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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皇叔     宁若白衣误丹青txt下载     宁若白衣误丹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二十四章 道山居

    陆渊按宁裴山的要求将他需要的东西都一一送了过来。

    整个下午,宁裴山都在道山居中布置法阵。

    他有预感,这次离开后或许会有很长不断时间,回不来这里了。

    为了加固法阵,道山居内的格架又添了两个,按顺序罗列着从凉广楼那搬回来的封魔坛。

    一些法器与大件的灵盘也被宁裴山一并从圣水寺移了过来。

    地上林林总总堆放了一些,乱中有序,都是按照法阵的走势,被他做了镇压的阵眼。

    道山居已经是宁裴山在凉广楼事发之后,第二次进行加固了。

    做完这一切,宁裴山坐在玉制的三清石像旁的石凳上,渐渐静了下来。

    宁裴山环顾了四周,看着案上的香烟缭绕,嗅着这整室独特的一股香气,微微有些出神。

    还有是自己什么遗漏的?

    似乎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的弥补了。

    要说封魔井那块?

    齐家家主齐谦爵伤势未愈,一直在青城山老宅养伤。陆渊亲自去了一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将圣水寺归入齐家的照拂范围。

    齐家自然知道封魔井的恐怖,以一家之力并不能镇压。便以二十四门之首召开了议会,以轮值之期共同镇守封魔井。

    之后,宁裴山以“借与”的名头,将自己制成的三件顶级的法器送到了齐家,让其代为保管,已备镇压之用。

    说是“借”,齐谦爵自然是懂对方的意思,欣喜的收下了。

    至于叶持坤的伤势情况。

    毕竟上了年纪,虽用上了半只“红管药剂”保住性命。未来两个多月,叶持坤怕是只能在床上度过。可圣水寺的死伤太多。

    叶持坤于心不安,能坐起身来时候,便拨着佛珠替亡魂诵经超度,让死者可以往生极乐。

    而言舟迎没什么好说的,一早就道别过了,宁裴山不想再徒增伤悲了。

    宁裴山抬头看了看,这满室堆集的物品,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想要带走的。

    千年的岁月,自己依旧身无长物,左右不过一直伴随着自己的这把古剑,以及案桌上的这块刻着自己名字的碧绿玉佩。

    轻轻拿起置于手中,宁裴山低头看着它,入手冰凉到温润的触感,指尖在上面摩挲而过,经历了千年的山河气韵将玉佩养的极为通透,似乎已染上了灵气一般。

    看着这块玉,宁裴山的思绪渐渐飞的极远。

    山河岁月太长,而这世间太浅,没有什么是自己可以驻足留恋的……

    姜欢愉醒来之时,天色已有些暗了,整个房子都没有开灯,陷入了一片朦胧的昏暗中。

    空寂的房间里醒来,外面的天已暗了。醒来短暂的忘却世间空间的感觉,引发了一种被世界遗忘的错觉,那一刻,心底的孤独被表现的淋漓尽致。

    室内没有一丝声响,整个世界仿佛的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下意识的寻找,姜欢愉心底有些慌乱,赤足走出了宁裴山的卧室,转头却见自己所在的二楼旁一处角落亮着微光。

    微弱的灯光从门内透出,回忆里那处之前似乎并没有房间,此时却多了一扇门。

    一股异香在空气里飘散来,连内里的光线也是如在风中摇曳一般忽明忽暗。

    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即将消散的明灯,在黑暗中牵引着姜欢愉的目光。

    她不由自主的向着那个方向迈开了步子。

    顺着墙壁一路走去,手下触碰着墙壁传来的冰冷,姜欢愉才想起之前这处是一副石刻的浮雕。

    一直以为二楼上只有宁裴山的卧室以及他的书房,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藏了一处暗室!

    站在门口,姜欢愉朝里望了望,室内却不比外面,整个房间内灯火通明!

    一眼望去,房间面积算不得小,像是上下层打通的样子。

    这里似乎是宁裴山的仓库,堆放着许多的架子。上面摆着不少瓶瓶罐罐的东西,而满地堆着一些石像器皿,就这样散落的放着。

    室内焚着香,味道浓郁,却与宁裴山身上的那股并不相同,更加接近寺院里的味道。

    室内像是冰窖一般,一股凉意的气息伴随着这香气飘了出来。

    室内没有开灯,各处焚着长明灯一样的灯盏,几十只灯火照亮着整个房间,使得室内寒气带上了些许暖意。

    姜欢愉将视线移了移,她便看在烛火照耀下,那个让她心脏加速跳动的人。

    如落坐于灯火银花处,宁裴山手握一块翠绿的近乎发黑的玉佩端详着,玉佩下打着红色的流苏,从他的手心一直顺在衣摆上。

    手指上戴着一只玉戒指,而在他的手腕上,还配着一串黑色手串。

    烛火落在他的侧颜上,如月下湖畔掌灯的仙,岁月静好不外如此。宁裴山依旧是最初自己在东郊废墟见到的那套睡袍,穿着极为随意,亦如初见时分。

    姜欢愉不由想起书中的一句话:他身上的温暖蛊惑了你,让你误以为那就是爱情。

    姜欢愉有些怀疑自己此刻还在做梦,否则怎能如痴如醉的看呆了去。

    可她手下冰冷的触感不断的提醒着她,这里是宁裴山藏起来的暗房,如此自己就该知道深浅,不该靠近。

    宁裴山心口那道灵气不由的窜动了两分,使得他回过神来,抬手下意识的捂着心口,而一抹人影却入了她的眼角。

    哪怕多年后,姜欢愉依旧记得当时宁裴山脸上的笑。

    宁静而安详,与春日的清风拂面不同,繁盛如夏日繁盛的香樟。

    不由令人在流年里忘记花开时的惊艳,感恩的相信,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宁裴山朝着她招了招手,而后者犹豫的看了看四周,小心的走了进来。

    缓步走下楼梯,赤足踏在台阶上,发出一阵极轻的响声。

    地面是与外面极为不同的,豆绿色的青石板铺了满满一室,寒气似乎是从地面透上来的一般,有些刺骨一般的寒。

    缓缓走到宁裴山跟前,他抬起手伸向了对方。

    姜欢愉手指落在宁裴山温暖的手心,一股由心底外透的暖意瞬间驱了身体内的寒意。

    姜欢愉有种从梦中走回了现实既视感,整个人都每一寸毛孔都能呼吸到了氧气,像是打破了结界,连周围的声音都清晰了起来。

    手指握在宁裴山的手中,他牵着自己,眼中的光有些莫辨的难言,看着这样的宁裴山,姜欢愉下意识用上了些力道,将对方反握的更紧了!

    宁裴山眨了眨眼,薄唇轻启,如低喃一般唤了一句。

    “欢愉……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百二十五章 千年的孤寂

    姜欢愉不懂宁裴山的意思,看向对方的眼神同样迷惘,而后者却似乎并未想得到地方的回答,低下头,自顾自的轻笑了起来。

    仿佛方才的问话是一个错觉,宁裴山换了个话题。

    “你醒了?饿了吧,可想吃什么?一时发呆忘了时间,我叫人送一些过来。”

    说罢,似乎想起身去吩咐人,可却被姜欢愉一把按了回去。

    宁裴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解的抬头看向对方。

    而落入眼眸的,却是姜欢愉眼中仿佛要落泪一般的伤心,她张了张嘴,半晌最终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言,宁裴山微微一愣,看着对方更为诧异了。

    原来姜欢愉并不是不懂,她心思极为敏感。许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却让自己没心没肺表示并不在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她只是不想对方也跟着她同样的难过。

    宁裴山一抹笑容再次挂上了嘴角,拉过对方,在另一旁的石凳上落了座。

    “你想听我的故事么?”

    后者愣了愣,点了点头。

    宁裴山眼神柔和了许多,抬手抚了抚对方有些凌乱的发丝,认真的看向对方的眼。

    “我曾跟你说过,我是一个天师。”

    姜欢愉点了点头,宁裴山的确说过。

    只是自己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天师。不穿道袍,也没有到处招摇撞骗跟神棍似的,不替人看风水,甚至还真能收妖降魔!

    “只是你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已经活了一千零六十二年。”

    闻言,姜欢愉眼珠子瞪的老大,她下意识有些不接受这套说辞。可宁裴山眼中的光太过认真与凝重,甚至还有无奈的轻叹。

    从对方口中说出话,姜欢愉知道宁裴山没有在骗她……

    可一个人怎么能活到千年!?

    这还是人么!?

    姜欢愉握住对方的手指轻轻一颤,而后者却握紧了她。

    “你……是鬼?”

    姜欢愉心中有些猜测,不由直接问出了声。

    在自己的身上有太多诡异的事发生,而自己见过了也遇到过了那么多鬼魂,一个活了千年的“鬼”出现在自己身边,似乎这让她更好接受一些。

    宁裴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拿过对方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说道。

    “我不是鬼,你看,还有心跳呐,连体温都是热的。”

    神色一暗,宁裴山轻轻放开了对方的手掌,接着又道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源远流长的岁月,宁裴山的记忆如倒了带一般,从最开始跟姜欢愉讲了起来。

    “我醒来时候,是在隗云山的古墓之中,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当我走出来的时候,看着整个天地,一点记忆都没有。那时正是五代十国的战乱时期,而我出来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刘译,刘承最小的儿子……”

    隗云山便是两人相遇的地方,开启了宁裴山辅助其开立东唐皇权的路,只是刘译的下场是宁裴山算不到的。

    “我辅佐刘译开立东唐,定都盛京,并且先后册立过三代君王继位,岁月荏苒,白驹过隙。整个东唐王朝的沉浮都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甚至史书上一笔也未留下。故人一个个化为一黄土,而我却一直不老也不会死……”

    东唐时候发生了太多事情,刘译、东邺、李、细雨、玉虚以及宁裴山的修道之路,只是身边的人,都将自己当做异类。

    “那些曾经的挚友只要一发现我的秘密,便会疯魔一般的将我当作怪物,疏远我,恐惧我,甚至追杀我……哪怕之前的我们,是私交甚好的友人。一开始我并不理解,可到后来,受伤多了,也渐渐懂了。人性就是这样,长生是千万年所有人最终的**。”

    **是人心中的魔,能让活人吃掉恶鬼,吃掉死尸,甚至吃掉其他活人。

    “也许他们是对的,我的确是个怪物。可他们又怎么懂这种孤寂与痛苦。我的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始终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年华老去、离世,这种分别的苦痛,是我从来不敢去想象的噩梦,可我却要经历无数次,永远没有终点。”

    “你知道么?我认识叶持坤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沙弥,跟在静远主持的身后老犯错。这一晃都已经是六十多年过去了。”

    说罢这句,宁裴山像是想起有趣的回忆,眸子垂了垂挂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样的日子太过可怕,我放纵自己迷失过,我入过魔,杀过人,可这样的日子没有一丝快乐,却令我更加恐惧。我不敢亲近任何人,不敢再用心,也不能动心,我不知自己为何而活,我的彷徨与害怕都只能用修道维护正义之事来填充。也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住我的本心,不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迷失。”

    “所以,我是一个看尽世间无常,只管鬼道之事的天师。相比人来说,这些邪祟比人要好理解太多了。”

    姜欢愉抿了抿唇说道。

    “所以,我的亲近让你觉得困扰对么?所以,你离开是因为我?”

    宁裴山摇了摇头,有些苦涩的说道。

    “你一直将我当作救赎,在我身边便看不见鬼了,可你怎知是你自生魂魄受损阳气太弱,从而易招致鬼怪的缘故。”

    这句说完,室内一时灯火闪烁,仿佛随时要被熄灭一般。而搁置在格架上的封魔坛竟然开始不断抖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仿佛下一秒便要冲破了封印!

