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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叹清萧     仗剑皇子闯天涯txt下载     仗剑皇子闯天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武当之巅 中篇(百口莫辩 上)

    百年间,江湖中门派林立。

    可无论多少门派崛起,也无论多少门派衰落,都改变不了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

    如今的少林寺当然仍是不可侵犯的。

    至少绝不允许泛泛之辈在此撒野。

    “唰~”前方传出干脆、简洁的一声响,随着响声落下,林炳达等一众先进入寺中的人群向后飞掠,齐刷刷的倒在地上,纷纷露出惊恐之色。

    他们脸上的恐惧还在加剧,但他们眸子中也透出一丝狰恶,且不时的回头看上冷溶月。

    这神光好似在指责,又好似在辱骂。

    冷溶月顿生寒意,硬是怔住了,只因除了众人充满积怨的目光外,少林寺的一众和尚已然聚集,站在最前方的正是那威震武林的——十八铜人阵。

    “来者何人?竟敢闯我少林。”只见一和尚当前一杵,禅杖四周的冰雪赫然卷起,冰雪好似流星暗器一般,击得倒地的众人不能不用手臂遮挡住面部,尽管拼命的去遮挡,仍阻挡不了身子的向后拖移,惊叫惊恐。

    “原来是一群鼠辈,呵呵呵。”那和尚已然用内力,使得众人无暇招架,但他那竖长的眉头,竖长的眼睛,竖长的鼻子和那竖长的脸仍未有一丝松懈之意,虽在大笑,但其眸子中的神光紧盯着每个人的举动,仿佛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无法逃脱他的法眼。

    “这位大师说得没错,他们的确是一群鼠辈。”

    “你是谁?”那和尚终于将目光移向更远的地方,他紧紧注视着说话之人,且用余光打量着说话之人周边的一切。

    在那和尚看来,之所以说话之人与其身边的人,没有被他的内力震倒,则是因为他们的确离得太远,远到也只是刚进入寺门罢了。

    就算是他们刚进入寺门,也并不比前方倒地的众人难对付,只因他们只是一群孩子,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有余,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以禅宗闻名的少林寺,最厉害的便是度过时光的本事,一坐便是很久,甚至是一个春秋,但他们的坐却不只是坐,而是内力不断精进的过程,佛性不断提升的方式。

    可,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任何武功,没有几十年的修炼,是难有所成的。

    至少那和尚所注视的方向,是没有一个值得去注意的,他们的确在和尚眼里只是孩子,年岁正好的孩子。

    “秦楼客,逍遥宿海阁之人。楼客,在此见过大师,哦,敢问大师是?”秦楼客倾身拱手,其目光凝视着那和尚,嘴角那自信的笑意,从未散去。

    那和尚又是一阵大笑,“如今,少林寺慧字辈的人已经不多了,老衲正是慧字辈的。”

    秦楼客淡淡一笑,“巧了,我们正是前来找慧字辈的和尚呢。”

    那和尚笑声未止,此刻他以卸去防备,只因在他看来,没什么可值得防备的,“施主,已然见到了慧字辈的和尚,不妨直接道明来意吧。”

    秦楼客叹息一声,缓缓垂目:“可惜,我们要找的并不是你。”

    那和尚猛然止笑,嘴角有些颤动,多次上扬的嘴角,在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年轻人有些气盛是见好事,但老衲不喜欢拐弯抹角,今日尔等众人闯我少林,已惊扰了这里的清净,还望施主道明来意。”

    秦楼客微微摇头,嘴角再次泛起笑意,“真的不是你。”

    那和尚向前几步,好似被秦楼客狂妄轻佻的举止惹怒,他那竖眉更加竖直,他那竖眼已然圆韵,他那竖脸拉得更长,“老衲乃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慧海,施主前来找慧字辈的和尚定然有事相求,可施主不但不道明来意,还私闯我少林山门。老衲已然念在你们还是孩子的份上,对你们一忍再忍,若你们再如此打哑谜,就别算老衲按照寺规将你们驱离少林了。”

    “喝,哈。”少林十八铜人齐声跨步,手中的木棍弓步下劈间震动不断,横直的木棍直指前方,震慑的方面正是秦楼客的位置所在。

    秦楼客淡去了笑意,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他也向前走了两步,“我前方倒地的众人,应该正是被这十八铜人手中的木棍给击倒的吧。”

    慧海,道:“不是击,还是扫,事实上,十八铜人手中的木棍没有触碰到任何一个人,只是木棍在身前一个横扫,棍气已然能将他们击飞了。”

    秦楼客闪动着眸光,仍在看着慧海。

    慧海又道:“少林寺是佛门圣地,不是欺人之人,若你们再不说明来意….那…那…”

    慧海话音突然止住,脸上已然露出无法形容之色,他怔了片刻,用力晃晃的脖子,将眼睛睁得瞠圆,秦楼客竟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

    随着“嗖~嗖~”两声,那十八铜人竟齐齐倒地,倒地的动作实在太快,好似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丝毫预兆,那十八铜人亦在倒地之时未发生分毫声音。

    突然慧海身后八尺的门阁突的敞开,一慈眉善目的和尚高高跃起,他的身形依稀可见,但绝看不清他用的是何种招式,只因他的速度极快,快如闪电,只能看到光影,却看不到准确的位置。

    “嘭”的一声,秦楼客显现在慧海正后方,确切地说,他的位置并不完全在慧海的后方,他还在移动,且是微蜷着身子向一侧移动。

    他的腹部好似受到了重击,尽管他已在移动的过程中,直起了上身,脚跟也在用力的摩擦着地面,但他仍在向一侧飞掠,直到在一菩提树下,他才用右脚后蹬住树干,重重地停了下来。

    本无法越过寒冬的菩提树,仿佛在这一刻有了精气神,残剩的在枝头早已卷起的枯黄叶子伴随着冰雪纷纷而下,枝头的荡漾就好似不断挥手的新生元婴,荡去了身上所有的寒霜冰雪,露出了全然的枝干面貌。

    “施主,你的‘鬼影步’的确已到化境,但背后出手,可不是一件光明磊落之事。”

    秦楼客绷了绷嘴,也似乎在紧咬着牙齿,勉强笑着,但眸子中的自信,仍未缩减半分,“你能看到我的身位,且能在我出手前制止我,还认识‘鬼影步’,想来你一定就是少林方丈慧寂大师了。”

    慧寂双手合十,慈目下生出一丝黯淡,“施主秦孝人应早已不在人世了,既是故人之后,便不可结怨,不可生出结隙。”

    慧海猛然一惊,他的头上冷汗不断,他恍恍地转身,看了看身后,又看向秦楼客,怔道:“他…他方才在我身后?”

    慧寂,道:“是的,他刚刚在你身后,且将要出手。”

    慧海惊容未退,“这…这不可能,十八铜人刚刚倒下,他又如何能到我身后的呢?秦孝人….鬼影步….”

    他好似突然觉醒,猛得又道:“‘鬼影剑’秦孝人….”

    秦楼客微微一笑,“不错,我叫秦楼客。”

    慧海仍在出神地望着他。

    慧寂,道:“不知秦施主来我少林所谓何事?若我少林能够为秦施主解惑,我们定会相助。”

    秦楼客又笑了笑,“我来凑热闹。事实上,我和我们阁主都是来凑热闹的。”

    慧寂缓缓凝向冷溶月的方向,眉头已有皱感,但仍是一脸淡然,合十的双手也仍未曾放下,“秦施主的阁主该不会是在这三个女娃和两个孩子之中吧?”

    初涵影步伐妙曼,向前走了几下,眼波流动在秦楼客与慧寂之间,她沉默了片刻后,露出盈盈笑姿,躬身一礼,依旧是那黄鹂般的轻柔动听之音,“涵影见过慧寂禅师。”

    慧寂俯身还礼,未有言语。

    秦楼客拍了拍肩头,甩了甩头发,他望着身上的散落的冰雪,好似露出了一丝羞涩,至少他觉得方才被那慧寂禅师击退是件没有颜面之事,尽管他知道慧寂禅师的武功绝对是这武林中的巅峰,但他依旧不想在初涵影面前丢得半分颜面。

    抚了抚了两侧的垂发的他,竟有些不自然起来,但他还是开了口,“哦,除了我们‘逍遥宿海阁’的阁主初涵影外,‘灭影门’的门主冷溶月与‘天翱门’的少主殇沫也一同来到了少林寺。”

    慧寂闻言,竟安奈不住惊容,他甚至有些瞠目结舌起来,“‘灭影门’门主….‘天翱门’少主……”

    秦楼客又露出自信的笑意,接着道:“哦,还有‘十三剑阁’的后人叶离颜。”

    慧寂禅师目光迟疑,缓缓展开合十的双手,缓缓放下,“叶归的后人….”

    过了半晌,双方均未再有半分言语。

    冷溶月瞅了一眼殇沫,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便俯身报了身份。

    殇沫虽略显迟钝,也报上了名号。

    随后,叶离颜与柳韵锦也自报了家门。

    本以为接下来将是一团和气的局面,可没曾想那慧海大师忽然恼怒了起来,“我说我少林寺怎就半月有余未有访客,就连之前常来送新鲜蔬菜的宋大娘夫妇也未来过寺中了,原来是你这‘灭影门’的门主要来,想必在半月之前,你以命人将他们全都杀害了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武当之巅 中篇(百口莫辩 中)

    厚重的冰雪,压得整个天地灰沉沉,更压着每个人的内心,无法呼吸。

    雪已停,风却起。

    雪沙绕梁,却丝毫撼动不了悬在屋檐下的玄冰。

    这玄冰坚实且修长,如把把高悬的利器,凝视着所有人。

    寺外的车轴与脚痕已被掩盖,寺内也再无新的痕迹出现。

    众人站立的位置丝毫未变,在这极其压抑的氛围下,任谁都不想变得特殊,任谁也不敢移动半分。

    在这气氛下,慧寂禅师的神情更加凝重,他又合十双手,嘴角升起一团热气,“阿弥陀佛。”

    ——如神话般的‘灭影门’,虽已易主,但杀气仍在,新任门主竟是为女娃。

    ——如今,威名鼎盛的天翱镖局,世人都知其背后正是那‘天翱门’,那门主郭明轩早已是这武林第一人,被江湖称为:最接近神的人。何况更有坊间传闻那‘天翱门’有朝廷的背景,一个百姓拥戴、门主无双、朝廷支撑的门派,恐比那‘灭影门’还要令人生惧。

    ——‘逍遥宿海阁’…..‘逍遥宿海阁’就更不必多言些什么了,那是老一代前辈高人的后人所在,单那秦楼客已然可以撼动整座少林,而他还只是用了‘鬼影步’,既然是秦孝人与夏犹清的后人,逍遥指与鬼影剑法必然也是精通的。

    ——至于那叶归的后人叶离颜….

    慧寂缓缓遥望灰沉的天际,如他内心般愈加黯淡,他很清楚,只靠他一人,根本难以抵挡这些人,无论这些人是孩子,还是少年。

    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可当言明了出处后,定然一场输局,只因这些人的任何一个出处,都不允许他们输,他们败。

    “不是我…”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那冷溶月神情坚毅,双手握拳,整个身子也好似鼓足了气,她缓缓前移,又沉声道:“不是我,也不是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慧海狂笑不止,但眼中的愤怒丝毫未减。

    在他看来,这世间除了‘灭影门’,是没有其他门派可以做到这些的。

    只因原因实在太简单,即使有人能够吓退那宋大娘夫妇,断了少林的供需,也绝对没有人或是一个门派能阻下前来过冬的乞丐,与流浪在外醉心武学的侠客的,少林寺习惯了寒冬的客人,亦习惯了‘灭影门’的行事作风。

    冷溶月的脚步未停,持续向慧海走去,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却走得很稳,只因她的背后,每一方脚印都深陷鲜明,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我不管‘灭影门’以前是什么样的,但现在我冷溶月的‘灭影门’是干净的。”

    慧海又狂笑了两声,道:“干净?你这女娃可知,何为干净?”

    “不偷不抢,则为干净;不欺不辱,则为干净;不伤天害理,不助纣为虐,则为干净;做好自己,不毁他们基本利益,则为干净。”

    慧海仍笑着道:“你确定‘灭影门’真的如你所说般得干净吗?你用什么来作保?呵呵,无论你用什么来作保,都是没有人会去信的,因为你不但是个女子,还是个女娃。”

    “这世间不单单只有对与错,世间的众生大多徘徊在非对非错的边缘。也不是以前错的事物,就会一直错下去,更不是以前对的事物,就会一直对下去。就算没人信得溶月也无碍,溶月就是这里,我‘灭影门’亦在这里,你想如何,便可如何!”

    义无反顾前行的步伐下,是冷溶月那滴血的心田,更是她哽咽几次咽下的泪水,但她别无选择,也别无退路,若少林寺持敌视的态度,慧戒大师是见不到的,‘秋思阁’的众人也是救不了的…

    她,唯有如此。

    “我信。我已我师父郭明轩的名望来做担保,溶月说得句句属实,她接管下的‘灭影门’绝对是干净的。”殇沫纵身一跃,与冷溶月齐肩,高声道。

    事实上,殇沫手心已经湿透了,他一时不知如何去帮冷溶月,但他绝不忍继续看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溶月是个女娃,他亦是个男娃,女娃不可信,男娃能可信到哪里呢?

    他也知道搬出师父郭明轩是件极为不妥的事情,但他宁可是件极为不妥的事情,也不愿再皱眉锁心凝望着冷溶月的背影。

    慧海笑声止住,盘起禅杖,跨步向前一跃,冷冷道:“郭明轩….老衲的确听闻过他击败了故遗名,成为了这武林的第一人,但老衲无缘相见,今日能见识一下他徒弟的本领,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

    慧寂缓缓摇头,又是一句‘阿弥陀佛’,他朝着慧海的方向走了几步,“慧海休要逞斗,他不但是个孩子,其身份也足够可以代表整个‘天翱门’。”

    慧海猛然转身,厉声道:“师兄,这可关乎我们少林的荣辱啊!”

    慧寂缓缓垂目,仍是一声,“阿弥陀佛。”

    ——在江湖中没有任何东西,比荣辱更重要。

    ——即使遁入空门一生,也必会守下荣辱。

    ——这本不是一个争名夺利的地方,甚至此次出手根本没有必要,难道只是因为‘灭影门’的众人直接闯入了寺门吗?

    ——也许,在这个时刻,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因事已至此,便只能出手,这便是江湖。

    ——江湖容不得流言蜚语,但江湖又恰恰全是流言蜚语。在这个真真假假的江湖中,也唯有出手,才能证明点什么,别无选择。

    高跃的慧海,佛衣摆动,衣角摇摆的速度与他的招式是相互吻合的,这招式没有任何多余的,更没任何阴招辣手,均是一步一拳,一腿一式的实招。

    刹那间,那慧海已然出了七招有余,均被挡在冷溶月身前的殇沫给躲过了。

    “鬼影步”虽快,但还是可以看到残影的,但‘迅雷之速’则是完全没有缝隙的移位,可偏偏正是这无法捉摸的移位,让慧海更加愤怒,他直眉怒目,红了脸,暴了筋,整个身子紧绷到了极点。

    突得一声怒吼,那慧海竟开始在殇沫可能出现得位置上不断的击出掌气,每一掌击出,地上的雪层便会炸裂见底,形成雪坑,“你只躲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打不打?啊!!!”

    发怒穿冠的他,仿佛失去了理性,更别说什么佛性了,只因他每每击出一掌,便会多一份耻辱,他心里很清楚,他也一直很明白,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妙曼的雪沙,温柔且柔情,它缠绕过的地方是那么的素净而萧素。

    突然间,漫天的雪沙开始加速,且仍在不停的疾舞,在这疾舞的过程中,屋阁之上居然变得耀眼起来,竟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这本是积满厚重雪层的屋顶阁檐,却在这一刻便的敞亮起来,事实上,不单单只有面前的屋阁,而是前后左右,乃至整个少林寺所有建筑的屋阁都竟已没有一丝冰雪。

    阳光依然被灰沉遮盖,夜幕仍有很长一段时辰才会来临,但这一切好似已经不重要了,疾舞的雪沙正在以雷霆之速在众人的头顶盘旋,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球。

    冰球在滚动着,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运转着….

    慧寂眼波流动,望着那巨大的冰球,猛得眸子聚集在了一点,惊道:“‘御水法门’….故遗名…”

    “不,这并不是什么‘御水法门’,而是‘冰魄寒光’。”

    慧寂惊荣未定,遥望向说话之人,若他没有记错,说话之人正是那刚刚自报家门的‘灭影门’新任门主冷溶月。

    ——他已知道,此次少林寺可能将不复存在了。

    ——这本是一场可以避免的灾祸,但就连他也未曾想到过,面前这些女娃和少年竟有如此的武功修为。

    ——其实,他也该想到,故遗名与郭明轩的传人定然不会差到哪里的。他也曾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他们的功力深浅,甚至还想到过这新任‘灭影门’门主的女娃,或许是一个聪明且诡计多端的人,甚至是一个比阴险之人更加阴险的女魔头…

    ——不然,为何她能接下‘灭影门’的门主?

    ——世人都知道,那‘灭影门’故遗名之下,有‘四林将’,更有让人闻风丧胆的‘十二地煞’。

    ——还有那近日才公之于众的‘秋思阁’,竟也是‘灭影门’麾下的组织。

    ——就算‘十二地煞’中的天煞没有资格做得了那‘灭影门’新任门主,可那顾长纶…

    ——那顾长纶可是‘四林将’之首,其兄弟顾暖雨、顾遥峰、顾微云,都是江湖中才智相貌一等一的好手,甚至可以说是四大巅峰。

    ——据说,他们四兄弟根本不姓顾,之所有改姓顾,则是深受那故遗名信赖,为了彰显对故遗名的敬畏,他们不好直接改姓为:故,而是取了与‘故’字发音相同的一个字做为新姓氏,也便有了四兄弟‘顾’姓的来历。

    ——可他们居然都没能争得过这眼前的女娃….

