严明，整整齐齐排列在边沿，一言不发地警戒着远处的林地。法罗迪斯见那小子驻足凝望，生怕自己唯一的盟友会因为装备上的雷同被拉上防线，连忙呼喊。
“古德曼，快跟上。”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气氛紧张的城墙上，依旧显得格外突出。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库塔洛斯戴着一顶用醒目鸦羽作为标识的头冠，看到这两人日出后还大摇大摆走在人群里，顿时气得那朝天的羽毛都不断颤动。
“库塔洛斯，我们有对付恶魔的经验，我们可以帮你。”
“这里是黑鸦堡垒，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法罗迪斯虽然也是一方领主，但并不像拉文凯斯这样，专精一门。指挥部队需要的不只是学问，更重要的是气魄和威信。王子虽然是好心，但库塔洛斯若是随随便便将他拉进黑鸦堡垒指挥部，下面的人显然不会乐意。
身为一军之将，库塔洛斯·拉文凯斯，他自然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
“但是……”法罗迪斯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古德曼按住了肩。两人刚刚对视，远处空中盘旋的角鹰骑士突然举起一面红色小旗。
“警戒！有东西在接近！”
传令官一声又一声的呐喊如浪潮般在城墙之上迅速蔓延，转眼时间，西面城墙彻底失声，所有人的耳边都只剩下心跳、呼吸，还有风的声音。
黑鸦堡垒是帝国东面进入王城的最后一道关隘，为防潜入，自然要求视野开阔。不仅整个堡垒是建在一处高坡上，周边百余米的林地也都会定时清除。
古德曼眼神微动，鹰眼术横跨这片开阔缓冲，可当他看到林地中的身影时，顿时脸色大变。
树影摇曳，十数个身影跌跌撞撞冲出林地。他们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几乎手脚并用着朝城墙连滚带爬。
显然不是恶魔，而是卡多雷。
目睹这一幕，法罗迪斯立刻看向库塔洛斯，事实上，城墙上的所有人，在捕捉到那十余名同伴的身影后，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向了他们的指挥官。
看我有屁用。
库塔洛斯恨不得将特大剑的剑柄捏碎，明知道敌人的大军就在前方那片林地中伺机而动，难道要他现在打开城门进行救援？卑鄙的恶魔！
指挥官的沉默，令一股异常沉重的气氛，迅速吞没了阵线上的将士。但，没有人提出质问，不是他们有多么理解领主，而是，下方那群同胞，已经越过了平原。
令人愈发惊骇的事情发生了，这群逃亡的暗夜精灵不分先后地逼近护城河，哪怕封堵的大桥离他们不远，他们也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跳下。
仿佛身后那百余米的空地上，一头看不见的恐怖凶兽，正饥渴难耐地追杀他们。
湍急的河流很快冲走半余数人，剩下几人好不容易爬上墙根，浸染血污的消瘦身躯死死贴近城墙，仰望墙上的同伴，声嘶力竭地发出不明呼喊，血肉模糊的双手拼命捶打石砖。
迎着那几双心惊胆裂骇然失色的目光，城墙边的一名副官终于忍不住，朝着库塔洛斯大喊道：“领主大人，那是我们的同胞，我们不能就这样看着啊！”
库塔洛斯浑身一颤，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惊骇，正要开口出声，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
古德曼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到了他的身边，朝着他缓缓摇头，及时阻止了库塔洛斯犯傻：“他们，都已经逝去了。”
闻言，指挥官几欲窒息，连忙推开护卫，将大半个身子探出墙头。巧的是，正下方刚好有一个‘同胞’仰起头。
泛着冰冷淡蓝的苍白眼瞳，没有半点生气的脸色和神态，还有面部明显被某种野兽啃咬过的可怕痕迹……他们根本不是活人。
醒悟过来的库塔洛斯刚要发声警醒众人，可墙下那亡灵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僵硬的面庞突然扯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砰！
映在库塔洛斯视线中央的那个身影，轰然炸裂，冲击力溅起的血肉残骸贴着数十米的高墙扶摇直上，溅落在库塔洛斯的面门，溅落在仓皇无措的人群。
紧随其后的，是墙下接连不断的尸爆。
鲜血、碎肉，在高墙上留下一滩滩张牙舞爪的猩红之花，而高墙上的卡多雷将士，更是被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吓得肝胆欲裂。凝聚的士气瞬间溃散，整备妥当的阵型更是转眼就乱了套。
与此同时，炽热的风浪在空中带来嘶吼，熊熊燃烧的大军铺天盖地从森林中杀出。
121章 炮轰鸦堡
攻坚战，是燃烧军团最擅长的领域。他们横行诸界，毁灭过无数世界与文明，进攻手段、战术策略，一切能更效率杀戮和毁灭的方式方法，几乎被刻在了每一个恶魔的灵魂上。
趁着鸦堡卫队士气大跌陷入混乱，数十只末日守卫腾空而起，宽大的恶魔之翼快速拍打，如滚滚闷雷般席卷天空。
卡多雷因为擅于丛林作战，空军部队难以穿透繁茂树冠，准确有效地打击敌人，因此在正面战场的攻防能力一直以来都不被重视。
箭矢和利爪，难以击穿末日守卫的钢筋铁骨。反而以他们的速度、力量，轻易便能击落精灵射手，或者直接撕碎角鹰兽。还有那漫天横扫的暗影箭雨，触之即焚的邪能火花，哪怕堡垒中很快涌出数倍于对面的角鹰骑士，但依旧无法避免地被迅速夺取制空权。
地面的战斗更为焦灼，几门邪能火炮不断咆哮，喷吐烈焰，将破坏力十足的弹药肆意倾泻在城墙之上。导致本就乱了方寸的地面部队一时间不知道该支援空中，还是要阻止冲向大桥的恶魔。
箭雨、月刃以及弩炮，分散四射，根本无法对敌方的任何一面攻势形成有效打击和压制。
按照这样的节奏下去，甚至等不到太阳升至头顶，黑鸦堡垒就会被攻破！
而造成这一颓势的，不仅是开头那雪崩似的士气坍塌，更重要的是，库塔洛斯的动作，暴露了他和身边副官的位置。就在恶魔进攻的第一时间，集中火力的炮击覆盖，将这附近的一切都埋没在奔腾的火焰之中。
“库塔洛斯！古德曼！”
炮击边缘的法罗迪斯撑起一层紫色的奥术护盾，顶着那熊熊燃烧的邪火，朝浓烟中摸索、呐喊。
“别担心，我在这儿。”劲风扩散，漫天的浓烟被迅速撕碎，听到古德曼声音的法罗迪斯喜上眉梢，可紧接着，眼前的画面令他目瞪口呆。
一个倒扣的半圆护盾堪堪将古德曼和库塔洛斯包裹，而除了护盾之下的地砖，周遭的一切都被烧灼漆黑，包括墙头在内，大片碎裂坍塌。
库塔洛斯的传令官和护卫，在这转瞬之间，全数牺牲！
或许是因为魔力的存在，物质的抗击打能力有所提升，总之这个位面的火炮武器很难比得上前世的破坏力。可即便如此，火炮对生物的杀伤力，依旧高得吓人。
要防御覆盖式的连续炮击，哪怕有艾露尼斯的协助，古德曼能顺带护住库塔洛斯已经算是惊人之举了，其他人，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混蛋！我一定要将这些畜生撕烂！”
毕竟是老将军了，库塔洛斯并没有因为四周的尸横遍野而崩溃，反而是心中升起无尽的怒火。短暂的愤恨后，他转头看向法罗迪斯，后者同样是一位领主，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全军听令！”
随着扩音法术加持在库塔洛斯的身上，一道极其洪亮的声音，冲破天际，也摧枯拉朽地冲破混乱。
霎时间，阵线上的鸦堡卫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在库塔洛斯一连串的命令之下，魔法、箭雨，齐刷刷地落向大桥，拖延恶魔破开城门之余，月刃和弩炮对准天空，挨个点杀数量不多的末日守卫。
眼看很快就有十余名同胞被击落，剩余的末日守卫不得不迅速收拢阵线回撤。而有了喘息时间的角鹰骑兵，立刻调转枪头，配合城墙上的将士，奋力扑杀地面的恶魔。
库塔洛斯浑厚有力的声音传遍城墙，自然也引起了敌方注意，原本分散打击的火炮也再度向他袭来。
靠着密集的连珠火球将炮弹悉数拦截，法罗迪斯连忙喊道：“库塔洛斯，我们这是在被动挨打，得赶快想办法毁掉那些火炮。”
“我当然知道。”
库塔洛斯自然不愿意被同级的另一个领主指点，况且他已经在尝试这么做了。只是敌人的火炮藏在林地中，投刃车的投射很难穿过密集的树林还保留有效杀伤，抛射更是需要极高的精准。可这么远的距离，射程够不够都是个问题，还精准点杀敌方炮击阵地，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依靠角鹰骑士夺取空中的主动权后，直接飞跃到敌人上空进行打击。但那些末日守卫被打退后，就一直在远处的林地上方盘旋，专心防守，任他如何吸引都不曾冒进。
这些看似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怪物，居然也有纪律和战术？
“别小看了燃烧军团，他们踏遍诸界，毁灭一切，千万年来都未曾失手。”古德曼看穿了库塔洛斯的想法，缓缓警告道。
后者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了稍显玩味的笑容：“你是法罗迪斯的恶魔顾问对吧？那么现在这样的情况，你有什么建议吗？”
闻言，古德曼扭头望向远方。恶魔的火炮阵地几乎都在城墙一里开外，除非借用艾泽拉斯之心的力量进行超距施法，否则法术是肯定行不通的。
在现如今的条件和情况下，除了搞穿插奇袭，基本只有被动挨炮的份儿。但鸦堡卫队的角鹰骑士进攻能力太弱，没有弩炮和月刃的协助，哪怕三五成群也很难战胜末日守卫。
所幸的是，根据炮击频次来看，这些恶魔的火炮数量不多，顶多四五门。毕竟恶魔的体格摆在那里，火炮射速很快，几门炮就很容易形成压制。这东西带多了不仅是负担，指不定战争才开始一会儿就没炮弹了。
正思考着，一枚炮弹直直朝着他的位置飞驰，顾问神色微动，抬手一指，只见一道闪电穿透硝烟，瞬间将其引爆在空中。
“这可真是令人为难。”古德曼若无其事地拍拍手，转身看向库塔洛斯，“毕竟我是战士，不是谋士。”
“这，还真没看出来。”库塔洛斯的目光落在他指尖还不断跳跃的电光上，意有所指地反驳。
顾问倒没急着解释，而是看向法罗迪斯，在征得王子同意后，他这才继续：“给我一头角鹰兽，我去会会那几门火炮。”
看他说的自信满满，拉文凯斯下意识看了一眼下属，等到后者跑去准备，又眉头紧锁地追问：“年轻人，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确定不是意气用事？”
“多谢关心，我心里有数。”一向颐指气使的拉文凯斯能对一介布衣如此，古德曼心里多了一丝欣慰，也让他之前对黑鸦堡垒的坏印象改观了不少。
也是，毕竟在这个时期，库塔洛斯·拉文凯斯和他的鸦堡卫队最终站到了女王的对立面，是对抗燃烧军团的中坚力量。价值观念或许不同，但至少能在大是大非上有一个正确良性的判断。
法罗迪斯也走上前来，塞给了古德曼一枚戒指。
戒指？
从另一名男性那里得到这东西，年轻的顾问神色一凛，想甩给对方一个问号，但又害怕这会不会是暗夜精灵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礼仪。
“别误会，这只是我闲时无聊做的魔法道具。”还好，法罗迪斯及时给出了解释，“有时候想看书又不想专门往学院跑一趟，于是我就将传送法术刻在了这上面。只要设置好道标，不管在哪儿伸手就能摸到书架。”
“如果遇到危险，就立刻给它注入过量魔力，算是一次性的即时传送，能马上回到这里。”
“因为功能简单，所以特意增加了距离。至少不管是在纳萨拉斯领地内的任何角落，它都能生效。”
人才啊，偷懒偷出黑科技。
古德曼心里是想表现出惊讶的，但出于对方的理由，他除了白眼，也没其他能给的了。待看到一名角鹰骑士从旁降落，他也不再逗留，将指环套上拇指，匆匆道谢便冲了过去。
“嘿，你知道怎么驯服角鹰兽吗？”
“不需要。”
只见古德曼抬手扔出魅惑，刚刚落地的角鹰兽一个激灵，直接将骑手无情甩下，屁颠屁颠地凑到了那灰发精灵面前。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法术？”库塔洛斯莫名感到一阵恶寒，顺口朝法罗迪斯问道，“你也会？”