    姜欢愉一时被吓了一跳,连忙望向四周,看着满室的动静,站起了身。宁裴山眼神微扫,眉心动了动。他的确有些低估姜欢愉这残缺灵魂对于鬼怪的诱惑力了。

    宁裴山内力一提,手如虎爪一握,不远处的佩剑便径直飞入了他的手中!

    宁裴山左手腕微微用力,青霜寒芒的剑锋出了鞘!

    一时,四周鬼怪们的躁动戛然而止!仿佛方才的躁动只是幻觉一般!

    “我修行的气韵为山河一脉,这些邪祟若离近了,便会直接烟消云散。”

    宁裴山言语清冷,手中出鞘的宝剑上是金藤刻绘的花纹,交缠在剑身上。

    哪怕经过了千年,这柄剑依旧锋利如初,削铁如泥!

一百二十六章 你是我的日食

    宁裴山的气韵透过手中的剑气,如回音一般荡漾在房间之中。

    剑芒如带有静音效果,四周封魔坛中感应到姜欢愉灵魂香味的邪祟,瞬间又沉寂了下去进入了沉睡。

    “这柄剑自我从墓中醒来便在身边了,这千年一直陪在我,算得上相依为命了。”

    剑身上似乎被磨掉了一些印记,只剩下一个较为模糊的“钧”字可以辨别。

    宁裴山拇指在寒芒上轻触,抬起头目光又落回了姜欢愉脸上,轻轻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赶你走么?”

    寒芒在手心迅速划过,一道血痕便再次出现在了宁裴山的右手心!

    “你……?”

    姜欢愉被宁裴山毫无根源的动作吓了一跳!

    这是宁裴山第四次伤到他的手了!

    正想喝制,姜欢愉不由的又想起之前在叶持坤病房的事。张了张嘴,又用手捂住,只是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的动作。

    她完全不知道宁裴山到底想要干什么,甚至不知道对方这“伤害自己的行为”与“赶走自己”到底有何种联系!

    “你看,我一直在流血对不对?”

    宁裴山朝着对方扬了扬手心,血珠正不断顺着他的手腕向下淌着血。

    姜欢愉看在眼里,眉心不由的皱了皱,她很想骂一句,宁裴山你是疯了么!

    “够了!别弄了,宁裴山。”

    姜欢愉已经不敢再看,对方的血不断溢出,犹如她的心脏都在滴血一般,疼的发紧。

    姜欢愉不知道宁裴山到底想要证明什么,有什么是不能直接跟自己说的!就像方才他同自己说“他是个活了一千年的怪物”也不用如此的!

    只要他说,自己便信……

    “抱歉,又吓到你了。别怕,一会就好。不信你去门口那边再看看?”

    宁裴山站起身朝内里又走了走,示意姜欢愉跨上道山居的台阶走到门口。

    纵使姜欢愉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她也照做的。她需要宁裴山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这个答案是多么的荒谬,她会信。

    一人站在道山居的楼梯上,一人站在室内的角落。可待两人隔开一段不小的距离后,姜欢愉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宁裴山依旧朝着她扬了扬手,在他的手心中那道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愈合着!

    姜欢愉用力的眨了眨眼,再次睁开时候,那道伤口已经停下了血珠,只留下血液流淌过的痕迹。而那道颇深的伤口已经完全合在了一起,留下了一道不太清晰的红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怕是怎么猜测也不会想到,宁裴山的伤势竟然是这样的情况愈合的!

    眸子低垂,姜欢愉脑海里的记忆疯狂的倒带。

    片场女人的划伤,对手戏时候的剑伤,叶大师病房里的刀伤……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觉,宁裴山的确受伤了!

    一步步走下楼梯,姜欢愉来到宁裴山跟前的时候,眼泪早已不知何时溢了出来。

    宁裴山会流血,会受伤,哪怕他活的比任何人都要长,也只是他比常人好的更快一些,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疼!

    宁裴山有血,有肉,他不是怪物,哪怕他千年不会老去也不会死去,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也可正因如此,他比常人活的更为艰辛,受过的伤,流过的血也更加的多!

    拉起宁裴山的手,握在手心里,虽然只是一道极浅的红痕,可姜欢愉心疼极了,甚至不敢大力的去握它。

    “……很疼吧?”

    宁裴山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习惯了。”

    是的,除了习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宁裴山拉着姜欢愉再次坐在石凳上。

    “我不会老,不会死,是因为我可以这样快速的复原自己,哪怕受了再重的伤,也能在短期内恢复过来,甚至都不会在身上落下伤痕。而你,姜欢愉,你是我活了千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让我愈合能力停滞的人。”

    姜欢愉目光有些变化了,望向对方甚至带着不可思议的颜色。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

    “是啊,我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是你,可我也不知道。我从未想过,遇到你会是我的劫数,姜欢愉。”

    宁裴山看向她的眼中的神色隐晦难辨,片刻便将眸子移向了窗外的方向。

    夜空里的星河盘乱了,正如陆渊所言,日食将至。

    “大约因我修行山河一脉,气运更是随了这天地山河之势。每逢日食,我的愈合能力便会停滞,就如同遇到你这般一样。只是我在食甚之时受了伤,并不会因为日食结束而减少影响。我的复原能力会无比缓慢,并且进入假死状态,需要沉睡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愈合。只是如果伤势太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姜欢愉,你是我的日食呐,而后天,真正的日食,也即将来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此次有太多不祥的预兆了。或许你的出现,早已意味着我终结的指引,这千年的命熬到头了吧……”

    宁裴山说的无比轻松,求死是他漫长岁月中真正找寻的归宿。

    可这话落在姜欢愉的耳中,整个人如一盆凉水从头直接淋了下来。

    姜欢愉一把死死拉住宁裴山的手,不停的摇头。她从未想过对方与自己竟然有这些联系,而自己竟然会给对方带来如此劫难!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宁裴山!”

    宁裴山会死!?不,他怎么能死,他不是长生不死的么!

    宁裴山看着姜欢愉,不由的摸了摸她的发丝,安抚住她。他并不想姜欢愉再误会下去,自责的更深。

    “这些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事,你我无法强求。我赶你走,从来不是因为我讨厌你。而是在我身边,太过危险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护你,我怕……会害了你。”

    姜欢愉看着宁裴山望向自己的目光,心中竟没有底一般的心凉,她心中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不安,不断的侵蚀着她,心脏像是空了一角。

    宁裴山眼中的光太过柔和,如洒落而下的月光,而姜欢愉却偏过头害怕的退出了他的掌心!

    “宁裴山……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姜欢愉满脸惊恐的看着对方,她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可她的第六感从来敏锐的洞察一切。

    眼下宁裴山这些动作、这些话语,仿佛像是在交代自己的遗言一般!

    她不能不怕!

一百二十七章 抽魂融魄

    有些诧异姜欢愉的感知,宁裴山眸子闪了闪并未接口。

    他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的案桌上。

    一粒一粒解开自己衣襟前的纽扣,露出光华结实的胸膛。

    在宁裴山的胸口,之前还清晰可见那枚有碗口大小图腾纹样的金色环纹,此时竟然已经有些模糊了。

    宁裴山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环纹也再次隐入了皮肤之下,连颜色都淡去了许多。

    宁裴山从三清玉像前的香炉中,取出了一些香灰,在自己的心口处,两指并拢沾过香灰如画符一般,快速的书写了一道咒文字节!

    姜欢愉不知道宁裴山想要干什么,她直觉对方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脚下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一时不查竟踩在了地上的石像一角。

    身子有些不稳,姜欢愉连忙回头扫去一把扶住,让自己站稳,可再转回视线看向宁裴山之时,他已到了自己跟前!

    不由分说,宁裴山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腕,死死不松!

    “有些东西,该是时候还给你了……”

    说罢这句,宁裴山一掌拍在自己的心口上!五指若虎爪一般,抠在自己心口,仿佛想要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似的!

    姜欢愉整个眼珠子瞪如铜铃,连嘴巴也下意识的微微张开,她惊恐的用力挣了挣自己的手腕,宁裴山握的太紧,她根本却没有办法逃离!

    看见一点点靠近跟前的人,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宁裴山!”

    你要做什么!

    而宁裴山的口中,一段生涩隐晦的法咒出了口,随着他的唱音,姜欢愉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停的加快起来!

    整个心脏似乎想要蹦出身体一般,撞在她胸口的皮肤上!

    这种来自灵魂的律动牵引着姜欢愉,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般!

    宁裴山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些,右手指下隐隐用力,一道苍蓝色的灵气竟硬生生的被他从自己体内抠了出来!

    宁裴山额头上汗如雨下,不过几个呼吸,背脊上的汗已经将整件衣服都打湿透了!

    灵气的尾端还挂在宁裴山的身体里,而此时,在宁裴山胸口的金色环纹再次浮现了出来,甚为清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股灵气被宁裴山完整的从自己的心口抽出。

    随之而来的剧痛,像是硬生生的挖掉了自己心脏上的一块肉,钻心蚀骨!

    可握着姜欢愉的手腕的掌心,也只是颤了颤,力道一分也没改变。

    灵气离了体,在宁裴山的右手指尖萦绕,姜欢愉看着这道苍蓝色如火苗一般闪动的灵气,竟然有些异样的熟悉之感!

    是的,这便是姜欢愉命里三魂七魄中,遗失了二十二年的魄灵!

    宁裴山手下未停,此时的他不敢有丝毫的倦怠,稍有不慎这附魂之术不仅会伤了自己的魂魄,连姜欢愉的魂魄也会受到危害!

    指尖直接落在姜欢愉的眉心处,香灰入了她的鼻息,宁裴山以山河气运为脉,连点她身上几处大穴,注入了自己的灵气!

    手掌的周围三轮符咒散出了耀金色的光样,一层层向外扩散开来。

    附魂阵落入姜欢愉的体内,气息在对方的身体里快速运转一小周天,将对方的魄与本源的六魄融合在了一起!

    至此,姜欢愉遗失的那一魄,在经历了千年的辗转,终于又回到了属于她的身体中。

    姜欢愉有些虚弱,身子不经有些发软,竟然有些站不住脚,宁裴山忙一把扶住对方,将她轻轻的放在石凳上。

    “我不知哪一世夺了你的魂魄,让你命格轻薄,招致阴虚。令你今世这般坎坷,是我的过失,实在抱歉。如今魂魄归位,只能还了你今生这一条命。而从前的,怕是没法了……”

    没了这一魄,姜欢愉的每一世都没有寿终正寝一说,甚至因为灵气缺失而造成的虚灵,对邪祟们都是肥美的食物,怕是前几世,她都是短命横死的。

    姜欢愉坐在石凳上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狂跳的心脏就跟跑了个八百米下来。她脑子有些发蒙,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还未查探自身气韵的缺失是否造成了内伤,宁裴山先替姜欢愉顺了顺后背的气息,撩开她额前的发丝,关切问道。

    “可还好么?”

    有些惊魂未定之感,姜欢愉点了点头,再看向宁裴山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

    一段来自灵魂的深处记忆源源不断的涌上了姜欢愉的脑海!

