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章 破局
没有瓦尔莎拉热带雨林气候的林深叶茂，没有苏拉玛肥沃平原的宜居条件。山高林密的阿苏纳属于丘陵过渡山地，地形复杂，生存难度相对较高。
但因为地貌沉积丰富，矿产和魔网能量的价值吸引，远远超出了生存和开发的成本。
最终，以法罗迪斯宫廷为首的卡多雷们，在这里建立起了一座璀璨的城市，纳萨拉斯。
站在高地的一角，埃迪眺望着山下的家园。尽管相隔甚远，她依然能看到城市各处的砖瓦废墟。
大概一个月前，那些浴火的恶魔从王宫内部冲出，在纳萨拉斯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虽然经过连续几天的奋战，守夜人部队终于是控制了局面，但恶魔并没有被赶尽杀绝。
不少残存威胁徘徊在纳萨拉斯的领地，在法罗迪斯宫廷的指派下，守夜人部队不得不派出数支清扫部队外出巡查。
埃迪是其中一支队伍的小队长，这几周她一直和自己的战友搜寻洛希恩高地的恶魔余孽。但，那些恶魔，却并非等闲之辈，那超乎寻常的力量，以及摧枯拉朽的火焰，给这只小队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转过头，看着身后仅剩的几名同伴各个负伤累累、神色萎靡，埃迪不由咬紧牙关，怨念横生。
不同于辛艾萨莉或者苏拉玛，纳萨拉斯人民的阶级观念很弱，就连防卫部队都是由平民组建起来，被冠以守夜人的名号。
醉心奥术的魔导师们将部分行政和司法权交到人民手里，权力制约形成阶级制衡，最终导致了纳萨拉斯独特的政治风貌。
对埃迪这样的平民来说，这显然是一件大好事，也是他们甘愿加入守夜人的原因。他们愿意保卫纳萨拉斯，保卫这个愿意分享政治权利的法罗迪斯宫廷。
但是，一个月前发生的惨剧，那些从法罗迪斯宫廷跑出来的怪物，在她，和其他守夜人同伴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敌袭……啊！”
放哨同伴惊恐至极的呐喊突然打破林中静寂，紧随其后的惨烈哀嚎，更是让埃迪和她的同伴魂飞魄散。
可还没等他们作出反应，一个被灼热火焰包裹的人形身影从远处飞起，呼啸着落在了他们面前。
是放哨的同伴！
短短几息就被火焰烧成干尸的同胞彻底点燃了一众人的愤恨，不需要埃迪下令，这几周来做梦都在与恶魔拼杀的守夜人们立刻拿起武器，朝着炙热风浪刮来的方向冲锋而去。
与此同时，刺耳的嚎叫冲破云霄，几个快到模糊的身影在令人惊惧的破风声中冲出密林。眨眼时间，又是数道惨叫，那些黑影竟直接将外围的守夜人扑倒在地。
焦炭似的鳞状外皮，干瘦却有力的四肢，油光粘稠的毛发，还有那恶心的触须，是燃烧军团的猎犬！
可怕的血盆大口死死咬紧守夜人的肩膀，甚至是咽喉，地狱猎犬饥渴嘶吼着，用蛮横的力量甩动起整个身体。力量之大，竟直接将不断哀嚎的卡多雷扔了出去，泥土与草地瞬间被染红，等到其他人回神，眼前已经是鲜血横流。
乐于从痛苦和鲜血中汲取养料的地狱猎犬们并没有给予受害者致命一击。那声嘶力竭的哀嚎，如同一道道霹雳，一次又一次粉碎着幸存者的心理防线。
畜牲！
怒火，几乎烧遍埃迪浑身的血液，不可遏止的仇恨疯长，她立刻顶着盾牌冲了出去。有人带头，其余守夜人也纷纷怒吼宣泄，提剑冲锋。
火焰、硝烟、喊叫、狂吠……林地的安宁祥和被打破，金戈交错，血肉横飞。地狱猎犬的数量不多，但攻势凶猛，悍不畏死，又是突然袭击，守夜人小队的伤亡也在迅速增加。
厚重的盾牌用力砸向猎犬硬如钢铁的脑门，趁着这凶兽短暂晕眩，埃迪竭尽全身力气，将长剑从它的眼眶齐根没入。可即便是这样，这头伤痕累累的恶犬也没有倒下。
一脚踢出，埃迪借力后退，任由被伤痛与失明逼得发疯的凶兽在原地扑腾，趁此机会，她连忙将注意力转向周围。
虽然遭受了巡视任务以来最惨痛的伤亡，但来袭的地狱猎犬几乎都身负重伤，似乎胜利唾手可得。但，以这几周对那些怪物的了解，埃迪的心里反而愈发沉重。
之前偶有在林地中发现恶魔踪迹，基本都是守夜人先发制人，围剿落单的零星怪物。
这是第一次，是这些怪物第一次有组织地进行突然袭击，这种有谋划的进攻，绝不是几头只知道杀戮的疯狗能做成的。
正所谓想什么就来什么，就在埃迪换气的工夫，天空，暗了下来。
轰！
绿色的流星从天而降，巨大的冲击摧枯拉朽地席卷林地，树木弯折，地皮翻飞，混战在一起的恶魔与守夜人纷纷被这力量掀翻。
借着盾牌的支撑，埃迪勉强抗住了冲击，目光从盾后探出，一个庞大的身影逐渐清晰地映入她惊恐的双眸。
嗷！
从坑洞中站起的地狱火仰天长啸，浑厚的声音推开空气，掀起肉眼可见的波动。在它身后，一个面目狰狞的有翼恶魔腾飞在空中，朝着地面上惊惧的凡人，发出阵阵骇人狞笑。
末日守卫，使役恶魔仆从与毁灭之火的高阶恶魔。
埃迪的目光，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动着，她还记得，记得几周前从法罗迪斯王宫冲出的这种有翼恶魔，也记得那些在这种恶魔手下惨死的同胞。
看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无人可挡的地狱火，埃迪藏在盾牌后面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抓住了一枚传送卷轴。这种高阶恶魔的威胁已经超出了这支小队的处理能力，必须有人回去警告纳萨拉斯，必须……
被幽绿邪火焚烧的岩石缓缓转动，那双由火焰构成的嗜杀眼眸，落在了埃迪的身上。
浓郁到极点的恐惧，竟意外地在这一刻消失，守夜人队长原本惊慌的眼神在这瞬间陡然坚定。她伸手一扬，将卷轴扔给后方的年轻伤员。
“队长，你这是……”
“把消息带给王子。”紧握盾牌，架起长剑，埃迪头也不回，向前冲锋，“为了纳萨拉斯！”
呜——
似空谷回响的嗡鸣阵阵传出，地狱火高高抬起石块组成的拳头，眼看就要朝守夜人砸下。
混乱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阵金属交错的碰撞之声，只见一道锁链不知从何处突然射出，转眼便捆住了地狱火的手腕。
埃迪的目光捕捉到了这突然的变化，但她很清楚，仅靠那手臂粗细的锁链，根本不足以拦下地狱火的攻势。
哗啦！
果不其然，地狱火对锁链的捆缚置若罔闻，速度不减地重拳砸下。被顺势带起的锁链，也因此受到巨力拖拽，那闯入这片混乱战场的不速之客，直接被这力量拋飞到空中。
埃迪险之又险地避开地狱火的重击位置，但那狂暴的冲击力还是将她向后方拋飞，仰起头的同时，她也清楚看到了那个被锁链带入半空的身影。
浑身黝黑装扮，两手交叉搭肩，持握一对新月似的战刃，如同刺破阴云的漆黑闪电，带着寒光，直取那末日守卫的项上人头。
104章 学院都市纳萨拉斯（一）
啪嗒！
长角的可怖头颅应声落地，紧随其后的无头尸体与熄灭的地狱火一同回归泥土。
被黑甲包裹全身的不速之客缓缓落地，正如他突然出现时那般，轻盈，利落。
担任指挥的末日守卫被一刀斩杀，仅剩的几头地狱猎犬头也不回地朝林子深处逃窜。只可惜，它们太蠢了，蠢到连逃跑的方向都那么一致。
不速之客发出轻蔑的冷笑，拎起战刃，遥遥一指。
砰！
冰霜新星炸裂，树木、草地，以及在其中发足狂奔的猎犬，统统都被寒冰覆盖、冻结。但很快，地狱猎犬的触须开始蠕动，遍布它们体表的寒冰迅速升华消失。
魔法似乎困不住它们？那不速之客丝毫不担心，反而更加胜券在握，毕竟，现在的艾泽拉斯，没有人比他更懂恶魔。
刺耳的呼啸划破长空，数道冰枪一同射出，趁着地狱猎犬吞噬魔法空不出手的机会，将它们齐齐钉死在林子里。
凶兽恐怖的嘶吼声迅速衰弱，附近林地再度，回归安宁？那还得要先忽略耳边火烧林木、以及负伤守夜人的哀嚎之声。
望着此人背影，埃迪震撼得差点忘记呼吸。直到同伴的痛呼唤回她的注意，她连忙指派下属救治伤员，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同样长着一对修长耳朵的不速之客走去。
“请问？”
那不速之客已经将战刃交叉挂在了背上，蹲在末日守卫的尸首旁，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听到埃迪的声音，他这才转过头来。
黝黑的轻甲套装几乎不露一丝缝隙，高领内衬将鼻孔以下的部分尽数掩盖，同样漆黑的缎带草草绑住灰白长发，仅有上半张脸和一双长耳朵暴lu在外，来体现他同为卡多雷的身份。
“你好。”他的语气低沉，态度平缓，抬手打招呼的动作，不经意间露出了手里的玻璃小瓶。粘稠的恶魔之血，在其中晃荡不停。
“感谢您的出手相助，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叫我古德曼就行。”
埃迪的视线在瓶子上定格了一小会儿：“您这是？”
“你说这个。”古德曼顺势看向了手里的瓶子，“我在收集这些怪物的样本。”
“收集？”
“是的。”尽管表情被遮掩，但古德曼紧皱的眉头依然清晰流露出严肃与沉重，“最近这些怪物频繁出现在瓦尔莎拉，受拉文凯斯大人的指派，我正在调查它们的来历。”
“瓦尔莎拉？拉文凯斯？你是鸦堡卫队的人？”对方的装备，以及言语中透露出的讯息，让埃迪很快反应过来。
“……”听到这个部队番号，古德曼的表情明显凝固了片刻，“啊，嗯，是的。我是鸭……鸦堡卫队侦察特勤第六组的干员。”
这个名号一听就很唬人，埃迪下意识将他的口齿含糊当作是保密需要：“幸会，我们是纳萨拉斯守夜人，正在执行清扫这些怪物的任务，不过……目前看来，这项任务得暂时搁置了。”
埃迪回头看去，负伤累累的同伴草草治疗包扎，撑着满身的伤痛，无声埋葬着牺牲的战友。尽管没有交流，但相互间配合的熟练，令人揪心。
“没想到阿苏纳也遭受了如此严重的入侵。”古德曼的眼神满是沉痛，“方便问一下吗？这些恶魔，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闯入纳萨拉斯边防的呢？”
“不是闯入。”眼前痛心的场面令埃迪默默闭紧双眼，但那浓郁的苦涩，还是浮现在了脸上，“这些恶魔，就是从纳萨拉斯内部出现的。”
“什么？！”来自黑鸦堡的特工神色剧震，用一双‘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锁定守夜人的脸庞。
身为纳萨拉斯的一员，埃迪顿感无穷的羞愧涌上心头，苦不堪言。
是的，那些残暴的恶魔，都是从纳萨拉斯内部，从法罗迪斯王宫跑出来的。现在看来，甚至自家的麻烦都蔓延到北面的瓦尔莎拉去了。
真是太丢人了……
虽然突遭此厄，外加恶魔威胁，纳萨拉斯人民一直没有机会跟法罗迪斯宫廷讨要说法。
但不仅是埃迪，守夜人，以及纳萨拉斯普通民众，的确都对法罗迪斯宫廷产生了质疑。谣言和阴谋论的扩散，一度将纳萨拉斯的阶级矛盾激化。
不少人都认为是法罗迪斯王子不顾人民安危，做了什么危险的魔法实验，甚至有些极端思想认为，这一切都是法罗迪斯肃清纳萨拉斯的阴谋。
至于真相……
艾萨拉的可怕在于，她不仅仅只是在上层精灵中备受崇拜，她同样也是卡多雷人民的光中之光。就连现在的玛法里奥，都只是认为是上层精灵的政治游戏蒙骗了他们所敬爱的女王。
这样的社会条件，又有谁会将这场灾难算到艾萨拉的头上呢？
不过，无论法罗迪斯宫廷要搞什么歪门邪道，守夜人现在都不能翻脸。阶级矛盾是内部矛盾，恶魔威胁可是迫在眉睫。目前的首要工作，还是守护纳萨拉斯领地的安全。
“王宫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法罗迪斯并没有跟我们开诚布公。”似乎是意识到在外人面前直呼领主的大名不太合适，埃迪很快调整心态，“总之，对于这些恶魔，王子殿下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反正我们接下来必须要回纳萨拉斯休整，既然你是来调查那些怪物的，不如就跟我们一起？”
古德曼愣了愣，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陷入了沉默。
计划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
也不难怪，经历方才的突袭，这支队伍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伤员继续巡逻。返程是必然，只是这同行邀请正好撞上他的目的，如此顺利的发展，让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瘪的古德曼有些神经质了。
“哦对，您还有自己的任务，抱歉。”将对方的犹豫看作为难，埃迪默默叹气，面带忧虑地看着自己的队员。
这个动作，令古德曼顿时明白了。不论他是什么人，有何目的，以他方才所展露的实力，若是与这支队伍随行，绝对能大大降低进一步损失的可能。
“无妨，我的任务就是调查恶魔的情况，照你刚才说的，纳萨拉斯我也必须要去一趟。跟你们一起，应该能省不少麻烦。”
闻言，埃迪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那就，多谢了。”
解决完后顾之忧，埃迪也连忙加入到善后工作。火焰烧过的余烬还在四周飘散，目睹这凄凉的一幕，古德曼双手抱胸背靠树干，几乎完全将自己藏进树丛阴影，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窸窣之声从身后传来，古德曼缓缓转头。
一头体型较小的地狱猎犬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察觉到他的注视，猎犬立刻停住脚步，低下头，缓缓匍匐在地。
这显然不是恐惧，这是，臣服！
古德曼收回目光，再度将视线投向前方那支浑然不觉的小队，伴随着他悠悠的低语，召唤法术解除，身后的地狱猎犬迅速消失不见。
“干的不错。”
105章 学院都市纳萨拉斯（二）
怎么说呢，踏入纳萨拉斯城区的感觉，令古德曼十分不适。
这种不适，不只是街道屋舍随处可见的焦痕与干涸血迹，不只是深陷道路的恶魔脚印，不只是刀剑利爪留下的裂隙沟壑，也不只是越来越密集的倒塌废墟。
是氛围。
通过埃迪的带领，他很轻松便通过城防部队严密的盘查。原本以为能好好领略一番这个被称之为阶级平等模范城市的学院都市，不曾想，映入眼帘的，是萧瑟，是压抑。
街道上完全没有平民的踪迹，两侧屋舍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尽管能看到缝隙中偶有人影，但大部分时间，竟连声音都不曾传出。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一个月前的那场灾难里，纳萨拉斯的人民，经历了有史以来最惨痛的的噩梦。”看到以往热闹的居民区如此模样，埃迪的双眼，不自觉泛红。不管是天灾还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往往是大的受害者。