“你想学？”
“……不。”
“你犹豫了。”
“……”
122章 离群恶魔的归来
硝烟弥漫，褐绿黑云随着燃烧军团的脚步缓缓向前，低矮且厚重，似那吞天巨兽的无底大嘴，要将这座堡垒，淹没在灰烬之中。
紧紧拽动缰绳，古德曼几乎贴着黑云的底部飞驰向前。
在抵抗住首波全面进攻之后，空中的战场就平静了下来，反观下方，战况似乎愈发胶着。
虽然火炮在持续不断的轰击城墙，但黑鸦堡垒基建工作夯实，皮糙肉厚，并不是几门榴弹炮就能炸开的。而西门处虽然不时有恶魔抱着炸药桶自杀式冲锋，木质门板都已经被大片炸穿，但木板后面是堪比小腿粗的铁栅门，外加射手和角鹰骑士干扰，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攻破。
似乎是好现象。可古德曼却始终难以舒展眉头。
他很了解恶魔，不管是邪能的作用，还是他们生性残暴的天性，他们都不可能安分的下来，更不会如此有耐心地跟凡人玩战争游戏，慢慢推进他们的征途。
正如前段时间，不管是苏拉玛还是纳萨拉斯，都收到了打开恶魔传送门的命令。燃烧军团就是想以周边几座城市为跳板，放出部队一举围剿黑鸦堡垒，以雷霆手段摧毁卡多雷在瓦尔莎拉森林一带的军事部署。
虽然这个计划因为各种原因流产，但理论上来说，也不至于逼得辛艾萨莉的燃烧军团发起主动进攻。他们完全可以继续扩充部队，等到时机成熟，带着更有规模的军团一路东进，靠着优势压制，直接踏平黑鸦堡垒。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卡多雷打上一场难分难解的拉锯战。
毕竟以黑鸦堡垒的地理位置，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将其拿下，东面的卡多雷和其他凡人种族一旦察觉到危机，大概率会联合在一起，依仗这座要塞，将燃烧军团的步伐阻挡在辛艾萨莉的门口。
战术失误？不，就算恶魔会冲动，艾萨拉也不会，卡多雷帝国的辉煌，可是她一手促成的。
还是说，这一仗别有目的？
继续向前，空中的烟尘与硝烟也愈发弥漫，视线受阻，古德曼收回放在战线前沿的目光。克敌机先状态下，他的感知提升至超凡，无视前方遮蔽，仔细辨认着火炮的踪迹与位置。
总而言之，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得给黑鸦堡垒帮忙。毕竟差不多半数的鸦堡卫队都跑月神殿去了，就算这群恶魔的攻势没有想象中那样迅猛，要攻破黑鸦堡垒，可行性还是很大。
正此时，古德曼突然睁眼，在角鹰兽略显痛苦的鸣叫中奋力拽动缰绳，一人一鸟直接垂直上升。
咻——
一连串的暗影箭如狂风骤雨般席卷骑手方才的位置，尽管他机动规避，可那如紫黑暴雨的能量箭矢也在空中急转，呼啸着继续向他扑杀。
古德曼甩手向后，一枚闪亮的奥术宝珠凭空出现，随着它向前飞驰，浓郁的奥术能量在其周身喷涌盘旋，好似飓风挟裹起无数飞弹，呼啸向前。
黑与紫的风暴碰撞在一起，霎时间，如同无数串大地红凭空开花，震耳欲聋的空爆伴随着绚烂闪烁的魔力辉光，直接将这片昏暗的天穹点亮。
虽然暴力瓦解了暗影箭雨，但这也暴露了古德曼的位置。几乎片刻时间，他身边就多了数名振翼腾飞的末日守卫。
这些青面獠牙的怪物即便就这么盘旋在十数米开外，那天生的恐惧威慑，就已经吓得胯下的角鹰兽瑟瑟发抖，不敢再继续向前。
回头眺望在硝烟中模模糊糊的城墙，古德曼的脸上缓缓扯起一个张狂的笑容。
只见他再度拉升坐骑，角鹰兽在一声声恐惧和哀求的尖啸声中，不得不向上方那厚厚的云层加速冲刺。同样的，早已将他们视为猎物的末日守卫们展翅高飞，紧追不舍。
“怎么样？”
“混乱的魔力屏蔽了我的法术，我看不见他了。”
库塔洛斯急，他法罗迪斯更急，虽然知道古德曼的潜行能力出众，但他并没亲眼见过这小子在正面战斗中的表现。眼看他被末日守卫团团包围，直至逼入那褐绿的混乱云层，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看到了！”
探知法术在扭曲混乱的云层中紧跟角鹰兽那微弱的生命迹象，迅速穿梭，终于自上空突破。
但，骑手不见了。
轰隆——
正当法罗迪斯心跳骤停的霎那，黑压压的云层中，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霹雳。绿色、紫色、蓝色，绚烂的闪光在云层中嘶吼咆哮，一个又一个有翼恶魔自其中跌落。而随着一声低沉的呼啸，一枚奥术彗星撕碎云层，拖着狭长闪亮的尾巴，以不可阻挡的威势砸向地面。
如此声势，别说库塔洛斯，就算是城墙上的其他卫兵都看得一清二楚。霎时间，欢呼与呐喊不绝于耳，卡多雷的士气陡然暴涨。
反观法罗迪斯，注意力依旧紧咬着那只一头又栽进云层的角鹰兽，直到它从下方突破，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不知何时回到鞍座上的灰发精灵。
第一个。
下方的火炮被彗星砸了个粉碎，周遭的弹药更是形成连锁的爆炸，几乎将那凸起的山坡削成平地。
古德曼收回视线，感受到身上的探知法术愈发凝实，他不愉快地撇了撇嘴。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属实不痛快。
走神的灰发精灵似乎没有注意到，头顶的云层，泛起了浓郁的猩红。等到他被角鹰兽尖锐刺耳的嘶鸣惊醒，铺天盖地的火雨，已然倾盆而下。
仓促之下，奥术师只能撑伞般顶起半扇护盾，而胯下的角鹰兽则是遭了殃。飞驰的火雨几乎瞬间烧灼它的双翼与尾羽，只听一声嘶鸣，一人一鸟，自半空跌落。
砰！
一片焦黑的角鹰兽重重砸落，等到它发出微弱但极其痛苦的鸣叫，古德曼才乘着缓落术来到它身边。
短暂的沉默，他伸手盖住对方的眼眸，结束了它的痛苦。
与此同时，周遭林木不住摇曳，形形色色的恶魔探出头来，燃烧着的嗜血眼眸，死死盯着这个灰发的娇嫩精灵。
“哀嚎，痛楚……”
如闷雷般滚滚而来的浑厚声音吓得周遭所有恶魔都噤声，只听见高耸林木接连折断倒塌的声音，一个庞大恐怖的身影出现在古德曼的身后。
“但不用过分懊恼，你很快就会跟它一同毁灭。”
“呵呵。”轻蔑的笑声，虽然细微，但却轻易穿透这炙热混乱的空气，“我只是在道声感谢，毕竟要甩开法罗迪斯的目光还是挺不容易的。”
古德曼抓住衣襟转过身来，随着一道魔法辉光闪过，上衣瞬间消失。伪装法术的结构被破坏，等到他面对来者目光时，他的外貌已经从头到尾产生了改变。
灰色的枯槁束发，白皙皮肤，绿色纹身，还有那不断喷涌的邪能之力。
深渊领主的狞笑僵在脸上，眼瞳中的火焰剧烈颤动，仿佛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对方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无尽的混乱能量掀起惊涛骇浪的飓风，将他那似惊骇又如惊喜的复杂情绪统统堵了回去。
兰洛斯交叉战刃用力摩擦，溅射的火花在邪能簇拥下燃起腾升的烈焰。感受到体内力量奔腾不休的躁动，漆黑恶魔挥展双翼，用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嗓音，酣畅淋漓地宣告。
“真正的毁灭，现在才开始！”
123章 打不过就喊大哥
刀光剑影，火焰腾升。
依靠着混乱气息的覆盖，兰洛斯终于能甩开法罗迪斯的视线，沉寂许久的恶魔化身在燃烧军团的围剿中，痛快淋漓地鏖战搏杀。
獠牙啃咬、利爪撕裂、刀刃切割以及火焰轰击，尽管他在极短时间内伤痕累累，尽管大量血流喷溅，于周身燃起邪火，但他丝毫不惧。
战刃每一次挥动砍杀，饥渴的邪能就会将敌人的灵魂撕碎，吞食，来自扭曲虚空的磅礴能量，不断反补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以伤换伤，然后恢复如初，如此往复，痛楚化作快意，于一声声骇人的嘶吼中以命相搏，似要战至力竭才肯罢休！
遍地恶魔，遍地危机，亦是遍地猎物，遍地食粮。
砰！
硕大的邪能火球炸毁在黑翼之上，兰洛斯掀开护住面门的右翼，紧握战刃遥指向前。正欲继续施法的艾瑞达恶魔浑身一震，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霎时间，惨白的灵魂碎屑从他身上快速逃逸，在那恐怖力量的啜饮下，一股脑涌向兰洛斯掌心。
随着目标当场暴毙，兰洛斯高举右手，炽热的邪火瞬间将灵魂碎片点燃，熊熊烈火在他的推动下，奋力砸向地面。
轰——
无论是尸骸还是存活的恶魔，全都被超大范围的混乱新星撕碎焚毁，连草木也都被连根拔起。周遭完全清空，留下一大片炙烤焦黑的荒芜之地。
耳边陡然变得清静，兰洛斯的呼吸也平缓了许多。手中战刃的邪火已经熄灭，其上斑驳遍布着被邪能烧灼的腐蚀痕迹，接连高强度的战斗劈砍，更是留下肉眼可见的卷刃与豁口。
质量不行，但毫无疑问的是，恶魔形态下，战刃确实比长剑要称手。
“嘿，小老弟，不上吗？”
尽管周身的混乱能量明显比一开始要稀薄，但兰洛斯持握战刃立于焦土之上的身姿，依旧猖狂桀骜。
罗诺科恩不知道在想什么，从战斗伊始就一言不发地站在远处观望。即使被对方这般嘲讽，他也依旧没有回应，仅仅只是用一双充斥兴奋与狂喜的眼神注视着他。
是的，他在狂喜。
正当兰洛斯察觉到不对劲，还未有所动作，地面突然不自然震动起来。只见罗诺科恩的脚下，被一圈绿色流光包裹的漆黑之圆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大。
“你，永远，逃不开，燃烧军团……”
罗诺科恩庞大臃肿的身体在呼啸的狂风中分离剖析，化作齑粉，助燃邪能，一股脑地涌入脚下那黑暗之门。
耳边那嘶哑浑厚的狞笑还未曾消散，那自我献祭的深渊领主已经在眼前彻底消失。可兰洛斯丝毫没感到轻松，正相反，难以言表的震惊与错愕，完全占据他的双眸。
轰隆！
浓郁的邪能在天穹下奔腾，绿色的闪电不断点亮这片战场。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门中，一柄极其骇人的巨型双头剑拔地而起。
“这个世界，必将……”
轰——
耀眼的绿色闪光将这片焦土一分为二，如长虹贯日般一往无前，毫不留情地轰击那才半个身子爬出传送门的恶魔。
“卑劣！愚蠢！”
庞大到难以招架的能量冲击烧灼剑刃，仿佛要将他重新推回到传送门的另一边，那恶魔愤怒咆哮，一双宽大的肉翼从背后展开，奋力拍打，与粗壮的双臂一齐带动武器，在空气震耳的爆鸣中，猛地向前挥砍。
能量与刀刃一同砸向地面，山岳撼动，地表震颤。脚下整片焦土都被震荡波掀翻，兰洛斯身体失衡几欲倒地，喷涌的眼棱朝天激射，最终熄灭，被扶摇直上的漫天尘土，彻底吞没。
不多时，一股强有力的劲风搅碎烟尘，再次露出了这片连地貌都改变的崩塌之地，以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毁灭者，玛诺洛斯。
他面前那道v型沟壑的尽头，兰洛斯四脚着地抬不起头，似乎被方才的震荡击晕，以至于连跟老熟人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
只见深渊领主挥动巨刃，环状光圈瞬间将黑翼恶魔及其周边的废土笼罩，诡异的石碑拔地而起，无形的触手瞬间便将他死死缠绕。
与此同时，混乱之雨自天穹坠落，伴随一声声轰鸣，数头地狱火在怒吼中冲出坑洞，将那精灵团团包围。
瞬间封死对方的退路，玛诺洛斯发出低沉骇人的笑声，迈开步伐向前走去：“我会将你献给萨格……”
轰！
爆炸声在包围圈中心响起，玛诺洛斯踏出去的蹄子僵在半空。那个被怨念深渊缠绕桎梏的黑翼恶魔，居然自爆了？
不，那是幻象！
猎物从嘴边溜走，玛诺洛斯勃然大怒，只听一声怒吼冲上云霄，所有潜伏在林地中的恶魔打了鸡血似的一窝蜂涌出，居然直接朝黑鸦堡垒发起了总攻。
与此同时，天地色变，不断有流星或地狱火从天而降，原本还算坚固的防线，岌岌可危。
法罗迪斯神色一震，转头的同时，后方的魔法光辉正好褪去，已经重新伪装的古德曼传送出现在眼前。
“王子殿下，我们得走了。”
“什么？”
古德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神色严肃地瞥了一眼大变样的天空：“黑鸦堡垒守不住后续进攻，如果不能赶在这里陷落前出发去往辛艾萨莉，我们就很难有机会靠近永恒之井了。”
“但是……”
法罗迪斯还没来得及反驳，一颗绿色的流星准确砸落在不远处的墙头，只听一声金属质感的嘶吼，由岩石与邪火组成的臂膀横扫城墙，大片守卫在惨叫中被瞬间击飞。
来不及多说，王子浑身燃起火焰，双手猛地推向前去。激射的火球穿透烟尘，轰然一声在地狱火的脑门炸开。强有力的冲击直接掀掉小半脑壳，但那庞然大物除了向后稍稍仰起，竟完全不受影响，直直杀入人群。