    曾经梦中出现过的模糊场景,甚至前些天在泳池中落水涌上来的幻觉影像,纷纷连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惊骇在心里凝聚,姜欢愉抬头望向宁裴山的脸,不由落了一滴清泪。

    “怎么?可还难受?抱歉,融魂之术我用的并不多,下手重了些。”

    宁裴山一脸担忧,却不知自己整个脸色难看的吓人。

    姜欢愉摇了摇头,只了一声无碍。

    这些记忆灌满她的脑海,悲伤、欣喜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可姜欢愉低下头,将眼泪擦了擦,一字未说。

    我们真的前世见过呐,宁裴山……

    融魂之术是成功的,附魂阵在姜欢愉的体内运转正常,不出几个时辰便能完全与她的灵魂化为一体。

    光此时看,姜欢愉身体内的气息已经开始充盈了起来。

    宁裴山搭脉的手指微微放开,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胸口的金色环纹又发出了警示一般浮现在皮肤上,宁裴山自然是知道抽魂伤身的危害,可对他来说,能将心尖上那道魄灵归还了姜欢愉,才是让他最开心的事。

    将自己衣襟前的盘扣一粒粒系好,旁的他并不十分在意。

    拿起案桌上的玉佩在手中摩挲着,这种温润的触感像是能缓解一些自身心口处的疼痛。

    “为什么不问问我再还我?你就这么想与我撇清关系么,宁裴山……”

    唇齿有些颤抖,姜欢愉不敢去看宁裴山,烛火在她的眼眸中跳动,是一抹莫辨的情绪。

    而后者却也不敢去看她,只是将手中的玉佩放在姜欢愉的手中。

    入手的温润让姜欢愉低下头,细细的看着。

    这块玉佩有男子半个巴掌大小,通体碧绿,正面是龙纹交缠着八卦的样式,而翻过来在它的背后,光洁的玉身上刚劲有力的刻着三个字。

    宁裴山。

一百二十八章 前世的因果

    “我从未想过这些。姜欢愉,我只愿你能一世平安喜乐,不再受到伤害。”

    宁裴山幽幽一叹,接着说道。

    “我明日便要启程前往欧洲,也不知何时能够再回来。这块玉是我自墓中醒来身上佩戴的。我丢失了醒来之前的所有记忆,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与我有关联的,只有这三个字宁裴山。经过千年,山河气运滋养下它已有了辟邪功效,便当作平安福送你吧。”

    看着宁裴山眸子微微低垂的感伤,姜欢愉怒火中烧,腾地站了起来!

    “宁裴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可耻!”

    姜欢愉眼泪夺眶而出,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扶着案桌的手用上了些力道,连上面的三清玉像都因她的动作摇晃起来,供果从盘里滚落,散了一桌狼藉。

    宁裴山的无奈姜欢愉不知道,而姜欢愉的怒火宁裴山也同样不懂。

    两人之间,一个不动如山,一个平淡似水,却在此时如熔岩入了海。

    宁裴山被姜欢愉的动作一惊,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对方的眼。

    而这双眼,太过认真,也太过执着,里面的感情满满写着爱慕与悲伤。

    “我命薄,学不了你的淡然,我牢牢抓住可以得来的每一分幸福,我本以为我离你远远的,你可以得到快乐,可你现在的样子笑的有多难看!明明不会再见了,还要对我好,还让我欠着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伤人!”

    “宁裴山我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把对你的喜欢通通都埋在心底!可你这算什么!宁裴山,为我着想?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丁点,也能叫我死个心啊!”

    这么久以来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姜欢愉从不是软弱的人,她患得患失又敏感的性子,在与人相处时总会多思多虑。

    这样的心理总会让她太过焦虑,她能做到的,便是努力放宽心不计较这些得失,让自己没心没肺,开心的过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日的今天。

    不要自己让误会别人的意思,许多时候,她都直接将自己的猜想问出口。

    姜欢愉是个矛盾的人,却不难理解她的矛盾。甚至站在她的角度上,可以想通为何她会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

    晨妙的性子直接,从不拐弯抹角,姜欢愉同她这样的朋友交往起来,从来都是开心的。

    而宁裴山这千年以来,早已习惯了将所有的事压在心头。他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背上的担子有多重。他墨守成规,甚至不敢不敢逾越过自己画出的圈子。

    可他没法不这样做,如果他放任自己,万事都凭一己喜勿做事,在岁月的长河里,怕是早已疯魔了。

    姜欢愉将一切理解的太过简单,而宁裴山将一切又考虑的太过复杂。两人从不在一个频段上。

    可此时,宁裴山望着这个将自己原原本本展现在眼前的人,内心从最初的震惊甚至有些向往这样的她,寒冰的心下有一丝裂口正在不断的扩大。

    姜欢愉的目光太过执着,太过悲伤,是崩溃前的嘶吼,含着满满的祈求。

    宁裴山脑海里猛然回忆起,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在芒草中向自己求救女孩的身影,一时间与眼前之人的身影,竟然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宁裴山瞳孔猛的一缩,灯火微闪,似乎连周围都出现了芒草拂身、飞絮漫天的场景。

    女孩向自己伸出了求救的手,而自己也如当初那般,握住了姜欢愉的手腕。

    宁裴山眸子里的光闪了闪,一抹念头从心中快速的划过。

    微微张开的嘴,他顿了顿才向下说道。

    “你……若愿意跟我一道走,到了欧洲便告诉你,我的答案……”

    正如魏文宇所言,宁裴山的心,动摇了。

    对方手心的温热在手腕上传了过来,渗透过皮肤,仿佛可以烙入姜欢愉的骨髓一般。

    这道炙热的温度,使得她脑海里涌来的记忆更为清晰……

    魂魄不知记录的是自己哪一世前世的记忆,如凭空而现的梦境,将一切都洗涤的如此清晰。

    回忆里,前世的自己,有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

    谢堂燕。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可那时的谢堂燕并没有这般沧海桑田的翩然,已走到了不得善终的结局。

    一道攻击重重的砸在她的后背上,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柔弱的身躯便被打落入山涧断桥下的湖泊里。

    从山巅雪域淌下的雪水化为这潭碧波,缓缓流向远处。

    水好深,刺骨的凉。不断涌入了自己的鼻息,如无数根毫针刺入自己的大脑,可那时候的谢堂燕什么也做不了,整个身体如散了架一般,连思绪也渐行渐远,重伤之下已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

    血从她的后背上、樱口中不断涌出,咸腥染红了整片水域。

    身体在不断的下沉,满眼是水下越来越阴冷的黑暗。

    模糊里的水底淹没着无数的白骨,堆积起来似一座乱葬岗一般的山丘。

    这些枯骨都是被山上的邪祟所食后,丢弃在此处,它们的灵魂被这片黑暗所束缚,永世将无法超生。

    在这些枯骨的上面,早已攀附着如地缚灵聚集的怨念,它们疯狂等待着一个个新的食物。

    阴厉们如无数的怨念之蛇,相互绞缠、交融着,似黑色的炼狱!

    它们形似碧潭下的水草,却如勾魂一般的触手,向着不断接近的叫嚣着攀伸过去。

    黑色的煞气一接触到谢堂燕的皮肤,便不断的汲取着她最后的生气。

    全身的痛如受炮烙之刑,灼伤感从皮肤上一点点渗入进来,连带着灵魂都将被侵蚀了一般!

    谢堂燕知道自己快死了,甚至会在不久的将来,同这些可怕的邪祟一样,化为吃人的阴厉。

    永生永世都被缚在这水底,再也逃出这片阴冷黑暗之中……

    恐惧不断的侵蚀着她的心,可她无能为力。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是奢侈的。

    求生欲在心中连呐喊的声音都在一点点消散……

    谁来……救救我……

一百二十九章 盗墓

    “扑通!”

    一道重物落水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在谢堂燕的眸子里,入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道白色身影,不多时也将同她一样,化为一具尸体。

    血液不断的从那人身上溢出,染红周围的水域,生命在冰冷中不断的流逝。

    随着他不断沉下,离的更近了一些。

    谢堂燕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张今世的姜欢愉异常熟悉的脸庞……

    宁裴山!

    是的,他也快死了。

    重伤的身躯在水中想要动一动,都是极为费力的。

    可随着宁裴山沉入水底身影的靠近,他发现了谢堂燕的尸体。

    宁裴山一丝悯念划过心头,他艰难的抬了抬手腕,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以自己的气度入了对方身体内,将被阴厉的煞气束缚住的谢堂燕,从煞气漩涡中拽了出来!

    谢堂燕挣脱了这些邪祟的束缚,可她的身体却在宁裴山触碰到她的手腕上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在谢堂燕胸前的衣襟内,一道金色的光样霎时绽放,闪耀的光芒在碧潭下如流云盘踞,芍药初窥的芳华!

    衣襟内原本怀揣有一玉盘,此时竟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粉末,如余辉一般的星云,随着水流不断上浮,纷纷汇入宁裴山的身体里!

    在谢堂燕记忆片段的最后,她的身体越来越轻,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光样跟了出去,一并入了宁裴山的身体中。

    谢堂燕的身体朝着水面浮去,而宁裴山手中的力道缓缓松开,完全沉入了潭底的黑暗之中。

    到此,谢堂燕的一生,完结了。

    或许那时候的自己并不懂这些,可现在的姜欢愉知道。

    宁裴山用了他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超度了自己。以致自己的魂魄可以不被邪气侵染,化为永世阴厉,得以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或许宁裴山不记得这些了,或许转世后的姜欢愉也不记得了。

    可随着宁裴山心口处那道残留的魄灵,回到姜欢愉的体内,未饮下孟婆汤的魄灵,将这些记忆经过千年再次带了回来。

    姜欢愉握着手中的玉,力道拽的她骨节有些发白。

    她从未想过自己与宁裴山还有这样的羁绊!

    这块玉依旧是那日宁裴山挂在腰间的饰物,白衣蹁跹,打马轻裘。

    亦如自己画上的那般的场景,卓然一身,踏草而至。

    将自己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而后,又在水中度了她一命。

    姜欢愉是感恩的。

    哪怕她今世遭遇了这些阴厉缠身的苦痛,她依旧感恩。

    还好,还好自己能记得。

    原来,前世的自己,依旧欠了他。

    一条命,一道魂。

    加上今世这三条命,自己怕是几辈子也还不完了吧……

    看着眼前的宁裴山,目光有些闪缩,眸子里再次浮现出落寞的情绪,甚至方才一闪而过的希冀,又随之一点点沉了下去。似乎在反思这念头是自己一时脑热冲动。

    可姜欢愉不愿就这样结束,她紧握着手心的玉佩向前迈了一步,身影直接落在宁裴山跟前。

    看着烛火的微光中,淡雅如雾的人,微微沾湿的发丝,紧贴着他的额前,眉目如画,衣冠胜雪,眸如辰星来形容都太过贫乏。

    姜欢愉心疼的,却是宁裴山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有太多的寂寞与悲伤。

    这一瞬间,姜欢愉心都疼的揪了起来。

    她看着宁裴山点了点头,她说,好。

    道山居里,百烛浮动,连周围的气息都乱了。

    而此刻的魏文宇却在华灯初上之时,驱车去了隗云山。

    工程的进度是按照他的计划强制执行的,毫无意外,他不多时便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隗云山博物馆的缓建计划在上个月便投入了资金,只是并不是从宸枢集团里拨的款。

    按照计划,隗云山博物馆由于太过老旧,经过正式的招标后,便进行了外置的改造工程的落地实施。

    而魏文宇要下手的,便是在悄无声息中,拿到博物馆隐藏下的东西。

    经过施工方案的变更,在入了夜时分,魏文宇找到了博物馆旁,隗云山古墓的真正入口。

    其实宁裴山并不知道,在他醒来的古墓下,还有一座更为久远的古墓。

    当时在古墓中的宁裴山,是躺在北斗七星棺木旁的左辅之位上的。

    而在那一汪活水之下,用碗口粗的铁链锁住的,便是右弼之位。

    整个古墓是以天枢星、天璇星、天玑星、天权星、玉衡星、阳星、摇光星,以及洞明星、隐元星为眼,构成了一方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

    而它的目的要压制平衡的并不是宁裴山,便是这活水之下的那一方石棺!