虽然这次灾祸是从王宫内扩散开来，但守夜人没能保全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也是事实，埃迪根本不敢与那些从门窗缝隙中探出的目光对视，生怕从中看到一丁点儿的怨恨与责怪。
不只是身为队长的埃迪，她的队员，包括过往的其他守夜人部队，都极少与民众进行言语和眼神上的交流。
古德曼倒是不介意，凭借克敌机先赋予的强大感知，一路走来，那些偷摸观察的视线几乎都被他精准捕捉。
事实证明，守夜人的沉默，是有道理的。
那些眼神里，确实有愤恨，有责怪，但其实也不乏关心与担忧。甚至，那些善意的目光，远比恶意要多得多得多。
但冲突，往往更容易吸引眼球，容易引发讨论、对立，最终导致矛盾。
守夜人不是什么名门，他们是人民的部队，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去公关，去解释，他们只想要做好保卫领土保护人民的本分。至于人们的质疑和猜测，他们哪怕自己默默忍受，也不希望因为反击而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等等……
“古德曼阁下，有什么发现吗？”注意到特勤干员突然驻足，埃迪立刻发问。
“很可惜，暂时什么也没有。”摇了摇头，古德曼迈步跟紧。没有人注意到，他视线的余光，始终落在远处那座王宫钟楼上。
法罗迪斯，难道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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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辛艾萨莉和苏拉玛，纳萨拉斯的领主府邸显得格外寒碜。没有瞩目的高楼，没有出挑的建筑风格，只有门前正对着中心广场突出其身份的不凡。
如果不是埃迪带路，路过这地方，也顶多只会以为是哪家贵族府邸。谁能相信，这么朴实的屋舍，居然是法罗迪斯王子的行宫呢？
站在大门口，古德曼一脸怀疑的打量着这片并不出众的建筑。
“事情就是这样，艾瑞瑟夫人。”向宫廷事务负责人详细讲诉了小队在洛希恩高地的遭遇，埃迪这才让开位置，“这位就是古德曼，不仅我的小队得到了他的帮助，而且他是来自黑鸦堡垒的侦察特勤，专门调查那些恶魔，一路从瓦尔莎拉来到这里。”
“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帮到王子殿下。”
“调查……”艾瑞瑟夫人两眼微眯，神色莫名地打量着这个装束隐蔽的陌生人。
察觉到两人的注意力落到自己头上，古德曼也对上了这位夫人的视线。
不同于后世贵族在礼仪上的刻板与严格，精灵的寿命很长，再加上这个时期的上层精灵玩得比较花，各种关系都很乱，很多规矩都没有定型。
夫人、王子，都只是对贵族身份的一种尊称，并没有特定含义。
比如法罗迪斯，王子这个称呼，并不是说他就是艾萨拉的后人。在苏拉玛，莉莉丝·月郡也被称为夫人，艾瑞瑟也是因为肩负宫廷对外大小事务，才获此殊荣，并不是法罗迪斯的伴侣。
甚至，从她的表现来看，她与法罗迪斯的关系，似乎都算不上和睦。
“我明白了。”艾瑞瑟夫人朝古德曼友善点头，“这位朋友，法罗迪斯王子正在学院寻找相关文献，如果你想见他的话，可以去学院找他。”
“可是学院从一个月前就一直处于封闭状态，除了院长和王子，其他人都没有权力出入的。”没等古德曼回话，一旁的埃迪就忍不住站了出来。
显然，她很着急，着急于得到这场祸端的答案。
“的确如此，如果你想找王子殿下，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了。”艾瑞瑟夫人并没有因为埃迪的莽撞感到冒犯，相比其他城市的上层精灵，纳萨拉斯的这种阶级氛围确实与众不同。
“不，我倒并不是一定要跟法罗迪斯王子交涉。”古德曼倒是隐约能看出对方在耍什么小心思，很聪明地顺着对方的话撇清与权贵的关系，“我只是来调查恶魔入侵，又恰巧听闻这些怪物是从这附近出现的，所以才想拜访贵地。”
“不知阁下能否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古德曼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刻着黑色渡鸦的徽记。
艾利桑德不希望苏拉玛与法罗迪斯的计划扯上任何关系，兰洛斯的协助，自然不能冠以她或苏拉玛的名义。为此，她刻意找了个双方都认可的冤大头，黑鸦堡垒。
做戏做全套，月郡不仅给了兰洛斯一整套昂贵的特制装备，徽记、公文，所有流程道具都是准备妥当。
甚至，从莉莉丝批量生产这套装备的情况来看，艾利桑德多半是想渗透进瓦尔莎拉，以此来阻拦黑鸦堡与纳萨拉斯和辛艾萨莉的联络。
前者自然是为了阻止纳萨拉斯调查古德曼的身份，至于后者，肯定是为了延缓黑鸦堡垒收到女王指令的速度。
“既然这样，那你便随我来吧。”令人意外，只是简单瞄了一眼古德曼手里的鸦堡卫队徽记，艾瑞瑟夫人居然就点头放行了。
不核对公文吗？不查一下徽记上的魔法烙印吗？是疏忽？还是刻意为之？
虽然心里一阵迷糊，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古德曼也没必要推脱，一言不发便跟了上去。
可刚走过前厅，眼前的景象就让古德曼下意识驻足。
焦炭、碎石，还有遍地的废墟。
大致能看出这原本应该是一片修剪得体的喷泉花园，但现在，别说花草园艺，连地上的石砖都几乎没有哪怕一块完好的。泉眼干枯，亭台倒塌，燃烧军团的火焰烧尽了一切。
倾颓的王宫，不复往昔的繁荣。
“抱歉，因为最近大家都一直在忙着处理安抚民众与清剿恶魔的事务，这里一直没有时间和人手打理。”虽然是有意引导这位调查恶魔的干员进入王宫，但看到他不加掩饰的震惊，艾瑞瑟夫人也不由感到一阵惭愧。
“不，没什么可抱歉的。”很难得，古德曼的声音充满了真挚。
不难怪，他生于一个崇尚平等的世界，生于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度。来到这上古时期，多数上层精灵那不顾一切的利己嘴脸，令他生理上感到不适。
暗夜要塞，几天时间就重建了受损区域。反观纳萨拉斯，居然为了人民利益和安全，连重建王宫这样重要的门面工作都能狠下心完全搁置。这种制度上对平民阶级的重视，总算是让兰洛斯在这段旅程中，感到一丝欣慰。
不过，他现在是黑鸦堡的特勤干员古德曼。
“正好方便我进行现场勘察。”赶在身边两人察觉到异常之前，灰发精灵收起了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神色。
106章 学院都市纳萨拉斯（三）
“也不怕阁下笑话，我也就直说了。一个月前，那些恶魔便是从这里出现的……”
艾瑞瑟夫人显然也有着跟埃迪类似的猜忌，她们都认为法罗迪斯王子与恶魔入侵所带来的灾祸脱不了干系。为了尽快得到确凿的答案，她几乎将知道的情况，一字不落地托盘而出。
虽然相关情报古德曼已经从艾利桑德那里知晓，但作为现场见证者，艾瑞瑟夫人更为细致的证词，迅速帮古德曼将相关的零星线索串了起来。
一个月前，法罗迪斯王子收到了艾萨拉女王的指示，迅速召集人手，在王宫内进行了扭曲虚空传送门的搭建。一开始，燃烧军团的高阶恶魔倒是彬彬有礼克己守心，并没有表现出残暴的本性。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低阶恶魔走出传送门，双方逐渐产生摩擦，生出冲突，最终引发流血事件，惨烈的战争一触即发。
虽然最终靠着法罗迪斯王子与潮汐之石的力量镇压暴乱，但艾瑞瑟夫人对法罗迪斯的忠诚却因此产生了动摇。
从古德曼的角度来看，不管怎么算，这都是艾萨拉居心裹测，但偏偏，这个可怕的女人在所有卡多雷心里都是完美的，是至高无上的。
没有人相信女王会对她挚爱的人民做出如此血腥残忍的对待。在他们看来，整件事情要么是法罗迪斯抹黑女王借机夺权的政治游戏，无耻，要么是他执行女王的命令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差错，无能。
不得不说，在这么偏见的民心下，法罗迪斯王子还能忍住怨言，求梅特里去找艾利桑德寻求合作，绝对是真男人真汉子。
回想起当初在纳格法尔号上的初见，古德曼心里无限期望与这位老实人重逢。但艾瑞瑟夫人还在明里暗里戳法罗迪斯的脊梁，古德曼脸上表情依然平静，看不出悲喜。
“那这样看来，我的调查没有出错，这些恶魔确实是不属于艾泽拉斯的异界生物。”取下肩上的挎包，古德曼从里面接连取出好几件与恶魔相关的东西。
恶魔的蹄子、鬃毛，地狱猎犬的触须、獠牙，末日守卫的长角、尾巴……
看到这位干员拿出这么多恶魔的身体组织、血液，甚至内脏，艾瑞瑟和埃迪对视一眼，看向古德曼的眼神也越发多了一份信任和期待。
装作没有注意到两人对自己的信任增加，古德曼拿出一本笔记，煞有其事地说道：“异界生物想要踏足我们的世界，是需要锚点的。”
“一般是施法者以自身为锚点进行召唤，让异界生物暂时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但这种情况下，一旦施法者失去意识或断开契约法术的连接，召唤生物就会被强制遣返。”
“这些恶魔并没有出现这类情况，但偏偏相关史料完全没有记载它们的存在，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在想，会不会是召唤法术的另一种情况。也就是以异界传送门为锚点，直接连通两个世界。”
一边说着，古德曼从一堆战利品中拿出了一个装有绿色血液的瓶子。打开瓶盖，他顺手一指。
紫色流光立刻在他手中闪耀，随着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列浮现，大量奥术能量涌入瓶子，在恶魔之血中不断翻搅后，砰然炸开。霎时间，无数蓝紫色的光点在空中闪烁、飘扬，最终统统汇向花园中央。
通晓传奇，能让你知道一个人物、一个地方或者一件物品的传说。兰洛斯并不擅长预言系法术，更何况这还是6环的准高阶魔法。幸亏这个法术的普及率很高，麦迪文的笔记中也有收录，有钥石和达拉然之眼，临时抱佛脚也能学个有模有样。
至于说为什么专门拿出这一瓶不久前收集的血液，纯粹是因为其他都是用来凑数的。
进入阿苏纳之前，兰洛斯就做足了准备，特地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将一些常见恶魔召唤了个遍，并挨个取下一些身体组织以作备用。毕竟他不可能真跑遍纳萨拉斯的领地去收集这些东西。
事实证明这么做是对的，就算是靠着地狱猎犬对恶魔的灵敏嗅觉，也终于在前不久才于洛希恩高地首次遭遇那些恶魔，并恰巧解救了埃迪一行人。
在古德曼暗自感慨自己运气不错的同时，空中的光点在前方的一片碎石堆上，组成了一副愈发清晰的画面。
一扇巨大的扭曲虚空传送门，除了从门中不断走出形形色色的恶魔，周边还站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上层精灵。
为首的那个自然就是法罗迪斯王子，与称谓不相符的是，法罗迪斯看上去并不像凯尔萨斯那般华丽尊贵、气宇轩昂。耳根一直到下巴的胡须显得格外粗犷，虽然须发皆白，但衣着风格沉稳，眉宇之间充满自信的神采。
观感上没有艾利桑德那般的威严和盛气凌人，反而更多的是亲和与信赖感。
相由心生，纳萨拉斯有法罗迪斯王子这样的领主统治，也难怪跟主流政治风貌截然相反的纳萨拉斯能这么快发展壮大。
在古德曼看着王子心生怀念的同时，艾瑞瑟夫人和埃迪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法罗迪斯王子组织人手召唤恶魔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经受了恶魔的暴行，再看到王子跟这些怪物一同出现，心里肯定膈应死了。
古德曼缓步向前走进这片虚拟场景，停在法罗迪斯王子的面前，看着他手里托举的那枚宝珠，默不作声。
“有什么发现吗？”虽然高领内衬挡住了半张脸，但艾瑞瑟夫人还是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一些端倪。
“有一些，但多数的是疑问。”古德曼摇了摇头，“法罗迪斯王子最近一直待在学院内部吗？”
“你想去找他？”
“他是建立这扇传送门的主使，这些疑问，恐怕只有他本人才能帮我解答。”
“学院在王宫的东边，是纳萨拉斯真正的核心所在，平日就守卫森严，就算恶魔入侵都没能攻破。”提及纳萨拉斯的发展源泉，艾瑞瑟夫人的脸上满是自豪，“不过因为王子殿下的禁令，学院已经暂时封闭，别说外人，就连我，在没有王子或院长的亲自带领下，都无权进入。”
“帮我指一下位置就行，我自有办法去见他。”
“你该不会是想说要潜入或硬闯吧？”艾瑞瑟夫人双眼微眯，“在我面前？”
“夫人说笑了。”平日里虽然不招人待见，但干正事的时候，古德曼还是很明白什么叫虚与委蛇的，“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都是希望查清恶魔入侵的真相，相信只要我诚心以待认真解释，他们一定会愿意放行的。”
看着古德曼一副志在必得，完全没将封锁放在心上的样子，艾瑞瑟显然有些动摇了。
“早些年学院初建的时候，借鉴了苏拉玛的魔网改道工程，特意在地基下面修建了宽敞的魔法管道来高效利用魔网能量。”
好家伙，真就全员内鬼呗。
可怜的法罗迪斯啊，你拿什么跟艾萨拉斗？
107章 学院都市纳萨拉斯（四）
纳萨拉斯学院是一座封闭建筑，除了周边几幢宿舍楼，教学区、图书馆甚至连训练场地都处于室内。这也注定了这座学院的开设目的并非实战，而是更多以传道受业为主。
当然了，这座学院毕竟是卡多雷帝国无出其右的高等学府，抛开学徒不谈，师资力量还是比较强大的。就算多数是理论派，但以卡多雷的奥术潜力和悠长寿命，基本也都是能独挡一面的高阶魔导师。
虽然进行了暂时的封锁，但法罗迪斯并没有抽调太多军事防备。
学院图书馆的最下层，法罗迪斯王子已经在这个没有任何陈设的圆形房间待了很久。房间内连墙壁装饰都没有，异常平整，只有王子面前的位置向外延伸一小片面积，陈列着一枚悬浮在空中的磨盘大石块。
这便是打造这间密室的目的，潮汐之石。
规律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沉浸在冥思里的法罗迪斯缓缓睁眼，充满疲惫的目光逐渐聚焦到石块上：“有消息了吗，凡多斯。”