眼看自己引以为傲的火焰法术只是蹭破点皮，法罗迪斯神色惊骇不敢置信。
不过就在此时，一枚硕大的半透明铁拳横空出世，重重击打在地狱火的胸膛，伴随着震耳的巨响，大片碎石洒落在空中，遭受重击的地狱火也径直朝后方的缺口跌下城墙。
“它们是石头，元素类的魔法攻击可打不出什么效果。”
听到这个解释，法罗迪斯惊讶地看着盘旋在空中的马格纳斯金刚拳。且不说如此强横的法术，他从未有过见闻，这个古德曼又明明自称间谍特工，怎会拥有如此高超的施法能力？
这家伙，到底……
法罗迪斯看向古德曼的眼神，愈发复杂与矛盾。但这种情绪在对方看来，却是另一种意思。
“你还在犹豫什么？大局为重，只有关闭永恒之井的传送门，艾泽拉斯和你的人民才有被拯救的希望。”
“我，我不能……”法罗迪斯望向不远处焦头烂额的库塔洛斯，重重摇头，“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黑鸦堡垒沦陷，只要帮库塔洛斯坚持到外派人员的回防，我们就能将恶魔的脚步阻拦在这里。”
“但是……”
“我不能，但你可以。”打断古德曼的话，法罗迪斯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方盒子，直接塞进他手里，“带上潮汐之石，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接近永恒之井的办法。”
什么跟什么？
手里握着一件创世之柱，古德曼却表示完全高兴不起来。废话，鬼知道用潮汐之石搅浑永恒之井会发生什么？法罗迪斯你是做好了慷慨就义的打算，可我不想啊！
意识到手里这东西有多么烫手后，古德曼毫不犹豫地推回到他手里：“不，法罗迪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舍你其谁？只有你亲手阻止艾萨拉的阴谋，你的人民才能理解你，你才能重拾法罗迪斯宫廷的荣耀……哎哟！”
两人接连推脱，法罗迪斯明显感觉到口舌方面不是对手，随即居然在自己面前撑起一面火焰护盾，挡住了对方的‘谦让’。
满怀歉意地看着手指被烫得通红的古德曼，法罗迪斯郑重其事地说：“相比荣耀，我更在乎的，是我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完成这件事，你……”
“小心！”
库塔洛斯高声疾呼，打断了两人的交流，抬头看去，只见一枚硕大的流星已经逼近他们所在的位置。
砰！
一颗巨大的石块从天边划过，准确无误地与那枚流星碰撞，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分别跌落至平原两端。
好大的石头。
古德曼连忙顺着轨迹看去，短暂呆滞之后，喜上眉梢。
124章 玛法里奥的人脉
城墙南端，一颗颗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摇晃着繁茂树冠，老态龙钟地迈步前进，但那看似脆弱枯槁的胳膊，却能轻易拎起堪比汽车的巨石。
仅靠这一轮投石问路，密集冲锋的恶魔大军瞬间损失惨重，声势衰减大半。只可惜这是森林，没太多大块岩石给这些远古守护者祸祸。眼看松散泥块无法继续创伤敌寇，他们纷纷迈动看似缓慢的步伐，接连大跨步，以不输常人飞奔的速度冲入战场。
由藤蔓和枝干组成的臂膀一顿横扫，不论是地狱猎犬还是健壮的恶魔卫士，统统都被玩偶似的掀飞。
玛诺洛斯踩踏烈焰与荒芜冲出林地，可一探头就发现半路杀出的老树精在阻击自己的部下，本就猛烈的怒火再度升级。
巨刃朝天一指，铺天盖地的火焰之雨从天而降。烈火对树木压倒性的毁伤能力，转眼便将范围内的远古守护者烧灼得连连呼嚎。
然而援军显然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来头，又最擅长什么。
似泉水叮咚，空谷传响，又似溪流潺潺，莺歌燕舞。飘渺空灵的嗡鸣声突然穿透整片战场，所有人都恍惚感觉到，周遭的气味、视觉还有紧绷的神经，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得到治愈得到安抚，回归宁静。
点点微光从树精脚下升起，仿佛在昏暗天穹下，描绘出一幅如梦如幻的星空之海。不仅驱散了树精身上的火焰，也抚平了他们的伤痛。
感受宁静的古德曼神清气爽，也暂时忘了将手里的创世之柱推脱出去，目光不自觉被远古守护者中，那颗最高大古老的树精所吸引。
在他宽厚的肩膀，是一名手持木杖衣着简朴原始的暗夜精灵。
玛法里奥·怒风。不去救你的相好，居然还跑黑鸦堡垒来？
虽然心中疑惑，但古德曼更多的是庆幸和感激。至少自己不用代替法罗迪斯当这个冤大头了。
不仅是玛法里奥，随着宁静之风吹遍原野，一抹飘渺但迅速凝实的身影出现在远古守护者的阵列之中。他身型雄壮，站直堪堪与树精齐眉。厚重茂密的毛皮随风飘扬，其中散布着如星辰般闪亮迷离的微光，不知什么材质形成的披肩上，印刻着形形色色的象形文字，以及他脸庞、身体与爪牙上的奇异纹路，处处透露着他的古老，以及尊贵。
是的，爪牙，那是一头熊，一位巨熊半神。
他粗壮的双臂高高举起，自然倾听他的号令，元素之水自天穹洒落，熄灭烈火，环绕并守护着每一位远古树精。
与此同时，另一个几乎与他完全一致的身影无视那燎原的烈火，冲锋向前，一路撞飞击溃无数敌军，毫不犹豫地扑向玛诺洛斯。
巨熊兄弟，乌索尔和乌索克，前者智慧善萨满法术，后者勇猛且一往无前。两兄弟配合无间，联合在一起，其作战能力堪称恐怖。
但玛诺洛斯可不是小角色，林地在他眼里就像是苗圃，哪怕是远古守护者在他面前都不过胸膛。乌索克看似不可阻挡的威势，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只小狗，而他，是一头雄狮。
砰！
巨刃轰击地面，可怖的震荡延绵向前，乌索克的身影瞬间被掀飞的泥土和烟尘吞没。
可这并不意味着玛诺洛斯拔得头筹，只见远处的乌索尔仰天怒吼，一抹骇人的红光在尘埃中闪过。同样震耳欲聋的吼声从中爆发，行动突然更快更凶悍的乌索克一跃而起，有力的后肢重重踩在玛诺洛斯的双头剑上，借力前扑挥起巴掌，带动狭长尖锐的利爪向前撕裂。
玛诺洛斯及时用左手格挡，但随着一大片火花飞溅，厚重臂甲竟是留下数道几近洞穿的沟壑。
许久未曾遭遇如此勇猛的敌人，玛诺洛斯暗自心惊，随后一拳捣出，逼得乌索克接连后退。但就是这个瞬间，一抹不起眼的幽影从侧面突入。
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飞快逼近，玛诺洛斯来不及细想，直接将宽大的双翼盖住面门。
呲啦！
锋锐的利爪凭空横扫，速度之快，力道之强，仿佛连空气都割裂，形成肉眼可见的裂隙分割。
连深渊领主坚韧的肉翼，居然都被直接撕开，余下的气力，还在他堪比盔甲的鳞状肤质，留下几道溢出绿血的细细痕迹。
透过肉翼的缝隙，倒映在玛诺洛斯如火眼眸中央的，是一只拥有致命獠牙与利爪的修长黑豹。
当然，能击伤毁灭者，她自然不是普通的动物。她是阿莎曼，是荒野众神中最具野性的可怕猎手，她的行动来去无踪，她的利爪鬼魅如风。
被这些渺小的生物留下伤痕，玛诺洛斯怒不可遏，展开双翼猛挥巨刃，汹涌的邪能如惊涛骇浪般喷涌，转眼便将周围的一切吞没、碾碎。
但那只巨熊与黑豹，居然在即将焚烧前，被两股拔地而起的狂风送上高空，躲过了这一劫。
深渊领主怒吼着仰头看去，不甘心地发现，一个长着尾羽与翅膀的暗夜精灵拍打双翼唤起风暴，轻飘飘带走了他的目标。
事实上，那并不是暗夜精灵，而是艾露恩的宠儿，荒野众神的信使，风暴乌鸦艾维娜。
等到敌人撤走，玛诺洛斯也稍稍冷静，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些树精和强大到超出常识的动物已经将前沿阵地的恶魔大军杀了个七零八落。
意识到对方的实力不可小觑，己方的部队也折损严重，玛诺洛斯内心极度不忿，但也知晓，在如此局面继续牺牲并强行突破已经没有了意义和战略价值。
大势已去，他不得不发出指令，带着部队朝西面山林迅速撤回。
眼看恶魔大军就此溃败，鸦堡卫队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与呐喊。库塔洛斯直接打开城门，放出部队出击，协助树精和荒野半神一同剿杀剩余恶魔。
城墙上，身材曼妙极富原始美感的艾维娜从空中掠过，她的风暴托起玛法里奥降落墙头，成为了全场最受瞩目的明星。
但显而易见，这里是黑鸦堡垒，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家伙的到来感到愉快。
“玛法里奥·怒风，我们又见面了。”
这不是库塔洛斯跟他的第一次见面。这个被其他人称为异类的暗夜精灵，长期藐视权贵王法，高声批判上层精灵的种种行为，甚至公然宣称上层精灵的存在会影响女王的统治，会严重阻碍卡多雷帝国的繁荣发展。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还宣称奥术魔法会给这个世界，会给卡多雷帝国带来灾难，要求奥术师放下法杖走进森林，与自然为伍，与众生万物平衡共存。
这样的异端分子自然是黑鸦堡垒的严查对象，不仅禁止通关禁止去往辛艾萨莉，而且时不时还会请他喝茶，看看他有没有在私下搞反动闹纷争。
不过，今天毕竟是他和他口中的自然拯救黑鸦堡垒于危难，库塔洛斯就算再怎么不待见，再怎么不接受，也不得不暂时放下身段，尽可能地放缓语气。
“艾露恩照耀着你，领主大人。希望这次我不会被你们拒之门外。”
虽然库塔洛斯忍得住，但玛法里奥当着这个上层精灵的面完美展示了自然的强大与包容，年轻气盛的他，言语中多少流露出了一丝炫耀和讽刺。
吃人嘴短，拉文凯斯得了好，也只能忍气吞声，装作没听出他的得意：“只要你不再无端诋毁他人，黑鸦堡垒自然会欢迎卡多雷人民的到访。”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微微一笑，玛法里奥也不再去理会库塔洛斯的难堪，而是目光环伺一周，落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迎着对方突然转过来的视线，古德曼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屏住呼吸。
125章 看人真准
“很荣幸见到你，王子殿下。”
还好，玛法里奥径直走向了古德曼身边的法罗迪斯。
“你是？”
这个是信息闭塞的时代，玛法里奥也不是什么上层贵族，也没有什么值得赞颂的功绩，法罗迪斯自然不认识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卡多雷青年。
“玛法里奥·怒风，我的老师是森林之王塞纳留斯。”
好了，这下就认识了。
“幸会，年轻人。”法罗迪斯眉头一震，很快放下防备，“我曾听闻过有关荒野神灵的诸多传说，今日有幸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顺着王子的目光看向城外，尽管荒野半神的踪迹已经消失在森林之中，但他们那穿透力极强的吼叫与声势，依旧盘旋在耳畔。玛法里奥的脸上浮现起骄傲，但很快转变为谦逊：“是啊，他们是被这个世界选中的守护者，智慧强大，却又心系苍生。”
玛法里奥所说的，是翡翠梦境阵营对于自然平衡的共同追求。平衡对弱者来说是福音，是护佑与帮衬。但对支配大半个艾泽拉斯的卡多雷帝国来说，反而是制约。
所以身为上层精灵的法罗迪斯也只是表面上赞同，实际却能从神色中感觉出他跟这个年轻人的疏离。
不过玛法里奥显然并不在意，他相信总有一天，自然之道会深入每一位卡多雷的精神信仰。
“我知道你肯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会找上你，但如果你有时间，我愿意详细解释。”
这个问题，不管库塔洛斯还是法罗迪斯都很好奇，前者关心双方政治和阵营关系，后者则敏锐察觉到或许与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关。于是领主大人在简单交接善后工作后，很慷慨地将人请到了会客厅。
事情说起很简单，月神殿遇袭前，周围频繁活动的地狱猎犬就引起了玛法里奥的注意。因为这种怪物他从未在翡翠梦境中见过，在交待自己的弟弟和泰兰德注意安全后，他便第一时间前去寻求塞纳留斯的指教和帮助。
森林之王是明白人，借着翡翠梦境这个位面的天然优势，直接带他看了一眼永恒之井。
玛法里奥亲眼看见上层精灵利用永恒之井的能量，将恶魔带到艾泽拉斯的场景。备受震撼的同时，他也意识到月神殿即将遭遇恶魔的攻击。