    想到这里,慧寂黯淡下的脸,不禁轻摇,为今之计,只能他亲自出手了。

    面对两人的大打出手,也唯有第三人,甚至第四人出手才能解决了。

    可,那慧海仍持续发掌,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而殇沫依旧是躲闪着,且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地躲闪着。

    “住手!”慧寂凌空一喝,只见千佛手在空中一划,他便已出现在慧海的肘侧,他挽下慧海的右臂,双手向其手臂上端滑动,一个弓身,那慧海便向他倾斜而去,就此打断了慧海的招式。

    “师兄,你….”慧海息怒停瞋,道。

    慧寂没有解释,则是将眸子凝向冷溶月,侧掌向上,停在胸前,“阿弥陀佛,冷门主若出手,我少林可承受不起啊。”

    冷溶月展直双臂,双掌在身前柔情的移动,她仍未收气,那空中的冰球也依旧在转动。

    慧海猛然一怔,终于看得那空中早已多出的事物,“师兄….这…这是什么?”

    殇沫淡淡一笑,缓缓走向冷溶月,“这是尽管解决你无休止的质问与驱赶我们走得最好方式。”

    他知道,冷溶月定然会帮他的,所以他才会挺身而出,挡在冷溶月前面与慧海过招。

    事实上,殇沫根本就需要冷溶月帮,就算是与那少林方丈慧寂禅师动手,他也是不需要冷溶月帮的。

    但,他又必须要让冷溶月帮,只因此次前来少林寺,根本不该他这个‘天翱门’少主出手,也只因此次前来是为了‘秋思阁’的众人是否中那‘腐血碎骨丹’之毒而来的,他本不该出手,这本来就是‘灭影门’的事。

    可,他又该出手,确切地说,任谁遇到了欺辱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都会出手,但更多的则是没有必要出手。

    这看起来很矛盾,但却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了。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我也不想毁掉少林,但这却是最好的方式,也正如殇沫方才所说。”冷溶月,凝视前方,淡淡道。

    慧寂双手合十,长身一揖,“冷门主前来少林,是否有要事相商?”

    “的确有要事相商,且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要事。”

    “依冷门主之言,此事若让太多人知晓,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的确很重要,可能会让整个武林大乱。所以,直到这位慧海大师出手,我也不便言明。”

    “既然如此,还请冷门主收了内力,我们到屋内相商。”

    “这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且也是一件你举手之劳的事情。”

    “可,任何事情一旦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便会变得复杂。”

    “那么,慧寂禅师是想让这件事依旧简单,还是变得复杂呢?”

    “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很好,正如溶月所想,我也知道少林寺是一个很讲信用的地方。”

    “嘭~”的一声巨响,冷溶月面前那悬空的大冰球,居然被另一股巨大的火焰给崩离开来,只见大小冰块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散去,可没有一块落在地上。

    方才悬在空中的那一硕大的冰球,居然就这样消失了,在所有人的面前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它的确出现过,只因周身屋阁上那本覆满的厚重冰雪,再也会出现了,只能等待下一场大雪的来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武当之巅 中篇(百口莫辩 下)

    灰沉沉的天空已不再沉重。

    甚至变得有些轻盈,没有丝毫重量的轻盈。

    而,这份轻盈却极为单调。

    既没有霞光余晖,又没有星光点缀。

    陆续点亮的灯光,倒影在窗纸上闪动。

    窗外,则是数百人来回走动的身影,他们显得很着急,却不莽撞,好似都默认般只能待在窗外,亦只能待在窗外。

    闯内,烛光闪动,四人端坐的身影清晰可见,另外两人则是只印在窗纸上半个身影,事实上这两人并没有坐下,反倒如磐石般抱着膀子,一动不动。

    一碗茶水在冷溶月的唇间沾了沾,她好似的确渴了,但她却饮下很少的茶水,事实上也只是轻轻地将茶碗在唇上碰了碰。

    她显得很焦急,但她的容色却是极其淡然的,她的唇色仍是那般的粉嫩,充满魔力。

    “慧寂方丈可听闻过‘腐血碎骨丹’?”她终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慧寂眉头一锁,沉思了片刻,缓缓抬眼凝向冷溶月,他的眼睛并没有睁大的变化,但神态中已透出一丝紧张,“有人中了此毒吗?”

    冷溶月迟迟望了望窗外,道:“是的,中此毒的可能不止一个人。”

    慧寂随着她凝望得方向瞅了一眼,便如弹簧般瞬间站起,合十在胸前的双手似有些颤抖,“阿弥陀佛。”

    “冷门主如此兴师动众莫非是要来找我那慧戒师弟?”

    “不是找,是求。”冷溶月顿了顿,眼目也随之低垂起来,“他们本是恶人,且是江湖中人都盼着死于横祸的恶人,但….”

    “阿弥陀佛…既是恶人,那便更需要救了。”

    冷溶月闻言,眼波流动,并透出万般感激来。

    如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少林寺能有威名不败的地位了,所有的名望与声誉都是有其根源所在的,正如窗外那些江湖中人只能寄托他们死于横祸的恶人们,在慧寂方丈眼里,却是最该救的。

    这看来很矛盾,既寄希望于横祸加身,又为何更需要救这些恶人呢?

    只因她们都默认一个事实,且能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有些人死去就是安安静静地去死,甚至会找一个廖无人烟的地方独自死去。

    而,有些人即使快要死去,他们也会拉个垫背的,甚至拉上上百个垫背的,这些垫背的不一定都会如他们般死去,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男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女人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他们会用几百种方法去泄愤,去体验,去做那些没考虑过死亡之前,不敢做的事情。

    所以,他们必须救,也必须让他们安安静静地死去。

    “他们就是‘秋思阁’的人。”

    “老衲已然猜到,能逼得冷门主亲上少林的下属,也只能是‘秋思阁’的人。”

    “确切地说,溶月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中那‘腐血碎骨丹’之毒。”

    “他们之所以会成为‘秋思阁’的杀手,就是因为他们叛离了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如今他们若转念背叛你‘灭影门’,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本可以杀掉他们的…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只因这也许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但他们却不能被你杀掉,一个也不能。他们可以被任何人杀死,但偏偏不能被冷门主你杀死。”

    冷溶月仍低垂着眼帘,缓缓站起,站起的同时,她也将手中的茶碗向桌心推了推,“的确,所以我只能救他们。”

    慧寂看了一眼慧海,慧海好似刹那间便能心领神会一般,推开了房门,直接向房外走去。

    房外众人的目光当然不会放过这位独自走出房门的和尚,他们如伺机而动的恶狼一般,紧紧凝视着,生怕这唯一的猎物在他们眼皮底下跑掉一般。

    但,他们却丝毫没有移动脚步,只是盯着,直到慧海消失在漆黑的后院中。

    “我不知冷门主与那旧日‘灭影门’门主故遗名有何关联,但单凭冷门主方才一席话,老衲已甚感欣慰。”

    冷溶月淡淡一笑,“可此刻并不是值得欣慰的时候。”

    慧寂禅师也笑了笑,“冷门主的远见是常人所没有的,可这份远见偏偏出现在了冷门主的身上。”

    冷溶月当然懂得慧寂禅师的言外之意,她也很清楚,以她的年龄,的确是小了些,也的确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

    但,她也能懂得一些道理,若她动手杀掉‘秋思阁’的众人,势必会引起整个‘灭影门’的反叛,只因一个新任门主,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对下属动手的。

    倘若她真动了手,那对与错便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灭影门’的门徒只会觉得这位新任门主定然要杀掉‘灭影门’的所有人。

    因为‘灭影门’的恶人很多,该死的人也很多,无论是有意无意,还是只是遵令行事,也已然不那么重要了。

    “念顺夫人是溶月的养母,昔日的故门主是溶月的恩师,他们也许在外人眼中也是同样该死之人,但在溶月眼中,他们就是恩同再造的“母亲”与恩师。”

    慧寂禅师沉寂了良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他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仿佛内心在不断的拉扯,不断地斗争,最终还是紧着眉头,看向冷溶月,他仿佛要脱口说些什么…

    但,片刻后,他又慈眉善目了起来,“冷门主既信得过我少林寺,老衲也将全力相助。”

    冷溶月莞尔一笑,缓缓一揖,“慧寂方丈也不必将此事全揽在自己身上,因为‘腐血碎骨丹’一说,溶月也是刚知晓不久。”

    “不错,老衲对那‘腐血碎骨丹’也是一无所知,只是老衲在早年间听闻过此毒,此毒据说是‘苍琼阁’独有,是用来专门控制下属用的,服下之后,三个月内必须服用解药,否则便会全身筋骨断碎而亡。”

    冷溶月脸色忽得黯淡下来,冷冷道:“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限,也的确有充足的时间来执行受命的任务了。”

    “只是,后来那‘苍琼阁’竟在江湖中神秘般的消失了,据说是被故遗名屠了满阁,但事后有好奇心重的江湖人士前去查看过,‘苍琼阁’中竟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只是后山之中赫然多了一座阁主柳落衣的坟墓…”

    冷溶月猛然一惊,睁圆了双眼看向慧寂,“既然‘苍琼阁’内一具尸骨都没有,又是谁将那阁主柳落衣安葬的呢?”

    突然,屋内传出一声叫喝,“住口!”

    随后,又传出一低沉的声音,这声音虽显柔弱,但却威严十足,极具震慑,“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解毒!更确切地说,可能只是来验证一下外面的众人是否中毒,多余无关紧要的话,就不必再多言了。”

    屋内的众人惊露出一副惊容,眸子也齐刷刷地看向柳韵锦,她这突如其来的叫喝,她这突如其来的厉语,实在有些突然,更让众人想不明白为何她会有如此反应。

    但,唯独殇沫连连干笑,手忙脚乱的在众人面前露出难为之色,他走向众人也不是,走向柳韵锦也不是,就这般左右徘徊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柳韵锦为何才发怒,事实上‘苍琼阁’的始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但清楚,更知道如何解了那‘腐血碎骨丹’之毒,但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因为他从进入这道门开始,就知道众人会谈及些什么。

    他也清楚的明白,那少林的慧戒大师纵然是一位绝顶的用毒高手,也是绝解不掉那‘腐血碎骨丹’之毒的…

    冷溶月的确被那柳韵锦给吓到了,事实上,吓到她的并不是柳韵锦突如其来的愤怒,而是这愤怒是发至她的姐姐柳韵锦口中,她好似瞬间知道了点什么。

    冰雪聪明的她当然已经知道了点什么,她不但知道了,反倒对自己此刻才知道感到懊悔。

    因为她认为,这应该是她本该想到的,但她不但没有事先想到,且还说了出来。

    不但说了出来,还与慧寂方丈讨论到了‘苍琼阁’,言说到了柳落衣…

    她只觉得自己真是嘴欠,恨不得立马用力掴自己一个嘴巴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武当之巅 中篇(黑手 上)

    拌嘴,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是人,就会有拌嘴。

    但有时拌嘴来得那般的触不及防,仿佛瞬间凝固住了所有氛围,不知所措。

    人与人之所以会有快乐的感觉,那便是彼此都足够简单。

    而,简单有时又不是单纯的简单。

    可,简单有时又是如此的简单。

    就算是两个城府极深,心狠手辣的人在一起,也能做到简单。

    至少在某一刻,某一点的共识与目的下,是绝对简单的。

    对于刚相认不久的这位阿姐来说,是不了解冷溶月的。

    甚至,对一些事情的知晓程度,还不如殇沫。

    她也并不想如此般厉语,但她实在无法再入耳分毫有关的言论。

    她已然对母亲柳若锦的容貌淡忘,甚至从来都未曾记起过,只因拥有时她还是个婴儿。

    但,她能完整且无缺地体会到母亲柳若锦的气息,这气息也注定是散不掉的,因为她身上窜动着母亲的内力,这内力亦是从小陪伴她,从未离去过的。

    但凡习武之人,最珍贵的便是内力,这一点任谁都是知晓的。

    所以,她从未在内心中责怪过母亲分毫,只因她能时刻感受到母亲的存在与守护,解她为难,助她修行。

    甚至在抚琴时,她也能感受到母亲的真气在她指尖流动。

    而这些,她早已熟悉,亦早已融为一体。

    柳落衣是谁?

    她很清楚。

    亦不敢忘。

    任何一个人,都是执着自己来自哪里。

    而她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也是柳落衣与柳若锦的延续。

    至少,她的存在,能证明江湖上曾有柳落衣与柳若锦这两位奇女子的事迹与事实。

    …

    冷溶月面露苦涩,她凝望着眼目下垂、已沉默不语的柳韵锦已然多时,她并不是一个做错事,不敢承认的人,但此刻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迟疑的身子向柳韵锦转去,终究还是欲向其走去。

    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臂弯,这轻柔细腻的手,她也能立马意识到是属于初涵影的。

    只是,这只手此刻很冰凉,如她的心一样冰凉。

    “哈,是啊,韵锦说得没错,我们来这儿本来就是为了查证外面的那些人是否中毒的。”初涵影笑得很苍白,正如她那脸上无法掩盖的难为之色一般,无力且尴尬。

    秦楼客斜了一眼初涵影,不禁‘嗯’了一声,“若外面的众人知晓他们真的中了那‘腐血碎骨丹’之毒的话,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本不该一脸严肃的去说这句话的,但他还是继续一本正经道:“所以,此刻慧戒大师很重要,也唯独少林寺中的慧戒大师的话,能让他们信服。”

    他连出两语,但依旧无法缓解整个屋内的气氛,其食指也在鼻头上不停地刮动起来,沉下了眼帘…

    过了片刻,慧寂,沉思道:“施主的言外之意是,无论外面‘秋思阁’的众人是否中毒,都要我那慧戒师弟一口否定他们中毒的真相?”

    “不,若真的中了那‘腐血碎骨丹’之毒,也是瞒不住的。”

    “那施主…有何高见?”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杂乱声,随着杂乱声响,纸窗外映出一个人的身影来,这身影正对着纸窗,背对着众人,不再移动,但他的手中剑,已然离鞘。

    随后,又有两个人的身影从窗外走过,推开了房门,当前的则是刚出去不久的慧海大师,他身后紧随着的则是另外一个和尚。

    这和尚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是奇怪,至少在殇沫看来,他是那种一眼看去,便不会忘记的人。

    他的眉毛很淡,淡到只有眉中依稀可见;他的眼睛很小,但却细长;他的鼻梁塌陷,但鼻头却很大;他的嘴巴很小,但嘴角两侧却往下拉得很长,与下巴上的纹路紧紧连接在了一起,好似又非常和谐。

    他一看上去就是一个恶人,且是那种心狠手辣、不讲任何情面的恶人,但他的眸子与他整个脸部的轮廓间又透出慈善之意来。

    他的脸型有些偏国字脸,他的眸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眸子,可那慈善感是从何而来的呢?

    殇沫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至少从未有任何人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但,这种慈善的感觉,纵使那和尚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脸,也会让他没有丝毫警惕感,且愿意放下所有的防备。

    ——这难道便是被佛法感化过的人吗?

    ——这难道就是被佛法净化过的容颜吗?

    ——少林寺的确是少林寺,这里好似能把任何不可能变为可能,亦能把任何罪恶洗净。

    ——这和尚莫非就是慧戒大师吗?

    ——他一定就是慧戒大师。

    慧寂禅师看了一眼那和尚,又回顾了一眼众人,“各位施主,这位便是你们要找的慧戒大师,他入我少林已然十年有余了。”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慧戒缓缓朝屋内的众人走近几步,双手合十,长身一揖,道。

    众人俯身还礼,仍在看着他。

    “慧海师兄方才已向我道明了各位施主的来意,我也已命人取来了数口大缸。一会儿,便能为屋外的众人检验毒性。”

    冷溶月,惊道:“数口大缸?”

    慧戒,道:“是的,数口大缸。”

    冷溶月,干笑道:“不知慧戒大师要用这数口大缸做什么?”

    慧戒,道:“引血入缸。”

    冷溶月顿时目瞪口呆起来,“引…引血入缸…”

    “据老衲所知,那‘腐血碎骨丹’是从琼州鳄鱼血中提炼而出,又掺杂了一毒草与一毒虫而成。其鳄鱼血是阴凉之物,且有一定的抗毒菌作用,不但无毒且对人的身体十分有益,但若掺杂进去一毒草与一毒虫后,这鳄鱼血却能使得毒性达到极致,且不被任何药物所干扰。”

    “这…这似乎有些矛盾,既然那鳄鱼血能够抗毒菌,又为何会用来制成‘腐血碎骨丹’呢?就算掺杂进去了一毒草与一毒虫,难道就不会被鳄鱼血吸纳去毒性吗?莫非,这一毒草与一毒虫也有些不同?”

    “女施主果然冰雪聪明,那一毒草与一毒虫,当然不是普通的毒草与毒虫。‘腐血碎骨丹’真正的含义是:腐臭的鳄鱼血,加上能够让人筋断碎骨的毒草和毒虫。”

    “所以,‘腐血碎骨丹’真正厉害之处是那一毒草与那一毒虫?”

    “不错,据贫僧所知,那一毒虫则是一蛊虫,且是威名一时的蛊虫。”

    “是何蛊虫?”秦楼客,抢言道。

    慧戒,道:“是西域蛊王——鄯誉的蛊虫。那鄯誉曾用此蛊虫在十几年前横行江湖,不仅有不少朝廷中的锦衣卫命丧于此蛊虫,就连得罪过他的江湖人士也都是死在此蛊虫之下。”

    秦楼客,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到西域蛊王——鄯誉,就能解掉这‘腐血碎骨丹’中的一毒虫的毒性?”