“让您失望了，王子殿下。”来人单膝跪地，脸上是止不住的愧疚。
又是这句话。
法罗迪斯长长叹气，脸上的神态也愈发沉重。
梅特里离开快一个月了，按照这位大奥术师的脚程，来往两趟苏拉玛都绰绰有余，可偏偏时至今日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怕是凶多吉少……
再这样下去，可就拖不了了。
“殿下，艾萨拉女王的传讯又来了。”悄悄抬头望着对方的背影，凡多斯小心翼翼提醒着。
“又是来催我的吗？”
顾问默默点头，顺势看向地板，根本不敢与对方投来的眼神对视。
还好，法罗迪斯并没有生气，他的目光越过顾问，望向了对方身后那条黝黑狭长的斜坡通道。
“还是老办法，按之前商议的计划，再拖一会儿。”
“可是。”闻言，凡多斯下意识抬头，急迫的神色溢于言表，“艾萨拉女王下了最后通牒。”
“是吗？”眉头不自觉一跳，法罗迪斯佯装镇定地问道，“都怎么说的？”
“她说，如果您不尽快前往辛艾萨莉受审，她会亲自带队……拜访纳萨拉斯。”这一次，凡多斯几乎恨不得将头埋进地板。身为王子殿下最信任的顾问，他却不能为之分忧解乏，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带来噩耗，实在是惭愧至极。
反观法罗迪斯，自然垂落的双手下意识绷紧，死死攒拳，努力压制着心头的烦躁，与恐惧。
如果继续触怒艾萨拉，恐怕最终殃及池鱼，纳萨拉斯的未来，就真的一片黑暗了。但，没有足够的把握贸然去往辛艾萨莉，又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近永恒之井。
不阻止艾萨拉的阴谋，整个卡多雷帝国都无法幸免于难。
究竟要，怎么办？
“哟。”
正当两人沉思苦想，安静的密室里万分突兀地响起一声轻呼。没错，密室里！
法罗迪斯几乎是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转头看向密室一角，至于凡多斯，也是第一时间就拿出了法杖。
“入侵者！离开殿下的身边！”
沉默。
灰白的光晕在凡多斯身边无声爆发，原本在他手中迅速汇聚的奥术能量，瞬间溃散。
另一边，走出阴影的古德曼赖洋洋地吹了吹指尖：“冷静点，年轻人，我不是你的敌人。”
虽然跟其他纳萨拉斯的贵族一样不太在乎阶层差异，但以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用如此轻蔑的口吻称呼自己。
凡多斯火冒三丈，可惜没等他跳脚，法罗迪斯王子挥了挥手：“等等，凡多斯。”
沉默术应声解消，有了王子的命令，凡多斯也不得不将怒火暂时压下。
“贵安，王子殿下。”一身黑甲的猎手笑眯眯地看着法罗迪斯，尽管被高领内衬挡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但还是能一眼看出他的不怀好意，“至高岭崩于前而色不变，真是令人佩服。”
闻言，法罗迪斯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毕竟，在他身后的，就是创世之柱，高戈奈斯潮汐之石。圣物在手，普天之下，除了艾萨拉那个怪物，还有谁能让他慌张？
“这位，朋友？”见对方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死盯着自己，法罗迪斯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我很能理解你对纳萨拉斯学院的好奇心，但，这里暂时不对外开放。抱歉，我得请你离开了。”
一边说着，接连数圈复杂的魔法阵列出现在古德曼的脚下，等到后者回神，强制传送的瞬发法术眼看就要触发。
“想不到王子殿下，居然有重度拖延症呢。”
魔力的呼啸戛然而止，感受到虚浮的脚底再次踩实，古德曼暗地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瞬发的强制传送，根本没有时间去解析反制，哪怕只慢一步，可能自己现在就已经出现在纳萨拉斯牢房或荒郊野外了。
这家伙，还真是有些本事。
“朋友，你到底是？”
虽然被偷听到的不是关键内容，但这种敏感时期，饶是一句故意拖延传到艾萨拉面前，怕是又生事端。法罗迪斯泰然自若的神色稍稍有了凝重。
“鸦堡卫队侦察特勤第六组干员，古德曼，向您请安，王子殿下。”黑甲猎手抚胸致礼，“一路追查恶魔踪迹到此，诸多疑问想要求解，万望殿下见谅。”
鸦堡卫队隶属拉文凯斯的管辖，但军事大权的最高所属，依然是艾萨拉。在其他人眼里，库塔洛斯·拉文凯斯，以及他的部队，都是绝对的女王拥护者。
想到这里，法罗迪斯的眉头悄然用力。对方的身份，以及这般坦荡的态度，令他有些捉摸不透。
“追查恶魔追到这儿来？”凡多斯恶狠狠地盯着闯入者，一出场就给自己扔了个下马威，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你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古德曼并没有回应他，只是阴阳怪气地跟法罗迪斯说道：“王子殿下，您的仆人似乎有些太敏感了。”
“凡多斯可不是下仆。”尽管对方私闯学院密室，态度还如此骄纵，但法罗迪斯依然没有动怒，反而还微笑着跟他解释，“他是一位年轻的上层精灵贵族，也是我忠诚的顾问，我的朋友。”
“为您效劳，我的殿下。”被这么一位宽容贤明的领主赏识，凡多斯自然是无比感激涕零。
但……
“凡多斯？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儿听过？嘶……是在哪儿呢？苏拉玛？辛艾萨莉？”
看着古德曼捏着下巴自言自语，法罗迪斯笑着摇头：“阁下肯定记错了，凡多斯自幼便生活在阿苏纳，平日除了偶有的外交活动会与我一同外出，几乎不可能在其他城市长期驻留。”
“那就奇怪了。”古德曼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虽然没有回头看，但似乎，某个人的心跳声，变快了。
“凡多斯，你先下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见这位特勤先生愈发针锋相对，法罗迪斯无奈屏退了自己的顾问。至于说安危，他根本不觉得拉文凯斯的下属能对自己产生威胁。
“遵命。”
很意外，刚才还誓死保卫王子殿下的凡多斯，这会儿居然如此果断转身离去。是对法罗迪斯力量的绝对信任？还是心里有鬼呢？
目送这位年轻贵族消失在黝黑通道，古德曼不着调的神色突然产生变化，大手一挥，无形的波纹转瞬间扩散至整个密室。随着各式封闭法术展开，耳边除了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再也没有了其他。
“我就直说了，法罗迪斯，我是来帮你的。”
108章 学院都市纳萨拉斯（五）
信任这种东西，越是深究，就越是脆弱。
一个偷摸闯入学院密室的黑鸦守卫，又是这般不正经的态度，法罗迪斯根本就没有任何相信他的道理。
“纳萨拉斯已经尽最大努力围剿那些恶魔，没想到还是波及到了阿苏纳之外，给阁下和黑鸦堡垒带来麻烦，我深表歉意。”虽然对方突然严肃的表情令法罗迪斯隐隐有了期待，但明面上，他依旧一片平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关于周边那些怪物，法罗迪斯宫廷和守夜人的工作已经卓有成效，相信即使不劳烦阁下，阿苏纳也很快就能清静。”
“我可不是在说这个。”古德曼皱了皱眉，这份戒备和距离感，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还好，他早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看看这个再考虑怎么回答吧。”黑甲猎手手掌一翻，一颗褐绿的球状宝珠凭空出现，随着魔力涌动，缓缓飘到两人中间。
斯卡拉克斯宝珠。
法罗迪斯虽然不知道这件魔导器具的名字，但他很清楚这东西怎么使用，以及使用的后果是什么。
“你从哪儿得到它的？”王子殿下的脸色明显变得凝重起来。
这枚宝珠的构造与气息，跟当初他用来打开扭曲虚空传送门的媒介一模一样。
这是连卡多雷帝国的工艺水准都无法复制还原的异界装置，不仅拥有着大幅强化施法者法术强度的能力，同时还拥有着撕裂次元，连接两个世界的力量。
单论附加价值，这东西就足以令无数人为之疯狂，更何况，法罗迪斯那枚，当初还是艾萨拉亲自交到他的手上。
区区一个黑鸦守卫，怎么可能有资格持有这么一件强大贵重的魔导装备？
“简单来说就是。”见对方控制不住的面露惊讶，古德曼心里的紧迫也消失了大半，“我杀了艾萨拉派往苏拉玛的恶魔使者，抢来的。”
“……”法罗迪斯的双眼不自觉瞪大。
“本来我都快甩开暮色卫队了，可惜，艾利桑德那老娘们儿亲自出手，给我逮了起来。”
“……”法罗迪斯的下巴脱落似的掉下。
“幸运的是，我在地牢遇见一位精通变形系法术的朋友。”古德曼的脸上悄然浮现一抹肃穆，“他帮了我，我自然也要帮他。”
听到这里，法罗迪斯神情剧震：“你说的那个朋友……”
“梅特里。”古德曼缓缓闭眼，似乎是不想暴露心里的悲痛，“他的变形术很完美，行刑官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怎么可能？！
法罗迪斯反应很快。变形、行刑，虽然对方没有详述过程，但这两组字眼，足够他弄明白一切。
王子殿下像是突然脱力，不自觉向后倒退，紧紧按住胸口，连身型都明显佝偻起来。
“梅特里，他，他……”
看着法罗迪斯悲痛欲绝，古德曼没有出声，仿佛也被这股沉重的氛围所影响。
当然，这些都是断绝法罗迪斯犹豫想法的借口。
艾利桑德接见和羁押梅特里的过程，留下了不少人证，为了避嫌，她自然不能放任这位能力超凡的奥术师离开。
这正好也给了古德曼完善谎言的机会。
痛失梅特里，法罗迪斯想要继续自己的计划，就不得不接受古德曼的帮助。不论他有多么怀疑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只要他还想着反抗艾萨拉，只要他还想着卡多雷人民。
“古德曼先生。”法罗迪斯并没有被伤痛击倒，良久的沉默后，他明显沙哑的嗓音打破了这片空间的悲伤气氛，“如果您所说属实，那相信您已经对我们目前所遭遇的情况有了了解。”
坚毅？说不上，法罗迪斯并没有掩盖住眼神中的惶恐与颤抖。他所要面对的是所有卡多雷奉若神明的王者，如今痛失助力，他有无数理由退缩和放弃。
但他没有，也不会。
“我知道，你可能会感到荒谬或者怀疑我的目的，但艾萨拉她……总之，卡多雷正面临一场浩劫。为了我的人民，也为了我们的家园，我必须阻止女王。”
法罗迪斯转过身，神色凝重地望着那枚浮空石块。
“很抱歉把您卷了进来，虽然梅特里帮了您，但这个计划毕竟太过疯狂，如果您现在选择离开，我会尊重您的决定。”
“不用那么客气。”古德曼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感受着高戈奈斯潮汐之石恰如惊涛骇浪般的魔法气息，他语气平缓，莫名令人心安，“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我自然是早已做好决定。”
“你也不用感到惭愧，梅特里救了我的命，我这只是一报还一报。更何况我抢了这东西，艾萨拉和那些恶魔，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没有去谈论什么英勇壮烈的革命情怀，古德曼言语之中的算计与衡量，反而是法罗迪斯最容易接受的。
“多谢。”王子殿下微微躬身，丝毫没有在意所谓的阶层之分，“但既然梅特里已经……我们的计划必须稍作修改。”
“愿闻其详。”
————————
纳萨拉斯的夜，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凄凉。
没有人声鼎沸，没有喧哗热闹，寥寥的零星烛火勉强点亮城市，却没有什么声音传出。黑夜的渲染，人人自危的气氛，令这夜色，愈发刺骨。
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法罗迪斯王子的顾问，凡多斯的能力可见一斑。尤其是最近出了恶魔这一档子事儿，王子殿下为了拖延艾萨拉的传唤在纳萨拉斯学院闭关，他几乎包揽了全城的书记工作。
砰！
闭合的窗户被晚风撞开，不住摇曳的灯火扰乱了顾问的思路，凡多斯皱起眉头，放下羽毛笔，快步走向窗口。可还没走到跟前，他就清楚看到栓子被折断的痕迹。
真是晦气。
自从那个陌生精灵出现，他一整天都没有安心。明明应该尽快将消息……奇了怪，今晚的风有这么猛？
拔出断掉的金属拉扣，凡多斯一脸疑惑地将上半身探出窗外。寂静的街道，寂静的夜，丝毫没有风的痕迹。
哗。
身后传来的细微声音打破寂静，顾问浑身一震，踩住电门似的猛然转身。
烛火后方，一身黑甲的猎手正拿起他刚才伏案疾笔的密信默不作声。
果然，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
凡多斯两眼微眯，双手默默背在身后，精神连通魔力，迅速勾勒起奥术魔法的阵列：“你胆子可……”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眼前这不速之客时，大开的窗户，潜入一缕极其微弱的寒风，悄然穿过他的后颈，带动烛火，不停摇曳。
鲜血，无声洒落，凡多斯的视线一阵天旋，映在脑海中的最后画面，是一具熟悉却又陌生的无头尸体。
横坐在窗台，兰洛斯伸出双指滑过刃口，魔力轻微震荡，将那鲜红的血迹一一抹去。
“真是遗憾。”
书桌前，那个先一步闯入书房引起目标注意的镜像已经消失，失去支撑的密信也缓缓飘落。
没有给予落命的顾问更多关注，兰洛斯一个闪身，稳稳接住了那封字迹未干的书信。
映入眼帘的内容，并没有令黑甲猎手惊讶。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109章 猎手归来
凡多斯，王子顾问，也是向艾萨拉泄露法罗迪斯谋反计划的叛徒。本来在纳萨拉斯覆灭后，他还能被艾利桑德相中，在苏拉玛混得风生水起，直至一万年后都保有权贵身份和待遇。
可惜，兰洛斯的到来提前终结了他的仕途。
还未画上句号的密函详细描述了古德曼与法罗迪斯王子遭遇的场景，却对王子密谋的计划只字未提。
杀错人了？当然不会。
这意味着凡多斯早已经将相关情报泄露。
不过纳萨拉斯魔导师扎堆，为了防止被半路拦截，我们谨慎的顾问显然没有直接使用远距离的传讯术，而是用了最传统最不引人注目的老办法。