但在他试图请求梦境中栖息的诸神施以援手时，充当塞纳留斯眼线的艾维娜带来了瓦尔莎拉遭受恶魔大军入侵的消息。
虽然是普通平民，但玛法里奥也算是有见识有学问，更何况修行自然之道，他的眼光与格局也得到了拔高。他很清楚，黑鸦堡垒对瓦尔莎拉在战略上的重要性。
为此，在拜托艾维娜的乌鸦给月神殿带去消息后，他便义无反顾地加入到这支援军中。
荒野之神与卡多雷的关系大部分都如塞纳留斯一样，不亲密也不敌对，虽然像乌索尔和乌索克两兄弟频繁在凡人面前现身的也有，但玛法里奥还是凭借种族优势获得了领导和交涉权。
塞纳留斯很早就注意到了永恒之井的问题，为此到现在还在翡翠梦境各个角落奔波，一直在联络荒野中的其他力量，以求一同对抗这支来自扭曲虚空的可怕军团。
包括纳萨拉斯发生的事情，以及法罗迪斯进入森林和黑鸦堡垒，也都是他告诉玛法里奥。
知道他遭遇恶魔荼毒，如今又助黑鸦堡垒防守，玛法里奥敏锐察觉到他去往辛艾萨莉的目的不是那么单纯。
“我相信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玛法里奥的态度非常坦诚，几乎是直接将自己扒了个干净。
而这种教科书似的开诚布公与信任，正好戳中法罗迪斯，后者满脸都是后生可畏的感动：“没错，实不相瞒，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艾萨……阻止艾萨拉身边那些图谋不轨的上层精灵。”
与古德曼的交谈还是有效果，法罗迪斯在意识到玛法里奥压根没有提及艾萨拉在这件事上的关系后，连忙将罪责暂时放在了其他高官身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法罗迪斯又一次讲述了自己的计划，虽然玛法里奥有质疑潮汐之石会不会导致情况的进一步恶化，但至少在去往辛艾萨莉这一点上，他表示了极高的认同。
只有真正靠近永恒之井才能发现问题的根本，才能找出解决方案。
而库塔洛斯的反应也像古德曼猜测那样，眼睁睁看着恶魔从辛艾萨莉的方向杀来，他当然无法坐以待毙。
但恶魔还盘踞在西面的山林，要想有所行动，必须等到月神殿方面的鸦堡卫队回防之后。
三方就这样形成暂时的同盟，至于古德曼，却并没有参与这场历史性的会谈。
在几人走下城墙后，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显摆却被抢尽风头的主角纹丝未动，几乎贴着垛口，神色阴沉地眺望山林。
当然，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心中所想与玛法里奥无关，全都是在不断回放先前的离奇遭遇。
带队的那个深渊领主他从未见过，但对方的反应却十分，诡异。还有那毫不犹豫的自我献祭，直接天降玛诺洛斯。
要知道，玛诺洛斯可是上古之战前期的恶魔统领，直接将指挥官扔到前线的操作，实属迷惑。更何况还是直接扔在自己面前。而且那个曾被自己击伤过的大屁股，理论上现在还不认识自己，偏偏他也有着罗诺科恩类似的反应。
如此有针对性的反应，也是导致他直接溜走的最大原因。
事情有点超出掌控了。
看着手里被封存在一个戒指盒大小空间内的潮汐之石，兰洛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随着能力提升，他在这个世界频繁的活动已经严重干扰了时间线的正常运行，许多事情的发展也渐渐出乎意料。按理说，这个时期的他，绝不可能跟那些恶魔有什么联系，可偏偏这俩都像是认得自己。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原因？他们有什么目的？我要如何应对？
不安的情绪在心头弥漫，兰洛斯看着手里那个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气息的小方盒，默不作声地将其拨开。
“古德曼！”
“我在。”灰发精灵缓缓转身，悄然将手背在身后，“看来你们已经谈完了。”
“没错。”法罗迪斯显得很兴奋，“虽然对后续要如何着手关闭恶魔传送门还有不同意见，但我们一致认为前往辛艾萨莉一探究竟是必要的。”
“恭喜，看来你终于要有些靠谱的盟友了。”
这句话，配上他此刻紧锁的眉头，法罗迪斯显然是产生了什么误会：“哈哈，在我看来，你才是我最靠谱的盟友。”
“真的假的？咱俩没认识那么久吧？”古德曼满脸意外，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就不怕我是来坑你的？”
王子殿下笑着摇头：“你的实力已经说服了我，而且我也相信梅特里的眼光。”
虽然依旧没能亲眼目睹这家伙的正面战斗，但凭借方才的种种，法罗迪斯能肯定，如果古德曼有意对他不轨，他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或许我只是为了这东西呢？”古德曼摆了摆手，展示出装有潮汐之石的小盒子，“创世之柱可是无价的圣物。”
“你已经得到它了，为什么刚才又要推脱呢？”
古德曼愣了愣，苦笑一声，抬手扔回给了对方：“我可不像你，连死都不怕。”
接过盒子，法罗迪斯怔怔地凝视着它，神色间逐渐浮现起忧愁与无可奈何：“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安守一方，见证纳萨拉斯和卡多雷的繁荣兴盛？”
灰发精灵无言，许久后才自言自语般呢喃道：“会有机会的。”
126章 玛维的DNA
等待的时间原本应该很漫长，但卧榻之侧被恶魔侵占，黑鸦堡垒，怕是没有任何人有闲情去细数时间的长短。
还好，两天后的早晨，直到外派部队赶回堡垒，燃烧军团除了偶尔有一些侦察恶魔在阵线附近游荡潜伏，并没有发起任何有规模有组织的进攻。
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从扭曲虚空降临艾泽拉斯的恶魔，也就越来越多。
幸运的是，回到黑鸦堡垒的不仅是德斯德尔和拉图修斯带领的鸦堡卫队，月神殿及苏拉玛方面军的大部分成员也跟着一起进入了堡垒。黑鸦堡垒遭遇恶魔大军进攻的消息，远比它与月神殿的纠纷要重要。外加玛维大谈恶魔威胁，加洛德和以她为首的女猎手自然不会放任自流，在月神殿留下部分守卫后，姐妹会大部分成员还是表示了对回防鸦堡的支持。
库塔洛斯的神色十分复杂，虽然这一大票神殿祭司和猎手正如德斯德尔计划那般入驻黑鸦堡垒，但如今恶魔的威胁迫在眉睫，他根本没有闲情去找艾萨拉邀功。
不对，艾萨拉现在怎么样了还不知道呢。
“能在如此关头得到诸位的帮助，真是感激不尽，女祭司阁下，黑鸦堡垒欠你们一个巨大的人情。”库塔洛斯亲自上前，朝人群前方的泰兰德郑重行礼。
女祭司受宠若惊，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玛维。后者虽然一路上都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看起来就像是自己的护卫，可实际上不论是资历经验还是能力，两人都差了很远。
不过她自从离开月神殿起就一直一言未发，不知道在想什么。即使对方是拉文凯斯领主，她似乎也懒得关注回应。
“大人言重了。”泰兰德无奈，只能主动承担了交涉的任务，“我们大家也都是为了保护卡多雷赖以生存的家园，不必如此。”
库塔洛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贵族，在场还有不少上层阶级看着，他自然很快就收起了客套。一边安排月神殿和苏拉玛方面军的驻扎，一边带着多方代表走上城墙，详细讲述了燃烧军团的攻势和构成。
“我哥哥？他在哪儿？”当拉文凯斯领主提及并感谢玛法里奥的及时支援时，伊利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泰兰德，连忙追问。
不久前月神殿遇袭，玛法里奥没有出现，伊利丹就多次在泰兰德耳边吹风，编排他的不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带着援军跑黑鸦堡垒来，还成了自己顶头上司的恩人，这顿时让他五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就在那边，最近他一直在跟法罗迪斯和他的恶魔顾问讨论相关的安排。”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可还没等他们看清那三人的身影，一股阴寒的飓风突然在身边喷涌。漆黑的暗影在刹那间吞没玛维，伴随着压抑低沉的怒喝，女猎手的复仇之影如死神天降，闪现至那恶魔顾问的后方，朝着那枯槁的灰色束发奋力挥刀。
没有刻意遮掩的声势，外加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杀意，古德曼就算不回头也知道凶多吉少，抬手抓紧战刃，也没时间拔出，立刀在肩，蹲身向下。
叮！
清脆到醍醐灌顶的金属碰撞直冲云霄。
只见那漆黑如月食般的环刃重重砸落，本就伤痕累累的战刃应声折断，遭受袭杀的灰发精灵更是被这强劲力道顶飞数米，直到撞上垛口才停下。
可玛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脚步一点，挟裹暗影的身姿鬼魅而致命，眨眼时间便拖刀逼近。
古德曼背靠垛口，面对这毫不留情的影刺袭杀，下意识抬起了胳膊。与此同时，一层结实的奥术护盾挡在古德曼前方，破风声也接连逼近，数道坚韧藤蔓以快到模糊的速度冲向玛维。
刀刃挥下，玛维的四肢被死死缠绕，势大力沉的劈砍以肉眼可见的趋势迅速衰减，最终轻飘飘地碰在了护盾上。
透过微微荡漾的魔法护盾，玛维那双银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古德曼挡在面门的左手。明明战刃断裂脱手，明明手中空无一物，竟还以血肉之躯格挡利刃，而且一副毫不畏惧的坦然。
若不是仓惶下的妄想，那么……
“你，怎么能，逃脱审判……”
愤怒、仇恨，或是不甘，总之面甲缝隙里的那双眼眸，几乎将恨不得生吞这灰发精灵的强烈愿望喷射出去。
见状，古德曼眉头一紧，默不作声放下左臂。看到一众惊慌失措的暗夜精灵从玛维后面冲过来制止，他稍稍垂头，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你觉得呢？”
这，是直接在我面前承认了？
“你怎么敢？！”
玛维怒极，厉声大喊。被藤蔓缠死的右臂剧烈颤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但在那之前，生怕自己姐姐犯下不可挽回之错的加洛德，连滚带爬冲上来，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玛维！你在干什么？冷静下来！”
在场之人都算是卡多雷的牌面，虽然一开始被玛维的突然发难所震惊，可回过神来之后，一齐上前，自然是轻易就制服了失控的女猎手。
“没事吧？”法罗迪斯来到古德曼身边，神色紧张地在他身上翻看。
“放心吧，没缺胳膊少腿儿。”灰发精灵摇摇头，顺便拦住了王子对自己的上下其手，“这特么谁啊？”
法罗迪斯也不怎么认识瓦尔莎拉的普通阶级，自然没办法回答他的疑问，只能用同样不解的目光看向正擦拭冷汗的玛法里奥。
后者一阵尴尬，连忙介绍起来。
与此同时，加洛德、娜萨还有泰兰德正拼了老命的拉住玛维。
“放开我，这个人，这个人是兰洛斯伪装的，我绝不能让他逃脱艾露恩的制裁！”
“冷静啊，老姐，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那个兰洛斯，已经被处决了。”听到玛维提起这个名字，加洛德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恶魔顾问，可除了发色相似，其他几乎没有任何地方能对上号，“而且这里可是黑鸦堡垒，你这样乱来的后果，我们可都担待不起。”
“对呀，玛维，冷静下来。”泰兰德虽然知道苏拉玛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并没有了解其中细节，听到兰洛斯这个名字从影歌女士嘴里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她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个灰发精灵。