    一旁的殇沫连连摇头,沉声道:“我们找不到他了。十几年前,西域蛊王——鄯誉已然被我师父郭明轩与‘玉面公子’素海棠给杀掉了。”

    冷溶月猛然瞅向殇沫,惊道:“这些你都知道?”

    殇沫,道:“是的,我都知道。师父都与我讲述过。”

    “那….”冷溶月欲再次开口,却被殇沫打断了话语,“我本不想说的,但事已至此,我就告诉这位吧,‘腐血碎骨丹’无药可解。”

    冷溶月在看着殇沫,但脸色已然黯淡。

    慧戒,微微点着头,“不错。那‘腐血碎骨丹’的确无药可解,就算我们能找到西域蛊王——鄯誉,知晓那一毒虫如何解,也是绝找不出那一毒草是哪味毒草的。”

    殇沫再次凝向慧戒,他不得不对眼前的慧戒大师出家前的身份产生怀疑,只因慧戒知道得太多了。

    ——‘腐血碎骨丹’是‘苍琼阁’的丹药,也许对于江湖人而言,知道得人的确会有,但不仅知道‘腐血碎骨丹’的存在,还对其丹药的成分构成如此了解的人,这世上绝对是寥寥无几的。

    “慧戒大师,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慧戒双手合十,低头一声‘阿弥陀佛’,“不瞒施主,贫僧出家前曾遇到过两位‘苍琼阁’的门人,且是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找到贫僧时,贫僧已然看出他们的确是到了不得不找贫僧的时刻了,只因他们的筋骨已开始酥软,肢体也显现出不便来。”

    “不过忏愧,那时的我,对救人之事并不敢兴趣,使我感兴趣的则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中了那‘腐血碎骨丹’之毒。”

    “我眼看着他们双双死在我的门外后,我才将他们抬进我的屋内,划开了他们的肚子,撬开了他们的头颅,我在他们腹中找到了鳄鱼血的残留,也在他们脑袋中找到了那一依然活着且在涌动的蛊虫,但我却寻不出除了蛊虫外,他们还中了什么毒。”

    秦楼客,低沉道:“大师是说,就算当年你解剖了他们两人的尸身,也没有发现那一毒草是什么?”

    慧戒,低头道:“是的。但我可以确定除了那一蛊虫外,他们的确还中着一毒草的毒。那蛊虫虽然可以顺着他们的血管在他们体内游走,但若让他们筋断碎骨也是不可能的。”

    “再则,他们若只中了那一蛊虫,从身体的外在看,是绝看不出来的。西域蛊王——鄯誉的蛊虫杀人于无形,这是江湖中人都知道的,且蛊虫的摄入也绝不是靠丹药,而是靠细长到肉眼都不容易察觉得铁针刺入体内的。”

    “所以,当时我便断定,这‘腐血碎骨丹’除了西域蛊王——鄯誉的蛊虫外,必然还有另外的成为。可,即便我知道还有另外的毒草的成为,但我也是无法确认是哪种毒草和毒草的数量的。”

    秦楼客,迟疑道:“毒草的数量…..也就是说,大师你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丹药中只有一味毒草?”

    慧戒,又微微点头,道:“是的。这也使我对这‘腐血碎骨丹’更感兴趣了,我便找机会潜入了‘苍琼阁’,想要查看究竟。”

    柳韵锦听到此处,竟眉心紧锁,神情紧张起来,她瞪目结舌,睁着眼睛紧紧凝视着慧戒,竟说不出话来。

    对于她而言,她对慧戒如何潜入‘苍琼阁’的,潜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根本不感兴趣。

    而,她感兴趣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件事。

    这也是她在之前厉声阻下冷溶月与慧寂言论的所在。

    那便是——柳落衣与柳若锦…

第一百七十章 武当之巅 中篇(黑手 中)

    这世上,若有最美的故事,那一定是属于娘亲的故事。

    只因始终有一个你看起来并不帅,却很伟岸的人经常去诉说着有关于他妻子的故事。

    故事中,总是年轻的样貌,又总是韶华的美好。

    就算,故事中充满了梦幻与浮夸,仍是那般的真实、亲切。

    正如柳韵锦心目中的母亲那般,在她看来,母亲柳若锦早已是脱了凡尘俗物的仙子,却丝毫没有高不可攀的感觉,反倒时常觉得母亲就近在咫尺。

    “慧戒大师当年在‘苍琼阁’中可见到了柳若锦?”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若非转头看,任谁都想不出,这轻柔动听的声音是来自柳韵锦口中的。

    慧戒,轻轻点着头,眼目仍一直下垂着,仿佛在回忆,又好似在为当年未出手去救那两位‘苍琼阁’的门人而忏悔,“自然见到了。”

    “她…她是怎样一个人?”柳韵锦凑前几步,神情凝重而紧张起来,那眉头也在这一瞬间锁住了所有。这一刻,她已听不到任何杂声,亦看不到任何事物,她只想听眼前的慧戒再次发声。

    “她极美。”

    “极美?”柳韵锦,呆愣了起来,她实在想听更多有关于母亲的细节,可显然,慧戒的答案并没有另她满意。

    “是的,极美。若说她是我一生见过得所有女人中最美的一个,可能有一点对她不敬,因为她的美已然超出了这尘世间的所有美貌。”

    慧戒,顿了顿,缓缓抬起眼目,看了一眼柳韵锦,其眼皮又不快不慢地垂了下来,又道:“你长得很像她,我想你应该是她的女儿,事实上,我从进入这房门的那一刻,我便想到你一定是柳若锦的女儿。”

    柳韵锦在听。

    “你母亲,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她,也便没有今日的慧戒,更没有你我此刻的相见。”

    秦楼客、初涵影、慧寂禅师不禁凝向柳韵锦,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提到柳落衣后,柳韵锦会叫喝:住嘴了。

    只因,那是她心中必须极力维护的人,也是她必须去守下的东西,是不允许有任何只言片语的诋毁与亵渎的。

    秦楼客干笑了一下,短暂且苍白。

    当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答案时,总是有些意外的,但他不想再言出关于这答案的任何话语了,只因刚刚在他缓解柳韵锦与冷溶月之间的尴尬气氛时,他就已不想再提及与其有关的任何字眼了。

    “慧戒大师这样说来,想必你当年潜入那‘苍琼阁’后,并不顺利了?”

    慧戒,道:“的确不顺利,因为柳若锦的母亲柳落衣也是一位极美的女子。”

    秦楼客闻言,已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实在想不明白,潜入那‘苍琼阁’顺利与否,和柳落衣是不是一位极美的女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世上,若有一个女人极美,且又拥有一阁阁主的权利,会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众人在听,只因慧戒的这般言语,亦只能静静地听着,根本插不上任何一句话来。

    “事实上,‘苍琼阁’的‘腐血碎骨丹’并不是每个门人都有资格服用的,因为有很多人,压根不需要服用,就会完全听命于柳落衣。”

    秦楼客,突然道:“就因为她是一位极美的女人?”

    慧戒,缓缓道:“是的。她是个极美的妇人,且是一个极其狠辣的美妇人。”

    秦楼客,沉思了片刻,道:“若一个女人狠辣起来,绝不逊色任何一个男人。”

    慧戒,道:“是的。当年我潜入‘苍琼阁’后,原本是件很顺利的事情,但我却见到了柳落衣,她独自坐下池边梳理着她那一头秀发,她的头发很柔软很发亮,极美的秀发加上极美的背影,是任任何一个男子都会为其驻足的。”

    “大师被她迷住了?”

    “何止是被她迷住了,而是被她瞬间夺去魂魄。”

    “大师方才说,柳若锦已美得使人一塌糊涂了,莫非她的母亲柳落衣比她还要美上百倍?”

    “不,柳落衣的美,并不全然是容貌,而是她那忧伤的神态,与忧郁且柔情的双眼。”

    “也就是说,大师不但在池边看到了柳落衣的背影,还与她四目相对了?”

    “是的,以柳落衣的武功修为,我的呼吸很难避开她,她也早早地发现了我。只是她一开始并没有说些什么,瞥了我一眼后,便继续梳理着她的头发。”

    “女人都爱美,想必她也不会例外。”

    “‘苍琼阁’并不是一座露空的阁院,而是在一细长的山洞之内,她梳理秀发的池边也并不是一个风光秀丽的地方,而是只有几方石制桌椅摆设,几面镜子与几张铺在地上的兽皮,甚至在灯火的闪动下,那水池好似黑色的一般。”

    秦楼客闻言,不禁露出惊容,“想必她极其在乎自己的容貌,莫非…”

    慧戒一直淡然的脸上,竟显出一丝苦涩,“是的,那时她已被故遗名抛下,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因为那时的‘灭影门’虽名声在外,但故遗名却是一位十分神秘的人,江湖中也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的流言。”

    秦楼客沉下眸子,暗暗道:“那时的她,定然伤心透了,所以才会不停地梳理头发,不停地望着池中的自己…”

    慧戒的脸上渐渐褪去苦涩,“我原以为这般美而忧伤的女人,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可惜我错了。她梳理完头发,拽平了站起后有些皱的衣角,对我说得第一句话竟是:你想如何死?”

    他缓缓抬头凝向屋顶,又喃喃道:“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的这句话,这也是她唯一对我说得话。”

    秦楼客,急迫道:“然后她便直接对你出了手?”

    “是的,一剑刺穿了我的胸膛。”

    “她只用了一剑?”

    “对,只用的了一剑,只因她的剑法实在太快,一剑刺出,万般残影跟随,我根本躲不过,而,她的手中剑也是闻名于世的‘苍琼剑’。”

    “苍…‘苍琼剑’?与那‘灭影刀’齐名的‘苍琼剑’?”

    “是的。但我躲在一石柱之后,再加上洞中的灯光黯淡,她这一剑虽刺穿了我的胸膛,但并不致命。”

    秦楼客,思索了片刻,抚了抚鼻头,“当年你也是位绝顶的用毒高手,她一剑没有将你刺死,也便给你了反击的机会。”

    慧戒,沉声道:“并没有什么反击的机会。若你看过她那一剑,你绝想不到反击,而是脑海中只有逃离。”

    秦楼客,道:“当时的情况,你逃得掉吗?”

    慧戒,道:“逃不掉。但她并没有追赶我。”

    秦楼客,惊道:“她没有追赶你?她已刺了你一剑,她根本不需要再刺出第二剑,她只需要将她手中的‘苍琼剑’斜着拨出,定然会伤到你的要害,只因那一剑已经刺进了你的胸膛。”

    慧戒双手合十,一句佛语,“她没并没斜着拔出剑身,而是笔直的拔出的,但她却刺出了第二剑,我也是在她收剑再刺出的间隙中,逃走的。逃跑中,我曾数次回头看向她,她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已然放空,她不但没有追赶之意,连我逃跑的方向她都不曾看过一眼。”

    “难道,她刺出第二剑后,见你躲开逃跑,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这便不得而知了,我只记得我沿着细长的山洞跑了很久,途中也遇到过‘苍琼阁’的门人,但他们都不曾阻拦过我,仿佛我从未出现过一般。”

    “后来呢?”

    “后来,我便来到了一间石室内,石室的药草味很重,我本就是一个用毒之人,但那石室中的味道,我竟分不出是哪一种草药来。”

    “那石室内的草药定然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极有可能就是那‘腐血碎骨丹’中的一毒草的草药。”

    “不,石室中的草药味道我很熟悉,但却不是某一种特定的草药,而是很多味草药混合而成的气味,其中还不乏一些腐臭的味道。”

    “这腐臭味难道就是那琼州鳄鱼血?”

    “不错,正是那琼州鳄鱼血。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腐血碎骨丹’的另一个秘密,那便是这丹药中的一毒草,可能不是特定的一毒草,而是可以随意搭配的一毒草。”

    秦楼客睁圆了双眼,怔道:“随意搭配?大师的意思是,那‘腐血碎骨丹’与‘腐血碎骨丹’之间也是不同的,很有可能两个同样的丹药,里面一毒草的成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毒草分别配制而成的?”

    慧戒,道:“我当时也是这样想,且柳落衣也完全有这个能力,因为我说过,极美的女子,就算是不用任何手段,也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的为她甘愿效劳的。”

    慧戒顿了顿,又神情凝重了起来,“可使我至今想不明白的,其实还有一件事,那便是我在思索这石室中的各种毒草,是如何搭配那不同成分的‘腐血碎骨丹’之时,突然有一个人竟不吭不响、完完整整的赫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且离我近在咫尺。”

    秦楼客,颤声道:“什么人?”

    在他看来,出家前的慧戒,其武功修为虽算不上顶尖高手,但轻功暗器定然是一流的,其内力也绝不差。

    若说那柳落衣的武功卓越,这也是说得通的,毕竟柳落衣是那‘天下第一’故遗名的原配夫人,且又是一阁之主。

    但,那‘苍琼阁’中,竟还有一个能在慧戒这般轻功绝对一流的人面前,丝毫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赫然出现,这绝对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了。

    慧戒沉寂了片刻,拉长了声音,沉沉道:“是一老佣。”

    秦楼客,猛然喝道:“一老头?”

    慧戒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施主口中的一老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武当之巅 中篇(黑手 下)

    ‘苍琼阁’有一老佣的事,对于殇沫而言并不陌生。

    但事实上,他也是比较陌生的。

    只因,他一时也无法分辨慧戒口中的老佣,与师父郭明轩曾言过在‘苍琼阁’见到的老佣,是不是同一个老头。

    ——若是,当年困在‘苍琼阁’铁房秘室中的师父,竟丝毫没有察觉出给他送饭的老佣是一位顶尖的高手。

    ——若不是,慧戒又怎能恰好见到一位老佣呢?

    ——难道,‘苍琼阁’中不止有一位年长之人吗?

    他所能记得师父阐述出的话语,不过就是柳落衣、柳若锦、萧未遇、送饭的老佣,和几位绿衫侍女,这也仅仅属于他所知的‘苍琼阁’中的一切。

    ——若,如今慧戒口中的老佣正是当年给师父郭明轩送饭的那位的话,那么,那老佣一定是个可怕的狠角色,只因他已然从慧戒的言语中听出了‘迅雷之速’的身法来。

    事实上,能悄无声息,且能立即出现在当年慧戒大师面前的老佣,除了使用了御雷决中的‘迅雷之速’外,根本没有其他解释。

    “那老佣是何模样?大师你还记得吗?”

    慧戒凝向殇沫,又微微点头,“他是一个很普通的长者,既没有华丽的着装,也没有高贵的谈吐,亦没有夺人的气势。”

    “更像一个打杂的下人?”

    慧戒猛然一怔,迟疑道:“不错,更像‘苍琼阁’中的一位下人,且是毫不惹眼的下人。”

    殇沫陷入了沉思。

    慧戒却追问道:“施主认得那老佣?”

    众人看向殇沫,无不露出惊容,而殇沫却沉沉低头,弱弱道:“不认得。”

    此刻,他的心中仿佛升起了万丈谜团,这谜团可能是他一生也想不通的。

    但,比起想不通的谜团,他心中已然泛起的不安,更让他生怯。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道:“若没猜错,面对那位老佣,你仍是顶不过他的一招。”

    慧戒又是一怔,“是的,严格的来说,半招都顶不过。”

    秦楼客,惊道:“半招都顶不过?莫非那老头比柳落衣还要厉害?”

    慧戒,道:“我至少可以看到柳落衣出剑,但我却看不到那老佣出手。”

    冷溶月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然绷紧了身子,“大师此话怎讲?”

    慧戒,暗暗道:“我看不到那老佣出手,只因那老佣手上没有任何兵器。也因我来不及完全将双眼抬起,已被他掐住了脖子,且在瞬间我也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

    柳韵锦,急迫道:“也就是此时,我母亲柳若锦出现了?”

    慧戒,道:“是的。柳若锦在我即将窒息之时,出现了…”

    …

    寒风骤起,远处的夜幕也开始沙沙作响,这声音催促着屋内众人的心田。

    他们本已焦虑不安的心,似乎已不允许再等待。

    他们开始来回走动,无处安放的手上也握紧了拳头,在身前相互碰撞着。

    他们躁动的言语也随之出现了,仿佛地狱里等待审判结果的恶鬼般急躁,内心也好似火山般翻涌不断。

    他们很想破门而入,事实上,他们早就想一脚躲开面前的那扇门了,只因冷溶月等人已然随着慧寂禅师进去了太久了。

    更因为他们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慧海带着另外一个和尚也走进了屋内。

    他们当然可以想到后进入屋中的另一个和尚是谁。

    事实上,只要不傻,都是可以看出的,那一定就是他们此行要找的慧戒大师。

    但,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因,他们不但都不傻,而且都很聪明。

    他们面前不仅只是一间灯光通亮的房屋,更有一个人,一个背对着他们,正对着屋窗的一个人。

    这人手中的剑已然冰冷,但剑身上发出得寒光却从未消散过。

    他们都记得这人,就算之前不认得,在那‘天翱门’山门外一战后,他们都认得了,且很清晰地知晓,这人便是——‘十三剑阁’叶离颜。

    秋风扫叶满凄凉,一剑纵横素清秋。

    这是形容‘十三剑阁’的十三式秋风扫叶剑法的诗句,而这十三式剑法中的任何一式,都足可以轻易要了他们的命。

    连秋山跺脚一震,微微仰了一下身子,刹那间其脸色苍白起来,他已觉身子的僵硬感,他也很清楚,在这寒冬时节,他身旁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他好过到哪里去。

    但他还是暗暗咬紧牙关,想屋前走了两步,“这么久了,屋内还没有商议出为我等解毒的方法吗?”