    生祭,是以活人入祭。这等手段从来都是镇压大凶之兆,告慰天地之意。

    而宁裴山的用途,便是做了那枚活生生的祭品。

    魏文宇在外饰改造的档口,让施工方从古墓的侧位强行破了一口。外泄的煞气如黑色的烟雾直接扩散了出来,而在现场的施工人员一时便好几人中了煞气,当场便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魏文宇接到下面报上来的消息,首先关心的并不是到底有多少死伤,将会造成多恶劣的影响。一抹愉悦的笑挂上了他的嘴角,如此时天际上朦胧的月辉,魏文宇开心的笑了。

    找到了呐,有些东西该见天了。

    驱车来到现场,由于施工外围早已打上了围挡,而开口处是地下的一处排水渠。

    魏文宇在人带领下,从楼梯走了下去。而出事段的地头,用警示锥拉起了警戒线,远远望去,总工正与魏文宇派去的副总在一旁争论着什么。

    “为什么要变动图纸!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便叫人乱动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刚才那是将地气也挖了出来,一下子就伤了六个人了,这地方太凶险了,必须立马堵住!”

    远远就听见对方的疾言厉色的痛斥,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魏文宇此时的愉悦心情。

    “李总工,施工中有些因地不同变动是极为正常的,你太小题大做了。方才那些是意外,施工进度是不能停的,耽误了魏总的工作,你我担待不起。”

    “你这是……”

    李松满脸赤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自己身为现场的总工,真是太他妈憋屈了,这些外行不懂还在乱来,甚至绕过自己,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敢自己动手,这是自己从业三十年来从来没有遇到的事!

    他还想再争上几句,今天的事必须拿个说法出来,可却瞧见副总将视线移到了自己身后,李松疑惑的转过头看向来人。

    却见来人一身好看的西装,迈着修长的,步伐轻盈,徐徐走来。

    嘴角的笑容似乎万年不变,极为绅士落在李松跟前,与周围的一切都那般格格不入。

    他张口第一句便直接将李松气个半死。

    他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扫了扫,落在一旁的隧道的破口处,轻轻开了口。

    “你们太吵了。”

一百三十章 右跳灾

    “你是……”

    李松并不认识来人,而一旁的副总罗欣却径直走了过去,在来人身前站定后轻轻点头致意,恭敬的唤了一声。

    “魏总。”

    李松右眼猛的跳了几下,一股不祥的感觉浮上心头,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人会有这种发怵的感觉,却打心底不想与对方打上交道。

    “找到了么?”

    魏文宇没有同李松说话,这道问话是直接朝着身边的罗欣说道的。

    闻言,罗欣忙点头应了一声,报告道。

    “位置已经确定了,只是下面已经全被水淹了,刚安排人去外边断流了,本就是活水,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泄完的。”

    闻言,魏文宇点了点头,示意罗欣将手电拿过来,便径直向着破口处走去,想要看看内里。

    “魏总!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刚才已经伤了好几人了,你还要继续折腾,当真不要命了么!这么干事,根本不在工程进度上面,审批我是不会签字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李松直接插在了魏文宇前头,将路给拦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做事的,打着施工的幌子,内里却是想做些旁的事!

    魏文宇扫了他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心,似乎有些诧异对方的话语。

    “伤者送走了?出事了几个人?”

    微微侧过头朝着身后的人问了一句,一旁的罗欣连忙上前答道。

    “现场一共六个,五个当场没了知觉,隧道口那个看着情况不对,跑出来报的信,刚说完人也晕了过去。待里面的浊气散了些,才敢下来救的人,都已经送去医院了。”

    闻言,魏文宇整个人一僵,满脸都是震惊一般的怒意,他猛的转过身去,直视罗欣仿佛能将他吃了一般!

    “六个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这种错,将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么!”

    罗欣哪敢直视对方,这会子心下已经不断的发颤。说实话,他没做过这些,关于“这种错”的事,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魏文宇。

    罗欣低着头,心中已经有无数套措辞,可他不能答也不敢答,只能抿了抿嘴,闷在一旁不住的道歉。

    “魏总,有些钱你不能昧着良心赚!今次的事已经是盖不住了,就不要再肖想旁的了!犯法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命就只有一条,何况这些事,伤阴德!”

    李松一辈子勤勤恳恳,奉公守法,要他在这件事上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说恕他做不到!

    听着李松说的最后几个字,魏文宇与罗欣都不由的抬起头,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

    罗欣整个脸色极为难看,甚至有些震惊对方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而魏文宇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轻轻窃笑出声。

    本就是炙夏里,隧道内的空气有些闷热,魏文宇的鬓边虽一粒汗珠都未挂上,此时的他还将自己西装外套的纽扣解开,将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罗欣。

    罗欣眼中瞬间有些变色,不敢再去看眼前的两人。忙一把将外套接住,小心的向后退了两步。

    而后他便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微垂,盯着自己眼前这块空地,把自己当作了空气,尽量降低存在感。

    魏文宇笑了笑,走了两步上前,抬手与李松握了握,一副极为抱歉的神情挂上了他的脸庞。

    “早听闻李总工的名头,一直未能有机会见到,没想到今次却在这里相遇了,真是幸会。”

    李松脸色却不太好,对方这番客套怕是想要自己松口的意思啊!

    象征性的握了握,算是招呼,李松语气极为敷衍的回了一句。

    “谈不上幸会,在魏总面前,我这等小人物实在不敢当。”

    魏文宇似乎一点也没听出来对方这话的讽刺,只是将袖口上的袖扣取下,装进了裤兜里。

    大约隧道里有些热,李松看着对方一点点将自己的袖口卷起,同时解开了一颗衣襟前的扣子,动作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接下一句的样子。

    李松是真心厌烦商人的虚伪嘴脸,眼前这魏总似乎极有耐性,还想在自己面前摆谱的样子。

    李松虽然混到了总工的位置,说到底也是泥腿子出生,说话自然是没什么好听的那套。

    “哟,这是要自己亲自下去捞金子的样子啊?魏总,盗墓这种事,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人干的,怎么说宸枢也是家大业大的,这吃相有些不好看啊,你怕是想钱想疯了吧?”

    这夹枪带棒的一通怼,本以为魏文宇好歹有些旁的言语,可一直到对方做完手中的动作,脸上都没有改变一分笑容,毫无火气一般。

    李松右眼又不由的抽动了几下,一句老俗语鬼使神差的浮上了他的脑海。

    左跳财右跳灾!

    李松做工程的,自然还是信一些风水,甚至很多年前修本市地铁的事,他也是门清的。

    挖到古墓,瞬间就死了这么多人,这里有多邪门想想都知道,现在看对方这了然的样子。

    这会子他后知后觉不由的背脊上有些寒毛立了起来,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离破口处远一些,再抬头一看,魏文宇已经向着他走了两步。

    “李总工,今次真是抱歉,我实在没想到您在下面,这里的事,我是势在必行的。何况,您说错了喃,我想要做的可不是盗墓。”

    闻言,李松一丝疑惑闪过脸颊,不懂他的意思。

    隗云山是风景区,而这博物馆本就是为了发掘山上一些文物而特地修建的。

    要不是这个工程被他们乱动手破了个口子,李松是怎么也不会猜到,隗云山博物馆其实是修建在一座古墓上的!

    国家的意思怕是不想盗墓贼知道,直接将这墓放在了眼皮子底下了。

    只是没想到,宸枢的魏总竟然这么大胆,借着工程的名头,连这样的事情都敢沾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现在他却跟自己说,他的目的并不是盗墓?

    这又是演哪一出?

    李松不由的抄着手,想对方还有什么大道理给自己洗洗脑!

    “那魏总这又是干什么?还烦请解释解释。否则,我立马报警了!”

    魏文宇上前,朝他做了请的手势,指着破口处跟李松说道。

    “这墓其实是座墓中墓,里面没有什么金银财宝的,只有着九座棺椁。在这水下更是有一处至阴之地,有着无数吃人恶鬼的巢穴!”

    顺着魏文宇手指的方向,李松什么也看不见,内里只是一片望不尽的黑暗,可他却能感觉到,在这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一般!

    李松心下一阵发麻,猛退了一步,竟然撞在魏文宇的身上!

一百三十一章

    李松脚下的步伐有些慌乱,他承认自己是真的吓到的,再次看向魏文宇的眼中竟然满是惊恐!

    “你……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既然是座古墓,还从未被发掘出来,魏文宇这样的人,怎么会对里面的情况如此清楚!

    魏文宇扶住他,一脸谦和的笑容,轻轻说道。

    “所以,我说过,我并不是来盗墓的……”

    他扶住李松的手一松,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脑袋,没有一点征兆便直接下了手,向一旁的重型机器上直接撞了上去!

    血瞬间便溅了出来,李松整个脑子便直接一阵剧痛袭来,他惨叫一声连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便直接被魏文宇按住脑袋又再次撞了上去!

    魏文宇下手一点也不含糊,连着五六下都是直接撞在机器的棱角上的!

    鲜血飞溅,魏文宇的手掌上粘上了满满血渍,被卷起的袖口上,同样染上了些许血迹,要不是方才将自己的袖子卷起,怕早已被血液给泡湿了!

    这每一下撞击声在狭长的隧道中不断传远,沉闷而人的声音仿佛是砸在罗欣的心头一般!

    他不敢看,一点也不敢看。他紧闭着双眼,缩着肩膀,整个人都站在原地不住的发抖!

    他在方才便已经知道对方的结果,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魏文宇竟然如此狠厉!

    出事是六个人,本来出事的应该是七个人才对,这才是自己的错!

    可他做不到,他不知道开墓为什么会死人。可那到底是杀人啊,哪怕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安排人去送死,罗欣心中还是害怕的。

    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照做。

    这些日子与魏文宇的接触,他已经知道的太多。

    魏文宇的手段太过黑暗与狠辣,否则也不会这么迅速的将集团扩张到如此地步,已经上了这条船的他根本没有回头路。

    他无法想象反抗对方自己,到底会是什么下场!

    魏文宇的吩咐里,开墓时候,现在需要七个人在,因为七人祭祀,这才比较吉利。

    指令下的轻描淡写,罗欣也硬着头皮照做了。

    现场的人送去医院了,并没有死。不知道为何,罗欣却觉得他们也一定会死一样。

    说到底,最后都会被当做是施工遇到了意外,当做一次事故来处理了。可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场少了一个人!

    他只觉得是迷信罢了,少了人便少了,这是别人的命数。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魏文宇会这么在意这个数字!

    一个念头在罗欣的脑海里不断的出现,这种后怕的感觉不断侵蚀着他,让他在闷热的地底,从脚底向头顶不断生了发麻一般的寒意!

    如果李松没有出现,魏文宇是不是会要杀了我来凑数!?

    这种感觉像是入了脑的噩梦!

    而一旁的魏文宇却没有一丝感觉,甚至伤人后的惊慌与害怕通通都没有。

    看着李松的气息已经出多进少,魏文宇松开了手。

    “罗欣。”

    扫了眼站在远处的人,魏文宇轻轻唤了一声。

    紧闭双眼的罗欣闻言,心脏似乎都一颤,仿佛瞬间漏跳了好一拍似的。

    他连忙睁开眼,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却一直不敢看一旁满是血腥的人。

    “下面挺热的,我在外面等着,一会下面的水泄完了再叫我,我要在午夜前下去。”

    罗欣连忙应了一声,可他的眼角的余光却扫见魏文宇一手的血腥,当下心中不由的发颤的厉害,连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

    只听一旁的魏文宇又道了一声。

    “啧,衣服还是弄脏了。”

    接着魏文宇便直接脱下了衬衣,用已经溅上血迹的白色衬衣,直接擦着自己的手!

    将衬衣随意的抛在地上,魏文宇伸出手示意罗欣将外套拿给自己。

    可入了罗欣的视线的,却是那一只依旧残留着红色血迹的右手!