与此同时，从玛法里奥那里‘初次’认识这个女人的古德曼也走上前来：“这位女士，看得出你似乎经历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我跟你应该没什么交集，你肯定是把我错认成其他人了。”
“我相信这是一场误会。”古德曼摆出一副既往不咎的笑容，大大方方地朝对方伸出手。
眼看一群人都露出期待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玛维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不语，阴沉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伸来的手掌。
又是左手。
影歌女士的呼吸平静了下来，轻轻挣脱同伴的束缚后，握住了他的手掌。但那微微颤动的头盔和手甲不难看出，此刻的她，正拼尽了全力。
小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真以为某家是软柿子么？
反观古德曼，一脸轻松，嘴角还慢慢露出笑容：“不打不相识。”
熟悉的语调，以及那满是嘲讽的笑容，令玛维几欲窒息。
127章 以不变应万变
身为受害者的古德曼无意追究，库塔洛斯自然顺着台阶就下去了，几方代表会面所产生的小插曲在众人有意忽视下，很快成为了过去时。
面对燃烧军团的威胁，一群人很快达成一致，纷纷表示要支持并参与法罗迪斯的计划，希望通过亲自前往辛艾萨莉来落实召唤恶魔的罪魁祸首，并寻找机会一举毁掉永恒之井的恶魔传送门。
但恶魔大军还盘踞在西面山林，考虑到走通往辛艾萨莉的主要干道大概率会与他们产生遭遇，众人在一通讨论后，决定最终选出一支能迅速行动穿越山林的小分队。
为首的自然是法罗迪斯和他的恶魔顾问古德曼。
而黑鸦堡垒方面则派出拉图修斯、伊利丹，两人都是月亮守卫，方便跟王城的奥术师们沟通。
玛法里奥是早就定好。而苏拉玛方面只有加洛德这么个光杆司令，自然不能擅离职守，想来艾利桑德派他这么个芝麻大的官带队也是有意不想参与其中。
艾露恩姐妹会这边就好玩了，本来玛维是首选，但经过方才那一出闹剧，没有谁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小队，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又对那个灰发精灵拔刀相向？
可偏偏她也不看众人脸色，毛遂自荐，一副与恶魔不共戴天的模样。虽然随行的还有她的副官娜萨，但两人毕竟是穿同一条裤子。考虑再三后，还是泰兰德站了出来。
“这可不行。”在对这位女祭司表达情意的方面，伊利丹总是当仁不让，“如今的辛艾萨莉必然危险重重，你只是一位女祭司，如果你遭遇什么不测……”
“伊利丹。”玛法里奥及时打断了他，随即用支持的目光看向女祭司，“我相信泰兰德，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好她。”
果然哥哥还是哥哥。
泰兰德当然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但玛维情绪不稳定，高阶女祭司又不在，事关重大，她就算有所顾虑有所担忧，她也会，也必须承担起责任。对艾露恩的爱戴与信仰，让她不能在世界面对危险时，明哲保身。
“谢谢，玛法里奥。”相比伊利丹的阻拦，玛法里奥的无条件支持令她充满感动，也充满了信心，“艾露恩会护佑着我们。”
法罗迪斯自然是不会理会那么多，反正多一个有能力的人，他的计划就多一分保障，很快便将议程推进到下一步。
而作为旁观者，古德曼则是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两兄弟。当然，在他吃瓜的同时，对面的玛维依旧用那双阴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从始至终，一直未曾挪动半分。
——————————
几天后，辛艾萨莉的野外。
夜刃豹厚厚的肉垫在草地缝隙中轻点，一支服饰各异的小分队在山崖上驻足。法罗迪斯眺望着都城，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辛艾萨莉很美，很宏伟，不管是知识沉淀的纳萨拉斯，还是璀璨多元的苏拉玛，与卡多雷的王城相比，都显得黯然失色。
一眼望去，是延绵至天边的屋舍楼阁，四通八达高塔林立，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整片地区呈现出五光十色的绚烂与华丽。
尤其是高墙内的上层区，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清楚感受到那里的熠熠生辉和富丽堂皇。更令人瞩目的是，都城正中央，山峦之上的那极尽奢华的琼楼玉宇，以及华光万千直冲天际的永恒之井。
不可谓不惊叹。
“看到什么了？”古德曼跳下坐骑，缓步走到他的身边。
王子殿下沉默良久，似感慨又似叹息：“卡多雷的辉煌，和劫难。”
“听不懂。”
“……”
“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心头那澎湃的情绪瞬间被打断，法罗迪斯翻了个白眼，换了种好理解的说法。
“我对辛艾萨莉的了解不多。”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古德曼确实能感受到那隐藏在辉煌之下的暗流。
相比几个月前的人声鼎沸，此刻的辛艾萨莉显得格外安静，远距离的朦胧下，完全看不到街道上原有的人潮涌动。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也没看到那种恶魔降世的浩劫天象。
“确实太安静了。”拉图修斯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王子的身边，月亮守卫的发源地就在辛艾萨莉，他算得上是这群人里，对这座城市最熟悉的人了。
“虽然我们特意绕了路，但一路上完全没看到恶魔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这片城市缺失了生气，我多半会怀疑是否是你们的情报有误。”
“就像是一个藏在黑暗中的牢笼。”玛法里奥不愧是赛半仙的徒弟，这谜语人的功夫，可谓是张口就来，“静候猎物自投罗网。”
这番话令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连做好觉悟的法罗迪斯也反复思索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打破沉默：“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退路。不过原定的计划，恐怕要稍作修改。”
除了法罗迪斯和古德曼明确知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艾萨拉本人以外，其余人都认为是部分上层精灵违逆了艾萨拉的意愿，私自干出如此勾当。因此他们都执意要求法罗迪斯不能直接将潮汐之石扔进永恒之井。
艾露恩姐妹会支持玛法里奥靠翡翠梦境的优势找出真相。而库塔洛斯则直接多了，提到当初给艾萨拉的女仆团提供了几位精明能干的女性卡多雷，同时兼职侍女和保镖。
因此，在拉图修斯联络月亮守卫的同时，伊利丹则负责前去王宫私会一位名叫泰莉西亚的侍女……哦不，应该叫联络间谍。
法罗迪斯很确定，他们的这些部署最终都会将罪责指向艾萨拉，所以他并没有表示反对。不过是在辛艾萨莉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他等得起。
可现在王都城门大开，丝毫没有半点紧迫感，仿佛不久前进攻黑鸦堡垒的恶魔都是幻觉。
这种异常的景象，令法罗迪斯直觉上感到不安，他迫切希望尽可能地加快计划实施。而这种紧迫，显然是其他人所不愿的。毕竟永恒之井几乎是卡多雷的命根子，有可能的话，他们都希望通过更安全周到的办法圆满化解这场灾难。
“我们说好了的，王子殿下。”眼看法罗迪斯要临时变卦，拉图修斯第一个反对。月亮守卫的起源就是永恒之井，奥术师们接受井水的滋养，利用井水的能量，他们绝对不允许任何危险波及他们的圣地。
“我比你们都要了解艾萨拉。”法罗迪斯没有正面回应，他神色无比凝重地眺望着那座皇宫，“她对一切无趣之事都毫不关心，但只要是能引起她注意的，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掌控在自己手里。不管是辛艾萨莉还是永恒之井。”
之前法罗迪斯一直没有去争论这一点，那就是他们所有人都小看了艾萨拉。他们的女王，绝不是区区上层精灵能够左右的。
调遣恶魔围攻黑鸦堡垒，看似凝聚了瓦尔莎拉东面的多方势力，实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内。甚至，包括他们的此次联合行动，多半也已经被艾萨拉看穿。
“前方这座安静的城市，就是她布下的舞台。”法罗迪斯的情绪，愈发激动，“这就是她的恶趣味，她就是要看看我们这些反抗她意志的蠢货，能否给她上演一出足够精彩的戏码！”
“她在等着我们，她在看着我们……按部就班，只会落入她的圈套，只会让我们都成为取悦她的小丑！”
“冷静，法罗迪斯。”作为计划的牵头人，法罗迪斯的脸上居然露出绝望，古德曼连忙按住他肩膀，轻声劝慰，“深呼吸，冷静下来……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没有失败，也不会失败。相信我。”
闻言，深陷艾萨拉恐怖阴影的法罗迪斯终于回神，迎着顾问坚定的目光，下意识问道：“你要怎么做？”
“让他们去查就是了，我也会趁这个时间潜入辛艾萨莉。”古德曼将目光投向王城，没有聚焦，眉头微皱，似是在寻找什么，“有些疑问困惑我很长时间了，我正好去找一找答案。如果运气好解开了这些疑虑……我可以向你保证，艾萨拉一定会见识到一场始料未及的盛大演出。”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法罗迪斯本是不敢信的，但不知为何，看着灰发青年胸有成竹的眼神，反对的话他迟迟无法出口。
以他的阅历自然不会说被一个小年轻镇住，只是，他很疑惑，疑惑这家伙为什么会有这种没来由的把握？为什么会有如此坚定的自信？
是没吃过亏？还是他真的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是单纯出于好奇，还是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办法违背所有人的意愿自作主张，法罗迪斯转过头去，望着王城无奈一笑：“说实话，我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你，但，我别无他法。”
128章 羽月小屋
临近入夜，辛艾萨莉反而有了生气。
随着斜阳西下，陆陆续续有灯光在外围城区亮起，不过相比无论白昼还是黑夜都灯火通明的上层区，这一圈零星的光芒，反倒显得格外凄凉与寂寥。
借着树荫与草丛，古德曼鬼魅般穿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逐步深入城区，周边除了灯火，也渐渐多了人影。但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全副武装的皇家卫队以及，燃烧军团。
嗬……
街角处突然窜出一头地狱猎犬，古德曼连忙噤声，整个人消失在阴影之中。等到猎犬带着几名恶魔卫士大摇大摆从眼前穿过，他这才重新现身。
进入辛艾萨莉城区他才发现，并不是这座城市少了生气，而是少了活人。
回头看向那群恶魔后方院墙里的房屋，古德曼脸色铁青，久久没有动作。
血流，染红破碎的房门，滴答滴答，顺着台阶缓缓落下，最终没入污泥。摇摇欲坠的房门内，几具惨死的卡多雷尸首，被暗红的房间完全吞没。
他们身边还有被折断损毁的简陋武器，不知道是自卫，还是有组织的武装反抗。
事实上，随着逐步的深入，古德曼也大致看清了辛艾萨莉外围城区的局势。居民们有部分嗅到危险早就逃出都城，少部分有些身家的，只能战战兢兢缩在屋里，不敢对卫兵和那些残暴恶魔有半点怨言，而更多的，是惨遭屠戮……