    叶离颜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旁的韩朝露,冷声道:“莫不是那慧戒大师也解不了我等身上的‘腐血碎骨丹’吧?”

    叶离颜仍是未动。

    空荣大师双手合十,一句佛语,皱眉道:“各位稍安勿躁,我那师叔慧戒大师定然有解‘腐血碎骨丹’的办法的。”

    柳扶风,讥道:“既有办法,也早该出了那屋门了吧?莫不是屋内的人,已将我等给忘记了?”

    林炳达沉沉一‘嗯’,重重凑前两步,与连秋山站成了一排,怒喝道:“管他们为何在屋内那么久作甚,我们直接冲进去便是。”

    一语落下,众人却忽然沉默了起来,也不再有人向屋前移动,而是不约而同的纷纷望向了叶离颜。

    他依旧没有移动半分位置,但手中早已离鞘的剑,已然抬起,与肩齐…

    …

    柳若锦不但是郭明轩的结发妻子,更是郭明轩视为珍宝的恩人。

    而此刻,这位如神女般得奇女子更成为了慧戒大师口中的传神人物。

    除了盛世美颜、不可方物外,慧戒更言出了柳若锦喝阻下老佣,带他逃离‘苍琼阁’的经过。

    可,慧戒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一件事,为何柳若锦当初要救下自己,难道只是因为她善良?

    人往往在想不通一件事时,总是会脑补一些合适的理由,以至于这理由渐渐不再重要,结果便是柳若锦的确救了他。

    殇沫自然能理解,当年的柳若锦,为何会救下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个恶人的慧戒大师的原因。

    其师父郭明轩也不止对他述说过一次,当年的柳若锦是甚不认同其母柳落衣的观点和做法的,但无奈柳落衣是她的母亲,她无法违背。

    也许,她能做得,也只能是救下慧戒这般,来避免不必要的杀戮了。

    半晌没有开口的初涵影望了一眼窗外,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窗外的躁动,事实上,屋内的每个人都可以听到窗外的冷言讥语与杂碎不堪的脚步声。

    她没有任何言语,缓缓走向房门,推开了门外众人盼望展开已久的那扇门。

    房门一开,众人皆紧了紧手中的武器,齐齐朝她走去。

    连秋山、韩朝露、空荣大师、林炳达四人更是紧紧地将她围了住。

    连秋山的剑已出鞘。

    韩朝露的剑也已出鞘。

    空荣的眸子已然快要瞪了出来,手中的佛珠也已转动的极快。

    林炳达的脸上露出了狰狞,好似要将初涵影给生吞掉。

    ‘秋思阁’的众人也正渐渐地围了上来。

    叶离颜转过了身子,眸子已开始环顾众人。

    “何时为我们解毒?”连秋山率先开口道。

    林炳达,紧接着厉声道:“是不是解不了?”

    韩朝露阴阳怪气,道:“若你们真解不了,那我们可就…”

    “可就什么?”“你们可就什么?”秦楼客急速走出屋子,连出两语,将初涵影拥在了怀中。

    初涵影并未被这紧张的气氛给吓到,反倒因秦楼客的举动而娇羞起来,“你做什么啊?抱…抱这么紧…”

    秦楼客面上的肌肉瞬间松弛了下来,迟迟一笑,“没…没干什么,这不是…他们要…要那个嘛…”

    初涵影挣脱了秦楼客的手臂,一脸嫌弃道:“要哪个啊?”

    冷溶月盈盈一笑,走出了房门,道:“当然要入洞房了,嘿嘿。”

    初涵影猛瞪了她一眼,又连连对着她挤了几下眼睛,背对着秦楼客,道:“溶月,你可是我的妹妹呀,你可不能一同欺负姐姐。”

    冷溶月乖巧的走向初涵影,拉起了她的双手,“怎么会呢?溶月怎么会欺负姐姐呢?秦大哥若想娶你,也没那么简单,哈哈。”

    秦楼客,忙道:“要怎么?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男人的急迫一语,总能说出女人们想听已久的真心话,此刻,初涵影听到了,她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再回过头去,只是含羞沉默,头已低得不能再低了。

    冷溶月与柳韵锦均在笑,随着笑声,屋内的众人已全部走了出来。

    这时,只听‘秋思阁’门人常祺,怒喝道:“你们未免有些欺人太甚,我等都已在死亡的边缘,你们居然还如此嬉笑不断。冷溶月!你还是‘灭影门’的门主吗?你还是‘秋思阁’的阁主吗?”

    “她当然是,你们也切莫太过于心急,因为你们或许根本就没中那‘腐血碎骨丹’之毒。”

    常祺,戟指骂道:“就算你是郭明轩的关门弟子,是那‘天翱门’的少主,你能拿什么来保证我等没中那‘腐血碎骨丹’之毒。”

    ‘秋思阁’众人,齐声喝道:“对,你拿什么来保证?”

    殇沫,道:“我无需保证,只要慧戒大师一验,便可知道真相。”

    常祺,道:“如何验?”

    殇沫,道:“用大缸验。”

    众人闻言,皆瞠目结舌了起来…

    这时,只见空中赫然落下三十一口大水缸来,这三是一口大水缸也有序地排列在了众人的面前。

    但,仍有一口水缸在空中旋转不断,只见慧戒展开双臂,在身前凝聚真气,片刻后,这最后一个水缸也赫然落下,‘秋思阁’的众人竟被震到八尺开外。

    连秋山缓缓缩回后蹬支撑身体的右脚,只因慧戒的内力实在高得可怕,连他也无法抵挡大缸落下的威力。

    他举剑直指,道:“你这和尚,若不是今夜少林寺要大开杀戒?”

    ‘秋思阁’的众人均已被眼前的一举给惊住了,无不亮出了武器,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突然,林炳达扬天大笑起来,“呵呵呵,就算我等的功力不如你们,我们也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慧寂双手合十,一句佛语,缓缓垂目。

    慧戒双手合十,长身一揖,道:“各位‘秋思阁’的施主,这数口大缸并不是用来要各位的性命的,而是来放置各位的鲜血的。”

    林炳达,讥道:“放我们的鲜血?若我们不死,如何放?不还是要杀掉我们吗?”

    慧戒,道:“不然,只需各位施主割出一些鲜血,滴入大缸之后便可。”

    连秋山,皱眉道:“此举何意?”

    慧戒,道:“中那‘腐血碎骨丹’之人,血液会变成绿色。即使中毒不深,贫僧也能从血液中验出众位施主是否中毒。”

    韩朝露,干笑一声,“哦,原来慧戒大师是这般意思,我们割便是,都是刀口上舔血闯江湖的人,割出点血来,不算什么。”

    随后,她又环顾了下众人,又道:“对吧?各位。”

    众人未答,则是纷纷割破手腕上的皮肤,使得血液滴入了放置在各自身前的大缸中。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滴过血后,便可入厢房休息,明天尔等随贫僧一同前来查看这数口大缸便可。”

    众人虽对慧戒大师的言语半信半疑,但眼前也只能暂且信下。

    事实上,他们面对着打也打不过的对手,他们信下了,反倒是唯一的生机…

    …

    翌日,清晨。

    寒露未退,朝阳未起,恐惧的唤声便充斥着整座少林寺。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可能有人知道。

    无论是刚从睡梦中起来的人,还是被唤声惊起的人,都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裳,只因他们要朝一个地方奔走,且要极快地奔走…

    任谁只要慢一下,就好似要失去性命一般,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冷溶月与殇沫也同样焦急,就算他们已有强烈的不安感,但仍要去面对。

    只因‘灭影门’不能乱,整个江湖也不允许慢。

    但,几日内连连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好似有一个幕后黑手给他们编织了一张偌大的网来,他们知道,可能最棘手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武当之巅 下篇(一)

    稀薄的雪,覆满了两棵粗大的梧桐,梧桐间的屋舍昏暗且萧素。

    地上也呈现出薄薄的白纱,它不厚重,只需人走过便会被驱散,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昨夜又飘下了雪,还是只是一层淡淡的白霜。

    这是一座并不是很大的偏院,却坐落在少林寺正后方的左侧。

    若在平日,这里是不会被过早打扰的,至少也是会在阳光四射之后,才会出现一位小和尚的。

    这小和尚不是他人,则是常伴慧戒大师左右的空如小和尚。

    相貌平平的空如,看上去并不是一个机灵的和尚,甚至有些呆木,但不知为何却深受慧戒大师的喜爱。

    也许是空如足够呆板,或许是空如也喜欢换做师父的慧戒大师。

    两人不知何时来的缘法,但好似整个寺中都习惯了两人一进一出这座偏院的身影。

    今日,本就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特殊也正是因为‘秋思阁’众人的到来,而变得特殊。

    在这连余晖都未曾出现得天际下,空如的举止更加特殊了起来,甚至是绝对反常的。

    “救命啊,快来人啊。”声音远远从偏院传了出去,激得整个寺内回音缭绕,不绝于耳。

    也是这声音,使得厢房内的众人变得不安且焦躁,不得不疾奔而至。

    慧海小步快移,神情急迫,眸中无神,他双臂断前阻下早已惊慌失措的空如,喝道:“何事惊慌?”

    空如迎上,紧紧抱住了眼前慧海的双臂,仿佛早已失去方向,且漂泊多日的舟筏终于靠了岸,且是靠在了一个足够使人安心的结实宽大的岸边。

    但他仍是重重喘气,眸子中满是恐惧,连连颤声道:“师父…师父他…他没了呼吸,身子也凉了…”

    慧海面色惨淡,道:“到底…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说慧海师弟他….”

    空如又惊又怕,凝望着慧海,突得潸然泪下,张口大叫:“我师父他圆寂了!”

    慧海,高声道:“什么?”

    空如,沉吟道:“昨夜众人回到厢房后,师父便嘱咐我一早就来唤醒他,谁知我进入屋内后,竟发现师父他面色煞白如雪,早已没了气息。”

    慧海顿了顿,好似有片刻间的思索? 又好似根本难以置信一般? 低沉着声音? 一字一字道:“带我去看看。”

    空如? 哽咽道:“好。”话音一落? 他的眸子不禁瞅向一侧,从厢房疾奔而来的众人已然无一漏席地赶了来。

    他的眸子中好似出现了一丝轻松之意,就连他转过身朝慧戒的屋子走去的步伐,都变得有些迟缓起来。

    屋内? 慧戒安详地躺在床榻之上,任凭寒冬的棉被如何厚重? 也掩盖不住这位高僧脸上的蜡白之色。

    慧海跨步掀起被角? 直搭上慧戒的脉搏,久久不肯松手? 他的神情也越发沉重,直到一颗眼泪落下? 轻轻摇起头来。

    一旁的连秋山已然有些慌乱,事实上,无论‘秋思阁’已进入屋内的人? 还是挤不进屋内的人都早已慌乱不堪,碎语不断。

    “死…了?”

    慧海缓缓站起? 双手合十,渐渐抬起着头,随之也渐渐合起来眼帘,嘴中不停地默念着什么。

    林炳达,冷然道:“真的死了?”

    慧海仍嘴中默念着。

    林炳达猛得抬起戟指,直指慧海,骂道:“是谁杀了他?莫不是你们少林寺的人不想解下我等身上的毒?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能做出如此卑鄙之事,慧戒可是你们少林寺慧字辈的高僧啊!是谁?到底是谁?给老子出来,给老子出来!”

    瞬间失控的他,急促地凑上榻旁,戟指在慧戒的脖颈之上触了又触,上下移动了多次,沉声道:“慧戒大师真的死了。”

    韩朝露微微一怔,“莫不是…少林寺中出了叛徒?”

    空荣双手合十,一句佛语,尚未说话,慧海已然出言斥责:“各位莫要胡言乱语,此事的始末我少林寺定然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少林寺也绝饶不了杀害我慧戒师弟之人的!”

    柳扶风,森然道:“那我等的性命又如何说?这慧戒和尚死得如此是时候,我等岂不是也要等死?”

    慧海闻言,怒目而视,朗声道:“老衲方才已经说过,少林寺会给众位一个交代的。”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佛语,少林寺方丈慧寂禅师缓缓绕过屋内的众人,合十在胸前的双手似有些颤抖,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床榻之上的慧戒,每靠近一步,眉头便皱紧一分。

    林炳达要紧牙关,齿间不禁颤抖,道:“这…这该…如何是好…我等性命不保啊…”

    慧寂并没有理会慌乱嘶语的‘秋思阁’之人,而是将眸子凝向了冷溶月,“阿弥陀佛,冷门主你如何看待此事?”

    冷溶月神情自若,走上几步,从怀中掏出一细长银针,插入慧戒大师的喉下,道:“若我没有猜错,我手中的银针是验不出毒的。”

    慧寂,道:“冷门主的意思是?”

    冷溶月检视拨出的银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中毒,和我猜测的一样。”

    慧海吃了一惊,颤声道:“不是中毒?那我师弟是如何死得?以他的内功修为,这江湖中还有谁能如此轻易地杀了他呢?”

    冷溶月不答,又将银针插入了慧戒的腹部,自顾自地检查尸首,过了良久,忽道:“大师,你过来看!”

    慧海连忙走近,冷溶月指着慧戒的尸身,说道:“你看慧戒大师的手腕。”

    慧海凝目望去,只见慧戒的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瘀青,他不明冷溶月的用意,惊道:“这….这…瘀青有什么奇特之处?”

    冷溶月道:“大师请再看看慧戒大师的其他部位。”

    慧海依言察看,登时一怔,赫然发现慧戒的整个尸身上,除了腕上有一点小小的瘀青外,他处竟丝毫没有任何损伤与疑点。

    慧海,惊道:“莫非这小小瘀青便是死因?”

    冷溶月,摇头道:“这我也不知….不过大师稍待片刻,真相自会大白。”说着她取出短刀,往慧戒手腕上的瘀青割下。

    她轻轻一刀划过,众人屏气凝神,专心观看,只见浓浓的血液缓缓流出,却是久久不止。

    慧寂禅师,愕然道:“不过是小小的淤血,怎能流这许多血?”

    冷溶月不答,手持法刀,沿那慧戒的尸首从手腕往上剖去,刀一划过,只听慧海身子一震,颤声道:“冷门主,你看这….这是什么?”

    众人闻言,急忙凑上,均目瞪口呆了起来。

    一侧的殇沫面色迟疑,欲言又止,冷溶月瞧见他神色不对,便向慧寂禅师说道:“慧寂方丈,你可否先带众人下去。”

    慧寂点了点头,依言带着众人走出了屋内。

    眼见屋门已被带上,冷溶月,低声道:“喂,他们都出去了,你说吧,这是什么?你的神情告诉我,你已经知道慧戒是如何死得了。”

    殇沫仍是左右张望着,神色不宁,迟迟不语。

    冷溶月刹那间急了起来,皱眉道:“你到是说啊!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殇沫,弱弱道:“我们遇到大麻烦了,且这麻烦是我们无法解决的。”

    冷溶月闻言,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你就把话说清楚些,别拖拖拉拉的。”

    殇沫连连叹息,抓头摸脸,压低声音道:“西域蛊王——鄯誉。”

    冷溶月虽然料到慧戒之死定然会和中毒有关,但还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此话当真?真的是西域蛊王——鄯誉的蛊虫?”

    殇沫,道:“慧戒大师手腕上的伤口和久留不断的鲜血,只能是鄯誉的蛊虫所致。只因此种蛊虫是用极细的钢针射入的,且蛊虫可顺着血管直达心脉,心乃人体之血源,自然会流血不止了。”

    冷溶月,道:“殇沫,你可不许开玩笑,此事也容不得你开玩笑。”

    殇沫,道:“绝非玩笑,慧戒大师的伤口与我师父郭明轩曾讲述的西域蛊王——鄯誉的蛊虫的症状完全一致,除了他的蛊虫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冷溶月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这可怪了,倘若真是那西域蛊王——鄯誉的蛊虫,又是何人下的手呢?那西域蛊王——鄯誉早已离世多年,根本不可能是他本人出手的,不是他的话,还会有谁呢?”

    殇沫,淡淡一笑,“溶月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现下根本不必纠结于毒源,而是要去想利害关系,这慧戒大师一死,对谁有利?”

    冷溶月来回走动,思索道:“对谁有利….对谁有利我倒想不出来,但对我而言,绝对是最没利的。如今慧戒大师一死,就算我是‘秋思阁’的宫主,我定然也是稳不住‘秋思阁’的门人的。”

    殇沫,轻轻点头道:“这就对了,也许下毒之人,就是想要‘秋思阁’的人继续乱下去。”

    冷溶月猛然一怔,道:“‘秋思阁’的众人一旦不听从我的号令的话,对下毒之人又有何好处呢?”

    殇沫,沉声道:“是啊,又有什么好处呢?或者你应该想到两个人。”

    冷溶月,惊道:“哪两个人?”

    殇沫,小声道:“神秘黑影人与故遗名。”

    冷溶月突得一惊,仿佛赫然觉醒,可又陷入了沉思,她不敢妄言什么,但所说‘秋思阁’乱下去,对谁有好处的话,那也只能是神秘黑影人和师父故遗名了。

    ——可,神秘黑影人为何要这般做呢?是否与那日黑影人带走师父故遗名之时,留下的“除夕守岁夜,大岳武当客“这句话有关呢?

    ——若,是师父故遗名的话,他大可不必这般做啊,若他要夺回‘灭影门’的权势,溶月也是可以直接让出得啊。再则,无论怎么说,‘灭影门’也是师父一手创下的,他又何必去破坏‘灭影门’的根基呢?

    ——更重要的是,神秘黑影人与西域蛊王——鄯誉有何关联呢?师父故遗名与西域蛊王——鄯誉又有何关联呢?他们又是如何得到那鄯誉的独门蛊虫的呢?