    颤巍巍的将衣服递给过去,魏文宇却并不着急穿上,只是将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迈着步子从罗欣身边径直走过了。

    “把现场处理了,别脏了地方。”

    错身之际,魏文宇的话轻描淡写的落入了罗欣的耳朵,他往旁让了让,这才敢抬眼看去,却见魏文宇已经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了。

    隧道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没了魏文宇在身旁,罗欣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忍住心中的害怕和恶心,这时他才敢朝着李松的方向望去,却见人早已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整个脑袋已经不成型了,除去血液的流出,脑袋的一角凹下去好大一块,甚至还有些白色的东西跟着溢了出来!

    一把捂住嘴,罗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身扶住墙壁直接吐了出来!

    而最终的结果,便是罗欣出来了,换了一批亲信下去处理了现场。

    尸体是直接送去的停尸房,而那几个被煞气侵体的工人也没能熬住多久,在午夜前,也都归了西。

    如魏文宇说的那样,开墓用了七条人命做了祭祀,不多也不少。

    水泄完了,可内里还是一股子淤泥的沼气。到底是工地施工,设备是不缺的。冷焰火被丢了进去,之后几台机器被送了进去,连古墓中的浊气也都清理了。

    待罗欣去车内请魏文宇的时候,时间也正好是午夜时分。

    魏文宇进了古墓,命人在角落掌了灯,而冷焰火也是一箱箱的送了进来。

    路径是魏文宇指道的,就如李松所言那般,他对内里是异常熟悉。

    古墓退了水域依旧湿滑难行,而魏文宇前面自有工作人清扫开道,直接来到他的目的地。

    宁裴山之前躺在的棺木位置已经是一副空棺了,而在它的周围,有着北斗七星排列的棺椁下,竟然还有一层是通向下面的古墓的!

    之前的水道,如在一个小池塘之中,将下面一层全部浸泡住了。

    在这层棺椁的位置周围,还有好几块刻着道教符文的石碑立在周围,封印的几处门扉。

    而上一层的七副棺材上的铁链是一并连着的,碗口粗的铁链正好锁住了这下一层水底的这副棺椁。

    这样造型的古墓没人见过,怕是在行内做阴事儿的那些家族都是没有听过的!

    水下这副棺椁的外面,像是被烟油熏过一般,附着着一层黑色的油脂。

    外面的锁链是按三层的样式直接锁死的,连处接头是锁扣都没有!

    这要在古代,怕是还真没什么办法,可现在这个社会,能对付的工具实在太多。

    切割开这些锁链,又命人撬开了盖,魏文宇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副青铜打造的锦匣放在这座偌大的石棺之中。

    魏文宇的手摩挲着盖子的表面,无比怀念的道了一句。

    “许久未见。”

一百三十二章 一波都带走

    天亮不久,宁裴山便在陆渊的安排下,准备启程离开了。

    只是与预计的不同,今天要走的多了一人,这是陆渊没有料到的事。

    姜欢愉竟然要同主子一道去往欧洲!

    汽车徐徐而行,陆渊从倒后镜中看去。此时的宁裴山正在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气氛挺好的。

    陆渊心思有些动了,主子果然待对方是不同。

    如此也好,比主子孤单一个人,有个说话的伴总是好的。

    只是陆渊有些忧喜参半。

    主子这般动静,怕不是简单的用心了事了,这样真的好么?

    主子岁月如此漫长,而人类的生命又太过脆弱,越上心,越难收心了。

    这眼下,陆渊也只是当做一个念头罢了,将宁裴山送离才是最紧要的。

    不过是多一人罢了,陆渊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利落的安排人处理好护照的问题,得到的回复是飞机落地前就能办好。

    对于陆渊来说,只要主子在日食之前启程,什么都不重要。

    此次随行的只有贺柔与乔陌,白鸦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到底是族内出去的顶级护侍,想要逃过族内的追踪还是有些对付的手段。

    陆渊并不想再安排旁的人伺候在宁裴山跟前了,要是再出了一个白鸦,他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专机早已安排在了停机坪那里候着,就等着两人登机。可宁裴山与姜欢愉却在贵宾休息室内等着另外一人。

    宁裴山说,晨妙会来送行。

    这句话,让姜欢愉本来忐忑复杂的心情平复了些,微蹙的眉梢不由的松动了不少,打从心底欣喜万分。

    正如宁裴山承诺的那样,言一卿将晨妙完好的送到了姜欢愉的跟前。

    两人抱在一起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而一旁的言一卿看着这场景有些头疼,朝着宁裴山微微点头算是招呼了一声,便像他一样坐在一旁避开,算是给两个女人腾出了空间。

    看着两人像是说不完的话语,叙不完的旧,言一卿不由的眉心蹙了蹙,下意识往周围扫了一圈,怕有旁的事发生。

    贵宾室里的监控已经被宁裴山命人关闭了,室内只有装备齐全的贺柔守在一旁,而门外还有乔陌戒备着,按理说是安全的。

    自打出了晨妙之前的事儿,言一卿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弓之鸟了。

    这会子静下来,他心下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一旁的人极为安静,正拿着书细细翻着,言一卿看着对方这般淡然的神色不由眉心挑了挑,心下有些想法便凑了过来问道。

    “老爷子说,你这回走了就不回来了?”

    言一卿放松下来,从来说话都是没个正行的,一时腔调甚至还有些打趣的调调。

    宁裴山翻书的动作未停,只是落在书页上的目光闪了闪,似乎划过一抹忧伤的颜色。

    “有缘自会再见的。”

    这话说给言一卿,其实也是说给宁裴山自己听。往往下一次故地重游之时,早已物是人非了。

    “不管你在哪,我想找很容易就能找到,你要没空回来,我去找你便是了。”

    言一卿动作自然的拿过衣兜里的烟盒,手腕一抖,一支香烟便叼在了他的嘴上。

    看起来吊儿郎当十足的痞子样,说出的话却叫宁裴山内心一阵悸动。

    宁裴山闻言停下的动作,目光不由的扫了上去,望着对方那张在缭绕的烟雾后刚毅的脸庞,心下一暖,嘴角扬了扬。

    “听舟迎说,这些天你与晨妙相处的不错。”

    那日言一卿将晨妙带走了,听言舟迎的意思是直接将人带回了老宅的,一时间可把他这个老头子给激动坏了。

    网上那些个新闻,言舟迎是一点不信的,能被自家孙儿这般护着,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独一份的事儿。真要是个不堪入目的女娃子,言一卿怎么可能让她近身,早有多远滚多远了。

    这些事,宁裴山也只是笑笑。自己欠东邺的一条命,这东西没法还也还不了,宁裴山看过晨妙的相,寿终正寝,也用不着他坏了规矩,逆天改命了。

    他只愿晨妙今生可以能觅得一位护她一世安康的人。

    提到这个话题,言一卿这桀骜不驯的样子瞬间收了起来,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立马坐直了身子。

    他视线在远处扫了眼,发现晨妙没看到自己,这才一脸嫌弃的怼上了一句。

    “你别听老爷子的!他又在你跟前瞎说话!那妮子属狗的,你知道么?!逮谁都咬!我要不让着点,我家房子都能给掀了!你别说,她还真是演戏的好手,在老爷子跟前那叫一个乖巧温顺哦,跟变脸似的!”

    提到晨妙,言一卿可是有一肚子苦水,他现在后悔死了,当时怎么就觉得的对方可怜兮兮的都一只小野猫似的,这尾巴还没好完全喃,瞬间就能变成母老虎!

    “这样啊?的确是我的不是,叫你受累了。那让她同我一道走便是了,正好还能与姜欢愉做个伴儿。”

    闻言,言一卿整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万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个想法,一时真不知该怎么接,却听见,宁裴山又跟着道了一句。

    “国外发展对晨妙的事业更有利一些,不过是养个艺人,旁的事情陆渊自是会处理好的。晨妙那么喜欢演戏,待过个三五年,她发展好一些了拿下几个奖,再回来的话,身份便是不一样了,说不得还是个影后喃。”

    宁裴山难得与言一卿说趣几句,看着言一卿越来越难看的脸,他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继续编造着“美好的未来”。

    言一卿眸子闪了闪,他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当下戒备的道了一句。

    “宁裴山,你到底想说个什么意思?”

    宁裴山却并不看他,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压了压,便将视线移到了一旁还聊得眉飞色舞的两人身上。

    微微张口,宁裴山朝着两人的方向提高了些声音,唤了一声。

    “晨妙……”

    一时言一卿瞬间紧张起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一百三十三章 演的一处好戏

    可宁裴山却依旧当做没看到一般,说道。

    “我……”

    “晨妙,宁裴山说他们要走了,时间来不及了!”

    抢先开了口,言一卿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宁裴山这人有时候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自己与晨妙只是来送行的,怎么最后说不得还得自己一个人回去!

    不干!

    言一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般护食的动作像个什么,反正他就是不愿意了!要是这妮子走了,自己找谁斗嘴去!难道真的要像自己方才嘴贱那句,国外去找他们?!

    宁裴山将视线收了回来,并未反驳,只是戏谑一般的扫了他一眼,便再次端起了手中的茶盏。

    而这时言一卿才惊觉自己被人耍了,气的他一口浊气在胸中,无处发泄!

    这宁裴山平日看着跟修仙似的,结果也太不正经了!

    晨妙当然不知道两人间的这等互动,闻言只觉得的确久了些,不好意思的应了声,看向姜欢愉的眼神满满的不舍!

    她视线扫过宁裴山身上,心下有些计较。

    朝着远处的两人道了一句。

    “我们俩去趟洗手间!”

    拉着姜欢愉,便想着贵宾室内里的洗手间去了。

    宁裴山闻言眸子闪了闪,只抬头扫了坐在椅凳上一直装自己是透明空气的贺柔一眼,而后者自然是明白主子的意思,自觉的便跟了上去。

    看着几人消失在转角的方向,言一卿又将视线移回了身前坐着的家伙。

    “宁裴山,你玩儿我!?”

    这回没了顾忌,言一卿一把将挡在身前的椅子拉开,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连言语间都有些咬牙切齿。

    可后者却将手中的书页轻轻合上,平整的放在了桌上,没好气的扫了后者一眼,有些无辜的说道。

    “所以喃?要我负责?那你也同我一道走便是了。”

    这话一出,言一卿一口老血在心中了,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本能的想要怼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段位竟然擒不住对方!

    脑海里竟然还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居然是对方这是带着满满的后宫出游的意思啊!

    张了张口,硬是没能说出什么,言一卿甚至还想狠狠给自己两耳光,都他妈在想些什么鸟东西!

    “算你狠!”

    这平时看着道貌岸然的家伙,这斗起嘴来真是狠辣,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这是成了精了!

    “承让。”

    宁裴山哪里知道对方这般腹诽,站起身,将自己外套的纽扣扣好,又开始自顾自的整理起了袖口。

    言一卿最受不了他这种一本正经精致的样子,跟只花孔雀在瑟似得,翻了个白眼,也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他急需冷水洗把脸,让自己好好清醒一点,怎么会脑残跟对方对嘴!

    女士洗手间内,晨妙正与姜欢愉洗着手,而贺柔则贴在外面的走道门口,自顾自的玩着手中的一对佩刀。

    晨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贺柔,小声的问了姜欢愉一句。

    “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同他一起走?”

    姜欢愉看着镜子中的晨妙,眸子微微垂了下来,应了一声。

    前世记忆的事,她谁也没有告诉,或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可只有她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如此执着。

    “欢愉,你就这么喜欢他?那他喜欢你么?也许他是想把你骗到国外去卖掉!”

    闻言,姜欢愉不由笑了出来,晨妙的脑回路从来都是清奇的!

    “他……”

    可姜欢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她的视线落在镜子里映出的身影上。

    那人一身精致的西装,发丝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晨妙似乎听见对方一时没答话的人,不由有些奇怪,也将视线慢慢抬了起来,可只消一眼,她的脸色竟然一下子变得惨白!