原因？那些恶魔还需要什么原因？如果不是玛诺洛斯带着大部队攻向了黑鸦堡垒，如果不是燃烧军团还没有大规模涌入艾泽拉斯，艾萨拉恐怕很乐意看到这一幕在辛艾萨莉的每个角落上演。看到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在无价值的人生中，终于做了一件有价值的事情。
取悦她的新盟友。
混账……
古德曼一拳砸在墙上，紧咬牙关，死死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曾经只在历史或剧情中翻阅记载这段时期的相关文字，他没有清晰的感受。可现如今，他亲身体会过这座城市的人民曾有着多么朴实的生活。平民们为生活和孩子奋斗，无怨无悔，邻里和睦相互帮衬。孩子们更是活泼天真，渴望知识，向往新奇的世界。
明明是一个充满活力充满希望的社会，明明是一个幸福安康的城邦，艾萨拉，居然为了满足自己的趣味，为了给自己无聊的生活增添所谓的色彩，将恶魔与毁灭，带给这个世界，带给即便是被屠戮也高呼光中之光的，她的人民。
珊蒂斯……
眼前的惨状如同点燃引信的炸药，他不再注意自己的隐匿，拔出黑鸦堡垒赠予的战刃，急切迈动步伐，循着记忆的道路，在弥漫血腥的街道上飞快穿梭。
他甚至希望遭遇那些游窜的恶魔，他无比希望自己的愤恨，能在这些罪该万死的暴徒身上得以宣泄。
但……或许是他过于焦躁，他没有注意到，每当他的前路被恶魔或守卫阻拦时，总会有草木花圃突然摇晃引走他们的注意。
以至于古德曼一路飞奔，竟是没能碰上半个敌人。
不，敌人就在前方。
羽月家就在不远，捕捉到那微弱但熟悉的灯光，古德曼心中的焦躁也稍稍平息。随着大脑冷静，他陡然察觉到一股浓烈至极的硫化物恶臭扑面而来。
急停脚步，灰发精灵犹豫再三，一跃跳上了树冠，沿着道路两旁繁茂的绿化带，悄无声息向前摸索。等到他落在靠近大门的一颗老树上，心跳骤停。
花圃艳丽、草木摇曳，虽然杂草偏多，可小院依旧是那个小院，静谧，温馨。偏偏，正门内外，那一个个身披晦暗盔甲的恶魔，将这唯美一幕，撕得粉碎。
一整队手持重型武器的恶魔卫士，以及双持长刀嗜杀狂暴的愤怒卫士。甚至还有一名四只胳膊两人高的破坏魔女巫，以及一个艾瑞达施法者。两个明显不同杂鱼恶魔的高层就这样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偶尔交谈一两句，时不时用充满危险的目光看向屋内。
来不及去思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恶魔盘踞此地，捕捉到艾瑞达恶魔眼神的古德曼，心中瞬间涌起杀意，目光迅速扫过所有敌方，抬脚就要向前冲锋。
“等等！”
虚空中突然涌起一圈浅绿的微光，也幸亏这是在树冠上，配合夕阳，根本无法引人注目。同时，在那涡旋的光辉中，一只有力的手掌飞快探出，一把抓住了古德曼的肩膀。
后者前冲的架势被拦截，那杀气腾腾的目光瞬间转向身后。着急忙慌从翡翠梦境跑出来的玛法里奥被这么一瞪，吓得浑身一颤。还好他的手抓着对方肩膀，否则极有可能一个脚滑直接给摔下去。
看到这出乎意料的搅局者，古德曼深感惊讶，那浓烈到几欲实质的杀伐与盛怒，也不由消散了许多。
“是你？”
“你跟踪我？”古德曼满眼厉色，默默握紧了战刃。
“如果不是我跟着你，你就已经将我们全都暴露了！”玛法里奥反客为主，一把将他从树干边缘拉回阴影，“难道你不明白吗？这摆明了就是陷阱啊，兰洛斯！”
灰发精灵眉头一颤，心中躁动的火苗陡然熄灭。
“什么时候？”
“就在黑鸦堡垒。”玛法里奥长长叹了口气，“你可以改变你的外貌，你的声音，但你改变不了自然之灵对你的态度。”
自从上次重逢，玛法里奥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当然，并不是看穿了月郡精心制作的伪装，而是瓦尔莎拉的自然之灵暴露了他的身份。
阿莱克斯塔萨的祝福是来自泰坦的力量，凡人的伪装法术根本无法完全掩盖这份荣光。玛法里奥一眼就察觉到自然之灵对他不正常的亲昵，偏偏这么长时间以来，记忆中就只有那个叫兰洛斯的精灵法师身上出现过同样的情况。
再加上他的灰色束发，以及玛维·影歌的指认，在出发前他就几乎确认古德曼这个身份和名字，根本就是他的伪装。
“所以，你宁愿不去查证艾萨拉，也要暗地跟着我？”兰洛斯没有否认，也没有那个必要，潮汐之石已经来到辛艾萨莉，他的任务也基本达成。
“你应该感谢我这么做。”而玛法里奥看到他这番坦荡，暗地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我拉着你，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想闯进去，但显而易见，整个外围城区就这户居民被恶魔严加看守，他们就是在等着某人主动上钩。”
迎着玛法里奥满是劝阻的眼神，兰洛斯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又如何？”
只要能救下里面的人，哪怕被燃烧军团层层包围，他也无怨无悔。更何况军团目前在艾泽拉斯的最强战力，就一个远在瓦尔莎拉的玛诺洛斯。艾泽拉斯之心在手，无论是皇家卫队还是恶魔，都没有能力拦得住他。
看到他如此豪横，玛法里奥愈发紧张起来。他并没有见识过兰洛斯完全的实力，但他见识过艾萨拉。他不相信这个年轻的精灵有能力反抗女王，或者说，艾泽拉斯的凡人，谁都不行。
“冷静，相信我，里面的人不会有事，只要没把诱饵引出来，她就绝对安全。”
闻言，兰洛斯眉头一紧：“你说，她？”
129章 毁灭之翼，毁灭之眼
玛法里奥刚想开口说话，注意力却突然转向小屋后院。就在这时，后门悄然推开，赶在入夜时分的第一时间，一个小巧纤瘦的身影蹑手蹑脚走出。
珊蒂斯。
终于看到这丫头的身影，兰洛斯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放松下来。
而那丫头自然无法察觉他的注视，自顾自贴近阴影，沿着院墙摸到花园的某处角落，鬼鬼祟祟地挖出什么东西后，迅速原路返回。
屋子里再度一片死寂，但看到这丫头没事，兰洛斯的悬着心总归是放了下来。
“抱歉，我刚才有些激动了。”
玛法里奥说得对，不管他自身实力有多么强大，这么一支戒备森严的恶魔小队特意留守监禁羽月一家，显然是别有用意。虽然这样的圈套对他来说不具有什么生命威胁，但若是因为打草惊蛇而害得珊蒂斯和她父母遭遇不测，那他一辈子都无法心安。
玛法里奥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看到他平静下来，也不再多嘴，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的某个街角。
“还有人盯着这里，或许你会想去看看。”
兰洛斯没有作答，而是整个人消失在阴影中以示赞同。玛法里奥立刻低声呢喃着什么，一时间，草木清新的气息在风中飘荡。
与此同时，街角阴影下的那个人影在看到珊蒂斯回到屋内后，转身就准备离开。然而就在收回视线的同时，脚下的草丛突然疯长，相互扭结在一起，转头就将他浑身缠绕。
闪现落地，兰洛斯直视着这个面满惊恐的陌生卡多雷，抬手扯断了封死他口鼻的杂草。
“别，别杀我，我只是……”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监视羽月一家？”打断他的涕泗横流，兰洛斯顺手布下静音结界，锐利的目光，悠悠打量着对方的各个要害，“从实招来，否则，可别怪我。”
早就被吓破胆的卡多雷哪敢隐瞒，连哭带喊地用紊乱词句勉强说明白来由。
很意外，他的行为虽然跟上层精灵有关，但却并非受命于艾萨拉及其亲信。
“达斯雷玛？”听到对方背后老大的名字，兰洛斯的眉头几乎拧成一股麻花。
“对对，就是他。是逐日者大人亲自带人为平民建立了避难所，所有人的安置和保护，还有私下的联络，也都是他安排我们去做的，我只是听命行事，绝对不是有意要忤逆两位大人啊……”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玛法里奥朝兰洛斯问道：“达斯雷玛·逐日者？我知道他，可他身为辛艾萨莉的上层精灵，为什么会跟他的同僚作对？”
“并不是所有贵族都是靠取悦艾萨拉上位的。”
兰洛斯思索良久，最终摇了摇头，这个问题除了达斯雷玛本人，谁也回答不了。
被草丛缠死的卡多雷青年毕竟是接受委派，能在如今这个危险重重的外围城区负责游走联系剩余平民，自然也算是机灵，眼珠一转就明白对面这两人不是要除掉自己。
“两，两位大人，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可以带你们直接去避难所找达斯雷玛大人说清楚。”
看到这家伙这么没有骨气，老正义人的玛法里奥气不打一处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既然知道达斯雷玛在为你和其他普通人的安危尽心尽力，你就不应该这么轻易将他出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兰洛斯很明白谁也无法强求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多么宏大的信念，人只是活命而已。
更何况这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给羽月家送些基本的生活物资。
阻止玛法里奥继续说教下去，兰洛斯看了看这个满头大汗的青年，抬手一挥便将草绳悉数切断：“告诉我位置，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青年感恩戴德地指明避难所方位后，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到四周再度安静，兰洛斯转过头看向玛法里奥：“你们不是要调查这场浩劫的幕后主使吗？以达斯雷玛的身份，他一定知道永恒之井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这家伙想游说自己离开，玛法里奥自然是警戒拉满：“你还是要去救那个孩子是吗？”
缓缓摇头，兰洛斯将目光投向了羽月小屋：“不只是她，那一家人，我都要救下。”
“但是，屋里只有那女孩啊？”
！！！
恰如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炸响，兰洛斯这才想起玛法里奥刚才口中的那个单数的‘她’在自己心里留下的一抹不安。几乎瞬间，萨格里特钥石的生物搜索全力运转。
冰冷漆黑的屋舍之内，仅有一个幼小、颤栗的心跳，微弱，但却剧烈到令人无比揪心。
珊蒂斯！
父母不知去向，女孩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孤独、害怕，还要面对那一群恶魔所带来的强烈至极的担忧与恐惧。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明悟，然后深深内疚。
“艹！”
玛法里奥只看到兰洛斯的眼眸突然浮现起细密血丝，颤巍巍地抓住衣领，随即浑身紧绷。只听凭空迸发一声爆鸣，强横至极的力量直接将他掀倒在地，而那灰发青年，瞬间如离弦之箭，撕裂这夜空。
阻止？不是来不及，而是没，有，可，能！
这速度、这力量，他只在翡翠梦境的荒野众神身上才有幸领会，是远超凡人的，强大，不容阻挡！
轰——
绿色火焰爆燃在夜空之下，街道塌陷，石砖炸裂，两侧院墙统统被这震耳欲聋的罡风一寸寸搅碎。
院门外的恶魔被这迅速逼近的恐怖声势吸引，但甚至来不及转头，那背生黑翼的恶魔已经高举双刃，在那眼眸燃起熊熊烈火的同时，挥刀砍下。
恐怖至极的力量推动混乱之火，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狭长的能量刀刃，在那漆黑恶魔令人晕眩的咆哮声中，斩落。
由邪能组成的十数米长刀从天而降，与羽月家院墙平行砸落，只听又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门外所有恶魔都被这开天辟地般的一刀，撕成两半。
漫天尘埃还未升起，便被汹涌的混乱能量湮灭，而原本平整的街道，则是留下一条燃烧着的笔直沟壑，在这座宏伟城市的一角，留下一道极度狰狞的邪火疮疤。
玛法里奥刚从那股仿佛被马车撞上的劲道中回神，一抬眼就看到兰洛斯浑身燃起黑绿相间的混乱之火，化作一背生双翼的可怕恶魔，他顿时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他眼看着那磅礴喷涌的邪恶力量砸向地面，感受着几欲将他再度晃倒的大地震颤，他终于无法停留，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另一边，兰洛斯稍稍扭头，几乎连带半张脸一起燃烧的萨格拉斯之眼倒映着玛法里奥离去的背影。