    ——慧戒大师曾言,‘腐血碎骨丹’与那西域蛊王——鄯誉的蛊虫有关,这中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冷溶月情知如此,一时心乱如麻,久久不再言语。

    殇沫看向冷溶月,也知事关重大,也深感冷溶月一时之间定然会有很多疑惑,但他还是轻声道:“溶月,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提醒你,此地不可久留。你、我,加上韵锦、叶离颜,还有秦大哥和涵影姐姐,想要离开这里绝非难事。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冷溶月没有说话,依旧在屋内来回走动着。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武当之巅 下篇(二)

    “你绝不是这个意思…”

    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真正的意图也只是在向冷溶月述说出,他们现在的筹码。

    而,所谓的筹码,有时也不过是身边的至亲好友。

    当自身出现危难与被人群围击之时,能与之并肩作战之人。

    冷溶月是幸运的。

    她有很多筹码,每个筹码都如高耸入云的山峰那般可靠。

    她也清楚的知道,除了殇沫、柳韵锦、叶离颜、秦楼客、初涵影外,她还有一个巨大的筹码,那便是当今朝廷。

    但,这个巨大的筹码,绝不是她喜欢的。

    甚至,是她不愿碰及的。

    只因那里充满了权势,充斥着**,蕴含着阴谋。

    含沙射影的表面,也是那般一如既往的风光荣耀,甚至是富丽堂皇的。

    她更不曾忘,之前在西安府内‘忘素秋’酒楼中,冷瞳递给她的那两封书信。无论是师父故遗名的,还是义父纪纲的,信中都有意让她进宫伴读。

    尽管,现下师父故遗名已然下落不明,但是义父纪纲若想找到她,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过去这么久了,她并没有接到义父纪纲再来的信笺,她甚至已然将此事淡忘。

    如今,殇沫的一席话,让她不得不再想起,只因无论是做皇太子朱高炽的伴读,还是做汉王朱高熙的伴读,亦是做赵王朱高燧的伴读,都会成为权势中的一枚棋子。

    她不愿,也不想,但无奈,又伤感。

    这伤感,仿佛能瞬间夺走她现有的全部快乐,亦能毁灭当下的所有美好…

    她的肩头猛然一沉,殇沫早已微笑着凑近了她。

    她缓缓抬手,紧握住殇沫拍在她肩头的手,渐渐下移至腹部,握得更紧,好似握住了全部的依托。

    殇沫望着她逐渐下沉的脸,微声道:“冰弦,我还能这般唤你吗?”

    冷溶月依然低着头。

    殇沫,又道:“我不知你为何这般无助,或许你想到了些什么,但眼下绝没有你想象得那般糟糕。”

    她当然知道眼下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甚至眼下的事情? 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算是件值得挂心的事。

    可? 殇沫可能永远不知道? 她真正挂心的是什么事。

    ——若? 命运不公,她也完好且荣耀的活了下来? 且活得好好的。

    ——若,牵挂太多? 也不过是一些恩情与感恩。

    她失去了很多,亦得到了很多? 这也许就是人生。

    你好似永远没有理由去真正恨一个人,一件事。

    只因? 你想要去恨时,却如何也恨不起来;你想要满心欢喜时? 又永远有着不得不顾及的心事。

    殇沫的脸上又露出了阳光无邪的微笑,这笑容是她最爱看的。

    这时,她的脸已然被殇沫的双手托起? 这依旧是一张黯淡且沮丧的面容。

    “冰弦,我们现在去昨夜那数口大缸处? 也能立即知晓‘秋思阁’的众人到底是否中毒的。”

    冷溶月一怔,她睁圆了双眼顿了顿,定神道:“这就有些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殇沫猛然紧了下眉头,道:“什么?”

    冷溶月,道:“现下,慧戒大师在不在世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你也言过,那数口大缸已然能够说明一切,但慧戒大师又为什么要死呢?”

    殇沫的双手缓缓从冷溶月的脸颊两侧落下,微微侧身,沉寂了片刻,“莫非…那数口大缸已然被人动了手脚?”

    冷溶月,道:“我想不会。只因杀害慧戒大师的凶手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则那大缸的数量实在太多,凶手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那么多毒药来,且还是能让缸内的血液变成绿色的毒药。”

    殇沫,迟疑道:“凶手不可能是寺外新来的人,只能是寺内原有的人。”

    冷溶月,沉声道:“的确,所以慧戒大师必须死。”

    殇沫,喃喃道:“凶手就混在‘秋思阁’的众人中,他知晓这一路来的所有事情,也很清楚,如今那数口大缸中的血液有没有变化,会不会变成绿色的已然不那么重要了。”

    “不错。凶手很清楚众人心中的疑虑。若,慧戒大师还活着,有那数口大缸为证,再加上慧戒大师的验证后的言语,众人必然能够打消心中的疑虑。”

    “如今,慧戒大师死了,即使那数口大缸中的血液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人会完全相信自己并没有中那‘腐血碎骨丹’之毒….但冰弦,我们依然要带领中毒去那数口大缸之处,不是吗?”

    “是的,即使没有意义,我们也要引众人去看看。我相信,凶手一定会再次露出马脚的。”

    “冰弦,你的意思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眼下,只能如此了,我们出去吧。”

    殇沫看着冷溶月走出房门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欣慰,只因他知道,眼前的冷溶月依旧是冷溶月,是那个身为‘灭影门’门主的冷溶月。

    …

    东方的朝霞渐露,梧桐的斜影粉嫩且温柔。

    众人的脸上不仅仅只有急促与茫然,还有几分阳光即将射出的可爱之色。

    在这一片粉红的霞光下,冷溶月与殇沫眼前的众人也没有那般得令人讨厌,甚至有些亲切感,只因此刻大家的容颜上有着共同的色彩,同样的温柔。

    冷溶月一言不发,直接走出了后院,向昨夜摆放数口大缸处走去。

    众人也一片沉寂,紧随其后,没有一人愿意落下。

    穿过薄云的朝阳,照射在大缸的边缘,那数口大缸也好似静候着众人的到来。

    数口大缸处,没有一缕风,所有的一切都静然安详,仿佛慧戒大师死去的容颜那般,让人平静。

    鲜血,依旧是鲜血,没有一丝变化。

    众人,依然是众人,没有一分吵杂。

    事实上,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清晰得看到大缸内的血液的。

    但,众人也如冷溶月与殇沫预料得那般,根本不会再去在乎眼前的血液是否有变化。

    林炳达,自言自语道:“这数口大缸真的能证明我等没有中毒吗?”

    空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终是一场空,终是一场空啊。”

    连秋山瞥了一眼空荣,道:“什么一场空不空的。”

    他的眸子紧接着瞪向冷溶月,又道:“这能说明什么?这数口大缸真的能证明我们没有中毒吗?”

    冷溶月,道:“是啊,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该是怎样的,你们也都能看得到,能不能说明什么,你们也很清楚。”

    连秋山,喝道:“我们不清楚。”

    韩朝露与柳扶风紧接着道:“我们的确不清楚。”

    冷溶月,大声道:“至少你们还活着!”

    常祺,森然道:“难道,宫主想看到我们死?”

    连秋山冷眼喝道:“她当然巴不得我们死,死了也便没有那么多纠缠了。”

    突得,初涵影如翠鸟般大笑了起来,“你们真是蠢,溶月若想让你们死,你们有怎能来到这少林寺中呢?”

    秦楼客,淡淡道:“的确,想让你们死,很容易。你们别忘了,你们毕竟是‘秋思阁’的人,不管你们有没有中毒,溶月依旧掌握着你们的生死。”

    说话间,秦楼客凝着眸子,冷着脸,向常祺走近了几步。

    常祺的脸上,刹那间露出恐惧之色,他不由地挥了几下手臂,连连后退了几步,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一大缸旁。

    “唰~”

    连秋山的剑瞬间出鞘,他怒视着常祺,喝道:“你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你竟能被那秦楼客的一句话,吓成这样?”

    随后,他剑指秦楼客,又厉声道:“你想干什么?或许你很厉害,但若把我们逼急了,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掉我们。”

    “或许,他真的没把握,但只要我在,你们随时都能成为死人。”

    本想也拨出兵刃的‘秋思阁’众人闻言,竟都缩回了手,他们怔怔地望着说话之人,均露出紧张之色。

    只因,说话这人,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

    他一旦说话,都是一件极其认真且危险的事情。

    眼下,他不但说了话,且也拨出了手中的剑。

    这剑,或许并不能算是一把剑,反倒是一把破烂不堪且有些单薄的细长铁片,但却没有人敢无视这铁片,只是这铁片在那‘十三剑阁’——叶离颜的手中。

    这时,少林寺方丈慧寂禅师,双手合十,长身一揖,沉声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稍安勿躁。眼下,我慧戒师弟虽死,但这数口大缸中的血液,也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若各位施主,还是不放心得话,老衲也懂些药石之术,老衲可为你们一一另行诊断。”

    众人闻言,均不再多言,而‘秋思阁’之人也开始左右对望了起来,没了主心骨。

    突然,众人间传出一声惨叫,只见本坐下一大缸旁的常祺,连滚带爬的朝连秋山所在的方向狼狈爬去。

    他一边爬,一边不禁回身,指向他逃离大缸的方向,嘶声连唤,“那里有一行血字…那里有一行血字…..”

    众人急忙朝那大缸走去,而冷溶月与殇沫反倒对望了一眼,彼此轻轻点了一下头,他们好似在这时间知晓了一些东西,也好似在无声中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

    片刻后,便有人大声念出了那大缸旁的血字来,“除夕守岁夜,大岳武当客!”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武当之巅 中篇(腐血碎骨丹)

    双眸满是惊然的冷溶月有些不知所措。

    她难以想象是何缘故能让这些人如此疯狂,拼了命得想要置她于死地。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好似没有任何理由,使得曾甘愿臣服于她的下属生出这般仇恨来。

    殇沫手中的剑,仍未停,如道道闪电般的剑气阻隔着一波又一波聚集、跃起的人。

    而此时,另外两道剑气也早已横跨人群,残影婆娑间,秦楼客与叶离颜也加入了厮杀中。

    ‘秋思阁’一个在江湖中被人称为‘噩梦’的神秘杀手组织,一时间仿佛淡去了所有的尊荣,打破着万人生惧的神话传说。

    望着持续倒地不起的门阁中人,冷溶月早已心酸钝痛。

    曾几何时,她幻想着既接下了这宫主之位,便能让这些遭受武林唾骂的叛离之人洗心革面,重获新生。

    而,‘秋思阁’之所以神秘,绝离不开‘灭影门’的江湖地位与威望。

    在此之前,她决定不了的事情太多,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但如今,她想变一变,想由心而做些什么。

    尽管,她是‘秋思阁’的宫主,是‘灭影门’的门主;尽管,她仍然要听从朝廷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义父纪纲调遣。

    但,她要做的、与想要的,也许在她坐上‘灭影门’门主的那刻,便已能实现。

    撕裂的呐喊,响彻天际。在空中展直了身子的冷溶月,周身已然泛起一道极寒蓝光,随着她震地落下,周边绽裂出百米冰锥,锥尖锋利且光芒闪耀,拒退着围攻她的所有人….

    “为什么?”冷溶月的声音沙哑无助,她顿了顿,又鼓足了一口气,喝道:“给我个理由!是何缘故能让你们如此大胆!你们围攻的是何人,你们可知?!我现在不但是你们的宫主!还是整个‘灭影门’的门主!你们都昏了头脑不成?”

    持剑呈半蹲之势的殇沫,虽也被冷溶月绽出的冰锥搁在百米开外,但他仍蹬脚一跃,跃至冰锥之巅,剑指众人,蓄势待发。

    秦楼客也持剑走向了初涵影,他很庆幸初涵影方才没有加入这场混战中,这也是他出手的原因,毕竟他出了手,初涵影便不会再意气用事,不管不顾地去帮衬冷溶月了。

    一脸淡然的叶离颜冷傲依旧,他的剑也正从一人胸膛中缓缓拔出,拔出后,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手中的剑在腕间不断旋转、转动,冷峻的双眸环视着倒地不起的所有人。

    “宫主,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就把话说开了。效命‘秋思阁’的每一个人要么是为了银两、美色,要么是为了权贵与出人头地,当然还有一些人是为了躲避追杀,但我们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来到阁中的,一直以来,我们也恪尽职守,与‘灭影门’相处的极为融洽,但…..”

    此时,开口之人正是以《七杀连斩》闻名于世的连秋山,他顿了顿,再次恶狠狠地瞪向冷溶月,眼中满是蔑视,“但,近日我们才听闻,在我等毫不知情下,居然早已无意间服用了‘腐血碎骨丹’,而解药也只有宫主你才有。我等更听闻,这‘腐血碎骨丹’将在除夕前夕发作,可宫主你多日来都在应天府中,而如今又久待至‘天翱门’不出,可有将我等性命放在心上?”

    “‘腐血碎骨丹’?这是何物?我从未听闻过,我也从未对你们暗自下过此毒,是何人告知你们的?难道,你们就不怕被骗吗?”对于冷溶月而言,‘腐血碎骨丹’的名字,的确是她第一次听到,她甚至不知道这丹到底是不是毒药…

    “呵呵呵,宫主此话,是想赖账不认了?也是,反正有性命之危的也不是宫主,宫主当然可以不放在心上了。”

    冷溶月聚眸望去,“你又是何人?”

    “我的名讳在宫主眼中微不足道,小人正是柳扶风。”

    “柳扶风?青城山叛离的二弟子?”

    “正是,但宫主,你不该提青城山这三字,就算我再厌恶青城山,我还是活着从那里走出来了,但如今,我怕是走不出这‘秋思阁’了。”

    又一人道:“何必与这小姑娘多言呢?我林炳达就想不通了,你们这些人整日里喊打喊杀的,都到了这般田地了,还那么多废话!直接抓了宫主,迫使她交出解药便是了!”

    众人齐声唤道:“虏宫主,交解药!虏宫主,交解药!虏宫主,交解药!”

    冷溶月柳眉紧皱,她垂目不停思索着:暂不提‘腐血碎骨丹’之事,眼前的这些人,都可以称之为多多少少是见过江湖大场面的人了,多年来均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是谁的话,能让他们如此坚信他们就是中了‘腐血碎骨丹’之毒呢?

    想来,告知他们之人,定是一位江湖威望极重的前辈高人,可能还不止如此,能够欺师灭祖的他们,又何曾会畏惧什么所谓的前辈高人呢?

    “你们口口声声让我交出解药,甚至连我这个宫主都成了你们口中的小姑娘,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告知你们中了‘腐血碎骨丹’之毒的?又是谁的话,让你们如此确信不疑的?”

    “谁的话?呵呵呵呵,比起你这个黄毛丫头而言,‘灭影门’前门主故遗名的话,难道不值得让我们相信吗?”

    冷溶月,惊道:“故遗名?我师父故遗名吗?”

    “呵呵呵,怎么?不相信吗?我空荣虽是少林的叛离弟子,但平日里也是不打妄语的!当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他们,还有他们,都如我一般亲眼看到,且亲耳听到故遗名的一言一语了,难道我们都是不知死活,以下犯上之人吗?我等在‘秋思阁’中逍遥快活,又何必自讨没趣,来得罪你这位宫主呢?”空荣移动的戟指,最终指向了冷溶月,恶狠的笑意也在眸子移向冷溶月之时,变成了狰恨。

    闻言后的冷溶月陷入迷惘,她沉默了片刻,向殇沫望去,眸子中充满着无助,亦充满着依恋…

    殇沫垂下手中长剑,在冰锥顶端划动了两下,悠悠道:“‘腐血碎骨丹’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解其毒性的方法,但是你们到底中没中此毒,恐怕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吧…”

    众人闻言,均左顾右看了起来。

    随后,一人高喝道:“你这个黄毛小子,又怎会知道?”

    殇沫,又道:“你们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我却能说出‘腐血碎骨丹’的由来,此丹乃是旧日‘苍琼阁’之物,其毒性是从琼州鳄鱼血中提炼而出,又掺杂着一毒草和一毒虫,两月之内不服用解药的话,全身上下的血便会变成绿色,然后身体的每一寸筋骨就会慢慢断碎而死!”

    “这…..”

    “这小子所说的,居然和故遗名当日所言的完全一致。”

    “看来,我们不必得罪宫主了,直接抓了这小子便是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宫主现已是‘灭影门’门主,我们自然是得罪不起的,但这小子…..呵呵呵….”

    当众人将话语与目光都锁向殇沫时,殇沫却也狂笑不止起来….

    “呵呵呵,‘灭影门’你们自是得罪不起,但‘天翱门’你们亦是碰不得的。你们以为溶月为何会阻下这场厮杀?试问,就算你们所有人全上,又怎能抵得过我、秦楼客、叶离颜三人呢?”

    殇沫低下头,又喃喃道:“溶月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杀戮罢了,你们毕竟是她‘秋思阁’的阁门中人啊…”

    殇沫缓缓抬头,眼神也在这一刻变得坚毅起来,持续道:“杀掉你们全部人,并非难事,就算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们何?不过,在我看来,当务之急,应先确定你们是否真的中毒,若你们根本没有中毒,只是那故遗名….”

    言至此处,殇沫不禁瞅了一眼冷溶月,“若,只是那故遗名刻意挑唆…虽然我不知他意欲何为,但对你们而言,这绝不是一件好事,也是你们无法承受的。我既知解此毒的方法,在确诊你们中毒后,自然也会为你们解毒的。”

    殇沫见众人不语,踏脚一跃,背剑落下,环顾四周,沉沉道:“你们可以好好思量思量,但,当下你们别无选择!至少,我们是愿意为你们解毒的!”