    “魏总!”

    姜欢愉上前一把拉过晨妙,向一旁的贺柔方向慌忙退开,看着魏文宇嘴角那一丝温和的笑,她心底不由的发怵!

    “你想干什么!”

    姜欢愉先一步吼了起来,可还未待她能做出什么反应,眼前一黑,便被人敲晕了过去!

    而只一墙之隔的言一卿似乎听见了动静,一下推门闯了进来!

    “啊!”

    不多时,晨妙的尖叫声在洗手间内惊恐的响了起来!

    而刚推开贵宾室外面大门的宁裴山听见这道惊叫,暗道不好,连忙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可此时,一身鲜血的贺柔捂住肚子狼狈的跑了出来,手中双刀只剩下了一把,握住刀的手腕还在不住的滴血!

    “主子,不好了。魏文宇将姜欢愉劫走了!连言少都受了重伤!”

    这消息如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宁裴山头顶,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被抽离了一般,连脚心都在发凉!

    “你说什么!”

    宁裴山脸色煞白,急忙向着洗手间方向赶去,他整个注意力都全部放在了姜欢愉身上,步伐竟有些虚浮,一时精神恍惚起来,声音像是无法入了脑!

    “爷!小心呐!”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宁裴山身后响起,宁裴山下意识的转身,却猛然被一道灰色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他一把接住对方,待发丝轻轻从她的脸颊上滑落,宁裴山才看清来人竟然是白鸦!

    此时的白鸦心口处,一把利刃已经完全戳了进去,只留下刀柄在外面!

    甚至在她的脖颈处,一道深壑的刀伤从右侧划开的她的颈动脉,大量的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服!

    “白鸦!?”

    见了血,宁裴山整个眼都红了,他猛的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而动手的竟然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贺柔!

    “啧!”

    卷发极为妩媚的贴在她的耳际,而她的神情以不似平日里的伪装了。此时的贺柔满脸冰冷的寒光,好看的眉心蹙在了一起。

    一丝不耐闪过她的眼底,非常意外自己的攻击居然失败了!

    这白鸦果然是绊脚石,一直没能杀了她,没想到却在这节骨眼上还能玩一出舍身护主的戏码!

    宁裴山看着贺柔把玩在手中的另一柄刀叶一点点走近,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女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柔!”

    宁裴山一声暴怒!此时的他想要将贺柔生生撕成碎片!

一百三十四章 离教圣女

    可贺柔并未在意这些,连多余的话语都没有,便直接朝着宁裴山再次发起进攻!

    白鸦眼中大骇,看着对方这凶猛的来势,似乎还想做些什么。可她动了动身子除了更多的血液溢出,哪还能继续!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战术刀利落的飞来,刀尖直接插在了贺柔的手腕上,阻止了她的前进!

    贺柔一惊,连忙往旁避开来人!一扫眼,却见在外面策应的乔陌,此时已经逼近了自己跟前!

    贺柔哪肯罢休,将手臂上的刀刃一把拔下,双刀握于了手中,一时两人狠厉的缠斗在了一起!

    而宁裴山连点白鸦身上几处大穴,忙掏出锦帕压在白鸦脖颈的伤口上。

    哪怕他不断的度气在白鸦的身体里,也仿佛黄泥入了大海,一切都那般的无济于事。

    “爷……那人不是我杀的,是贺柔啊。她战力太强了,一直想要灭我口。”

    宁裴山一怔,轻轻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猜不到的。眼前出现一片雾气,连眼圈都泛了红,

    “爷,抱歉,是白鸦太弱了。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您别伤心,能护在您身边……是我最开心的事。”

    白鸦艰难的给对方扯出了一丝笑容,自家爷为自己的离去难过了。能躺在对方怀里死去,这是白鸦从来不敢想的幸福。

    唇齿张合着动了动,似乎还有些话想要跟对方说,可白鸦实在没有力气了。

    将对方抱在怀里,宁裴山伏下身子,将耳朵贴的近了些。

    “爷……我……你……”

    这话没有说完,却已用光了白鸦所有的力气。

    她眸子暗了暗,脸上的笑容还僵在嘴角,抓着宁裴山衣襟的手指一松,便没了呼吸。

    “白鸦……?”

    生气的流失,如握在宁裴山指间的水,越用力却越是无法挽留。

    白鸦,死了。

    这突然而至的悲伤化为一滴眼泪顺着宁裴山的脸颊滑落,砸碎在白鸦还是温热的脸上。

    宁裴山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握了一般,疼的难受。

    他知道白鸦要说些什么……

    我喜欢你……

    这话,她怕是藏了千年了。

    宁裴山的气入了白鸦的身体,弥留之际的魂魄总是附体不深,魂知一并入了宁裴山的脑海,一道身影刺在宁裴山的心头,一些记忆如开了闸的水,通通涌回了宁裴山的记忆里。

    白鸦,在自己丢失那段记忆里,曾遇到过她的前世。

    那时的她有个好听的名字,素问。

    “轻纱薄翼紫藤萝,不及青衣寒月中。”

    这便是世人对她离教圣女素问英姿的赞美。

    宁裴山初见她时,便是一身青衣,仿佛从未改过她的装束。

    记忆里的场景如此时白鸦渐渐散去的生气一般,在宁裴山的脑海里一点点溃散而开。

    巍巍高阁,浩气长存。晨钟暮鼓,香火缭绕。

    素问落在自己身旁,腰间配着一柄雪色的唐刀。而此时的宁裴山正向着一人跪拜在地,仿佛在拜别。而那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位深紫色老者,静静的看着自己。

    似乎自己在与那人说着些什么,可宁裴山的记忆里是模糊的,他听不清,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而后,宁裴山与素问走下漫长的台阶,跨上了马背率着众人亦如出征一般远去。

    嘴角是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整个人高洁而清冽,正如她圣女的名头,仙姿卓然。

    出了山门,一路策马疾驰,跋山涉水,披星戴月,她一直落在自己身后一个身位的地方。

    月起未央,在一处溪水边,篝火燎燃,自己与素问坐在一起。

    宁裴山拿过枝丫挑着篝火,而素问在一旁静静的打坐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围极为寂静,只剩下水流与虫鸣,山涧的风吹起一些火星带入天空。

    宁裴山看了看升腾起的星火,与天空中的星河映在了一起,他悠悠的说了一句。

    “师父不过是顽劣心性,你我那时还尚在稚童,一时胡乱配对,你不必置气放在心上的。”

    素问轻合着眼盘膝而坐,腰际的雪色唐刀放在腿上。

    这话落在素问耳中,隔了半晌,她才回了一句。

    “我从未生气。”

    宁裴山将手中的树枝丢开,解开腰间的玉佩在手中细细的看着。

    一身似雪的白衣,外罩一件裘皮斗篷,宁裴山眼中的光映着星火,一阵荧月一般的跳动。

    “待我们从万慈寺归来,我便禀明师尊,将你我二人的婚约解除了。”

    闻言,后者猛然睁开眼,像是有些诧异对方的话语,却未作其他的动作。

    素问的目光落在篝火之中,随着火焰的跳动,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寒光。

    “我堂堂离教圣女,你这轻飘飘一句话便想打发了我,似乎太不将本教放在眼里了!你,这是羞辱我么?!”

    宁裴山眼角弯了弯,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话语。

    他将手中的玉佩在腰间再次系好,转过头去盯着坐在一旁的人,再次轻笑出声。

    “你我从无感情,我为何要束缚你在身边?你也说你是圣女,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何必因为两位师尊的一句戏言,便与我这浪子绑在一起?素问,我们是朋友的。我从未看轻你,你又何必这样介怀?”

    看着眼前的人,素问的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冷傲,眼眸眨了眨,再次的合上。

    “若要禀明,也该我来开口。你,不配。”

    宁裴山看着素问一身清冽,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笑的更为开心了。

    对方总是这样,心如止水,秋菊傲骨。

    两人相视多年,早已习惯了彼此间的相处方式,可两人从来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好啊。”

    宁裴山点了点头,又将头转了回去。可他却错过了再次睁眼的素问,眼中分外落寞的神伤。

    素问喜欢宁裴山,可他从来不知道的。

    而一向冷傲的素问也不会轻易表达出自己的喜欢,哪怕在自己师尊看穿之时,她也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以沉默应对着。

    离教的教主是素问的师尊,自然是懂她的心性。

    厚着脸皮同宁裴山的师尊要了姻缘,而对方,掐指算了算,只道了一声,“有终有无终无”,便应下了此事。

    或许那时候的师尊,便知道自己与对方都是没有姻缘的人。

一百三十五章 盛怒

    言一卿闯进了洗手间,本以为晨妙又遇到了狗仔在偷拍什么的,一时怒火中烧!

    这些记者真是没脸没皮了,女厕所都他妈进去拍照,自己要是逮住了先揍个半死,再丢警局算他个治安处罚,好好关上几日教训一下!

    可待他看清眼前的场景,他整个人立马进入了攻击状态!

    晨妙被踹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的半天没发出声音。而姜欢愉正被魏文宇抱在身前,整个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言一卿哪顾得那么多,立马掏出手中的配枪,不由分说的指向了魏文宇!

    可他还没来得及喝制,便惊觉背后又一道气流的异动,言一卿连忙侧身避开!

    可这道身影却来的更加凌厉,从半空急坠而下,仿佛一道幻影一般,便在言一卿身前闪过了!

    言一卿看看避开了要害,可他握着枪的右手,却被对方整个切了下来!

    刀入了手腕,连停顿都没有一丝,便在上面一道淡红的细线。

    贺柔的身影轻轻落了地,手中的双刀在指间划出几道好看的翻花,缓缓的站起身来!

    一脸妩媚笑容,看着眼前捂着手腕,强忍剧痛拉开距离的言一卿。贺柔的脸上满是无辜与戏谑。

    “哎呀,躲过了?好可惜。”

    “白鸦!你这个叛徒!”

    言一卿额上的冷汗瞬间下来,可只这么一个回合的交手,他便知道对方的武力怕是不低的!

    此时自己被偷袭得手,受了严重的伤势,对方手上还有人质,怕是更不易了!

    身上的沙漠之鹰随着手腕落了地,只剩下左手的言一卿忍着剧痛拔出了靴子里的战术刀,握在手中。

    “言少,您可少动怒,否则血流快了,可是会死的!”

    贺柔笑盈盈的再次靠了上来,而不远处的魏文宇抱着姜欢愉直接出了大门,言一卿刚想开口喝制,可贺柔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一下子插入两人之间,双刀握在手中,一并砍了过来!

    言一卿脸色大变,急忙后退,在地上几个翻滚堪堪避过。

    看着对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滑不溜秋,贺柔不由眉梢一挑,不由分说便直接朝着一旁的晨妙砍了去!

    来不及阻止,言一卿只能一个飞扑上来一把将晨妙抱在怀里,而他自己却中了刀!

    “男人啊,只要心里落了个女人。这脑子可就不好使了。你啊,可跟宁爷是一样的德性喃。嘻嘻……”

    挑了挑手中的刀,又是一道好看的翻花落在手中,此时的贺柔完全在享受虐杀前的情趣!

    言一卿的肩胛骨上一道深壑的伤口,血迹飞溅,喷了地上的晨妙满满一脸!

    这满眼的红,像是血泪一般,直接从她的眼角流下,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猩红的!

    看着言一卿为了护住自己,已经满身的刀伤,晨妙吓住了,可视线再扫到对方的血流如注的断腕上,晨妙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尖叫了出声!

    “啊!”