时间不多……
双翼挥展，他腾空而起。
院墙内的剩余恶魔终于从突如其来的惊骇中回神，纷纷仰头，在晦暗夜色的遮蔽下，那两柄微微举起的战刃，如同被邪能吞没的新月，不断喷吐烈焰，不断彰显毁灭。
尤其是当在场恶魔的目光对上他的右眼，刹那间，仿佛天地色变，仿佛夜空与屋舍一同被漫天的火焰吞没，仿佛一瞬间遍布荒芜，一瞬间，回到了扭曲虚空。
“跪下。”
嘶哑嗓音，轻如呢喃。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句啼笑皆非的妄言……
噗通……
整齐划一的膝盖砸地声，不管是壮硕的恶魔卫士，还是狂暴的愤怒卫士，包括两名地位实力都直逼领主的将领，统统魂飞魄散，以头抢地。
那是不可违逆的声音，那是，萨格拉斯的声音！
130章 回来了
“告诉我，是谁让你们守在这里？”
黑翼恶魔带着重逾千斤的威压缓缓下降。
“回答我那个，能活。”
黑暗泰坦的力量固然强大到超出认知，但毕竟不是强大在对精神的控制。艾瑞达与破坏魔在经过一开始的震撼过后，很快提起胆，抬头直视着他。
尤其是后者，破坏魔女巫会本就是燃烧军团审讯与拷打这一块的专业人才，心智抵抗极为不俗，竟硬生生顶着萨格拉斯之眼的压迫，颤巍巍站起身来。
“你，不是，我们……到底是谁……啊——！”
兰洛斯瞥了她一眼，缓缓抬起右手。
霎时间，身材高大的破坏魔整个缩成一团，肢体以极其夸张的幅度剧烈扭动，声嘶力竭的尖锐哀嚎仿佛要撕裂她的咽喉，面部表情更是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到不成人形。
与此同时，幽紫惨白的灵魂碎片从她身上疯狂涌出，长鲸吸水般汇聚到兰洛斯手中，当触碰到战刃上的邪火，瞬间便泼油似的爆燃。
“我说，我说！”
翻腾痛楚那惨绝人寰的模样，彻底吓傻了旁边的艾瑞达。她连忙低下头，发疯似的高声疾呼。
尽管混乱之火在手中喷涌，但仰仗萨格拉斯之眼，兰洛斯轻而易举地将其桎梏在战刃之上。不过，那不断响起的空气爆鸣，仿佛那邪火随时都会在他手中炸开。
如此动静，更是让艾瑞达恐惧倍增，几乎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将来龙去脉统统坦白。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萨格拉斯要见他。
事实上，从罗诺科恩和玛诺洛斯奇怪的表现中，他就隐约猜到了这个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个要求，居然引起了艾萨拉的强烈兴趣。
艾萨拉派人调查了有关他的一切行踪，她最忠实的顾问萨维斯，很快便带队查到了羽月一家和达斯雷玛。后者毕竟是贵族，不好下手，前者无权无势，随便找个理由就将羽月夫妇带走。
至于珊蒂斯，是萨维斯特意留下当作诱饵。以羽月一家对他的印象，萨维斯相信兰洛斯一旦回到辛艾萨莉，必定会主动找上门去。
事实证明，他确实猜对了。
在脑海中将来到这个时代的一切都串连起来，兰洛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而他的沉默，则成了艾瑞达的噩梦。邪能施法者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着，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生怕这位有着萨格拉斯大人力量的大佬，一个不高兴就食言，将她直接撕成碎片。
幸运的是，兰洛斯没有那么做。
手中早已按捺不住的邪火呼啸着挣脱束缚，只见兰洛斯的双翼收缩再挥展，强风助推，汹涌的混乱能量如箭矢般激射，化作邪能弹幕，瞬间便将其余的所有恶魔统统轰杀成渣。
“不错的答案，你，可以走了。”无视那个在接连爆炸中吓得不断颤抖的艾瑞达，黑翼恶魔抬脚便朝着屋内走去。
“万分感谢您的仁慈，大人。”艾瑞达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边朝后小心翼翼地远离，一边不断发出谄媚阿谀的奉承，“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宏伟的胸襟，诸天万界都必将臣服在您脚下，能得到大人的赦免，属实萨泰尔一生之幸……”
叮当！
战刃，跌落地面，艾瑞达如触电般浑身一颤，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
恶魔根本不敢抬头，可她仿佛能看见，看见那枚熊熊燃烧的右眼，正带着无尽的毁灭与扭曲直勾勾盯着她。
“萨，萨泰……”
轰——！
这里是珊蒂斯的家，即便是刚才的邪能弹幕，兰洛斯都极力控制，尽可能没有毁坏草坪。但现在，艾德鲁因被炽热的邪火包裹，暗影翻腾。只一挥剑，别说草地、院墙，甚至连虚空都仿佛被劈开，比夜幕更加深邃的黑色，在半空中形成一道久久不曾散去的裂隙。
左肩竖直到腿根，整个被分成两半，平滑的切口被烈焰烧得焦黑，艾瑞达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甚至一度超过了方才的破坏魔。
可那手持长剑的恶魔根本没有停手，大踏步向前，朝着艾瑞达的脑门举剑便要刺下。
“不，不，你不能……”剧烈的痛楚和这步步紧逼的死亡威胁，直接让她彻底崩溃，单手拖行着残缺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倒着向后爬远。
哐当……
就在艾瑞达几近绝望时，屋内突然传来一连串重物碰撞倒地的声音，黑翼恶魔当即驻足，本能朝屋内望去。
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那艾瑞达抬手扔出一片火墙，整个人在一阵魔法辉光中闪现消失。
尽管那久远记忆中的仇恨深深刺痛着兰洛斯，但相比追究，屋内的动静显然更令他牵挂。
不甘心地望了一眼萨泰尔闪现的方向，兰洛斯一路飞奔，直接撞开房门。
“珊蒂斯！”
“别，别过来！”
房门破裂的同时，正对玄关的楼梯底下，披头散发的小姑娘缩在一堆坍塌的杂物后面，两眼紧闭，颤抖的双手死死抓着一柄小刀指向门口。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这段时间珊蒂斯本就绷紧神经异常敏感，外面的动静又闹得这么大，她当然无法坐视不理。
可透过门缝，她却看到一个背生双翼的漆黑恶魔肆意蹂躏他同类的**与灵魂。接连传来的惨叫声，远远超出了她这辈子的所见所闻。其痛苦程度，连她这个旁观者都感到浑身冰冷，久久无法忘怀。
眼看那黑翼的恶魔里家门口越来越近，恐惧，令她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寻求自保。
可刚想着藏进楼梯下的阴影，杂物不慎倒塌，那恶魔竟直接冲破大门闯了进来。
珊蒂斯吓得直接瘫坐，不断靠着脚跟后退，可背后是墙壁，退无可退，她压抑不住的哭腔尽全力呐喊着，手中的小刀也本能地高高举起。
此刻的兰洛斯已经散去那混乱狰狞的外衣，眼看这丫头怕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他连忙放缓脚步，尽他所能用温柔轻缓的语气安慰：“没事的，是我，我回来了……”
异常紧张激动的情绪被这熟悉的声音打破，珊蒂斯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可思议，眼睑颤动，缓缓睁开。
胡乱扎好的灰色束发，赤luo的上身健硕而匀称，一道道曾让自己充满好奇的古怪纹身遍布其上，唯一不同的，也只是那蓝紫色的微光，变成了如绿色熔岩般的异样色泽。
“兰洛斯……”
珊蒂斯瞪大双眼，愣了好久，只见那泪水突然喷涌，扔下小刀，不顾一切地飞奔向前，狠狠扑到他怀里。无法控制的言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而她自己，则不受控制地歇斯底里哭喊着。
紧紧抱住这丫头明显消瘦的身板，兰洛斯一遍遍轻抚她的后脑，任由她将心里的委屈、恐惧和担惊受怕，统统宣泄出来。
不过她的气力显然也不多，很快哭声就小了下去。
也是这会儿离得近了，兰洛斯才有空看清。
这丫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红肿疲惫，显然不知道是背地里偷偷哭了多少次。还有那苍白干裂的嘴唇，以及脏兮兮的消瘦脸颊，她本就娇小的个头，短短数月，竟变得形容枯槁、神采全无。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等到这丫头累到只能发出连续不断的抽泣，兰洛斯扶起她的身体，轻柔拭去她的泪痕，抚平那湿润后粘在脸上的发丝。手掌带来的温暖让珊蒂斯逐渐平复，她仰起头，眉宇中终于多了一些生气，多了几分希望和雀跃。
不过，就在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放在兰洛斯脸上的聚焦突然移向他身后，脸色惊变。
131章 支配玛维
宽大的斗篷几乎将门外的光线完全挡死，斜指地面的锯齿状环刃在余烬尚存的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嗡鸣，追踪许久的女猎手，将那满是冰冷的目光，死死钉在兰洛斯的后背。
“没有了玛法里奥和其他人的庇护，你居然找上了一个小丫头，难道想靠她博取同情？”
玛维的声音凌厉而又充满讥讽。
不过兰洛斯并没有觉得意外，她一定会跟踪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将那虚假的审判真正实现在兰洛斯身上。
或者说唯一意外的是，在自己闯入之时，她居然没有出手。不过这也很好解释，她恨兰洛斯，也恨这些恶魔，所以才会乐得在一旁等狗咬狗落幕。
恶魔的危机解除，短暂幸福的重逢后，就迎来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珊蒂斯再度紧张起来，不过没等她继续惊慌，兰洛斯有力的臂膀将她又搂进怀里。紧贴着他温暖的胸膛，耳边回响着规律有力的心跳声，珊蒂斯惊讶发现，自己的情绪，居然在短短数秒的温存中，迅速平静。
“或许吧。”一边将珊蒂斯护在怀里，兰洛斯扭过头，竟朝玛维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谢谢你没有趁机向我出手。”
“我很乐意看到你跟你的那些恶魔同类自相残杀。”任面前这人摆出多少副伪善虚假的面具，玛维的神色始终都没有变化。损毁教堂、滥杀无辜，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人。
不管是作为艾露恩的猎手所必须的职责，还是往日种种的新仇旧恨，她都必须完成既定的审判。
“现在，放开她，然后受死。”
“唉。”面对玛维正义凛然的宣告，兰洛斯居然无奈扶额一声长叹，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是不是太心大了？万一我真是什么坏人，我手上可还有这么个人质，哪会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这个态度，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玛维双眼微眯，一股犀利的气势悄然涌上刃尖。
不过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兰洛斯继续打趣：“还是说，你料定我不会对珊蒂斯动手？哦，对了，你应该在旁边也听见了吧，我是来营救你同胞的，可不是什么坏人。”
“我自会去解救那些遭受不公对待的卡多雷，但在那之前，你再也不能从我手中逃脱。”
虽然有的是理由跟对方争下去，但兰洛斯很明白眼下局势的紧张，不再绕圈子，神色郑重地摇了摇头：“抱歉，玛维。如果你是来跟我联手的，我会非常欢迎。但如果你是想继续与我为敌，现在，不行。”
“呵，大言不惭。”作为猎手，玛维也面对过无数有罪之人的抵抗和反扑，唯独面前这个兰洛斯，也不知道是过于厚颜无耻，还是他真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种话，你有资格说吗？”