    众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七嘴八舌之声起伏不断,虽说什么得都有,但最终都意识到,活命的确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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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武当之巅 中篇(唯一出路)

    风雪已然停歇了多次,但对于众人而言,仿佛从未停止过。

    雪沙拂过众人的脚踝,缠绕在腿肚间,这柔情刹那间融化了所有的杀戮,也随着雪沙不断上扬,缓和着众人的心怀。

    走出‘灭影门’的那一刻,冷溶月就想到过绝望,但那永远只是想象中的绝望,亦是自认为的绝望,只因当下的绝望如此苍白,如此无力。

    接下‘灭影门’门主的那一刻,她有着美好的规划和信心,但此刻全面变成了沉默,迟迟不敢抬起眼帘的沉思。

    ‘秋思阁’是‘灭影门’的利器,更是整个门派震慑武林的基础,这个本不该存在的秘密组织,是整座江湖的罪恶源头,亦是仇恨的根源。

    比起与殇沫在‘秋思阁’的美好初见,这个使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本就不在冷溶月的控制范围。

    以前名为宫主的她,是坦然的,亦是心安的,因为她知道‘秋思阁’真正的宫主不是师父故遗名,便是母亲念顺,就算再陌生,也逃脱不了身边人的亲切感。

    而如今,她面前的这些本就叫不全名字的众人,使得她彻底陌生了起来,好似路人,又好似从未遇见过,自己却又是这众人的宫主,一个不知前因后果,不知根源始末,却要承担所有责任的宫主。

    她黯然地抬起眼帘,环顾着众人,众人的目光正齐刷刷的凝视着她,那凝视得眸子是那般的专注、严肃,又是那般的渴望、期盼。

    忽得,她的心头猛然一阵,一股恐惧之意笼罩着她的整个心田,只因众人的神光中还有另外一种深意,那便是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的决心与生吞活剐、挫骨扬灰的怨恨。

    稚嫩的年龄,承受着无法承受的局面,本就窈窕的身子不禁后退两步,她再也提不起气来,这也许是最大的困局,但她的内心绝不允许放弃,事实上,她只需咬紧牙关,杀死面前的所有人,也便能清净许多,更能避免很多后来的麻烦,至少她身边有殇沫,有叶离颜,有秦楼客,有初涵影,亦有整座‘天翱门’。

    她迟迟移向殇沫,脸上覆满了苦涩,这神情绝不是她想在殇沫面前展露的,但是她却不得不展露,她渴望殇沫的主意,更想要一个准确的解决方式,因为她讨厌杀戮,心中亦坚守着接下‘灭影门’门主的初心。

    那白皙的脸,和等待着她开口的神情,是殇沫独有的,也是她爱慕多时的容颜。曾几何时,嬉笑打闹,密室逼婚,各种纠缠,也不过是为了一场洞房花烛夜,一生携手不离不弃。

    她想放声大哭,可现在,稚嫩的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是容易的,她的师父故遗名不容易,她的‘母亲’念顺夫人也不容易;楚姗姗、叶离颜不容易,秦楼客、初涵影更不容易,而殇沫….

    他不仅背负着血海深仇,江山易主的宿命,亦要去寻找尚未可知的前途….

    想到这里,冷溶月不想哭,亦不想闹,她不想过问前事根源,亦不想追问后事安排,她只想好好的过好当下。

    人生容易也好,不容易也罢,只要还活着,都是要一步步地走下去的。她的眼帘再次低垂,但这次却是片刻间的神态变化,她的嘴角渐渐上扬,缓缓抬头露出淡然的微笑…

    这淡笑温暖且柔腻,殇沫向她凑向两步,轻轻握住了她那早已冰凉刺骨的双手,也淡淡地笑了,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对笑,亦是两人心心相融的微笑。

    “他们到底中毒与否,目前尚未可知。”初涵影由秦楼客搀扶着缓缓走来。

    “依照今日的形式,涵影言之有理,若他们是正常的服下那“腐血碎骨丹”的,必定会在故遗名失踪的那一刻就会起事索要解药,能拖到现在,就表明就算他们真的中毒了,也是无意间服下的。”秦楼客,道。

    一双纯白如玉的双手抚落在冷溶月的臂腕上,顺着那手毫无瑕疵的手臂望去,便能清晰的感触到那双关怀且浓情的双眸,而这双眸子也永远只属于初涵影,“溶月….”初涵影顿了顿,眸子中的情感更加浓烈,这是一种任任何人都难以抵抗的柔情,“依姐姐看,如今之际,只能去少林寺找早已隐退江湖的用毒高手慧戒禅师了。”

    秦楼客,紧接着道:“若慧戒都验不出来毒性的话,那普天之下也就无人能验得出了。”

    这时,远处传来急迫且沙哑的拍掌惊呼声,这声音仿佛是找到了地狱了出口,亦如找到生机的枯木,“对,对啊,我师叔慧戒大师,想我空荣出身少林,怎么就能把我师叔给忘了呢!对,找我师叔,我师叔一定会有办法的….”

    忽得,空荣的声音低沉起来,犹如刚升起的火苗又瞬间被冰冷的水浇灭了一般,他不但低沉难言,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可….可我是….我是少林的叛离弟子…我有何颜面再去面见师叔慧戒啊….”

    这声音充斥着悔意与不甘,但却是一个将死之人最真实的心声,这心声分得清好坏,亦懂得善恶与正邪势不两立。

    “我想,由殇沫的师父郭门主亲自出面,那少林派定会给些颜面的。”

    “秦大哥是说,此事要由我师父出面吗?”

    “至少郭明轩的名字是当下武林最鼎盛的,‘天翱门’也一直以正派的方式行事,只要郭门主肯去,此事定能成。”

    初涵影俯首沉思了片刻,弱弱柔语,“若郭门主不去呢?毕竟‘玉面公子’素海棠的尸身刚找到,以郭门主现在的情况而言,不是太好…”

    “涵影,你我可以代表逍遥宿海阁,溶月是‘灭影门’的门主,而殇沫是‘天翱门’的少主,我想就算郭门主不肯去,合我们三派的颜面,少林派也多少会给的。”

    “嗯,溶月妹妹,到时还需要你把利害关系向少林派说得详细一些,不论是为了整座江湖的安危,还是为了救人的佛心,少林派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冷溶月与殇沫相互对望了一眼,他们知道,目前为止,此事应算是有些眉目了,至少有尝试解决的办法,而这办法也是他们当下唯能做的,亦能给她这位‘秋思阁’宫主卸下危机的方式。

    她缓缓点头,又环顾了一遍众人,她的这些名义上的下属,‘秋思阁’的门人,也露出了喜悦之色,有些更是露出了烂漫无拘的心性,蹦跳窃喜不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武当之巅 中篇(誓言)

    没有边际的银白,掩盖不住求生者的心喜悦狂,只不过他们变得愿意等待,且精力十足的去等待。

    没有之前的怒目,没有之前的怨恨,没有之前的你死我活,这显然会让策划这一场围攻的背后黑手,大失所望。

    但,如今,他们这些‘秋思阁’的逍遥神仙们,也不会去计较策划这一场围攻的背后黑手到底是谁,只因他们本就是为了活命而来,也必会因为活命而去。

    一道石槛隔着两重天,一面依旧是寒冷的雪颜,一面则是四季如春的‘天翱门’,虽有雪痕漫过石槛的迹象,但却是微不足道、少之又少的,根本打扰不了‘天翺门’的宁静。

    可,这里真的是宁静的吗?邢云飞紧盯殇沫的眸子,暴露太多燥愤,也暴露太多隐忍,他在找机会将殇沫拉入无法挣脱的深谷,只因他的荣耀与地位,被威胁的体无完肤,也因他堂堂‘天翺门’大师哥的身份即将逐渐失去意义,至少他是如此认为的。

    淡然的移目,再次望向山门外‘秋思阁’众人的殇沫,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好似被堵住了心口,总有一股气不顺畅,莫名的伤感。

    这份伤感并不是移目前对视邢云飞的眸子所产生的,至少他知道,若今日真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邢云飞定会拼死守住‘天翺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难过,只是满脑被冷溶月的身影占据着。

    与她的初见,她的身世,她成长的环境,她的苦痛与她的微笑…

    若,自己的遭遇是一场宿命的话,那么冷溶月的又是什么呢?

    人的一生,到底为什么而活着,也许没有答案,也许每个人都有答案,但答案的背后永远是一份执念,一份满足…

    …………

    竹叶沙沙作响,如海浪般阵阵翻涌,如云涌般连绵不断,这是一片丝毫没有冷溶月的痕迹的竹海,而正是这片竹海也使得殇沫的脑海中替换成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若他从未出过‘天翺门’,这女子可能会是他最亲近的朋友,甚至会是他的娘子,只因他与这女子在一起时,是快乐的。当然,除了快乐外,便是一份爱护,这爱护显然超出了同门之谊,只因他与这女子都愿意为彼此付出生命。

    年少轻狂时,谁的心中都没有定律,亦没有准则,而唯一的标准便是‘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

    最简单的,也是最快乐的。

    柳韵锦虽无冷溶月那般坎坷经历,但他知道他在他这位师姐的心中绝不是一个小师弟那般简单,因为师姐柳韵锦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已然说明了一切,这也是唯独见到他才会有的容颜…

    思绪不断,场景替换间,他已站在了‘天岚观微阁’前,身后的那片曾经无法穿越的竹海,如今显得是那般的渺小。确切地说,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穿过的,也许这一路的确很顺畅,也许这一路仍如之前那般凶险,只是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凶险,一直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

    ‘天岚观微阁’依旧高耸,即使再稠密的云层也遮挡不住阁身的恢弘壮丽,正如这世间的正义永远无法被掩埋一般。

    “你来了?”

    “是,师父,殇沫拜见师父。”

    “你的气息有些紊乱,何事使你乱神?”

    “‘秋思阁’的人因腐血碎骨丹之事,在山门外寻事。”

    “溶月见他们后,如何?”

    殇沫心中虽泛起疑问,师父郭明轩为何如此肯定冷溶月已见过他们,但他无力多问,而师父也一直都是那般如神的存在。“溶月答应他们,带他们去少林找慧戒大师。”

    “殇沫,你应该知道那些‘秋思阁’的杀手是不可能中腐血碎骨丹的,只因‘苍琼阁’早已不复存在,那故遗名若有配制的方法,也便不会以权、色、金银、**建立‘秋思阁’了。”

    “师父以前与我讲过这些过往,可每个人都怕死,在活命面前,他们都会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的确。”郭明轩语气低沉下来,似乎有意顿了顿,又缓缓道:“这世上,若解那腐血碎骨丹之毒,非韵锦的母亲若锦了…”

    “师父是说少林的慧戒大师是解不了此毒的?”

    “当然解不了,不过他也的确能查验出是否中毒。若‘秋思阁’的众人真的中了毒….”

    郭明轩突然沉默了起来,而这份沉默也让殇沫的心中波澜不断,他缓缓跪在地上,上身也俯了下来,尽可能的用耳朵贴紧地面,他知道这‘天岚观微阁’的底阁从阁内是无法进入了,而师父郭明轩的声音也明确的是从底阁发出的。

    当初,他与师姐韵锦发现底阁的存在时,还清楚得记得,里面有一封‘玉面公子’素海棠的书信及一把天岚紫霄剑的;他也记得,底阁连接阁内的机关是只能从内打开,阁内是没有设置打开底阁的机关的。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海棠姑姑那时要如何设置,也许海棠姑姑并不想让师父郭明轩看到那封她留下的最后的书信吧。

    以他的年纪,也只能想到这些了….“师父,你为何不言了?你在底阁吗?你能开打通往底阁的机关吗?”

    “殇沫….你答应师父,若‘秋思阁’的那些杀手真的中了腐血碎骨丹之毒,切勿让他们去叨扰你师母柳若锦….若锦一人之血,又能救得了几人啊…”

    殇沫猛然一怔,他突然记起师父曾告诉过他,当年师母柳若锦为了减少对萧未遇的愧疚,是将她的手腕可破,将活生生的鲜血流入碗中,差人递给萧未遇的,萧未遇虽已疯癫,但也的确是解了身上的腐血碎骨丹之毒的。

    “师父,你原来担心的是这些。”

    “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遗憾,若锦便是我最大的遗憾,只盼无人再去叨扰她,毁她清修。”

    “是,师父,徒儿记下了。”

    “你不但要记下,还要发誓,且要发下重誓,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许将此事说出。”

    殇沫直起上身,誓言响亮且清晰,郭明轩没有再多言什么,此事也仿佛随着誓言淡去了….

    “师父,其实徒儿此次前来找你,是要与你道别的…”

    殇沫的话刚说出一半,便被郭明轩的沉声给打断了,“溶月是我的女儿,她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可能不管,但为师还有嘱咐你几件事。”

    “师父请说。”

    “第一,行走江湖,切勿相信任何人,若对方是你可以用生命去呵护之人,你可以选择相信。”

    “第二,此次去少林寺,无功多,麻烦多,切勿失去判断,越是棘手之事,越需冷静。”

    “第三,除夕守岁夜,大岳武当客…这武当之巅的约定,看来你也是躲不过的,你的天傲剑法虽有不足,五行之道,只习三行,但剩下的两行,也只不过是瞬间的爆发悟性罢了,你只缺少一个时机,切勿贪急。谨记,化己境为物境,融入天地山河。”

    “第四,暮云烟暮门主虽奉我们‘天翱门’为主,但他终究是你的长辈,这次因为种种事情,延误了与云烟汇合,他定然心急如焚,你要亲自去向他赔礼,说明缘由,再让他帮你寻求出海的其他方法,那郑和若已出海,他也一定有办法追赶上的。”

    殇沫听到这里,神情猛然暗淡,若无诸事牵绊,或许他以与父皇相见,即使没有相见,也是抱着日日的希望与渴望去迎接每一缕朝阳的,可如今….一切都好似被错过了….“是,师父,殇沫记下了。”

    “还有,带上韵锦…是的,你不用多疑,无论你到哪里,都带上她,若她自己留在‘天翺门’中,她一定会不开心的。”

    “师父,难道你不打算从底阁出来了吗?若韵锦留下,便能日日与你相伴呀。”

    “有很多事,为师还没有想明白….为师也想多陪陪海棠,至于何时出阁…也许…永远不会出来了吧….”

    “师父,你这是何必呢?海棠姑姑已逝,你再如何都是换不回她的重生的。”

    “殇沫,莫要多言,有些事,你还无法体会,或许再过几年,你能明白为师的感触….对了,溶月若要做什么,随她去做,切勿阻碍,她的牵绊太多,她身上的使命也太多,你只需要相信她,对她照顾有加便好。”

    “师父,你的意思是,溶月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要去做?”

    “殇沫,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要去做,凡事切不可强求,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要的只是一份信任,一份支撑。溶月不如若锦那般没有牵挂,甚至有可能你与她将来对立成为对手,但切勿要记得她是冷溶月,是你初见认识的那个从未改变过的冷溶月…”

    “师父…”

    “你走吧。”

    “师父….我….”

    殇沫的内心酸楚不断,好似那雷电雨夜,闪电一次比一次劈得响亮,天空的裂口也一次比一次撕裂的厉害,而这撕裂的口子,如今正在狠狠撕裂着他的心儿,且被冷雨冰淋不止,他却毫无力气抵抗….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武当之巅 中篇(少室行)

    很多时候,想懂得一些东西,是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的,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即使懂得的不全面,说不出全部感受、结论,但人的共情能力是绝对不可小觑的。

    如今的殇沫能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心死莫大于哀,在悲莫过于无声面前,任谁都帮不了,说不上话,只得任由师父郭明轩独自承受。

    的确,师父说得对,这个过程不知道要多久,也自然不晓得何时他能走出那‘天岚观微阁’的底阁。

    可能也不需要多久,但人心这东西,又怎能用时间长短去衡量呢?

    正如忽然间的懂得,猛然间的觉醒,突然间的释怀…

    灰黄的枯草,透着萧素。

    与枯草早早融为一体的冰雪,仿佛抱着视死如归的姿态紧紧将其缠抱。

    地上的雪层已然厚重,厚重到每一个脚印都沉重且深烙。

    在这一望无际的枯枝坡岭中,连一只小小鸟得踪影都看不到,除了风声外,再无任何声响。

    但,若你知道这条路通往的方向,是绝对想不到这里会如此萧条、冰冷的。

    至少,远处会有几缕炊烟,路上会有几个结伴而行的乞丐,甚至会有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经过,但,这条路上却真的什么也没有…

    萧素的背后,真的是盛世吗?就算没有痴心武学的少年,也该有几个快要饿死的乞丐的,只因这条路通往的是世人都知晓的生路。

    无论是恶人,还是善人;无论是威望十足的大侠,还是简简单单的普通人,这条生路都会为他们敞开,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没有人会去质疑这条生路,正如没有人去质疑一个真正的和尚会杀生一般,更何况这条生路的尽头是那佛法无边的少林寺所在。

    从四川进入开封府,漫长的道路中,殇沫也早已习惯了这份萧素,至打他告别师父郭明轩后,便与‘天翱门’外的众人朝这条生路不停地走着,没有人喊累,哪怕歇息片刻都没有;也没有人出声,哪怕是简单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也许,众人都是无力的,但无力中又是拼死想求生的意念,只因没有人会远离这支队伍,这支浩浩荡荡,遇神杀神,遇佛屠佛的队伍。

    可,队伍的行途,从表面上看是偶然要来这里的,但一路上的种种迹象又像是必然要到这里的。这一路实在太安静,太顺畅,安静得让人害怕,顺畅得看不到一丝有生机的气息。

    沉寂在悲情中的殇沫,对师父郭明轩的事情,始终不能释怀,他不会去在乎这一路上的任何事情,事实上,他也是在权衡之计下,才走到这条路上的。

    但,冷溶月、初涵影、秦楼客、叶离颜四人早已拉起心弦,他们知道,这一路可能并不安顺,但事实上却是异常的安宁,这也使他们更加绷紧着身上的每一条神经。

    如殇沫一般低沉、淡然的,只有柳韵锦,她不紧不慢,随在殇沫身后,好似知晓父亲郭明轩以将她托付给了殇沫一般,但事实上,她却是一无所知的,可她已然习惯了这般的陪伴,不需任何言语与嘱托的陪伴,她只想殇沫没事,亦只想万事顺顺利利,无论殇沫做什么,都能平平安安的。

    山钟远扬,这场萧素也被这清晰且持续的钟声给彻底打破了,除此之外,也打破了众人的沉寂,他们肆无忌惮地对笑着,笑声明朗且通亮,又在笑声止住的瞬间,拼命似得向前奔疾着,奔疾在前的人越发兴奋,落在后面的人也越发激昂。

    那远处紧闭的寺门如是这冰雪天地中的一方火炭,虽无美酒佳肴、瑰丽佳人,却有热腾腾的斋饭,温暖的茶水,和一席拒退严寒的床铺。

    这个冬天,实在太过于寒冷….