会不会信使还没将泄密情报送到艾萨拉手里？要不要跟时间赌一把？
不，离纳萨拉斯事变的开端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谁也无法确认凡多斯到底什么时间泄露的秘密。
除了，他本人。
兰洛斯的视线离开密函，缓缓聚焦到那逐渐失去温度的尸首，短暂的沉默后，悄然迈步。漆黑金属制成的手甲摊开向前，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鬼，死死咬住凡多斯的脑门。
灵魂收割。
无声的灵魂呼啸，那痛苦到极点的哀嚎仿佛要波及现世，凡多斯强韧的灵魂意志发了疯似的挣扎，妄图冲破生死两界的桎梏。可兰洛斯如今在灵魂法术上的造诣，这看似歇斯底里的反抗，不过转瞬即逝。
惨白与幽紫的流光在眼前不断交织，兰洛斯轻松拨开那试图影响他心智的灵魂残留，眼前的画面，也很快变得清晰。
高耸城墙与漆黑尖塔，前方那人一身肃杀的黝黑甲胄，默不作声从‘兰洛斯’的手里接过什么东西。
是黑鸦堡垒。
顾问凡多斯居然通过黑鸦守卫的信使向王宫传递情报，怪不得纳萨拉斯抓不到他的马脚。
可问题是，黑鸦堡垒为什么会协助凡多斯？拉文凯斯又是否有参与其中？
挥挥手，将凡多斯残余的灵魂彻底湮灭，兰洛斯紧皱眉头陷入沉思。
凡多斯已经将法罗迪斯王子的背叛不厌其详地写进了那封密信，又是黑鸦守卫的专属信使，追肯定是追不上了。当然，就算如此法罗迪斯也肯定不会逃避，辛艾萨莉他们是必须去，而且是越快越好，如果能赶在艾萨拉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一切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不太现实。
毕竟通过凡多斯的记忆来看，拉文凯斯多半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偏偏从纳萨拉斯去往辛艾萨莉，黑鸦堡垒又是必经之路。自己的身份本就敏感，若是这位领主有意监视法罗迪斯，一番盘问加检查，那自己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要怎么做呢？
望向窗外无声的夜空，兰洛斯目光闪烁，良久未曾动作。直到某一刻晚风袭来，他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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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在歌唱，花儿在绽放。
临近正午的瓦尔莎拉散发着世外桃源般的醉人气息，自然与生命，在阳光和绿叶的晕染下蓬勃生长，充满活力。
轰隆……
碗口粗的杨树林在同一时间折断倒塌，无数飞鸟腾空而起，急促鸣叫撕破这安宁的天穹，如飞蝗般宣告着灾难的降临。
“别乱！保持阵型！”
翻飞的枝叶与尘土中，一名全副武装的黑甲精灵奋力挥动双手长剑，只听一声低沉爆鸣，如此势大力沉的攻击竟没有将漫漫尘埃中的敌人斩杀，甚至，这精灵还被对方的力量击飞，接连撞倒数颗林木。
在他生死未卜之余，一声惊雷贯耳的嘶吼搅碎尘土，那遍体生鳞的庞然巨兽四角着地，充斥疯狂与暴虐的双目，贪婪嗜血地扫向四周。
被突袭冲散的鸦堡巡逻队成员纷纷屏息，一时间竟忘了动作。可那头生双角的地狱巨犬可不会客气，踏地跃起，长着利爪的前肢轻易撕开精灵的盔甲，霎时间，鲜血与哀嚎冲破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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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莎拉某处林地，一身黑甲的特勤干员矗立在山坡上眺望远方，许久不曾动作。直到一缕轻风拨动灰白束发，他这才收回目光，转过身去。
“古德曼先生，刚才，你有听见什么吗？”
出现在身后的，正是在凌晨时分偷偷离开纳萨拉斯学院的法罗迪斯王子。按理说贵为一方领主，远行护卫必然要精益求精，可……
总之，悲催的法罗迪斯身边，除了两头亲自喂养的角鹰兽和身份不明的古德曼，再没携带任何随从。甚至走的时候偷偷摸摸，没有通知其余的任何一人。
真是太惨了。
想起纳萨拉斯众人在提到法罗迪斯王子时的猜忌和愤恨，古德曼脸上不由闪过怜悯。
“咳，当然，而且好像还离这里不远，要去看看吗？”整理好情绪，古德曼故作凝重地回应。
法罗迪斯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默默扫了他一眼。
原本两人的计划是通过他自己养的角鹰兽宠物，悄然出发，连夜北上，直达辛艾萨莉。按原定路线，此次本应降落在黑鸦堡垒，走完流程拿些补给便继续前进。
可这家伙方才突然说要解决生理问题，这才不得已落在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虽然对方说是梅特里的朋友，可无凭无据，他自然没有办法完全信任。再加上刚才从林地里传来的巨响，一切都巧合过头了。
但，如今的法罗迪斯，孤立无援，为了推翻艾萨拉的阴谋，他只能选择依靠面前这个唯一的盟友。
“在那之前，你需要一点伪装。”法罗迪斯默默叹了口气，随即便朝古德曼挥了挥手。
激荡的魔力在转瞬平息，等到特勤干员回过神来，他那一身鸦堡卫队制服已经抹去棱角与徽记，变成了纳萨拉斯守夜人的制式甲胄。
按古德曼自己的话说，他杀了艾萨拉的恶魔使者，就算是鸦堡卫队的特工，也不可能通过黑鸦堡垒的盘查。相反，拉文凯斯为了避嫌，只要查出他的身份，一定会将他五花大绑送给女王。
伪装是必须的，不过这家伙出发前怎么都不愿意脱下那身甲胄。哼，狗眼看人低，真当守夜人的制式装备比黑鸦堡垒差么？纳萨拉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发展至今，经济水平那可是吊打全靠王宫军事补贴的黑鸦堡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方势力装备上的相似，古德曼即使借助达拉然之眼也难以察觉自己身上的魔法痕迹。
相当高深的法术造诣。
心里暗自将法罗迪斯拔高几分，古德曼不动声色地转身，带头朝着声源处摸了过去。
110章 炽热连击
卡斯特·远途。
作为一名上层精灵，又在拉文凯斯手下担任巡逻卫队的队长，在黑鸦堡垒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身为一名指挥官，平日里他是不需要离开鸦堡的。但最近，瓦尔莎拉及黑鸦堡垒所属领地不断传来有关怪物袭击的报告。身处帝国腹地，巡逻卫队平日工作不多，规模也就不大。面对这种突发事件，完全是分身乏术，人手不足。
不得已，拉文凯斯领主从城防卫队抽调人手，由卡斯特牵头展开详细调查。
这两天，卡斯特的小队已经在附近林地斩获数头地狱猎犬和那种手搓火球的畸形小鬼。经过随行月亮守卫的研究，判断出这些不知名的怪物来自异界。
意识到这种大规模骚乱并不只是一个巡逻卫队能够解决，卡斯特立刻带队返程，想要将情况告知领主再做定夺。可谁知道，一头体型和力量均超出他认知的巨犬，居然在返程路上发起袭击。
疏于防范，外加敌人不论是外型还是实力上的恐怖震慑，整支小队，在这短短时间里，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从断裂枝干的填埋下爬出，卡斯特大口喘气，眼看那巨兽在混乱的人群中大杀四方，想要张嘴喊出指令，可胸腹传来的剧烈绞痛，让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指挥禁言，又各自为战，啜饮鲜血的巨兽更是异常凶猛，士气大跌的巡逻队伍简直是被单方面屠杀。
卡斯特自己同样没好到哪儿去，那一巴掌拍断了他好几根肋骨，护胸前方甚至被揦出一道狭长的裂口。创伤虽是不深，但内外感官的剧烈冲击，令他两股战战，无法冷静。
逃？
一个军人绝不能出现的念头在脑海中悄然浮现，就在卡斯特的心理濒临崩溃的霎那，一道疾驰的呼啸，仿佛从天穹之外激射而来。
轰！
翠绿叶丛中红光一闪，刚刚后跳撤出围攻的巨兽猛然转头，只一瞬，爆燃的烈焰与滚滚浓烟便将它彻底吞没。
这是火球？你不会是在裤裆里藏了管迫击炮吧？
古德曼瞠目结舌地回头，浑身浴火，仿佛燃烧起来似的法罗迪斯宛如一尊火神，他向前摊开的右手握拳上扬，随即猛地挥下。
与此同时，远处那爆燃的烈焰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肆意揉捏的面团，整个变形收缩。露出地狱巨犬一片焦黑的身影之余，浓郁的火焰魔力几乎将它的外皮点亮。
轰！！！
又是一声炸响，古德曼认知中平平无奇的火焰冲击，在法罗迪斯手里，居然将外号法师杀手的巨型地狱猎犬炸得体无完肤。焦黑的碎肉与鲜血洒落一地，蠕动的内脏与森然白骨都若隐若现。
还没死？正好，我也还没完。
周身升腾的烈火似乎被炎爆与火焰冲击所激发的炙热魔力所唤醒，陡然喷涌，法罗迪斯不做停留，下压的拳头再度向前挥动，又是一记瞬发炎爆横跨长空。
滚滚浓烟腾空而起，炙热的烈焰在其中不断翻飞，察觉到恶魔气息已尽，古德曼默默将寒碜的战刃挂回后背。
这家伙，怪不得有胆子敢违逆艾萨拉。就这一串连击，有谁挡得住？
寒冰屏障？冰箱虽然近乎无敌，但施法者也无法反击，等死罢了。至于圣盾，且不说不方便在这个时代使用，从储物空间里取出艾德鲁因的时间，足够那迫击炮似的炎爆将他炸开花了。
不愧是凡人巅峰的火法，太猛了。
被震撼到的显然不止古德曼。随着炎爆的轰鸣平息，恶魔、卡斯特包括所有巡逻队伍的暗夜精灵，纷纷瞪大双眼陷入沉默。直到伤员忍不住低声哀嚎，如同停滞般的人群这才开始了行动。
卡斯特在下属的搀扶下，朝走来的法罗迪斯迈出几步，象征性迎接这一位救命恩人。至于那个连战刃都没拿起来的猎手，肯定是这位贵人的仆从罢。
真是不称职。
带着上层精灵优越感的目光草草扫了一眼古德曼，卡斯特连忙忍着疼痛朝那个衣着显赫的法师致礼和微笑：“万分感谢阁下的援助，在下卡斯特·远途，黑鸦堡垒巡逻队长，实在是感激不尽……”
感激还要扶正官帽，这是你们上层精灵的风俗习惯吗？
察觉到古德曼向自己投来揶揄的目光，耿直的法罗迪斯显然有些尴尬，连忙轻咳一声，取下了用来遮挡风尘的围巾：“不必如此，卡斯特队长。”
“法，法罗迪斯殿下……”卡斯特瞪大双眼，若不是下属搀扶，恐怕就要当场下跪。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受伤的虚弱，还是傍上大佬的兴奋。
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走在路上被欺负被抢钱，结果遇到公安局局长路见不平，随后还和蔼可亲地喊出了这人名字。
见卡斯特一副几乎要背过气的模样，法罗迪斯无奈摇头，朝他身边那个同样受到不小惊吓的战士说道：“带他去休息吧，具体情况，我们等会儿再聊。”
“要过去看看吗？”等到两人走远，古德曼这才上前，望向那头已经糊成一片的巨犬尸骸问道。
目光嫌恶地瞥了一眼在草地上蔓延的褐绿血流，法罗迪斯默默摇头，迅速戴上了围巾：“不了，我们就离远点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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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临时抽调，但卡斯特这支巡逻队伍的军事素养还是合格的。不多时，伤亡人员便已处理妥善，远途队长更是在简单处理完伤势后，便急急忙忙来到法罗迪斯跟前，对王子殿下的任何问题都知无不言。
“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完卡斯特的汇报，法罗迪斯沉思片刻后，竟扭过头问向一言不发神似下人的古德曼。
几束意义不同的目光一齐放在自己身上，古德曼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
法罗迪斯对他抱有疑虑，他虽然是从旁协助，但若是无法体现价值，恐怕王子只会拿他当炮灰使用。
“鸦堡卫队的巡逻线路自北向南，由西向东，一路上也几乎将遇到的怪物都灭了个干干净净，我不认为方才那只巨兽是漏网之鱼。”
“那是当然，以那怪物的体型和气味，瓦尔莎拉的林木根本藏不住它。”虽然王子殿下寻求建言的样子似乎说明这个随从能力不俗，但身为上层精灵，卡斯特可不愿意在法罗迪斯面前被一个下人抢了风头。
可惜，不管是古德曼还是法罗迪斯，都没有鸟他的意思。
“在返程路线上突袭，又不是遗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古德曼朝法罗迪斯微微点头，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了卡斯特身上，“这些怪物，是从他们身后出现的。”
“你说黑鸦堡垒？放屁！”
这就是法罗迪斯没有向卡斯特说明纳萨拉斯事变和恶魔的原因，上层精灵的地位，并不是凭能力得到的，而是靠取悦女王。所以这个群体的大部分人，都没什么脑子。
想到自己居然跟这样的人划分在一起，王子殿下暗自叹息：“他是说你们搜查的方向反了。”
不等对方反驳，法罗迪斯话锋一转：“卡斯特队长，正好我们也要途径黑鸦堡垒，不如你下去安排一下，我们一同随行可好？”
这一战，卡斯特的队伍损失惨重，能有法罗迪斯这么个强力外援同行，他自然是欣然应允。等到他走远，王子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远处那头已经变成焦炭的巨犬身上。
“真是奇怪，这种类型的恶魔，明明应该只是先遣的侦察猎犬，怎么会有个体型和能力如此出众的个体，单独行动？”
“这些出现在瓦尔莎拉的恶魔，到底有什么图谋？”
看似自言自语，但古德曼很敏锐地察觉到，法罗迪斯的注意力，正有意无意放在他的身上。
“这，可不只是恶魔的图谋。”
黑甲猎手看似不经意地轻声补充，法罗迪斯的脑海中顿时浮现起一个曼妙而又无上尊贵的身影。
艾萨拉……
111章 复仇女神与犬王哈卡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片由高耸城墙与尖塔组成的要塞，便是盛极一时的黑鸦堡垒，只不过相比那气氛沉重肃杀的黑色建筑，从堡垒里鱼贯而出的黑鸦守卫显然更能吸引法罗迪斯的注意。