“我有。”干脆利落的应答，兰洛斯突然抬手，打开掌心正对玛维。
立刻摆出防备姿态，可玛维很快就发现，直觉上的危机，并非来自面前那个灰发精灵，而是在，自己的后背。
嗡！
空灵的嗡鸣，伴随着令人僵硬凝滞的冰冷，不知是在耳畔还是直接在脑海中突然响起。
昏暗环境中，曾被玛维如臂使指的暗影，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将她抛弃，化作无形的镣铐桎梏，将她一圈又一圈地包围，锁死在原地。
而后腰处的阴冷，悄然滑落，朝着兰洛斯掌心的位置缓缓飘去。玛维的眼眸剧烈颤动，目光死死盯着那枚飘在空中的漆黑匕首。
“不好意思，这些天跟你说话的，不是艾露恩。”控制着黑暗帝国之刃稳稳漂浮在玛维的面前，兰洛斯的声音，犹如魔鬼耳语，“她的名字叫，萨拉塔斯。”
霎那间，影歌女士的情绪彻底失控，目眦欲裂，张嘴就要怒喊什么。
支配！
紫黑的流光从兰洛斯掌心射入匕首，原本如明月般皎洁的眼瞳，在眨眼间变得猩红如血。上古之神潜移默化的精神影响，趁着玛维这一瞬间的失守，长驱直入。
动作，缓慢了下来，神态，更是恢复如常。玛维收起环刃，毕恭毕敬地朝兰洛斯微微低头，静静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原本是想着在苏拉玛留这一手，以防艾利桑德违背双方约定，没想到恶魔的威胁居然将玛维引到了瓦尔莎拉。不过正好，自己现在，正缺人手。
“她，不会有事吧？”珊蒂斯担忧地看着突然变得安份守己的玛维，仰起头，不安地问向兰洛斯。
虽然对方的动作和温暖令她感到无比的安心，但这种明显属于邪术范畴的精神控制，令本性善良的珊蒂斯始终无法释怀。
“没事，回头我会跟她道歉的。”兰洛斯倒并不介意珊蒂斯的疑虑，正是少女的这份天真无邪，当初他才能在这个家里，得到照料，留下那般愉快轻松的美好回忆。
“毕竟这个姐姐，跟我是老相识了。”
闻言，珊蒂斯也放下心，继续依偎进对方怀中。方才那黑翼的恶魔，确实令她无比害怕，但此刻，这份将她完全包裹的暖意，彻底拨开了她惶恐多日所留下的内心阴霾。
可惜，不论是恐惧还是幸福，时间都不会因此而停留。
兰洛斯贴着她青葱般的浅绿秀发，深深一嗅。浓郁的不舍在极短时间内下狠心收敛，兰洛斯抓住少女的肩头，将她从自己怀中拉起。
“玛维，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她。”
“去找玛法里奥，他知道达斯雷玛在哪儿。”
“等等！”身边那贴心的暖意不在，珊蒂斯立刻回神，眼看那个陌生姐姐二话不说冲上来拉住自己胳膊，她连忙惊呼，“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示意玛维暂停，兰洛斯亲昵地捏了捏这丫头的脸颊：“傻丫头，这些坏人可都是冲我来的。”
在没日没夜的惶恐中度过那么多阴暗寒冷的夜晚，珊蒂斯小小年纪，承受了不该属于她的痛苦与惊惧。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一束希望，却……
尽管才片刻的安心与温暖，但相比这重新欺身而上的漫漫寒夜，失落与急迫，更甚以往。
珊蒂斯的小手，紧紧握住兰洛斯的拇指，可又没有足够底气劝阻，只能眼含热泪，不住摇头。
“别担心，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带着伯父伯母一起。”软软的小手却仿佛嵌合住自己的拇指，眼看少女几乎是拼上所有气力挽留，兰洛斯轻轻笑着，抬起了另一只手掌，“我们拉勾。”
看着他伸出来的小指，珊蒂斯自然不明白其中含义。但似乎是从他的神色中读懂了什么，看向自己的小手，缓缓松开力气，模仿着他的动作。
两人的小指轻轻勾在一起，兰洛斯这才解释道：“这是约定，定好了，我就一定会完成，安心等着我就行。”
少女紧咬嘴唇，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掌，许久之后，她猛然抬头，竟直接挣脱了玛维的看管，重重扑向兰洛斯。
他当然不会躲，只是尽可能放软力气卸除劲道，以防女孩吃痛。与此同时，似命令又更似哀求的呢喃在耳畔响起：“你一定要来找我，一定不能骗我。”
没等兰洛斯回话，珊蒂斯主动起身，自觉牵起了玛维。没有了阻碍，后者立刻执行指令，带着女孩迅速从后门冲出。
直到此时，灰发青年似乎才回过神来，望向她们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今夜最后一秒的温情。
“好……”
132章 燃烧之夜（上）
绚烂的冲天光柱下，永恒之井周边被熙熙攘攘的上层精灵和恶魔层层包围。数个连通扭曲虚空的传送门环绕在边缘，贪婪汲取着井水的能量，将一个又一个恶魔送进这个世界。
艾萨拉站在直面井水的高台上，直到那熟悉的无上威严降临到身边，她这才缓缓转身，看向了那个匍匐在地半身不遂的艾瑞达恶魔。
“萨，萨格拉斯大人……”被晾在一边的萨泰尔几乎全靠一口气硬撑着，她根本无力理会那个凡人，直到黑暗泰坦的身影在烈日般耀眼的光芒中模糊浮现，她这才挤出这最后一口气。
见状，萨格拉斯抬手一挥。尽管相隔无数世界，但那磅礴的混乱能量依旧灌注到萨泰尔残缺的躯体，仅仅片刻，她恢复如初。
“你最好带来的是好消息。”
“当然！”萨泰尔来不及高兴，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一五一十地将先前遭遇托盘而出。
“呵呵，不错的结果。”
那古老尊贵的声音发出轻笑，原本在一边旁观的艾萨拉顿时面露惊讶。这个征服无数世界的至高之神，居然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凡人产生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她的讶异，自然没有逃过萨格拉斯的目光。
“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我只是对那个兰洛斯，更有兴趣了。”想起那个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跳进永恒之井还存活至今的白皮精灵，艾萨拉完美无瑕的姣好面容上，露出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绝美微笑。
“你应该如此。”似肯定又似赞许，萨格拉斯的目光缓缓投向那璀璨绚烂的一眼井水，“他虽然在计划之外，但却让我看到全新的角度。”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身份上的超凡脱俗而变得极富深意。
连萨格拉斯都对他的行为和存在感到意外，甚至还给这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神明打开了新的思路。艾萨拉好奇得快疯了，但她知道，自己无法从萨格拉斯这里得到什么，不过，她完全可以从兰洛斯入手。
她愈发感到迫切，迫切想看看那个凡人，凭什么撬动神明的注意。
“可是，若他真如你所说，拥有那般力量。万一他逃离辛艾萨莉，恐怕我的卫兵和你的恶魔，都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闻言，萨格拉斯神色倨傲地俯视着艾萨拉：“他会来的，一定会的。”
“为什么？”艾萨拉或许不知道萨格拉斯想从兰洛斯身上得到什么，但她很清楚，如今的艾泽拉斯，没有哪个凡人有实力面对她。不，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谁有这个胆量。
“因为我做了选择，虽然是在一万年之后。”萨格拉斯的幻象缓缓动荡着，“但我确定他会来。”
“你的意思是，未来的你所做出的选择，影响了现在的你？”虽然思绪上不断绕弯，但卡多雷的光中之光丝毫没觉拗口。
“不。”很意外，萨格拉斯否认了她的猜测，“时间的长短，改变不了我的判断，也动摇不了我的决心。对我而言，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只会有一个我，现在的我。”
这番话对凡人来说，无法想像，但艾萨拉似乎若有所思，似乎从中略微明白了自己与神明的差距。
“既如此，那便全凭您的意愿。”
又是摇头，萨格拉斯并没有让艾萨拉城门大开诱敌深入的意思，他望向远方漆黑的夜幕，模糊勾勒的神色间，似乎浮现着万丈雄心：“放手去做，他会不顾一切的向前，不顾一切的毁灭，不顾一切的，燃烧……”
——————————
夜幕下的外城区彻底变了模样。
街道上人潮涌动，邪能，火炬，亮光如海纳百川般朝着同一个位置涌去，仿佛吞噬这夜晚的漩涡，迅速蔓延，迅速汇集。
展翼的末日守卫在空中俯冲，骇人的魔蝠撕扯着嗓门欢叫。装备闪耀的皇家卫队明明英武非凡，受人敬仰，如今却与残暴狰狞的恶魔为伍，一同进发，一同践踏。
而他们的目标，正是那道贯穿整条街道的沟壑，那间平凡卑微的小屋。
呼——
燥热的风，烧灼寒夜。黑翼恶魔静静立在庭院，混乱能量编织的利爪与蹄子，仿佛绒毛似的飘扬荡漾，张牙舞爪的恶魔纹身，不断喷涌出摄人的火光。
他这是，妥协了？
地面队伍隔着门外的沟壑，遥遥望向院门里的那个身影，谁也没有跨过脚下那依旧泛着零星邪火的裂隙。但驰骋在空中的恶魔们，或许是没感受到那沉重的压迫，也或许是根本就停不下来速度，伴随着尖啸嘶吼，拉开帷幕。
咚！
沉闷碰撞响亮得令人头皮发麻，只见一只巨大的蓝紫色手掌如同捉住一只老鼠般，死死捏紧领头的末日守卫。与此同时，那漆黑恶魔陡然爆发邪焰，一瞬消失，再出现，却已经身处末日守卫的后方。
而那被艾露尼斯桎梏的恶魔，一分为二。
甩动战刃，粘稠的恶魔之血如雨点般挥洒，只听邪火呼啸，竟是将其化作无数弹幕，倾泻向地面。
连绵的轰炸与惨叫声终于唤醒了迟钝的地面部队，魔法、箭矢、甚至是投石，纷纷朝着空中射出。可兰洛斯宽大的双翼简直灵活的不像话，时而左右横挪，时而急转升降，甚至那蹄子朝空一踏，邪能喷涌，直接如履平地般横腾闪躲。
哪怕实在是避不开，艾露尼斯的臂膀不断在手掌、长刀和壁垒之间切换，不仅横扫魔蝠，更是轻易拦截来犯的攻击。
压倒性的滞空能力在身，兰洛斯双持战刃，仿佛化身索魂的死神，冲锋、刃舞，迅捷而又致命的刀光不断将敌寇斩落。
可对方毕竟是征服艾泽拉斯的卡多雷，以及征服诸界的燃烧军团，他嚣张的气焰，并没有持续太久。
几只魔蝠在远处盘旋，等到兰洛斯注意到它们后背上的鞍座和骑手，已经为时已晚。数道魔法的光辉直接在自己周围不断闪耀，空气的流动仿佛在这一刻脱离常识，无论他的双翼有多么宽大，却依旧捕捉不到丝毫的气流。
数名魔导师的一同施法，形态各异的禁空术几乎在瞬间将兰洛斯的飞翔能力封锁。短暂前冲后，黑翼恶魔不可抑制地朝地面坠落。
即便如此，那几头魔蝠还吊在远距离紧追不舍，接连不断的禁空术几乎不留空隙地绽放在兰洛斯周身，完全不给他丝毫解消法术的机会和时间。
但，后者被晦暗魔力掩盖住的脸庞，丝毫没有露出慌乱。
坠落的速度陡然加快，空气剧烈摩擦，在耳边形成尖锐的嗡鸣，只听一道冲破云霄的轰然巨响，一颗绿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砸进人群。
房屋、街道，或是恶魔与精灵，高空蓄力的地狱火撞击，几乎将周边的一切都彻底碾碎。但，巨大的反作用力，同样也让兰洛斯自己，几欲散架。
只听一道强风割裂漫天烟尘，从面前照头劈下，兰洛斯猛然抬起左臂。
轰！
恐怖的力量传递到地面，直接将街道和房屋掀翻，兰洛斯后方的一整片区域，统统在这瞬间化作废墟。
没错，只是他身后。手持巨型战斧的邪能领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黑翼恶魔，他居然，一只手接住了自己的攻击！
他会惊骇，可兰洛斯不会。挡下顺劈，他右手翻转，拎起燃火的战刃用力扔出。只听一声洪亮的惨嚎，战刃，如毒蛇獠牙，准确无误地刺入邪能领主的眼眶。
眼看他仰头后退，大声怒吼，兰洛斯向后重重踏出一步，双手向前高举。
灵魂收割！
噌！
战刃应声挣脱，尖啸着回到兰洛斯手中，而那狰狞的创伤中，无数灵魂碎片如溃堤般喷涌而出。
邪能领主深陷翻腾痛楚的泥沼，发了疯似的奋力挣扎，直至意识到罪魁祸首就在自己面前，他拎起巨斧便要砸下。
然而，汇集在兰洛斯手中的灵魂能量，在刹那间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