    “咚咚咚”

    “咚咚咚”

    众人翘首以盼的寺门,却久久没有敞开,以至于奔疾在最前方的人们,逐渐失去了优先的优势,直到众人都赶来之时,那寺门仍拒客在外,没有丝毫动静。

    众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开始大声的叫喊,甚至用手中的兵器去敲打门房,是谁也无法忍受,近在眼前的生机的。

    “少林寺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应该不会,这里并不是任谁都可以撼动的。”

    冷溶月又回望了一下寺门,又道:“可寺里好像无人。”

    秦楼客淡淡一笑,他心里很清楚,这里的确是无人能够撼动的武林泰山北斗,至于为何迟迟无人打开寺门,应该是和这一路上死气沉沉的景象有些关系的,“再等等。”

    冷溶月眼波迟疑,望了一眼殇沫,“好,我们再等等。”

    她很清楚,众人之所以来少林寺,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为了解决她“灭影门”的危机的,殇沫是来帮她的;秦楼客、初涵影也是来帮她的,毕竟没有殇沫与她在的‘天翱门’,这二人留下也自然没有了意义;至于那叶离颜,他若想找到楚姗姗,也定是要跟着冷溶月的。

    在这些人面前,无论这少林寺的寺门何时打开,她都是要更多一份耐心的,她也懂得有些情谊,是不容辜负的。

    “吱~~~”

    “谁啊?”一小和尚右手扶在半扇门上,左手向上伸直懒腰,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没等他的左臂放下,他便发出一声惊恐,“啊…”他睁圆了双眼,猛然一怔,“怎么这么多人….哦…各位施主,前来少林,所谓何事?”

    秦楼客微微一笑,“你好像很惊讶。”

    小和尚双手合十,俯身道:“施主,前来少林,到底所谓何事?”

    “什么所谓何事不何事的,我们‘灭影门’的门主,率领众人要见你们方丈,快快让开!”林炳达不耐烦地推开那小和尚,破门而入,众人也紧随其后,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

    “施主,众位施主,少林寺岂是你们肆意妄为之地,这里可是佛门圣地,各位施主还请自重,自重啊。”

    秦楼客上前拍拍了那已然惊慌失措的小和尚,带着笑意,道:“你莫急,不会出什么乱子的,眼下也只能请你们方丈出来了,你觉得呢?”

    “是,是。施主言之有理,我这就去请方丈。”

    冷溶月望着小和尚急促离去的背影,不禁吃笑,满怀喜悦地瞅向殇沫,本以为殇沫也会被那小和尚的举止而逗乐,可她没想到,殇沫依旧是一脸黯淡,仿佛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缓缓地走向台阶,跨入了寺门。

    冷溶月见状,也想抬步,却被秦楼客阻下了,“溶月,从刚刚那小和尚的反应来看,这少林寺应是有一段日子没有开过寺门了。”

    冷溶月一怔,迟疑了片刻,道:“秦大哥的意思是?”

    初涵影嫣然一笑,“你秦大哥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少林寺可能已连续几天没有来过客人了。”

    冷溶月,道:“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初涵影又笑道:“若是他处,自然没什么问题。但若是这少林寺,自然是有问题的。”

    冷溶月出神沉思了起来。

    初涵影轻轻地拍了拍她肩头的冰雪,接着道:“溶月,如今是盛世吗?显然如今的朝堂虽已安定,但绝不是空前的安稳盛世,这寒冬之际,难道就没有人来这少林寺求助吗?”

    冷溶月眸光放空,缓缓道:“至少山中的住户,还有一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之人,会来这里吧…”

    初涵影莞尔一笑,“就算没有过了寒冬的苦难之人来此,也必定会有山民村户来此送蔬菜与物品的,这少林寺乃是举世闻名的佛家圣地,这里可不是只有几个小和尚哦,而是有很多的和尚的。”

    冷溶月豁然觉醒,眸子瞬间恢复了神光,“是啊…这里这么多人,不可能连续几日不与外界联系的。”

    初涵影“咯~咯~咯”笑了起来,轻柔俯身,嘴巴贴近冷溶月的侧耳,吹嘘道:“你啊,如此聪明的大门主,被那殇沫迷得已然神志不清了…”

    “啊~溶月没有,涵影姐姐…你….你莫要胡说…”

    秦楼客也笑了,“无论如何,此次少林寺之行,必然不会那般顺利。溶月,你记住,无论发生何事,我和你涵影姐姐都会在你身边的。”

    寒冬的雪,弥漫了整个世间,使得天地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种色彩。一种前所未见的寒意,也正笼罩在冷溶月的心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武当之巅 中篇(百口莫辩 上)

    百年间,江湖中门派林立。

    可无论多少门派崛起,也无论多少门派衰落,都改变不了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

    如今的少林寺当然仍是不可侵犯的。

    至少绝不允许泛泛之辈在此撒野。

    “唰~”前方传出干脆、简洁的一声响,随着响声落下,林炳达等一众先进入寺中的人群向后飞掠,齐刷刷的倒在地上,纷纷露出惊恐之色。

    他们脸上的恐惧还在加剧,但他们眸子中也透出一丝狰恶,且不时的回头看上冷溶月。

    这神光好似在指责,又好似在辱骂。

    冷溶月顿生寒意,硬是怔住了,只因除了众人充满积怨的目光外,少林寺的一众和尚已然聚集,站在最前方的正是那威震武林的——十八铜人阵。

    “来者何人?竟敢闯我少林。”只见一和尚当前一杵,禅杖四周的冰雪赫然卷起,冰雪好似流星暗器一般,击得倒地的众人不能不用手臂遮挡住面部,尽管拼命的去遮挡,仍阻挡不了身子的向后拖移,惊叫惊恐。

    “原来是一群鼠辈,呵呵呵。”那和尚已然用内力,使得众人无暇招架,但他那竖长的眉头,竖长的眼睛,竖长的鼻子和那竖长的脸仍未有一丝松懈之意,虽在大笑,但其眸子中的神光紧盯着每个人的举动,仿佛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无法逃脱他的法眼。

    “这位大师说得没错,他们的确是一群鼠辈。”

    “你是谁?”那和尚终于将目光移向更远的地方,他紧紧注视着说话之人,且用余光打量着说话之人周边的一切。

    在那和尚看来,之所以说话之人与其身边的人,没有被他的内力震倒,则是因为他们的确离得太远,远到也只是刚进入寺门罢了。

    就算是他们刚进入寺门,也并不比前方倒地的众人难对付,只因他们只是一群孩子,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有余,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以禅宗闻名的少林寺,最厉害的便是度过时光的本事,一坐便是很久,甚至是一个春秋,但他们的坐却不只是坐,而是内力不断精进的过程,佛性不断提升的方式。

    可,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任何武功,没有几十年的修炼,是难有所成的。

    至少那和尚所注视的方向,是没有一个值得去注意的,他们的确在和尚眼里只是孩子,年岁正好的孩子。

    “秦楼客,逍遥宿海阁之人。楼客,在此见过大师,哦,敢问大师是?”秦楼客倾身拱手,其目光凝视着那和尚,嘴角那自信的笑意,从未散去。

    那和尚又是一阵大笑,“如今,少林寺慧字辈的人已经不多了,老衲正是慧字辈的。”

    秦楼客淡淡一笑,“巧了,我们正是前来找慧字辈的和尚呢。”

    那和尚笑声未止,此刻他以卸去防备,只因在他看来,没什么可值得防备的,“施主,已然见到了慧字辈的和尚,不妨直接道明来意吧。”

    秦楼客叹息一声,缓缓垂目:“可惜,我们要找的并不是你。”

    那和尚猛然止笑,嘴角有些颤动,多次上扬的嘴角,在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年轻人有些气盛是见好事,但老衲不喜欢拐弯抹角,今日尔等众人闯我少林,已惊扰了这里的清净,还望施主道明来意。”

    秦楼客微微摇头,嘴角再次泛起笑意,“真的不是你。”

    那和尚向前几步,好似被秦楼客狂妄轻佻的举止惹怒,他那竖眉更加竖直,他那竖眼已然圆韵,他那竖脸拉得更长,“老衲乃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慧海,施主前来找慧字辈的和尚定然有事相求,可施主不但不道明来意,还私闯我少林山门。老衲已然念在你们还是孩子的份上,对你们一忍再忍,若你们再如此打哑谜,就别算老衲按照寺规将你们驱离少林了。”

    “喝,哈。”少林十八铜人齐声跨步,手中的木棍弓步下劈间震动不断,横直的木棍直指前方,震慑的方面正是秦楼客的位置所在。

    秦楼客淡去了笑意,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他也向前走了两步,“我前方倒地的众人,应该正是被这十八铜人手中的木棍给击倒的吧。”

    慧海,道:“不是击,还是扫,事实上,十八铜人手中的木棍没有触碰到任何一个人,只是木棍在身前一个横扫,棍气已然能将他们击飞了。”

    秦楼客闪动着眸光,仍在看着慧海。

    慧海又道:“少林寺是佛门圣地,不是欺人之人,若你们再不说明来意….那…那…”

    慧海话音突然止住,脸上已然露出无法形容之色,他怔了片刻,用力晃晃的脖子,将眼睛睁得瞠圆,秦楼客竟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

    随着“嗖~嗖~”两声,那十八铜人竟齐齐倒地,倒地的动作实在太快,好似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丝毫预兆,那十八铜人亦在倒地之时未发生分毫声音。

    突然慧海身后八尺的门阁突的敞开,一慈眉善目的和尚高高跃起,他的身形依稀可见,但绝看不清他用的是何种招式,只因他的速度极快,快如闪电,只能看到光影,却看不到准确的位置。

    “嘭”的一声,秦楼客显现在慧海正后方,确切地说,他的位置并不完全在慧海的后方,他还在移动,且是微蜷着身子向一侧移动。

    他的腹部好似受到了重击,尽管他已在移动的过程中,直起了上身,脚跟也在用力的摩擦着地面,但他仍在向一侧飞掠,直到在一菩提树下,他才用右脚后蹬住树干,重重地停了下来。

    本无法越过寒冬的菩提树,仿佛在这一刻有了精气神,残剩的在枝头早已卷起的枯黄叶子伴随着冰雪纷纷而下,枝头的荡漾就好似不断挥手的新生元婴,荡去了身上所有的寒霜冰雪,露出了全然的枝干面貌。

    “施主,你的‘鬼影步’的确已到化境,但背后出手,可不是一件光明磊落之事。”

    秦楼客绷了绷嘴,也似乎在紧咬着牙齿,勉强笑着,但眸子中的自信,仍未缩减半分,“你能看到我的身位,且能在我出手前制止我,还认识‘鬼影步’,想来你一定就是少林方丈慧寂大师了。”

    慧寂双手合十,慈目下生出一丝黯淡,“施主秦孝人应早已不在人世了,既是故人之后,便不可结怨,不可生出结隙。”

    慧海猛然一惊,他的头上冷汗不断,他恍恍地转身,看了看身后,又看向秦楼客,怔道:“他…他方才在我身后?”

    慧寂,道:“是的,他刚刚在你身后,且将要出手。”

    慧海惊容未退,“这…这不可能,十八铜人刚刚倒下,他又如何能到我身后的呢?秦孝人….鬼影步….”

    他好似突然觉醒,猛得又道:“‘鬼影剑’秦孝人….”

    秦楼客微微一笑,“不错,我叫秦楼客。”

    慧海仍在出神地望着他。

    慧寂,道:“不知秦施主来我少林所谓何事?若我少林能够为秦施主解惑,我们定会相助。”

    秦楼客又笑了笑,“我来凑热闹。事实上,我和我们阁主都是来凑热闹的。”

    慧寂缓缓凝向冷溶月的方向,眉头已有皱感,但仍是一脸淡然,合十的双手也仍未曾放下,“秦施主的阁主该不会是在这三个女娃和两个孩子之中吧?”

    初涵影步伐妙曼,向前走了几下,眼波流动在秦楼客与慧寂之间,她沉默了片刻后,露出盈盈笑姿,躬身一礼,依旧是那黄鹂般的轻柔动听之音,“涵影见过慧寂禅师。”

    慧寂俯身还礼,未有言语。

    秦楼客拍了拍肩头,甩了甩头发,他望着身上的散落的冰雪,好似露出了一丝羞涩,至少他觉得方才被那慧寂禅师击退是件没有颜面之事,尽管他知道慧寂禅师的武功绝对是这武林中的巅峰,但他依旧不想在初涵影面前丢得半分颜面。

    抚了抚了两侧的垂发的他,竟有些不自然起来,但他还是开了口,“哦,除了我们‘逍遥宿海阁’的阁主初涵影外,‘灭影门’的门主冷溶月与‘天翱门’的少主殇沫也一同来到了少林寺。”

    慧寂闻言,竟安奈不住惊容,他甚至有些瞠目结舌起来,“‘灭影门’门主….‘天翱门’少主……”

    秦楼客又露出自信的笑意,接着道:“哦,还有‘十三剑阁’的后人叶离颜。”

    慧寂禅师目光迟疑,缓缓展开合十的双手,缓缓放下,“叶归的后人….”

    过了半晌,双方均未再有半分言语。

    冷溶月瞅了一眼殇沫,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便俯身报了身份。

    殇沫虽略显迟钝,也报上了名号。

    随后,叶离颜与柳韵锦也自报了家门。

    本以为接下来将是一团和气的局面,可没曾想那慧海大师忽然恼怒了起来,“我说我少林寺怎就半月有余未有访客,就连之前常来送新鲜蔬菜的宋大娘夫妇也未来过寺中了,原来是你这‘灭影门’的门主要来,想必在半月之前,你以命人将他们全都杀害了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武当之巅 中篇(百口莫辩 中)

    厚重的冰雪,压得整个天地灰沉沉,更压着每个人的内心,无法呼吸。

    雪已停,风却起。

    雪沙绕梁,却丝毫撼动不了悬在屋檐下的玄冰。

    这玄冰坚实且修长,如把把高悬的利器,凝视着所有人。

    寺外的车轴与脚痕已被掩盖,寺内也再无新的痕迹出现。

    众人站立的位置丝毫未变,在这极其压抑的氛围下,任谁都不想变得特殊,任谁也不敢移动半分。

    在这气氛下,慧寂禅师的神情更加凝重,他又合十双手,嘴角升起一团热气,“阿弥陀佛。”

    ——如神话般的‘灭影门’,虽已易主,但杀气仍在,新任门主竟是为女娃。

    ——如今,威名鼎盛的天翱镖局,世人都知其背后正是那‘天翱门’,那门主郭明轩早已是这武林第一人,被江湖称为:最接近神的人。何况更有坊间传闻那‘天翱门’有朝廷的背景,一个百姓拥戴、门主无双、朝廷支撑的门派,恐比那‘灭影门’还要令人生惧。

    ——‘逍遥宿海阁’…..‘逍遥宿海阁’就更不必多言些什么了,那是老一代前辈高人的后人所在,单那秦楼客已然可以撼动整座少林,而他还只是用了‘鬼影步’,既然是秦孝人与夏犹清的后人,逍遥指与鬼影剑法必然也是精通的。

    ——至于那叶归的后人叶离颜….

    慧寂缓缓遥望灰沉的天际,如他内心般愈加黯淡,他很清楚,只靠他一人,根本难以抵挡这些人,无论这些人是孩子,还是少年。

    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可当言明了出处后,定然一场输局,只因这些人的任何一个出处,都不允许他们输,他们败。

    “不是我…”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那冷溶月神情坚毅,双手握拳,整个身子也好似鼓足了气,她缓缓前移,又沉声道:“不是我,也不是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慧海狂笑不止,但眼中的愤怒丝毫未减。

    在他看来,这世间除了‘灭影门’,是没有其他门派可以做到这些的。

    只因原因实在太简单,即使有人能够吓退那宋大娘夫妇,断了少林的供需,也绝对没有人或是一个门派能阻下前来过冬的乞丐,与流浪在外醉心武学的侠客的,少林寺习惯了寒冬的客人,亦习惯了‘灭影门’的行事作风。

    冷溶月的脚步未停,持续向慧海走去,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却走得很稳,只因她的背后,每一方脚印都深陷鲜明,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我不管‘灭影门’以前是什么样的,但现在我冷溶月的‘灭影门’是干净的。”

    慧海又狂笑了两声,道:“干净?你这女娃可知,何为干净?”