一路上一直在尝试与王子殿下拉近关系的卡斯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策马向前，拦下了一名带队的指挥。
不多时，看到卡斯特满脸凝重地返回，法罗迪斯默默与古德曼对视一眼：“远途队长，你还好吗？”
“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事。”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卡斯特这才缓缓道来。
就在几个小时前，原本分散行动在瓦尔莎拉的恶魔突然集结，朝着月神殿蜂拥而至。虽然对这些恶魔围攻无军事价值的神殿深感意外，但后者作为中立的公共场所，四面开阔无险可守。考虑到民众安危，黑鸦堡垒在收到求援后的第一时间就派出了部队。
而且库塔洛斯显然对此次行动极为重视，不仅指派自己的副官德斯德尔·星眼作为总指挥，连月亮守卫最资深的顾问，拉图修斯也带队随行。
这场面，可以说是与各族停战以来，最为宏大的一次。
可正是因为如此，连卡斯特这样的草包也能感觉到，这些突然出现四处兴风作浪的恶魔，给拉文凯斯领主和瓦尔莎拉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和恐惧。
“你怎么看？”
搬张椅子坐着看。
眼看黑鸦堡垒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在他们手里吃过瘪的兰洛斯心里不受控地乐呵着。当然，这种情绪并没有表露，毕竟月神殿于自己有恩，外加现在的紧张局势，他很快顺着法罗迪斯的问话思考起来。
“太巧了，但不失为一件好事。”
闻言，法罗迪斯的眼中闪过不悦。作为人民的守护者，王子殿下并不喜欢古德曼用‘好事’来评价精灵同胞遭受的劫难。但，这种紧急情况分走了拉文凯斯的精力，他们的前路确实要顺畅许多。
“不管如何，先去见见库塔洛斯吧。”法罗迪斯忧虑地目光在前行部队中停留许久，这才叹了口气，带头走进了黑鸦堡垒。
——————————
草木凋零，泥土钙化。零星的火焰还飘散在空中，尸骸腐烂的臭味好似直接给鼻腔塞进一大团硫化物。
昔日静谧的月神殿仿佛关掉滤镜的老旧寺庙，石砖遍布焦痕与血渍，四周到处都是残缺的肢体与浓稠血流。
地狱猎犬的进攻疯狂而又致命，神殿无险可守，女猎手与祭司们只能一退再退，最终被一路逼进主殿之内。靠着拒马和沙袋堵住大门，勉强挡住了最近的几次进攻。
但这终究是缓兵之计，月神殿多是伤患与信徒民众，战斗人员少之又少，再加上后勤补给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如果没有其他支援，那些恶魔就算只包围，不进攻，很快就能直接拖垮他们。
“泰兰德。”
女祭司正为伤患祈祷，为他们送服神殿内的月亮井水。眼看恶魔造成的可怖伤痕在艾露恩的慈悲下恢复缓慢，她忧心忡忡，不敢停手。直到后方伸出一只手，用力搭在她的肩头，她这才不得不放松紧绷的神经，转头看去。
迎着少女疲惫的眼神，伊利丹紧咬牙关，尽可能地用平缓语气劝道：“歇会儿吧。”
“不，我没事的。”感受到好友溢于言表的关心，泰兰德会心一笑，却始终无法驱散眉宇间的忧愁。
伊利丹清楚察觉到从她双手一直传递到肩头的微微颤动，语气也逐渐变得强硬：“你已经接连几天都没合眼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可是，那些怪物的数量太多，如果不能尽快治愈大家的伤势，等到它们发起下一波的进攻……我……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能抵挡得住。”
轻柔的言语，难以掩饰的颤栗，伊利丹心里不可抑止升起强烈保护欲：“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暖意涌上心头，泰兰德的脸色稍稍多了些活力与开朗：“我相信你，伊利丹，但，她们也同样希望有人能保护她们。”
我说的可不只是保护。
意识到对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伊利丹的神色明显有了黯淡，但毕竟不是头一遭，他很快振作起来：“泰兰德，你没发现吗？那些怪物，它们的数量有着绝对的优势，在第一波进攻时，完全可以趁着我们没有反应过来将这里彻底踏平，但它们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动撤退。”
闻言，泰兰德沉默了下来。虽然对艾露恩的护佑她绝对忠诚与信任，但这些怪物的行动确实出乎意料，哪怕是从未参与过战争的少女也能明显感觉到不可思议。之前倒是还能通过告诉自己这是艾露恩的庇护来忽视，但接连几次进攻都是如此，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那些看似像野兽的怪物，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操纵。而且从它们的表现来看，将我们围堵在神殿正是它们的目的……”
“伊利丹，我们不能把大家的生命堵在一个没有根据的可能性上。”泰兰德打断了他的发言。事实上这些天他也说了不少类似的话，并且还主张趁着怪物撤退的机会带领众人突围。
但泰兰德并不认可这样的冒险行为，毕竟他们没有后勤补给，伤员只能通过祭司们的神术来止血治愈。如果防守结束立刻带队突围，一旦遭受追击，没有防御工事缓冲，又带着那么多伤患和平民，基本等于自寻死路。
“我们已经向黑鸦堡垒求援，而且玛法里奥也在去寻求塞纳留斯帮助的路上，只要坚持到他们的到来，我们就……”
“玛法里奥？”
又来了。每当提到自己的哥哥，泰兰德总是一副绝对信任的模样，这种态度，令伊利丹妒忌到无以复加：“那些动物和精怪，根本就不在乎卡多雷的死活，他在他自以为是的德鲁伊教义里陷得太深了！”
“伊利丹，那些怪物显然不止针对卡多雷。”伊利丹的愤怒，令泰兰德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隐约察觉到什么，但碍于现在的局势，她默默选择了回避这个争论：“总之，只要等来援军，大家就安全了。”
情急之下斥责了自己的兄弟，耿直的伊利丹也有些惭愧，眼看泰兰德死活不接受自己的建议，他只能重重叹气，转身离开。
虽然泰兰德年纪轻轻，在艾露恩姐妹会也没有什么名望。但此次战役，月神母亲给予她的频繁眷顾，以及她坚定的意志与信仰，她已经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可和信任。
没有她的支持，伊利丹是指挥不动这些女猎手和祭司的。
一路来到神殿屋顶，伊利丹的目光从前方偌大的广场一路延伸向四面的林地。拥挤沉重的环境陡然变得空旷，他原本杂乱的心绪也稍稍有了慰藉。但风中属于恶魔的硫化物恶臭挥之不去，他不得不施展法术扩展视野，一丝不苟地观察着周遭林地。
地狱猎犬能够吞噬魔法能量，纯粹的法术打击对成规模的它们来说没有半点威胁，前几次的作战中，伊利丹也只有施展一些辅助性的魔法，或者用矢量法术控制刀剑弓矢协助作战。
毫无疑问，在这样限制重重的环境里，他根本无法展露他的实力，这也是他为什么急于突围的原因之一。如果玛法里奥真带着援兵回防，外加他所掌握的自然之力在战斗中起到不小作用，到时候再跟自己一对比……
就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吗？
伊利丹正准备大脑风暴，可那些蛰伏在林地中的怪物却没有给他时间。随着一连串熟悉的灌木窸窣在耳边沸腾，他脸色大变，立刻拉响警报。
那些恶魔，加快了攻势！
112章 围攻月神殿（上）-上一章发错，已改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片由高耸城墙与尖塔组成的要塞，便是盛极一时的黑鸦堡垒，只不过相比那气氛沉重肃杀的黑色建筑，从堡垒里鱼贯而出的黑鸦守卫显然更能吸引法罗迪斯的注意。
一路上一直在尝试与王子殿下拉近关系的卡斯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策马向前，拦下了一名带队的指挥。
不多时，看到卡斯特满脸凝重地返回，法罗迪斯默默与古德曼对视一眼：“远途队长，你还好吗？”
“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事。”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卡斯特这才缓缓道来。
就在几个小时前，原本分散行动在瓦尔莎拉的恶魔突然集结，朝着月神殿蜂拥而至。虽然对这些恶魔围攻无军事价值的神殿深感意外，但后者作为中立的公共场所，四面开阔无险可守。考虑到民众安危，黑鸦堡垒在收到求援后的第一时间就派出了部队。
而且库塔洛斯显然对此次行动极为重视，不仅指派自己的副官德斯德尔·星眼作为总指挥，连月亮守卫最资深的顾问，拉图修斯也带队随行。
这场面，可以说是与各族停战以来，最为宏大的一次。
可正是因为如此，连卡斯特这样的草包也能感觉到，这些突然出现四处兴风作浪的恶魔，给拉文凯斯领主和瓦尔莎拉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和恐惧。
“你怎么看？”
搬张椅子坐着看。
眼看黑鸦堡垒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在他们手里吃过瘪的兰洛斯心里不受控地乐呵着。当然，这种情绪并没有表露，毕竟月神殿于自己有恩，外加现在的紧张局势，他很快顺着法罗迪斯的问话思考起来。
“太巧了，但不失为一件好事。”
闻言，法罗迪斯的眼中闪过不悦。作为人民的守护者，王子殿下并不喜欢古德曼用‘好事’来评价精灵同胞遭受的劫难。但，这种紧急情况分走了拉文凯斯的精力，他们的前路确实要顺畅许多。
“不管如何，先去见见库塔洛斯吧。”法罗迪斯忧虑地目光在前行部队中停留许久，这才叹了口气，带头走进了黑鸦堡垒。
——————————
草木凋零，泥土钙化。零星的火焰还飘散在空中，尸骸腐烂的臭味好似直接给鼻腔塞进一大团硫化物。
昔日静谧的月神殿仿佛关掉滤镜的老旧寺庙，石砖遍布焦痕与血渍，四周到处都是残缺的肢体与浓稠血流。
地狱猎犬的进攻疯狂而又致命，神殿无险可守，女猎手与祭司们只能一退再退，最终被一路逼进主殿之内。靠着拒马和沙袋堵住大门，勉强挡住了最近的几次进攻。
但这终究是缓兵之计，月神殿多是伤患与信徒民众，战斗人员少之又少，再加上后勤补给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如果没有其他支援，那些恶魔就算只包围，不进攻，很快就能直接拖垮他们。
“泰兰德。”
女祭司正为伤患祈祷，为他们送服神殿内的月亮井水。眼看恶魔造成的可怖伤痕在艾露恩的慈悲下恢复缓慢，她忧心忡忡，不敢停手。直到后方伸出一只手，用力搭在她的肩头，她这才不得不放松紧绷的神经，转头看去。
迎着少女疲惫的眼神，伊利丹紧咬牙关，尽可能地用平缓语气劝道：“歇会儿吧。”
“不，我没事的。”感受到好友溢于言表的关心，泰兰德会心一笑，却始终无法驱散眉宇间的忧愁。
伊利丹清楚察觉到从她双手一直传递到肩头的微微颤动，语气也逐渐变得强硬：“你已经接连几天都没合眼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可是，那些怪物的数量太多，如果不能尽快治愈大家的伤势，等到它们发起下一波的进攻……我……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能抵挡得住。”
轻柔的言语，难以掩饰的颤栗，伊利丹心里不可抑止升起强烈保护欲：“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暖意涌上心头，泰兰德的脸色稍稍多了些活力与开朗：“我相信你，伊利丹，但，她们也同样希望有人能保护她们。”
我说的可不只是保护。
意识到对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伊利丹的神色明显有了黯淡，但毕竟不是头一遭，他很快振作起来：“泰兰德，你没发现吗？那些怪物，它们的数量有着绝对的优势，在第一波进攻时，完全可以趁着我们没有反应过来将这里彻底踏平，但它们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动撤退。”
闻言，泰兰德沉默了下来。虽然对艾露恩的护佑她绝对忠诚与信任，但这些怪物的行动确实出乎意料，哪怕是从未参与过战争的少女也能明显感觉到不可思议。之前倒是还能通过告诉自己这是艾露恩的庇护来忽视，但接连几次进攻都是如此，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那些看似像野兽的怪物，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操纵。而且从它们的表现来看，将我们围堵在神殿正是它们的目的……”
“伊利丹，我们不能把大家的生命堵在一个没有根据的可能性上。”泰兰德打断了他的发言。事实上这些天他也说了不少类似的话，并且还主张趁着怪物撤退的机会带领众人突围。
但泰兰德并不认可这样的冒险行为，毕竟他们没有后勤补给，伤员只能通过祭司们的神术来止血治愈。如果防守结束立刻带队突围，一旦遭受追击，没有防御工事缓冲，又带着那么多伤患和平民，基本等于自寻死路。
“我们已经向黑鸦堡垒求援，而且玛法里奥也在去寻求塞纳留斯帮助的路上，只要坚持到他们的到来，我们就……”
“玛法里奥？”
又来了。每当提到自己的哥哥，泰兰德总是一副绝对信任的模样，这种态度，令伊利丹妒忌到无以复加：“那些动物和精怪，根本就不在乎卡多雷的死活，他在他自以为是的德鲁伊教义里陷得太深了！”
“伊利丹，那些怪物显然不止针对卡多雷。”伊利丹的愤怒，令泰兰德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隐约察觉到什么，但碍于现在的局势，她默默选择了回避这个争论：“总之，只要等来援军，大家就安全了。”
情急之下斥责了自己的兄弟，耿直的伊利丹也有些惭愧，眼看泰兰德死活不接受自己的建议，他只能重重叹气，转身离开。
虽然泰兰德年纪轻轻，在艾露恩姐妹会也没有什么名望。但此次战役，月神母亲给予她的频繁眷顾，以及她坚定的意志与信仰，她已经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可和信任。