    贺柔眉心一下子蹙在了一起,她是真心烦躁女人这些哭哭啼啼,一惊一乍的做事。眼泪、柔弱,从来都是博取同情的武器,伪装自己的掩护,除此之外,用在旁的地方,都是多余的。

    贺柔几个疾步便冲了上来,眼下时间不多,该灭口了!

    言一卿看着来人凌厉攻势,一把将身后的晨妙狠狠推开,矮身错位后,一道鞭腿摔在贺柔的腰上!

    贺柔看着这动作心下暗道不好,避无可避,连忙双臂护在身前,可对方的力道之大,仍然将她整个踹飞了出去!

    重重的撞在门上,手上的双刀也飞出了一柄,刀口甚至还不经意间伤了贺柔的脸颊,可她无暇顾忌这些!

    到底是小看了言一卿,这样的伤势还能与自己一搏,不说旁的,自己手上的刀可是淬过药的,虽不至于致命,却能麻痹神经。

    而言一卿身中多刀,不但护住了晨妙,还能与自己斗成如此当真是厉害!

    可言一卿自然也不好过,自己手上的刀在方才错身之际,已经狠狠的戳了对方腹部一道,按理说,脾脏该破了!

    言一卿如被血浇灌了一般,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而贺柔也不想恋战,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一把将身后的门打开,贺柔捂着肚子满身是血的出了门。

    “主子,不好了。魏文宇将姜欢愉劫走了!连言少都受了重伤!”

    之后的事,太过顺理成章。

    只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贺柔与乔陌的战斗进入了胶着,可毕竟是女人的体魄,而乔陌的战力从来在族内的护侍里是前列的。

    贺柔见势不妙,再想撤退之时,已经晚了。

    在一个错身之际,乔陌手中的刀划在了贺柔的膝盖后的腿筋上!而他的身上也同样受了不小的伤,可与贺柔比,便微乎其微了。

    贺柔眼瞳猛的一缩,整个人便直接摔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乔陌利落的卸下了对方的武器,想拖一条死狗一般,将贺柔拖到了宁裴山跟前,在她的身后的大理石砖地上,是一道长长的血痕!

    白鸦死了,而宁裴山伤心逐渐被愤怒所取代。

    缓缓站起身来,宁裴山朝着贺柔一步步走去,整个人像是从地狱来的使者,连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进去看看。”

    宁裴山朝着乔陌吩咐了一句,可连视线都未从地上的人身上移开一分。

    片刻,乔陌便将满身是血的言一卿抱了出来,而在他的身后,是无数滴落的血迹!

    “爷,魏文宇与姜小姐都不见了,这言少也快不行了!”

    不由分说,宁裴山连点对方身上几处大穴止了血,只是伤了内脏,怕必须急送手术室了!

    连忙取出一枚丹药,放入言一卿腰腹的伤口中,示意乔陌赶快走。

    卷柏又名九死还魂草,宁裴山用它配了优昙婆罗花制了丹药,入了血,也只能护住对方一时的生气,言一卿能不能活,说到底都要看对方的命数!

    乔陌奔了出去,却换了陆渊赶了回来。

    一进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站在一旁,小心的盯着盛怒之下的宁裴山!

    “他将姜欢愉带去哪了?”

    闻言,贺柔也不想再挣扎了,到底是自己不敌,没什么看不开的。

    一抹扭曲的笑容挂上了她的嘴角,分外嘲讽的盯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人。

    “爷,您不是万能的么?这问题我可回答不起。”

    宁裴山并不想跟对方扯这些有的没的,他身上杀气外泄整个人如索命的修罗一般。虚空一划,佩剑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手中的力道一震,整个剑鞘竟然直接炸裂开来!

    宁裴山剑尖指着趴在地上的贺柔,轻轻道了一句。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甚至能将你的灵魂锁在炼狱里永世为红莲业火灼烧。贺柔,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她在哪?”

一百三十六章 梵天离珩曲

    一百三十六章

    宁裴山身上的杀气毫无压制的释放出来,整个贵宾室内如到了冬至!

    寒风过境,连室内的灯光都受了影响,发出呲呲的电流声,一时忽明忽暗,将宁裴山的脸庞映的分外阴郁。

    手中的剑尖挑过贺柔的下颚,宁裴山眼睑微垂冷眼俯视着趴在脚边的人,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贺柔平日里的样子与方才的凶厉是截然不同的,这都是她伪装所表现出的样子。而此时的宁裴山的狠厉却与贺柔截然相反。

    平日的温润如玉是他,而杀伐果决依旧是他,宁裴山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他原本的样子。

    沉睡的雄狮被彻底的激怒了,这样的宁裴山才是真正的恐怖!

    曾经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东唐王朝摄政宁王,长剑在手披甲沙场,辅佐过两代君王的帝师!

    这样的宁裴山,又怎么会是毫无血性,甘于被愚弄之人!

    他静静的凝望着对方,眸子里的光冷漠异常,仿佛在看着一句尸体一般。

    贺柔不由的心底发寒,这样的主子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面。哪怕之前姜欢愉受伤,也没有见他这般生气。

    目光有些闪躲,贺柔有些不敢正视对方,这种从心底生出来的恐惧,仿佛连自己的灵魂都要冻结一般!

    “我……我不知道。”

    贺柔不是不想回答,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与魏文宇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一场利益交易,有些事轮不到自己过问什么。

    今次的事,早已计划周全,魏文宇想要姜欢愉,同时让自己也要了宁裴山的命。只要事成,自然远走高飞得到自己想要的财富。

    奉谁为主这个观念在贺柔的心里,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便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只是自己到底是栽了,毁在了白鸦那个被爱情冲昏头女人的手上,可她连命也一并全了她的执着!

    宁裴山没多少耐性,他的话从来都只说一遍的。

    做下这等事,族内自是容不下贺柔的,而自己也不会容她在活在世上!

    白鸦一条命,言一卿一条命,就连张志的命都该由她来偿还的!

    宁裴山眸子闪了闪,手中的剑反握在手,一点点提了起来。

    “是么……那便只有我自己动手了……”

    薄唇轻启,凉薄的话出了口,有些轻叹的意思,可他手下的动作却毫无怜悯!

    金藤刻绘的长剑不带一丝感情,直接从后背刺进了贺柔的身体!

    剑芒利刃,削铁如泥,穿胸而过!

    贺柔从来想到宁裴山竟然真的会动手杀了自己,甚至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一旁的陆渊也是脸色大变,这是他侍奉宁裴山几十年来,第一次看着他如此动怒!

    陆渊心中大骇,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他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自家主子什么脾性他是最为清楚的,而眼前这个叛徒已经触及到了宁爷的底线,怎么死都是应该的,只是族内自有手段会处置,从不劳烦自家爷亲自动手的!

    剑锋刺入,剧痛袭来,贺柔一时凄惨的大嚎起来,双眼赤红,眼泪瞬间便溢了出来!

    可哪怕是心脏被刺了个对穿,人是不会立刻死去的。

    大量的鲜血溢出贺柔的口中,剧痛让她在地上反抗起来,一把死死拽住了宁裴山的裤脚。

    可她依旧无法挣脱,像是一只被钉在标本台上的飞蛾,在做最后的挣扎!

    宁裴山冷漠的看着地上的人,并未将剑身拔出,而是轻合上了双眼。

    贝齿亲启,一段生涩难讳的咒语从宁裴山的口中被吟唱出,犹如一曲古老的清歌,在室内回响!

    梵天离珩曲,本该配着礼器玉璋在皇坛上使用的,主以祭祀南方之神朱雀,告慰天地间轮回的诸魂。

    而此时,宁裴山却以自己气息为引,借手中长剑所注,焚烧了贺柔的命源,强行迫使对方灵魂离体,从而抽取出灵魂中所有的记忆!

    既然魏文宇敢动他的人,就不要妄想自己能够将事情善了了!

    贺柔不说,是由于魏文宇的利益驱使让贺柔封了口,亦或是用了旁的法子让贺柔不记得他的踪迹,不管出于何种患有,宁裴山都有办法读取到对方的记忆!

    梵天离珩曲,以活人之体献祭朱雀,魂魄为朱雀不死火焚灭,化为青烟,滋养神灵本命。

    在灵魂离体的瞬间,一切都是毫无意识的,将会完全被宁裴山所驱使。

    只是这样的手法用在活人的身上,该被归为邪术的范围。

    灵魂将永世寂灭,不得超度洗魂,不得投胎转世,不得入轮回道,所有一切回归于无!

    贺柔的下场,便是真正的“死无全尸”了!

    贺柔两眼仿佛要凸出来一般,并且向上翻着白眼,全身更是抽搐一般,不断颤抖着!

    随着宁裴山手下的动作,一道瘦弱的灵魂在不断挣扎中被他强行抽了出来!

    这道青白的魂体不断抽动着,扭曲的已经没有了人形的魂体。它在宁裴山的手中如垂死挣扎的长蛇,被人用力捏住了七寸之处!

    贺柔的尸体猛力的一抽,便僵住了,整个人彻底的死了过去。而宁裴山手中的这道魂体,全身不断的被烈焰灼烧着,发出青色的烟云!

    这道烟云却被宁裴山先一步下了手,用自身的山河之气将之包裹!

    紫色的山河气运在扭曲的灵体上如入侵一般袭去,而那道灵体被这气息镇压的只能不住的发抖!

    灵体在化为朱雀食物之前,一道魂知随着宁裴山的气息,入了他的脑海中。

    来自灵魂上的记忆,画面甚为清晰。宁裴山以贺柔的视角,从新看到了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

    她是如何让魏文宇进的门,如何敲晕姜欢愉将她送到对方跟前,如何冷眼的漠视被自己收拾在地的晨妙,如何想要杀了言一卿!

    所有的细节,分外清晰!

    可这些并不是宁裴山想要知道的,记忆再次追溯到更早以前。

    两人是如何达成协议,要置自己于死地的!

    可画面并没有后续,贺柔的确不清楚魏文宇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清楚他会将人带去哪里!

    宁裴山无限的失望,可贺柔灵魂记忆依旧在不断的倒叙。

    眉心一蹙,宁裴山在贺柔前世的记忆里,看到了一段不同寻常的往事!

一百三十七章 煽动

    杏黄色的华服,四条张狂的五爪金龙,金丝编织的远游冠上坠着东珠,腰间挂着极品的双瑜玉!

    这道背影,宁裴山是极为熟悉的。

    待对方转过头来,宁裴山仿佛又置身于东唐月华城的天合殿上。

    这张脸年幼而稚嫩,脸上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不甘、隐忍、忧虑、焦躁,还有一抹阴晴未定的杀意!

    他,是刘译唯一的儿子,东唐曾经的太子,刘黍!

    在回忆中的视角里,刘黍落站在前世的贺柔跟前负手而立,而贺柔正跪在一旁的地上,手中捧着太子的龙栩追日剑,正向他进言着。

    “陛下龙体抱恙怕是时日无多,国不可一日无君,东芝是一心为了您着想,还烦请太子殿早做打算!您贵为一国储君,勿要再妇人之仁了!”

    东芝嬷嬷眼带悲伤,说话更是一味的哀求,可眼前的人内心有些动摇,他知道对方一心为着自己,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出口的话甚至还带着斥责!

    东芝这个名字宁裴山是听过的,传闻太子府总管事并非男子,而是皇后母娘遣去的一位老嬷嬷,为人很有些手段,否则也不能在东宫之地站稳脚跟,可宁裴山并未见过此人。

    此段记忆入了脑,不由的蹙紧眉心,看来这千年的轮回,一个人的魂并不能改变多少,奸佞惑心!

    太子似乎也不赞同对方的话,一时斥责声便出了口。

    “嬷嬷,你这话太过放肆!那是本宫的父王,就算百年之后,本宫承继大统,此时也该忠孝节义,为诸率之首,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偌大的太子府,刘黍与东芝避着众人在书房的暗室里说着话,哪怕外面有不少谣言,可他依旧不信。

    父皇只有自己一位嫡子,普天之下,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坐上这龙椅!