    “不偷不抢,则为干净;不欺不辱,则为干净;不伤天害理,不助纣为虐,则为干净;做好自己,不毁他们基本利益,则为干净。”

    慧海仍笑着道:“你确定‘灭影门’真的如你所说般得干净吗?你用什么来作保?呵呵,无论你用什么来作保,都是没有人会去信的,因为你不但是个女子,还是个女娃。”

    “这世间不单单只有对与错,世间的众生大多徘徊在非对非错的边缘。也不是以前错的事物,就会一直错下去,更不是以前对的事物,就会一直对下去。就算没人信得溶月也无碍,溶月就是这里,我‘灭影门’亦在这里,你想如何,便可如何!”

    义无反顾前行的步伐下,是冷溶月那滴血的心田,更是她哽咽几次咽下的泪水,但她别无选择,也别无退路,若少林寺持敌视的态度,慧戒大师是见不到的,‘秋思阁’的众人也是救不了的…

    她,唯有如此。

    “我信。我已我师父郭明轩的名望来做担保,溶月说得句句属实,她接管下的‘灭影门’绝对是干净的。”殇沫纵身一跃,与冷溶月齐肩,高声道。

    事实上,殇沫手心已经湿透了,他一时不知如何去帮冷溶月,但他绝不忍继续看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溶月是个女娃,他亦是个男娃,女娃不可信,男娃能可信到哪里呢?

    他也知道搬出师父郭明轩是件极为不妥的事情,但他宁可是件极为不妥的事情,也不愿再皱眉锁心凝望着冷溶月的背影。

    慧海笑声止住,盘起禅杖,跨步向前一跃,冷冷道:“郭明轩….老衲的确听闻过他击败了故遗名,成为了这武林的第一人,但老衲无缘相见,今日能见识一下他徒弟的本领,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

    慧寂缓缓摇头,又是一句‘阿弥陀佛’,他朝着慧海的方向走了几步,“慧海休要逞斗,他不但是个孩子,其身份也足够可以代表整个‘天翱门’。”

    慧海猛然转身,厉声道:“师兄,这可关乎我们少林的荣辱啊!”

    慧寂缓缓垂目,仍是一声,“阿弥陀佛。”

    ——在江湖中没有任何东西,比荣辱更重要。

    ——即使遁入空门一生,也必会守下荣辱。

    ——这本不是一个争名夺利的地方,甚至此次出手根本没有必要,难道只是因为‘灭影门’的众人直接闯入了寺门吗?

    ——也许,在这个时刻,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因事已至此,便只能出手,这便是江湖。

    ——江湖容不得流言蜚语,但江湖又恰恰全是流言蜚语。在这个真真假假的江湖中,也唯有出手,才能证明点什么,别无选择。

    高跃的慧海,佛衣摆动,衣角摇摆的速度与他的招式是相互吻合的,这招式没有任何多余的,更没任何阴招辣手,均是一步一拳,一腿一式的实招。

    刹那间,那慧海已然出了七招有余,均被挡在冷溶月身前的殇沫给躲过了。

    “鬼影步”虽快,但还是可以看到残影的,但‘迅雷之速’则是完全没有缝隙的移位,可偏偏正是这无法捉摸的移位,让慧海更加愤怒,他直眉怒目,红了脸,暴了筋,整个身子紧绷到了极点。

    突得一声怒吼,那慧海竟开始在殇沫可能出现得位置上不断的击出掌气,每一掌击出,地上的雪层便会炸裂见底,形成雪坑,“你只躲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打不打?啊!!!”

    发怒穿冠的他,仿佛失去了理性,更别说什么佛性了,只因他每每击出一掌,便会多一份耻辱,他心里很清楚,他也一直很明白,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妙曼的雪沙,温柔且柔情,它缠绕过的地方是那么的素净而萧素。

    突然间,漫天的雪沙开始加速,且仍在不停的疾舞,在这疾舞的过程中,屋阁之上居然变得耀眼起来,竟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这本是积满厚重雪层的屋顶阁檐,却在这一刻便的敞亮起来,事实上,不单单只有面前的屋阁,而是前后左右,乃至整个少林寺所有建筑的屋阁都竟已没有一丝冰雪。

    阳光依然被灰沉遮盖,夜幕仍有很长一段时辰才会来临,但这一切好似已经不重要了,疾舞的雪沙正在以雷霆之速在众人的头顶盘旋,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球。

    冰球在滚动着,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运转着….

    慧寂眼波流动,望着那巨大的冰球,猛得眸子聚集在了一点,惊道:“‘御水法门’….故遗名…”

    “不,这并不是什么‘御水法门’,而是‘冰魄寒光’。”

    慧寂惊荣未定,遥望向说话之人,若他没有记错,说话之人正是那刚刚自报家门的‘灭影门’新任门主冷溶月。

    ——他已知道,此次少林寺可能将不复存在了。

    ——这本是一场可以避免的灾祸,但就连他也未曾想到过,面前这些女娃和少年竟有如此的武功修为。

    ——其实,他也该想到,故遗名与郭明轩的传人定然不会差到哪里的。他也曾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他们的功力深浅,甚至还想到过这新任‘灭影门’门主的女娃,或许是一个聪明且诡计多端的人,甚至是一个比阴险之人更加阴险的女魔头…

    ——不然,为何她能接下‘灭影门’的门主?

    ——世人都知道,那‘灭影门’故遗名之下,有‘四林将’,更有让人闻风丧胆的‘十二地煞’。

    ——还有那近日才公之于众的‘秋思阁’,竟也是‘灭影门’麾下的组织。

    ——就算‘十二地煞’中的天煞没有资格做得了那‘灭影门’新任门主,可那顾长纶…

    ——那顾长纶可是‘四林将’之首,其兄弟顾暖雨、顾遥峰、顾微云,都是江湖中才智相貌一等一的好手,甚至可以说是四大巅峰。

    ——据说,他们四兄弟根本不姓顾,之所有改姓顾,则是深受那故遗名信赖,为了彰显对故遗名的敬畏,他们不好直接改姓为:故,而是取了与‘故’字发音相同的一个字做为新姓氏,也便有了四兄弟‘顾’姓的来历。

    ——可他们居然都没能争得过这眼前的女娃….

    想到这里,慧寂黯淡下的脸,不禁轻摇,为今之计,只能他亲自出手了。

    面对两人的大打出手,也唯有第三人,甚至第四人出手才能解决了。

    可,那慧海仍持续发掌,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而殇沫依旧是躲闪着,且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地躲闪着。

    “住手!”慧寂凌空一喝,只见千佛手在空中一划,他便已出现在慧海的肘侧,他挽下慧海的右臂,双手向其手臂上端滑动,一个弓身,那慧海便向他倾斜而去,就此打断了慧海的招式。

    “师兄,你….”慧海息怒停瞋,道。

    慧寂没有解释,则是将眸子凝向冷溶月,侧掌向上,停在胸前,“阿弥陀佛,冷门主若出手,我少林可承受不起啊。”

    冷溶月展直双臂,双掌在身前柔情的移动,她仍未收气,那空中的冰球也依旧在转动。

    慧海猛然一怔,终于看得那空中早已多出的事物,“师兄….这…这是什么?”

    殇沫淡淡一笑,缓缓走向冷溶月,“这是尽管解决你无休止的质问与驱赶我们走得最好方式。”

    他知道,冷溶月定然会帮他的,所以他才会挺身而出,挡在冷溶月前面与慧海过招。

    事实上,殇沫根本就需要冷溶月帮,就算是与那少林方丈慧寂禅师动手,他也是不需要冷溶月帮的。

    但,他又必须要让冷溶月帮,只因此次前来少林寺,根本不该他这个‘天翱门’少主出手,也只因此次前来是为了‘秋思阁’的众人是否中那‘腐血碎骨丹’之毒而来的,他本不该出手,这本来就是‘灭影门’的事。

    可,他又该出手,确切地说,任谁遇到了欺辱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都会出手,但更多的则是没有必要出手。

    这看起来很矛盾,但却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了。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我也不想毁掉少林,但这却是最好的方式,也正如殇沫方才所说。”冷溶月,凝视前方,淡淡道。

    慧寂双手合十,长身一揖,“冷门主前来少林,是否有要事相商?”

    “的确有要事相商,且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要事。”

    “依冷门主之言,此事若让太多人知晓,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的确很重要,可能会让整个武林大乱。所以,直到这位慧海大师出手,我也不便言明。”

    “既然如此,还请冷门主收了内力,我们到屋内相商。”

    “这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且也是一件你举手之劳的事情。”

    “可,任何事情一旦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便会变得复杂。”

    “那么,慧寂禅师是想让这件事依旧简单,还是变得复杂呢?”

    “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很好,正如溶月所想,我也知道少林寺是一个很讲信用的地方。”

    “嘭~”的一声巨响,冷溶月面前那悬空的大冰球,居然被另一股巨大的火焰给崩离开来,只见大小冰块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散去,可没有一块落在地上。

    方才悬在空中的那一硕大的冰球,居然就这样消失了,在所有人的面前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它的确出现过,只因周身屋阁上那本覆满的厚重冰雪,再也会出现了,只能等待下一场大雪的来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武当之巅 中篇(百口莫辩 下)

    灰沉沉的天空已不再沉重。

    甚至变得有些轻盈,没有丝毫重量的轻盈。

    而,这份轻盈却极为单调。

    既没有霞光余晖,又没有星光点缀。

    陆续点亮的灯光,倒影在窗纸上闪动。

    窗外,则是数百人来回走动的身影,他们显得很着急,却不莽撞,好似都默认般只能待在窗外,亦只能待在窗外。

    闯内,烛光闪动,四人端坐的身影清晰可见,另外两人则是只印在窗纸上半个身影,事实上这两人并没有坐下,反倒如磐石般抱着膀子,一动不动。

    一碗茶水在冷溶月的唇间沾了沾,她好似的确渴了,但她却饮下很少的茶水,事实上也只是轻轻地将茶碗在唇上碰了碰。

    她显得很焦急,但她的容色却是极其淡然的,她的唇色仍是那般的粉嫩,充满魔力。

    “慧寂方丈可听闻过‘腐血碎骨丹’?”她终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慧寂眉头一锁,沉思了片刻,缓缓抬眼凝向冷溶月,他的眼睛并没有睁大的变化,但神态中已透出一丝紧张,“有人中了此毒吗?”

    冷溶月迟迟望了望窗外,道:“是的,中此毒的可能不止一个人。”

    慧寂随着她凝望得方向瞅了一眼,便如弹簧般瞬间站起,合十在胸前的双手似有些颤抖,“阿弥陀佛。”

    “冷门主如此兴师动众莫非是要来找我那慧戒师弟?”

    “不是找,是求。”冷溶月顿了顿,眼目也随之低垂起来,“他们本是恶人,且是江湖中人都盼着死于横祸的恶人,但….”

    “阿弥陀佛…既是恶人,那便更需要救了。”

    冷溶月闻言,眼波流动,并透出万般感激来。

    如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少林寺能有威名不败的地位了,所有的名望与声誉都是有其根源所在的,正如窗外那些江湖中人只能寄托他们死于横祸的恶人们,在慧寂方丈眼里,却是最该救的。

    这看来很矛盾,既寄希望于横祸加身,又为何更需要救这些恶人呢?

    只因她们都默认一个事实,且能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有些人死去就是安安静静地去死,甚至会找一个廖无人烟的地方独自死去。

    而,有些人即使快要死去,他们也会拉个垫背的,甚至拉上上百个垫背的,这些垫背的不一定都会如他们般死去,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男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女人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他们会用几百种方法去泄愤,去体验,去做那些没考虑过死亡之前,不敢做的事情。

    所以,他们必须救,也必须让他们安安静静地死去。

    “他们就是‘秋思阁’的人。”

    “老衲已然猜到,能逼得冷门主亲上少林的下属,也只能是‘秋思阁’的人。”

    “确切地说,溶月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中那‘腐血碎骨丹’之毒。”

    “他们之所以会成为‘秋思阁’的杀手,就是因为他们叛离了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如今他们若转念背叛你‘灭影门’,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本可以杀掉他们的…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只因这也许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但他们却不能被你杀掉,一个也不能。他们可以被任何人杀死,但偏偏不能被冷门主你杀死。”

    冷溶月仍低垂着眼帘,缓缓站起,站起的同时,她也将手中的茶碗向桌心推了推,“的确,所以我只能救他们。”

    慧寂看了一眼慧海,慧海好似刹那间便能心领神会一般,推开了房门,直接向房外走去。

    房外众人的目光当然不会放过这位独自走出房门的和尚,他们如伺机而动的恶狼一般,紧紧凝视着,生怕这唯一的猎物在他们眼皮底下跑掉一般。

    但,他们却丝毫没有移动脚步,只是盯着,直到慧海消失在漆黑的后院中。

    “我不知冷门主与那旧日‘灭影门’门主故遗名有何关联,但单凭冷门主方才一席话,老衲已甚感欣慰。”

    冷溶月淡淡一笑,“可此刻并不是值得欣慰的时候。”

    慧寂禅师也笑了笑,“冷门主的远见是常人所没有的,可这份远见偏偏出现在了冷门主的身上。”

    冷溶月当然懂得慧寂禅师的言外之意,她也很清楚,以她的年龄,的确是小了些,也的确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

    但,她也能懂得一些道理,若她动手杀掉‘秋思阁’的众人,势必会引起整个‘灭影门’的反叛,只因一个新任门主,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对下属动手的。

    倘若她真动了手,那对与错便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灭影门’的门徒只会觉得这位新任门主定然要杀掉‘灭影门’的所有人。

    因为‘灭影门’的恶人很多,该死的人也很多,无论是有意无意,还是只是遵令行事,也已然不那么重要了。

    “念顺夫人是溶月的养母,昔日的故门主是溶月的恩师,他们也许在外人眼中也是同样该死之人,但在溶月眼中,他们就是恩同再造的“母亲”与恩师。”

    慧寂禅师沉寂了良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他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仿佛内心在不断的拉扯,不断地斗争,最终还是紧着眉头,看向冷溶月,他仿佛要脱口说些什么…

    但,片刻后,他又慈眉善目了起来,“冷门主既信得过我少林寺,老衲也将全力相助。”

    冷溶月莞尔一笑,缓缓一揖,“慧寂方丈也不必将此事全揽在自己身上,因为‘腐血碎骨丹’一说,溶月也是刚知晓不久。”

    “不错,老衲对那‘腐血碎骨丹’也是一无所知,只是老衲在早年间听闻过此毒,此毒据说是‘苍琼阁’独有,是用来专门控制下属用的,服下之后,三个月内必须服用解药,否则便会全身筋骨断碎而亡。”

    冷溶月脸色忽得黯淡下来,冷冷道:“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限,也的确有充足的时间来执行受命的任务了。”

    “只是,后来那‘苍琼阁’竟在江湖中神秘般的消失了,据说是被故遗名屠了满阁,但事后有好奇心重的江湖人士前去查看过,‘苍琼阁’中竟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只是后山之中赫然多了一座阁主柳落衣的坟墓…”

    冷溶月猛然一惊,睁圆了双眼看向慧寂,“既然‘苍琼阁’内一具尸骨都没有,又是谁将那阁主柳落衣安葬的呢?”

    突然,屋内传出一声叫喝,“住口!”

    随后,又传出一低沉的声音,这声音虽显柔弱,但却威严十足,极具震慑,“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解毒!更确切地说,可能只是来验证一下外面的众人是否中毒,多余无关紧要的话,就不必再多言了。”

    屋内的众人惊露出一副惊容,眸子也齐刷刷地看向柳韵锦,她这突如其来的叫喝,她这突如其来的厉语,实在有些突然,更让众人想不明白为何她会有如此反应。

    但,唯独殇沫连连干笑,手忙脚乱的在众人面前露出难为之色,他走向众人也不是,走向柳韵锦也不是,就这般左右徘徊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柳韵锦为何才发怒,事实上‘苍琼阁’的始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但清楚,更知道如何解了那‘腐血碎骨丹’之毒,但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因为他从进入这道门开始,就知道众人会谈及些什么。

    他也清楚的明白,那少林的慧戒大师纵然是一位绝顶的用毒高手,也是绝解不掉那‘腐血碎骨丹’之毒的…

    冷溶月的确被那柳韵锦给吓到了,事实上,吓到她的并不是柳韵锦突如其来的愤怒,而是这愤怒是发至她的姐姐柳韵锦口中,她好似瞬间知道了点什么。

    冰雪聪明的她当然已经知道了点什么,她不但知道了,反倒对自己此刻才知道感到懊悔。

    因为她认为,这应该是她本该想到的,但她不但没有事先想到,且还说了出来。

    不但说了出来,还与慧寂方丈讨论到了‘苍琼阁’,言说到了柳落衣…

    她只觉得自己真是嘴欠,恨不得立马用力掴自己一个嘴巴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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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714/ 第一时间欣赏仗剑皇子闯天涯最新章节! 作者:叹清萧所写的《仗剑皇子闯天涯》为转载作品,仗剑皇子闯天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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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皇子闯天涯介绍:
不争的善胜,往往是后知的领悟。而头破血流的争斗,又是场悲欢离合的体验。万世皇权,转眼间变成虚幻,繁华落尽,处处孤零。郭明轩的世袭爵位如此,殇沫的皇位继承更是如此,是痴醉于夺回霸权?还是笑傲天涯?灭影绝杀江湖戮,干戈寥落泯悲愁。苍琼剑起百丈湫,万里光寒十四州。长大后的殇沫,独自面对江湖险恶,不得不勇斗灭影门门主故遗名及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又在艳遇群芳中,选择了奇女冷溶月,两人爱恨纠缠,无法自拔。身世复杂的冷溶月,又该如何抉择?是选择相忘于江湖;还是选择与这命运斗上一斗呢?叹世间纷扰,多情自怜恨。灭影镇千魂,苍琼讨叛臣。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仗剑皇子闯天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仗剑皇子闯天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仗剑皇子闯天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