没有她的支持，伊利丹是指挥不动这些女猎手和祭司的。
一路来到神殿屋顶，伊利丹的目光从前方偌大的广场一路延伸向四面的林地。拥挤沉重的环境陡然变得空旷，他原本杂乱的心绪也稍稍有了慰藉。但风中属于恶魔的硫化物恶臭挥之不去，他不得不施展法术扩展视野，一丝不苟地观察着周遭林地。
地狱猎犬能够吞噬魔法能量，纯粹的法术打击对成规模的它们来说没有半点威胁，前几次的作战中，伊利丹也只有施展一些辅助性的魔法，或者用矢量法术控制刀剑弓矢协助作战。
毫无疑问，在这样限制重重的环境里，他根本无法展露他的实力，这也是他为什么急于突围的原因之一。如果玛法里奥真带着援兵回防，外加他所掌握的自然之力在战斗中起到不小作用，到时候再跟自己一对比……
就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吗？
伊利丹正准备大脑风暴，可那些蛰伏在林地中的怪物却没有给他时间。随着一连串熟悉的灌木窸窣在耳边沸腾，他脸色大变，立刻拉响警报。
那些恶魔，加快了攻势！
113章 围攻月神殿（下）
用力拽动缰绳，被突然逼停的夜刃豹沉下躯干，如炬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丛林。鞍座上的加洛德神色一震，噌的一声拔出长剑。
与此同时，数十头地狱猎犬从树影中飞驰而来，甩动着恶心的触须与尖牙，嘶吼着扑向人群。
没等加洛德发出指令，玛维飞跃而起，一个闪现落入敌阵。
“快！支援！”这一幕可吓坏了好弟弟，加洛德也顾不上什么战术战略，两脚一踹，骑着夜刃豹就冲了上去。
另一边，看似鲁莽的玛维周身开始剧烈扭曲，周遭的树影立刻汇聚涌入，转眼便将她整个人染成紫黑色的幽鬼。
落地，挥刀。环刃在一瞬间幻化出数个影分身，朝着四面八方一同劈砍，只一刹那，近身的几头猎犬身首异处。
如此凌冽的攻势似乎震慑住了这些怪物，冲刺的步伐明显变得散乱。趁此机会，紧随其后的加洛德等人如入无人之境，提刀就砍，刷刷几下便将这些恶魔杀得七零八落。
眼看剩余猎犬在短暂交锋后居然朝来时的方向果断逃窜，加洛德先是愣了愣神，随即举起拳头示意众人停手。
这些悍不畏死的嗜血怪物，居然逃了，而且还是朝着同一个方向。
直觉上的警惕，让加洛德第一时间察觉这里面或许有什么阴谋或埋伏。可令他深感无奈的是，前方的玛维吹响口哨，她的夜刃豹坐骑立刻向前飞驰，载起她马不停蹄地朝着地狱猎犬追赶。同时她的猎手与祭司下属，也无半点犹豫地冲了上去。
见自己姐姐如此焦急，加洛德也无可奈何，没有时间深究，只能带队紧跟。
前方，玛维几乎完全无视夜刃豹飞驰中的颠簸，凌厉的眼神紧跟那些有组织逃窜的地狱猎犬，神色中满是憎恶，与急迫。
加洛德没有注意，但她和姐妹们都清楚看到了，这些猎犬的爪子和牙缝中，残留着神殿姐妹的礼裙碎片！
不可饶恕！
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化作漆黑扭曲的火焰喷薄而出，玛维无法再克制自己的情绪，声嘶力竭地呐喊。无数暗影腾空而起，化作同样怒不可遏的复仇之魂，飞扑擒抱住那些疾驰的恶魔，暗影凝聚而成的利刃一次又一次地全力穿刺，伴随着猎犬凄厉的嚎叫，几乎将它们撕成碎片。
“女主人！”
紧随其后的同伴中，一名骑乘技术高超的姐妹越位上前，急切呼喊着状若疯魔的玛维。
熟悉的声音唤回理智，玛维身上爆燃的暗影魔力逐渐消退，被这骇人力量吓得拼死狂奔的夜刃豹坐骑也终于有机会放缓脚步喘息。
见状，残余的几头猎犬抓住机会一路狂奔，转眼便拉开距离，消失在丛生的林地深处。
玛维没有再深追，眼瞳中泛起片刻的悲痛，随后又不得不强撑着，恢复了原先的凌厉冰冷：“娜萨，有什么发现？”
在天崩地裂以及守望者成立以前，艾露恩的女猎手们只能算是民间武装力量，并没有得到官方的承认。其兵种类型也比较贫乏，基本就是混装的步兵和极少数骑兵。
玛维自然是步兵的代表人物，除了她这样特别出众的少数人能配装全身护甲外，其他大部分是轻甲、弓箭配环刃，主打侦察游击和埋伏。
而骑兵就众所周知了，虽然数量少，但质量普遍比步兵高出很多。当然，我说的是装备和能力。
面前这位名叫娜萨的女猎手就是典型，轻量级防护，披甲坐骑，以及适配骑兵的鸢型盾牌，武器则是铭刻魔法的三尖弹射月刃。
没错，她们虽是骑兵部队，但并没有配备重型武装。平常多是在森林地形活动，也主要以侦察、追猎和远程打击为主。
当然了，这样的部队确实破绽百出，局限性大，一般有点规模的作战基本都无力支撑。可偏偏人家最大的依仗不是武器装备，而是艾露恩的恩赐，与愤怒。
娜萨银色的眼瞳正泛动着点点紫色辉光，这是艾露恩赐予自家猎手的魔法能力，能够召唤一只猫头鹰似的哨兵探索远方，并实时分享其视野，比定点的鹰眼术更要灵活方便。
不过此刻的娜萨显然没有闲情赞美艾露恩，而是脸色凝重地朝女主人点头：“月神殿，正在遭受围攻！”
——————————
神殿广场，地狱猎犬如蝗虫过境，密密麻麻，将偌大的主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些凶兽嗅到其中的血腥与恐惧，发了疯似的朝着封堵的门窗冲撞、撕咬。退无可退的卡多雷们拿起各式各样的武器，奋力攻击，将那妄图冲破防守的怪物一次次砍杀。
仅仅片刻时间，拒马尖刺上的绿色血流抹上了一层又一层，大小不一的缝隙如同瀑布般不断涌出恶魔的血肉。
堆积成山的尸体几乎将简陋的防线填埋，不少猎犬蹬墙爬顶，如同蜂群一般将神殿完全淹没。
伊利丹扛着一柄仪式用枪，越过简陋的防御工事，一遍又一遍地捅刺翻越上来的恶魔。
但敌人潮水般的进攻仿佛无穷无尽，几乎没有喘息时间的作战，连伊利丹都明显感觉到双手愈发沉重。抽空环伺一周，挡在前沿的除了少数经受过训练的猎手，多是在这里养伤的猎户农夫。
作战人员严重不足，他们甚至组建不了用以轮换的第二梯队。如果这些恶魔不像前几次那样尽快撤退，他们很快就会力竭，很快就会被这些怪物冲破简陋的防线，将所有人撕咬粉碎。
有什么办法能逼退它们？
汗水滑落眼角，眼瞳火辣辣的刺痛令伊利丹青筋暴起，但他目光依旧如神，在潮水般的恶魔群中不断穿梭。终于，一个远远落在后方的身影映入他的视线。
不同于其他恶魔的疯狂暴虐，那头猎犬，似乎更加内敛，眼神也更加灵动狡诈。
是头领吗？
疑问迅速在脑海中闪过，伊利丹牙关一咬，直接将手里的长枪用力掷出。伴随着矢量魔法的助推，如长虹贯日，摧枯拉朽地将前方一条直线的恶魔穿刺击溃。
“泰兰德！”
后方的女祭司还在为伤员祈祷施法，听到这熟悉的大喊，几乎条件反射地为他施放了加护神术。随即转头，便看到他一跃而起翻过防线，竟然直直冲向了恶魔大军之中。
倾慕之人的呼喊已经听不见，伊利丹耳边只有犬吠嘶吼。局势紧迫，他无力考量判断，但既然有这个可能，那便拼死一搏！
抽出后背的战刃，伊利丹借着下落之势挥动刀锋，锋锐利刃在空中划出银色弧光。重创周遭猎犬，他脚步点地，沿着长枪的轨迹向前飞驰。当恶魔们反应过来朝他涌去，他踏步跃起，直接消失在一片闪光当中。
突然失去目标，地狱猎犬短暂出现混乱，可下一秒，广场正中央，伊利丹凭空出现。下方已无落脚之地，他只能狠狠一脚踩在猎犬脑门，借势再度向前飞跃。
眼看那鲜美的血肉之躯在其他猎犬的尖牙边缘穿梭，大量恶魔被吸引注意，竟是纷纷调转攻势朝着伊利丹围去。
“吼！”
只听一声短促的高亢嚎叫，逐渐混乱起来的兽群突然安静，片刻的停顿后，再次一窝蜂地朝着神殿攻去。
伊利丹压力骤减，甚至周围的恶魔都主动绕开他的位置，给他和那头壮硕的猎犬头领让出一片空地。
这可不是慷慨，是蔑视。
出生就受到无数关注的伊利丹打小就自命不凡，这几天没能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出风头就算了，这么条野狗也有胆放肆？
将战刃横挡在前，蛋哥目露凶光，行如疾风，动如闪电，直直朝着目标冲锋。对方自当不甘示弱，触须在空中不断挥打空爆，张开血盆大口，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咻。
伊利丹突然停下脚步，目露惊讶地望着那个保持嘶吼动作的怪物。下一秒，一道黑色的细线自上而下，将它分成两半。只听扑通一声，地狱猎犬一分为二的尸体倒地，血流与脏器溅落中，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色光辉的身影映入伊利丹的视线。
没等他回神，那个身影举起手臂，奋力一挥。顿时，大片复仇之魂从暗影中跃出，从后方直接给地狱猎犬杀了个戳手不及。而在那身影的后方，全副武装的女猎手与苏拉玛方面军也终于赶到。
114章 蛋哥委屈屈
别看精灵体格纤细就觉得好欺负，卡多雷平均身高两米有余，部队精锐甚至能轻松挥动等身长的宽刃特大剑，再加上永恒之井的灌溉滋养，一对一打地狱猎犬这种恶魔杂鱼还是有很高胜算的。
更何况前面有过经验，加洛德的部下更是精挑细选的正规军，数百人相互配合、互助协同，如同一柄尖刀似的深深插入这群恶魔的阵地，不多时便化解了神殿的压力。
援兵及时赶到，伊利丹却并没有感觉到如释重负，反而将忍无可忍的目光，投向了那沐浴暗影的身姿。
眼看战局一边倒，方才已经冷静下来的玛维并没有突入阵线，松口气的同时，目光也迎向了猎犬尸骸另一边的伊利丹。
虽然没有做声，但那闪耀着幽光的眼眸所透露出的疑惑，令后者愈发握紧了战刃。
“这是，我的猎物。”
不甘，自己置之死地的拼命冲杀，却在斩获成果与荣耀的关键时刻，被人截胡。年轻气盛的伊利丹怎么也无法咽下这口气。
“这是战争，不是角斗表演。”
虽然认出对方是跟泰兰德有交集的奥术师，但玛维跟泰兰德也就见过几面，又不熟，哪管他那么多。见他愤愤不平的样子，冷冷回应，转身便走向战场。
对方毕竟是出于好意前来支援，伊利丹虽然不服气，但心里还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只是年轻人对功名向往的本能，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可恶！”
低喝一声，甩开糟乱烦闷的情绪，伊利丹横眉怒目，挥动战刃冲进敌阵，只求用这些恶魔的鲜血来洗刷一切。
随着玛维与加洛德的加入，恶魔们大势已去，没过多久就在广场上留下大片尸首。过量的伤亡令头脑简单的地狱猎犬感到惶恐，为避免被彻底剿灭，一窝蜂地朝着西方林地逃窜。
加洛德带来的部队并不多，外加这些怪物身手矫健，自然是无法将它们全部留下，也就没有追击。
戏剧化的是，就在这些猎犬即将逃入森林消失前的瞬间，几队角鹰骑士从天边俯冲下来。接连几轮箭雨封堵并驱赶两翼，趁着恶魔汇聚在一起，鸦堡卫队果断杀出。
退路被彻底堵死，地狱猎犬也不愧为燃烧军团的先锋，拼死反扑，尽管三方围剿，仍然拼杀至夜幕降临。
如果换了其他部队，黑夜掩护，地狱猎犬的威胁性与杀伤力肯定会上升一个巨大台阶。可惜，偏偏它们面对的是暗夜精灵。
甚至还没撑到深夜，目力不凡神出鬼没的卡多雷就以压倒性优势彻底瓦解了这群疯狂的猎犬。
——————————
“嘿，那个谁！”
接连受挫的伊利丹正坐在广场一角休息，疲惫的目光木讷地看着打扫战场的暗夜精灵。听到这莫名高亢的声音，他缓缓转头。
“你是月亮守卫？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你这叫擅离职守知道吗？”
来人身着一整套精良的雕纹护甲，相比满身血污的战士们，他浑身上下都干干净净，剑眉星目，英武非凡，极有威慑力的目光不断在伊利丹脸上与胸前徽记来回。若是一般人，被他这么一番正义凛然盘问，怕是会手足无措。
只可惜，在伊利丹眼里，对方的干净与趾高气扬，与这附近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
德斯德尔·星眼，一位优越的贵族领主，也是库塔洛斯·拉文凯斯领主的副手。虽然黑鸦堡垒是拉文凯斯家族的封地，但德斯德尔与这个家族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直属于艾萨拉女王和皇家卫队的指派。
说好听点能在职能上跟政委划等号，实际上就是执政党派扔给拉文凯斯和黑鸦堡垒的监管督查，不管在权力还是能力上都远远到不了政委的标准，真要评职称，勉强算是个书记。
事实上，德斯德尔的上任已经是在帝国统一战争之后，算是女王及其嫡系近党为了维护上层精灵权势，安插在黑鸦堡垒的眼线，并没有亲自指挥作战的经验。
而这次他之所以能担任此次行动的指挥官，只是库塔洛斯考虑到艾露恩姐妹会的自主权不受黑鸦堡垒管控，由这么个女王嫡系充当说客，更方便后续的安置和领土问题处理罢了。
伊利丹自然是不懂政治上的事情，但不管是之前的多次吃瘪，还是看德斯德尔这么一副盛气凌人的臭脸，都让他感到厌恶与不屑。
眼看这名奥术师打扮的战士，提起战刃就要走开，德斯德尔哪能让他如愿：“站住！见到长官就这个态度吗？”
“你可不是月亮守卫的长官。”
言辞犀利的反驳，德斯德尔哑口无言，瞪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地上去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月亮守卫的特殊性了，不，应该是所有卡多雷帝国的施法者都具有的特殊性。
卡多雷施法者所运用的奥术能量大部分都来自永恒之井，相比后世的凡人，他们的施法更像是萨满或龙族。不需要魔法阵列来辅助构建法术，只要对魔法结构和功能有着基本了解，永恒之井赋予的庞大且可控的奥术能量便能助他们轻易施展各类法术。
因此，卡多雷施法者真正承认的长官只有永恒之井，或者说，拥有永恒之井开发与管理权限的王室。因此，卡多雷施法者们并没有官方意义上的领袖或上司。
只不过当年为了在战场上更好的统筹利用奥术的力量，王室将上层精灵及其他施法者一同下放到各个部队，不管是训练还是作战，都有效促进了战法协同。
月亮守卫与黑鸦堡垒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并非从属，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外加拉文凯斯算是一位合格的将领，留守黑鸦堡垒的月亮守卫也习惯并默认了遵从黑鸦堡垒的命令而已。
德斯德尔平日里威风惯了，如今又手握兵权重任，想来心态上也是有些飘飘欲仙。本来是想逮住这么个机会教育教育这些低贱的下等公民，没想到这个刺头这么豪横。
自己身边还有随行的护卫看着，他不发狠，这面子不是白瞎了吗？
“我让你站住！”
虽然是个草包，但德斯德尔盛怒之下的气力也是不小，伊利丹只感觉像是一巴掌打在肩上，心中的憋屈立刻被点燃。扭过头来，那阴沉冰冷的眼神，直接让德斯德尔身后的卫兵吓得举起长剑。