    东芝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用情!

    “我的殿下啊!您怎还是这般愚昧!只要有宁王爷一日,您便登不上这帝王之座啊!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您为何总不愿相信啊!”

    东芝摇了摇头,膝行了几步上来,一把拽过太子的衣袖,想要他清醒一些。

    天家夺嫡从来血腥,王座下更是枯骨堆集,所有的史书都是以血来书写的!

    这话入了刘黍的耳里,他心下有些犹豫不安。可转念一想,宁王从来淡泊名利,一心向道,应该不至于此的。

    东芝要自己做的事,太过重逆无道,刘黍不能也,不敢如此。

    可眼下,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

    几年前,刘黍在东芝嬷嬷的诱导下,自己已经对父皇下了手。

    父皇幼年身体畏寒,定期将服用汤药辅助,东芝买通了膳房的一名宫女,偷偷将雄黄配过草乌叶,加入了刘译的药里。

    到底是于心不忍,刘黍减轻了药量,可这虽然不至于要了性命,可长期服用下,毒性依旧入了内脏,一点点侵蚀着刘译的身体,使得的他病情不断加剧。

    为此,刘黍心里到底是愧疚的。

    而这三年里,刘黍勤敏上进,朝夕待侧,将一国太子之职恪守本分,勿有固辞。而此时,刘译也终于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可他到底是本宫的至亲啊!父皇早已时日无多,本宫不想万事做绝!嬷嬷莫要再说了!”

    愧疚的确有,可自己若不如此,这皇位几时能轮到自己?当年父皇尚在壮年,虽被立为储君,刘黍得的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刘黍不甘心,而一直伺候在他身边的东芝也是最为了解他的。

    女人若是心思放在权利上,狠厉起来是男人也不敢小觑的。

    东芝眼神闪了闪,不由的笑了一句。

    “至亲?太子殿下,您别忘了,陛下还尊称宁王一声皇叔喃!”

    至亲是何物,不过是登上皇位的绊脚石罢了!

    闻言,太子一把甩开东芝嬷嬷拽住衣袖的手指,整个目光赤红,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嬷嬷,您这是在逼我!”

    而看着这样的太子,东芝却心中不由的松动了许多。

    “殿下,不是奴婢逼您,是您自己不愿醒来罢了!您不愿早做打算,才落得今日这般被动的田地!奴婢一心向着您,哪怕冒着大不韪奴婢还是要说上一句!宁王爷已经功高盖主,满朝早有风声传来,陛下属意的并非是您,可您看众臣听闻后可有谁力荐求证保您这储君之位!一人都没有啊!恐于威慑,朝臣早以在他的鼓掌之中!宁王手握重兵,把持朝政,而您喃,您有什么?除了这太子之位,您什么都没有!”

    闻言,刘黍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般,一把抢过东芝嬷嬷手中的剑。

    剑芒出鞘,直指对方脖颈,仿佛下一秒便能要了她的性命!

    可东芝却一点也不害怕,她侧头扫了一眼肩头上的龙栩追日剑,视线再次回到刘黍的脸上,继续说道。

    “怕是有个消息殿下您还不知道吧?前日正午,陛下未经动旁人潜了人八百里加急去钟山寻找宁王爷了,甚至连贴身太监王公公都避了开,当怕不日宁王爷便会回朝了!”

    这道消息,太子完全不知情,乍一听,竟愣在了原地!

    他眼中的光不断的变幻,最后一点点期望也在这满眼的怒意中消散殆尽。

    片刻,他一把将手中的佩剑狠狠的插在地面上,冰冷的道了一句。

    “你说的对,有些事,的确该好好想一想了。”

    而跪在他身前的东芝,脸上终于挂上了欣慰满意的笑容。

    贺柔灵魂中完整的记忆便就此终结,而里面还有许多记忆是毫无连贯的碎片,宁裴山看不清这些。

    可只这么一段,宁裴山便知晓到了许多的事情。

    当年一直以为太子狼心狗肺,弑父杀君,如此看来,竟然是心性不定受人蛊惑所致!

    可事已至此,说这些后话都是无用的,此刻的宁裴山心中一个疑问正在不断的扩大!

    言一卿的魂,是当年的细雨。

    而晨妙的魂,是当年的东邺。

    魏文宇,是李的转世。

    甚至连贺柔也是东唐里出现过,与事件发展不可或缺的一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当年那些人的魂,经过了千年又通通聚集到了自己跟前!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事情的发展,宁裴山却完全被蒙在了鼓里一般!

    就连白鸦也是在自己忘记的那段记忆里见过的人。

    至于姜欢愉,在那端消失的记忆里,自己与对方渊源匪浅……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宁裴山不知。

    此时的他,觉得自己深陷在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而在他的周围,是满满的迷雾!

一百三十八章 跟丢了

    宁裴山收了剑,抽出胸前口袋里的一方深竹月色的锦帕,将手中的佩剑上的血细细擦拭干净。

    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宁裴山异常厌烦的蹙紧了眉心。他不敢说东唐的覆灭也有东芝的祸端,可这念头会像是影子一般,在他心中撩动。可毕竟是千年以前的事由,当时的人早已化作了一坯黄土,再计较这些也是无济于事的。

    现场是陆渊安排的,不消片刻,便来人善后了。

    族内处理这些事宜的护侍都是老手了,一应事务打扫的很为仔细。紫光灯一寸寸照过,用特殊溶液清洗着现场的血迹,而贺柔的尸体则被装入了裹尸袋中,一并抬了出去。

    现场有些乱糟糟的,工作还在继续,宁裴山将血衣褪了下来一并交由对方后,换过一身衣服,抬腿便出了现场。

    将隔壁的贵宾室内的灯打开后,在宁裴山中间的沙发上落了座。

    宁裴山面上虽未道一句,陆渊实在不敢放着这样的他一个人呆着。下达完指令后,也进了房间,小心的候在房门口,等着他下一步指示。

    宁裴山却并没有焦躁恼怒的发泄自己的情绪,而是一脸寒霜的静静坐在那。

    片刻后,他让陆渊从行李箱里取出了一盏简陋的铜油灯。

    宁裴山将它置于一旁的茶几上,抬手拿过桌上的火柴划开,将油灯给点燃了。

    铜油灯的灯芯是用棉线绞过一股朱砂髓所制,而灯油是由合欢花调制而成的。

    朱砂能镇静、安神。

    合欢花,归心经、肝经,有解郁安神的作用。

    在一股灯油特有的香气中,宁裴山从兜里摸出游戏虚拟器挂上耳骨,他向魏文宇接去通讯。

    宁裴山的确生气,可此时的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冷静。

    通讯那端,魏文宇没有屏蔽自己。可一连拨了两遍,对方并没有接通。

    宁裴山的眼睑微垂,眯成了一条线,眼中的光分外人。

    看来,魏文宇并不想在此时搭理自己。

    宁裴山伤神的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放在桌上,食指轻轻的敲击在桌面上。

    这是宁裴山思考问题时候习惯的动作,敲打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突兀。

    眼下宁裴山心里比谁都要急,可他需要顺着魏文宇的思路,才能知道他到底将姜欢愉带到了何处!

    魏文宇既然计划的如此周密抓走了姜欢愉,便肯定安排了后手要对付自己的。

    陆渊已经安排人去调取附近的监控,同时还在宁裴山的授意下报了警。

    现在没有这些顾忌,将姜欢愉找到才是最紧要的事!

    魏文宇既然是李的转世,自然是要报复自己的。可他竟然通过女人朝自己下手,也正是无耻至极。

    此时的他,只希望对方不要伤害姜欢愉,可以魏文宇的脾性,到底会做出什么,他完全不敢去想象。

    魏文宇会将姜欢愉带到哪去,宁裴山一点头绪也没有。

    自己虽然将魄灵还给了姜欢愉,可他并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而心尖上那道魄灵自己养了千年,却从未属于自己。

    宁裴山试过感知,可不知是他的心境太乱,还是那道气息已经完全融入了姜欢愉,与她的灵魂成了一道整体,宁裴山未能找到。

    机场内外的监控已经被魏文宇着人清洗的干干净净,此时只有等着派出的护侍回报来消息了。

    魏文宇……

    当年整个东唐几乎落入他好战的兵祸血灾之中,而现在的他又动了凉广楼,甚至想放出封魔井中的孽主来为祸世人,只为报了当年之仇!

    何其相似的手段,他连心性都没有改变一丝!

    李害死了东邺,而现在的魏文宇对姜欢愉动了手!

    哪怕合欢花的香气之下,心中的盛怒依旧不断上涌,宁裴山站起身,鸦青色大氅的阔袖一番,桌上的东西被他一股脑的掀翻在地!

    铜制油灯在地砖上发出一阵碰撞的声响,里面的灯油溢出,一时火光在溢出的合欢花灯油上,燃了起来!

    星火闪动,火苗映在宁裴山阴郁的侧脸上,整个人比冬至里的风还要寒霜!

    这火光不过片刻便熄灭了下去,而室内却弥漫起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味。

    这样失控的样子,是陆渊从未见过的。他一句话也未说,也不敢上前,只能这样看着宁裴山不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小声的呼唤声,陆渊眉眼闪了闪,连忙开门出去了。

    陆渊不敢将护侍直接放进来,要是收到的消息并不中听,自家主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来人是鹤羽,陆渊身边的亲信,看着陆爷这般动静,他视线在紧闭上的房门扫了一眼,压低了些声音。

    果然,传回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可用的情报。

    族内的护侍凡是在本市的,都被陆渊紧急调用派去追踪魏文宇了。机场附近的路没有几条,护侍分了几个方向锁定后,去了好几波围剿,最终都被魏文宇安排断后的人给拦截住了。

    族内的人伤了不少,沿路车祸不断,好几辆都翻了车。

    最后传回的消息,是魏文宇带人已进了市区,正沿着靖盘江畔驶去,人跟丢了,而增援的护侍还在搜寻当中。

    这样的消息,别说自家主子,哪怕是自己也是不能接受的。

    “废物!”

    陆渊这会吃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他捏了捏眉心,脑袋疼的厉害。

    他只能说至少不是最坏的消息,姜欢愉还跟魏文宇在一起。或许那女人还有一定利用价值,魏文宇轻易是不会让她死的。

    可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跟丢了,现在的主子犹如一只睁了眼的恶龙,哪怕已杀了一人,可一点也能减消他的怒意!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更别说他是宁裴山,曾经的东唐宁王!

    连天子都敢斩杀剑下的人!

    “有何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门内,一道声音提高了音量道了一句,光听着这冷漠的语气,陆渊已经暗道不好了。

    鹤羽抬眼扫了陆渊一眼,仿佛示意对方自己怎么跟宁爷汇报这事。

    可陆渊也只是皱了皱眉心,将鹤羽遣走了,示意他继续去寻找姜欢愉的踪迹。而他,则轻轻打开贵宾室的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要是鹤羽此时进去,陆渊真怕宁裴山听了这等消息,控制不住脾气爆发了,直接将人给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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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若白衣误丹青介绍:
宁裴山活了千年,习正统天师之道。
曾贵为皇叔,亦或是做了市井草莽,对他来说,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千年以来,他想知道的,只是自己为何会长生不死。
岁月的长河磨灭着他的心,冷眼看待这个世界,寻求死亡的彼岸。
日食将至,诸事逆天。
他意外的遇见了日常见鬼吓成狗的姜欢愉。
本该早已顺天应命的他,却迁出了一桩桩灵异的案件!
似乎有什么力量牵引着事情的走向,宁裴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到底谁在下棋!?
宁若白衣误丹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若白衣误丹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若白衣误丹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