“嘿，伊利丹。”正当剑拔弩张，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适时插入到双方中间，“你在战场的表现我可都看到了，非常不错。”
“拉图修斯大人。”看清来人，方才还愤懑恼火的伊利丹，居然迅速收起脸色行礼致意。
前面说了，月亮守卫没有官方意义上的领袖，但毕竟是作为一个团体，总会有申报公费、补贴以及跟王室等相关部门联络的时候。所以，各个分部都会举荐出一些有资历有经验的老前辈来负责管理。
拉图修斯就是月亮守卫驻黑鸦堡垒负责人，也是拉伊利丹进入月亮守卫的领路人。拉图修斯对他来说，正如伯乐于千里马。
这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自然是引起了德斯德尔的强烈不快：“拉图修斯，虽然这人是月亮守卫，但如此目无纪律擅离职守，我作为本次行动的指挥官，可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拉图修斯似是有些意外，倒吸一口气后看向奥术师：“嘶，伊利丹，你没跟星眼长官说吗？”
说什么？
星眼与伊利丹十分默契地露出了同一个表情。
“原来是这样。”拉图修斯一边抓着山羊胡须，一边满脸无奈地摇头：“真是抱歉了，星眼大人。这小子平时是有些沉默寡言，不善与人沟通。”
“我和库塔洛斯大人也是考虑到他这种性格，再加上他出生在苏拉玛，于是安排他作为领主大人的私人法师顾问，主要负责针对苏拉玛和月神教的公关交流。”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德斯德尔虽然骄纵狂妄，但毕竟不是傻子，并没有轻信拉图修斯的开脱。
老巫师则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释：“星眼大人在黑鸦堡垒举足轻重，事务繁忙，如果连这么点小事都要劳烦您过目，这不就成了下面人的失职嘛。”
拉图修斯不愧是老前辈了，这不着痕迹的马屁，正好拍在德斯德尔的敏感点。指挥官厚颜大悦，自然也懒得过分深究：“说的极是。还有你这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平时有机会，还是要跟拉图修斯学学，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就不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伊利丹修长的眉梢剧烈颤动着，显然是在极力克制心头的怒气。站在他身边的拉图修斯察觉到他的情绪，连忙转移了众人视线：“有时间我会敲打他的，不过艾露恩姐妹会的祭司还在神殿等我们，正事要紧。”
115章 泰奶哭唧唧
“赞美艾露恩，能在如此关头得到各位大人的支援，实在是感激不尽。”安置完大部分伤员后，泰兰德作为月神殿临时代表，总算是有了空闲时间。
“阁下倒不必如此，艾露恩姐妹会的祭司们也曾无数次为黑鸦堡垒的将士们祈祷治疗，听说你们需要帮助，我们自然是当仁不让。”
虽然卡多雷帝国的阶级问题日益严重，但艾露恩的信仰在暗夜精灵普通民众当中极具影响力。身为上层精灵的德斯德尔心里不屑，可明面上还是得聊表亲近，毕竟真要想彻底掌控卡多雷平民，借艾露恩姐妹会的手，绝对是最省时省力的捷径。
“是吗？”看到鸦堡卫队指挥官这么好说话，泰兰德也暗自松了口气，“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祭司阁下认真回答。”
话音未落，便被对方突然打断，泰兰德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您，您请说。”
德斯德尔看向连神殿门口都堆满的伤患：“月神殿接下来要怎么打算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泰兰德还以为他是在关心这些受伤的同胞，不由露出感动的微笑：“大人放心，我们的姐妹带来了苏拉玛的援军，稍后他们就会带着伤员回到永夜大教堂接受治疗。”
“那么，鸦堡卫队呢？”
“我会和其他姐妹继续留守月神殿，他们可以在这里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德斯德尔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可不行，女祭司阁下。”
毕竟是头一回接触这方面的事情，对方突然强硬的语气和急转直下的态度，令泰兰德深感窒息：“我，我向您保证，我的姐妹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治愈他们。”
“我说的不是这个。”
眼神明明躲闪又惊慌，却还故作坚强硬撑着与自己对视，德斯德尔不屑冷笑，不再周旋浪费时间，而是撕破伪装直接进入正题：“你有没有想过，留守月神殿的后果。”
“这些怪物，最近频频出现在瓦尔莎拉的各个角落。我们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出现，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攻击森林里的所有生物，更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围攻月神殿。”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黑鸦堡垒对恶魔的了解并不比艾露恩姐妹多，但这种肯定的语气，确实令泰兰德有了明显的动摇。
“但是，这里是艾露恩……”
“是的，艾露恩庇护着这片土地，月亮母亲照耀着我们。”又是极不尊重人的抢断，不过还好，他并没有狂妄到在女祭司面前抨击她的信仰，而是迅速跳过，将节奏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但她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所珍爱的信徒惨死在眼前。”
“这里没有天堑，没有高墙，就算驻守大量部队，面对那些怪物的进攻，将士们承担的风险又有多高，无意义的伤亡又要增加多少？”
“与其让我们的同胞四面受敌，我看不如带大家跟着我们，一起回到黑鸦堡垒。女祭司和你的同伴，不仅能得到足够的保护和休息，也能帮助我们的将士更快平复森林动乱。等到一切结束，再回到这里也是一样。”
听起来似乎很合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些平民伤患，艾露恩姐妹会应当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如果这样去想，那可就太天真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神子，那也是一样的。艾露恩的女祭司在普通民众心里的地位很高，看苏拉玛，靠着永夜大教堂带来的人口和宗教红利，如今都已经将gdp推到卡多雷第二了。
虽然不从事生产活动，但如果黑鸦堡垒能拉拢一批女祭司长期驻留，上层精灵的威望必然能更进一步。说直白点，剥削普通民众的时候，有女祭司的影响力在，那可就方便多了。
王权和神权之间，自古以来就没有太平的时候。要么是相争，要么是利用。上层精灵靠着艾萨拉的赏赐，几乎包揽了这个社会的绝大部分财富与权力，但这够吗？反正上层精灵都觉得不够。
至于拉文凯斯，虽然不主张，但并没有阻止，反而还同意了德斯德尔的这次行动。
说好听点，是大敌当前，局势所迫，说难听的，那就是这些贵族啊，贪得无厌。
黑鸦堡垒从来没觉得几头长得又凶又丑的猎犬有什么威胁，派出这么大一支部队，为的就是给遭受劫难的祭司们带去一种反差巨大的安全感。
至于骚乱之后，怎么留住这些女祭司。那还不简单么，留几头猎犬在月神殿附近晃悠不就行了，反正瓦尔莎拉的上层精灵都集中在黑鸦堡垒，森林内的威胁又影响不到他们。
强硬手段不可取，但想方设法的软禁控制，习以为常的上层精灵那不是妙计横生？
说实话，假如一切顺利，指不定月神教真会成为上层精灵进一步剥削压榨人民的跳板。只是很可惜啊，不管是德斯德尔还是拉文凯斯，都大大低估了恶魔的可怕之处。
“抱歉，请容我拒绝。”想起去找塞纳留斯求援和请教的玛法里奥，泰兰德硬着头皮摇头，“月神殿对于瓦尔莎拉和卡多雷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我和我的姐妹们不能这么轻易就撒手不管。”
艾露恩信仰所影响的不仅仅是卡多雷民众，同样还有森林中的动物，乃至半神。瓦尔莎拉月神殿作为支撑双方友好共存和谐共处的纽带，对姐妹会的人来说，其象征意义与价值，远远超过了她们个人的生死存亡。
虽然在战争中后期，因为月神教对自然半神和其他种族的重视，为暗夜精灵带来了一批不可或缺的强力援助。但现在这个时期，德斯德尔并不会知道这场刚刚开始的战争到底有多么残酷，对她这番媚外表现，自然是十分不悦。
“你是想说，民众与将士的生命比不过这座神殿的砖瓦？比不过森林里面的动物？”
德斯德尔自信满满地抢占道德高地，‘义愤填膺’地斥责女祭司的一意孤行。
“我没那么说过。”这一前一后的变化，泰兰德就算再没经验也反应过来了，上层精灵，果然没安好心，“况且根据教会管理条例的规定，艾露恩姐妹会对神殿及其周边无所属领地的治理，有着绝对的自主权。”
“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祭司，但在得到姐妹们认可的情况下，我有权力决定我们自己的去留。”
“你跟我谈自治条例？哈哈！”
德斯德尔放肆大笑，不加掩饰的轻蔑和讥讽，让一旁忍耐已久的伊利丹终于爆发。
“星眼大人！”眼看泰兰德满脸掩饰不住的委屈，伊利丹哪管得上那么多，大步向前，无视拉图修斯的阻拦，直挺挺挤开卫兵，站在德斯德尔面前，目光如炬地直视着他的双眼。
“伊利丹，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德斯德尔双眼微眯，言语中处处是威胁。
他当然能看出对方那毫不遮掩的愤怒，这番话就是在警告他，身为月亮守卫的一员，可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不过，蛋哥之所以走上仕途，之所以急于求成，为的是什么？那不就是为了这个从小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少女吗？
伊利丹……
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泰兰德看到自己的挚友挺身而出，感动是感动了，可一想到对方职务上的敏感，脸上顿时浮现起担忧。想要阻拦，可正直的蛋哥连瞬间的犹豫都没有，拳一握，牙一咬，气势汹汹地就开口反驳。
“大人，我们无权强迫或干扰艾露恩教会做出她们自己的决定，这可是女王多年前就赋予她们的自主权利！”
很失望。
德斯德尔闭上眼，重重叹气，也不回应，只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拉图修斯。后者同样失望摇头，随即上前拉住了这个愤慨的年轻巫师。
“伊利丹，见好就收，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
听到这刻意压低声音的怒斥，伊利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曾被自己无比尊敬的奥术师：“拉图修斯大人，我们不该做这样的事情，这不是……”
“我可不是在强迫你们，女士。”另一边，德斯德尔直接将伊利丹无视，再度朝泰兰德发难，“那些怪物遍布林地，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民众和将士出现伤亡，你们需要黑鸦堡垒的保护，黑鸦堡垒，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这是我们权衡所有利弊后，做出的提议，你可以接受，也可以坐视人民的牺牲。正如你所说，选择在你。”
还是那句话，这根本不是平等的商议，而是赤luoluo的威胁。
接受，月神殿居家迁入黑鸦堡垒，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这里，而且上层精灵一定会大肆宣扬并利用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不接受？回头这家伙将所有罪责和牺牲扔过来，月神殿敢接吗？接得住吗？
泰兰德牙关紧咬，作为一个没什么从政经验的小，姑娘，她根本没有办法做出选择。两条都是绝路，不管怎么选，她都会成为艾露恩姐妹会的罪人，人民的罪人。
看到她这般模样，德斯德尔笑得那叫一个开怀。可惜，他笑得太早了，他显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在艾露恩的眼里，那可是比亲女儿还要亲。
“你们，在干什么？！”
116章 欢迎来到对抗路
凌厉的呵斥，不加掩饰的愤怒，铿锵有力的问话，如同一柄长刀，生生砍进人群。
一股仿佛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惊骇，瞬间冻结了星眼指挥官脸上的自鸣得意，跟随众人一同转移视线，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提着锋锐的环刃，大踏步上前。
“玛维。”来人那锐不可当的气势，对于德斯德尔来说，自然是心里一咯噔，但从泰兰德的角度来看，这简直是天大的救星，以至于激动得连敬称都忘记。
“今天有多少人付出性命？有多少人身负重伤？你们都没看见是吗！”凶狠的目光拉枪线似的扫过所有人，影歌女士根本不管什么官职权贵，上来就是一通大发雷霆，“将时间平白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亏你们还是上位者，脸面何在？”
艾露恩姐妹会名义上的领袖就一个没在场的高阶女祭司，这番话看似是一杆子撂翻全场，实际是在说谁，众人心里都有数。
德斯德尔老阴阳人了，哪能听不出她话里有话，顿时脸色铁青。但被她一开始的气势镇住，他一时拿不定对方身份，只能装作不懂，强压怒气开口询问：“阁下是？”
玛维的性子可不如泰兰德那么热情，哪怕对方是一方指挥，她眼神中的讥讽与厌恶，依旧是毫无遮掩：“狂妄自负，愚昧无知。”
好嘛，这疯女人上来就骂了指挥官个狗血淋头，连同为上层精灵的拉图修斯都忍不下去了：“这位女士，我明白战争给你带来的心理阴影，但我们正在商讨公务，有什么事不如等……”
“明白？”拉图修斯虚与委蛇好巧不巧地引爆了玛维心里的火药桶，“不，你们根本就不明白，根本就不明白我们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影歌女士情绪激动地挥动环刃，呼呼作响的劲风，惹得卫兵纷纷抽出兵器，紧张兮兮地挡在指挥官身前。
可玛维根本不在乎，刀锋一般的目光，血淋淋地刺在几个上层精灵的眼眶中。
“收起你们可笑阴损的政治游戏，你们调查过这些怪物的来历吗？知道它们是什么吗？”玛维愤慨地将环刃指向那些被堆积焚烧的地狱猎犬尸骸，用力过猛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颤动着，“那是恶魔，是来自扭曲虚空，势要毁灭诸界的燃烧军团！”
“波及整个艾泽拉斯的灾难即将降临，可你们，你们居然在这里为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争得面红耳赤！”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她在宣泄。
言之凿凿的宣告，是那么不容置疑。掷地有声的呐喊，怒其不争的悲痛，所闻者，皆感胆颤，皆无勇气与之对视。
但，泰兰德感觉到了，如此大义凛然的发言，却仿佛将埋藏在心中的一切都彻底释放。她在宣泄，宣泄她的怒火、她的急迫还有，她的恐惧。
是什么，能让玛维·影歌，如此仓惶？是她口中的，恶魔？
不，不全是。
玛维只是亲身体会过，体会过那来自扭曲虚空的毁灭力量，有多么强大，多么可怕。更体会过自己在这力量面前，有多么无力。
那黑翼的恶魔，横穿暗夜要塞的不可一世；千百人密不透风的围堵，却被他一举冲破；根植无数年的守护之树，也被他一剑穿透。
尤其是她引以为傲的技能，以及令她倍感骄傲的同伴，统统都在他的面前毁于一旦。
所幸高阶女祭司也在场，救回了垂危的友人。可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以及不可磨灭的，恐惧，已经在她脑海中，留下一道撕心裂肺的疤痕。
那个离群的恶魔，兰洛斯。
每每想起那双仿佛能遮蔽天空的漆黑之翼，玛维整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如今，恶魔的力量居然在艾泽拉斯的大陆中心悄然盛放，她怎能不急？怎能不慌？
可偏偏，在她奋勇杀敌之后，在她全力扑到止损工作中时，这群上层精灵，居然借着支援的名义耍如此手段！玛维如何能忍？若不是长年累月接受艾露恩的教诲，她恨不得破口大骂，恨不得直接用唾沫淹死这群草包！
“注意你的态度，女士！”上层精灵虽然吃的是艾萨拉的软饭，但面对一群贱民，德斯德尔怎么可能忍得住被他们指着鼻子骂？
“在你面前的，可是鸦堡卫队指挥官。”
早已做出备战姿态的卫兵们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雷霆般的轰鸣炸响，整个神殿广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不过玛维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以苏拉玛的名义警告你们，放下武器！”加洛德不愧是好弟弟，几乎立刻作出反应，直接带着随行将士站了出来。
双方的刀剑差之毫厘就要碰撞到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发出火花。眼看事态发展如此焦灼，拉图修斯不得不以和事佬的姿态又站了出来。
“你是，加洛德·影歌？那么这位，就是玛维女士了吧？真是幸会。”拉图修斯按卫兵们手中的武器，只身来到加洛德面前。
黑鸦堡垒和月神殿的管辖区域毕竟是挨着，平日里总归会有合作、互助或是摩擦，因此拉图修斯是知道玛维的。
只是刚才泰兰德没什么存在感的惊呼没人听见，且玛维经过苏拉玛的事件后，将原本轻量级的护甲换成了更厚重的武装，头盔也只是露出一双眼睛。他们自然想不到这个风风火火的女祭司，居然就是曾多次与黑鸦堡垒友好交流的玛维·影歌。
现在闹得有些下不来台，拉图修斯连忙借着往日的交情来和稀泥。
眼看对方的身体就要碰到自己的剑刃，他却不自知一般依旧没有减速，加洛德也只能主动收回长剑：“幸会，拉图修斯大人，我们是奉大魔导师的命令，专程前来支援月神殿，协助艾露恩的女祭司们渡过难关。”
一方面搬出艾利桑德的名头壮声势，另一方面直接了当地说明自己是站在女祭司这边。加洛德神色严肃，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身后的玛维。
自己姐姐的表现及情绪，令他震惊之余，也充满了揪心。他一直以为玛维的阴郁是因为之前的挫败，却不想她心里居然积压着这么多忧国忧民的沉重负担。
她的这番失控，深深刺痛了加洛德。以至于哪怕对方是上层精灵权贵，他也敢果断亮出武器。
“两位大人，眼下形势不明，那些恶魔说不定还潜伏在四周伺机而动，现在来争论自治和主权问题，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
“连内部矛盾都无法处理，谈何抵御外敌？”玛维是发泄爽了，可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臭骂的德斯德尔可还憋着气呢，偏偏拉图修斯做了和事佬，他只能生生咽下，暂且作罢。
“这不是内部矛盾，只是你们单方面的独断专行，但现在我并不想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吐不快，玛维这会儿也冷静下来，投以泰兰德一个赞许的眼神后，她站到了德斯德尔面前，“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是一场浩劫，如果你们不正视恶魔的威胁，黑鸦堡垒，很快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影歌女士，这算是威胁吗？”虽然这番话不像是编造，但黑鸦堡垒也算是上层精灵的标杆了，拉图修斯自然是反感听到这样的话。
“不，这只是警告……”本来想要趁此机会将恶魔的情况公布出去，但玛维的目光恰好捕捉到天边那一抹迅速逼近的身影，神色陡然凝重。
117章 正直小郎君
拉文凯斯是老牌贵族了，在雄厚资金以及官方的支持下，黑鸦堡垒的建设，那可谓是处处都透着富丽堂皇的精致主义。
墙壁与天花板，遍布精雕细琢的纹路，大量花窗结构在灯具火盆的映照下显得五光十色，走廊与房间里更是全都铺设了色泽鲜艳的地毯。至于各种复杂精巧的装饰点缀，那更是数不胜数。
尤其是库塔洛斯的会客厅，处处透着金币气息的装潢，惹得古德曼根本收不回目光。
“好久不见，法罗迪斯。”几乎在两人走进房间的同时，伏案沉思的库塔洛斯眉头舒展，连忙起身相迎，“你这家伙可真是，一声不吭跑我这儿来，害得我都没时间给你接风洗尘。”
两人同为一方领主，甚至法罗迪斯王子全权掌握纳萨拉斯政商军事的一切决策，相比处处受限于女王及其党派的黑鸦堡垒，这位的身家，说略高于库塔洛斯都算是谦虚了。
“你客气了，库塔洛斯。”法罗迪斯虽然心里装着一大堆的事儿，但看到亲近女王的拉文凯斯家依旧如往常那般友好，他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其实我本来也只是路过，拿了通关文牒就要一路去往辛艾萨莉。可进入堡垒前，恰好看到鸦堡卫队的大量开拨，感觉不太妙，就想问问看你这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闻言，一旁被财富迷了眼的古德曼终于回神，凝重的目光与法罗迪斯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反差强烈。
没错，一开始他俩的计划是想着靠法罗迪斯的领主身份，拿了通关文牒就离开黑鸦堡垒，不给库塔洛斯纠缠的机会，以防忠于女王的拉文凯斯家族趁机使绊子。
但黑鸦堡垒为了支援月神殿对抗恶魔，竟派出半数有余的大部队，这显然有悖于女王肃清艾泽拉斯的阴谋。
这是个好消息，拉文凯斯家族的基业毕竟都在黑鸦堡垒，不像其他上层精灵那样长期定居王都，会被艾萨拉轻易洗脑。如果运用好这一点，说不定能暂时将他们拉到盟友的位置上来。
法罗迪斯敢带着潮汐之石找艾萨拉，自然是没想着能活着回来。他不怕死，但害怕失败，他的支持者，他的同伴太少了，唯一一个古德曼还来历不明不知底细。
如果能得到黑鸦堡垒的协助……
不过，不能着急。法罗迪斯暗自压下心头的激动，虽然拉文凯斯一家不算是上层精灵，但毕竟是老牌的亲王党贵族，若是直接提出要针对女王，自己今天怕是出不了这个门。
“哈哈，不愧是年纪轻轻就继承了法罗迪斯宫廷的王子殿下，这么多年来，还是一位不怕吃亏不怕麻烦的模范绅士。”以法罗迪斯宫廷的名望和社会地位，自然会与拉文凯斯有不少交流，库塔洛斯看到老相识一如既往，那是真高兴，连语气也明显近亲了很多。
“我就先谢过老弟关心了，不过只是一些小事情，也用不着麻烦你。”
“是那种长相恐怖、嗜血成性的猎犬，对吗？”
见他似乎对这件事格外上心，库塔洛斯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并没有正面回答：“你……哦，卡斯特跟我说过，是你帮他们干掉了那头巨型猎犬。”
“不仅是那一只。”毕竟是机密的军事行动，法罗迪斯想深入探讨，就不得不抛出诚意，“事实上，法罗迪斯宫廷与纳萨拉斯守夜人已经跟这些怪物有过多次的正面交锋。”
“据我了解，它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恶魔，是一支极其庞大恐怖的军团。而这种地狱猎犬，仅仅只是它们用来侦察探索的先头部队。用以侦察的部队突然对一个偏僻的非军事据点进行集中打击，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这是库塔洛斯第一次听说燃烧军团的事情，虽然心里隐隐有一种莫名的骇然，但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在另一个方面：“你说这些，恶魔？出现在了纳萨拉斯？什么时候的事？”
坏了。
旁观的古德曼暗自捏了把冷汗，尤其是看见法罗迪斯也明显停顿时，他更是觉得紧张。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毫无疑问会暴露他俩的意图，法罗迪斯，你会回避吗？
事实证明，耿直的王子殿下果然是耿直。
“就在不久前，艾萨拉的使者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任务，当我们按照她的要求建成传送门后，大量恶魔从中涌出，烧杀劫掠……纳萨拉斯时至今日都还笼罩在这场灾难的阴霾之中。”
“你说，艾萨拉？”库塔洛斯的质问，一是对方的不敬，二是，不信。卡多雷的光中之光，怎么可能会将灾难带给她所珍视的人民？
“法罗迪斯，这可是非常严重的指控。”库塔洛斯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肃穆的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只要你收回这番话，我可以当没听过。”
迎着那陡然威严的神色，法罗迪斯长长叹了口气：“我做不到，因为那就是事实。”
他完全可以编织一个谎言，来利用库塔洛斯对艾萨拉的忠诚，但他没那么做。不是做不到，而是……
“既然如此，库塔洛斯，那我就把话说开了吧。”法罗迪斯重新振作起来，不再绕弯，直接将自己此行计划除潮汐之石外的大部分，都托盘而出。
这番变化，看得古德曼那叫一个无可奈何。
“你怎么敢？！”
果然，忍住怒火听完他发言的库塔洛斯拍案而起，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鼻子怒斥：“身为尊贵的上层精灵，你怎能无端猜忌，诋毁女王？”
“这是事实。”
“狗屁事实！”库塔洛斯的情绪十分激动，不仅是因为对方严重冒犯了自己和其他同僚顶礼膜拜的女王，更是因为他的身份，他这不仅是当着自己的面践踏上层精灵脸面，更是对贵族和王权的挑衅。
“你这根本就是凭空诬陷，恶意抹黑。无凭无据，就在这里夸夸其谈，那我是不是也能这么说：这些恶魔根本就是你纳萨拉斯搞出来的，如今控制不住扩散到瓦尔莎拉，你法罗迪斯为了推卸责任，竟不惜反过来诬告女王陛下。”
这倒打一耙的行为，惹得法罗迪斯几乎跳脚：“一派胡言！你这才是凭空捏造！”
“真的是这样吗？”库塔洛斯似乎被自己一怒之下的发言说服了，眼神越来越坚定，质问也越来越理直气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女王的传唤过去这么久你才出发？为什么你抵达黑鸦堡垒的时间，正好赶上恶魔围攻月神殿？为什么我的巡察部队正巧被你救下？”
“这都是……巧合……”法罗迪斯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是啊，这么多巧合，说出去谁信呢？
见他这解释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库塔洛斯重重一哼，直接转过身去：“我会让信使把这些情况尽快带给女王陛下，一切判罚，由她亲自定夺，你自己做好登记就离开吧。伊莉萨娜，送客。”
门外守卫推门而入，站在门边，静静等待王子的动作。房内沉默良久，就在拉文凯斯领主忍不住想要继续催促时，耳边悠悠响起法罗迪斯无力的声音。
“库塔洛斯，你果然知道艾萨拉在监视纳萨拉斯。”
拉文凯斯领主停顿片刻，微微扭头，用一种十分郑重的语气回应：“你错了，法罗迪斯，这不叫监视。人民、土地，卡多雷帝国的一切，都属于我们的女王，我们的光中之光。”
即便是背影也透露着强烈且清澈的崇拜之情，法罗迪斯自知无法轻易改变他的想法，失落摇头，迈动重逾千斤的步伐，转身就要跟着伊莉萨娜几人离开。
“所以，你们终于谈完了？”
即将落下的帷幕，被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拦下。尽管浑身裹着一层朴素无华的守夜人装甲，尽管平平无奇的头盔盖住大半张脸，但那跟随脑袋，放荡不羁摇晃着的灰色束发，简直比探照灯还能吸引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